第54章
他将她的身体扶正，让她面对着自己。“婉儿，你说得什么话？你怎可将朕对你的深情厚意，与那些决断相提并论？！”
他的表情凝固，这样的林清婉，是他未曾预料到的陌生与遥远。
可是，林清婉的情绪似乎已达到了崩溃的边缘，她奋力抗拒着萧承渊的靠近，无论他如何温柔地安慰，都未能平息她内心的波澜。
“陛下，请您成全臣妾吧！”她哭喊着，“待孩子降生，臣妾愿将其托付于您，只求陛下能让臣妾回归林府。臣妾别无所求，只愿一辈子做父母的女儿。”
萧承渊闻言，心头一震。
第118章
莫再让朕的心悬于半空
萧承渊心头一震，难以置信地望着林清婉，那双曾经t?充满柔情与心软的眼眸，此刻却异常决绝。
“婉儿，你怎能说出这样狠心的话？你可知，孩子需要母亲，朕也需要你！”
林清婉无助地摇头，任泪水泛滥。
这时，腹中的孩子仿佛感受到了父母之间的紧张与不安，开始不安分地躁动起来，小小的手脚在母亲的肚子里挥动，似乎在抗议着这突如其来的争辩。
林清婉瞬间感受到了这份来自血脉相连的呼唤，她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肚子，表情瞬间变得痛苦起来。
萧承渊见状，心中更是焦急万分。
“张太医何在！稳婆又何在？！”他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一直在外厅等候，未敢离去的张太医赶紧步至屋内，神色恭敬，静待圣意。
“速为昭仪娘娘诊脉，看看她的情绪是否影响到了身体。”
张太医连忙上前，轻手轻脚地为林清婉搭上了脉。
片刻后，张太医谨慎说道：“陛下，女子孕期情绪本就易于波动，昭仪娘娘今日又遭遇此等刺激，恐怕需得小心调养诸多时日，以免动了胎气。臣会开些安胎养神的方子，还请昭仪娘娘按时服用。”
稳婆们也很快就赶至屋内，围在林清婉身旁。
“娘娘，请放松，让奴婢们为您检查一下。”领头的稳婆以温和而坚定的语气说道。
她们轻手轻脚地按压着她的腹部，感受着胎儿的动静。
经过一番仔细的检查后，她们向萧承渊汇报了情况：“陛下，娘娘的身子并无大碍。奴婢们这几天会留在这里，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情况。”
“婉儿，莫再让朕的心悬于半空了。”萧承渊轻声唤道。
他将她轻轻拥入自己坚实的怀抱，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为她拂去心中所有的恐惧、寒冷与绝望。
“接下来的日子，你只需静心养胎，其他的都交由朕来一一承担，你不必再为此忧虑分毫。”
林清婉的眼神里依旧没有光泽。
她虽然身子在萧承渊怀里，但是那双曾经闪烁着灵动的眼眸，此刻却像是一潭死水。
长久以来，她好不容易在这深宫之中找到了一丝安定的感觉，如今，但这份安定却再次被现实的阴影所笼罩。
——
自司隐离去后，还有一个人活在悲痛中。
那就是姜元。
他对司隐的情感，早已超越了简单的同僚之情，那份深厚的羁绊，使得她的离去仿佛瞬间抽离了他的精神支柱，让他的世界失去了平衡。
次日清晨，当晨曦初破晓，姜元却躺在下方的炕上，高烧如火，烧尽了他的活力与希望。
萧承渊亲自去看他，只见他孤零零地躺在炕上，眼神空洞无神，仿佛被巨大的悲痛剥夺了魂魄。
这一幕，让萧承渊的心不禁沉了沉。
姜元察觉到陛下的到来，凝聚起全部力气，挣扎着从炕上坐起。
看着萧承渊的眼睛，他再也抑制不住情感。
“陛下……”他的声音哽咽，“奴才的心疼得厉害……奴才恨不得随司隐去了……”
“你看看你这点出息！”萧承渊听完这话，紧皱眉头，语气中夹杂着责备与深沉的关怀，“你跟随朕多年，应当知晓何为坚韧，何为担当。朕身边的人，怎能如此轻易地被击垮？！你们一个个真是一点也不让朕省心！！”
姜元闻语，内心自责与哀痛交织难解，沉声道：“陛下，奴才就是无能，缺乏陛下那般博大的胸襟与坚韧的意志，所以奴才只配当个奴才。只是，奴才心中既痛且惜，亦含愤懑，司隐那丫头，怎么就不能忍一忍呢！”
“把泪擦干！”萧承渊说道，“一个大男人，岂能轻易落泪。”
姜元听罢，迅速低下头，用衣袖轻轻拂去眼角的湿润，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平静，不让那份脆弱显露无遗。
萧承渊望着他那般模样，心中烦闷，但是也不能过度苛责。
毕竟姜元也跟随了他很多年。
于是，他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劝慰道：“小姜，司隐的离去，已经成了无法改变的事实。人生在世，总有许多无法预料的变故，但你要明白，活着的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说你要随她去，那不是你真正该做的，也不是司隐希望看到的。”
姜元闻言，眼眶再次泛红。
他回想起司隐生前的点点滴滴，她的笑容，她的声音，都如此鲜明地刻在他的记忆里。
他低声呢喃，沉浸在往昔的回忆中：“上次她生辰前夕，我本想送她一个玉镯作为礼物，她却说那太破费了，死活不肯收，执意让我把它当了，换取银两以济所需。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怎么就……”
那一刻的温馨与甜蜜，如今却成了他心中最深的痛。
萧承渊听罢，说道：“在这深宫之中，你我皆为局中人。你久居于此，应该比旁人更谙生存之道。好与坏，善良与否，从来都不是决定一个人能否生存下去的唯一尺度。
“人心如镜，映照出的皆是各自的立场与视角。身为下人，更需懂得隐忍与圆融，方能在这错综复杂的环境中自保。”
姜元闻言，神色微动，抬头望向萧承渊，心中各种情绪交织——既有对皇帝深刻见解的认同与钦佩，又难掩心中那份难以名状的不甘与隐隐的痛惜。
思及此，他暗自思量：陛下身为九五之尊，尚且能够坚韧不拔，面对重重困难而不改其志，我作为陛下身边的侍奉之人，又怎能轻易陷入颓废之境？
况且陛下今日都亲自来下房看他，他还有何颜面让陛下担忧。
“陛下所言极是，奴才今日之态确有失体统，让陛下见笑了。”
萧承渊见状，拍了拍姜元的肩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不珍。好好养病，没有你在旁协助，朕的日常工作也难以安心进行。”
此言一出，姜元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触动，这才意识到自己所肩负的责任远比他想象的要重得多。
自己虽为下人，在皇帝心中却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
“奴才定当竭尽全力，争取尽快康复，继续为陛下分忧解难。”他连忙表态。
第119章
那朕也不要你了
林清婉已经连续数日未曾展露笑颜，即便是面对萧承渊时，她的眸光也没泛起一丝波澜。
仿佛将司隐离世的沉痛全数归咎于了他。
与林清婉相处久了，萧承渊早已习惯了她的温婉与顺从，再次看着她的这份疏离，心中涌上阵阵烦闷。
要是以往，他见她这种态度，他有的是办法让她折服。
但是这一次，她即将临盆，这份脆弱让他竟无济于事。
这天，他在她的房中，语气尽量平和地说道：“婉儿，不要再倔强了，不要因为皇后的错，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林清婉轻轻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的目光，转而以一种淡淡的口吻问道：“陛下，臣妾那天求您成全的事情，您是否已经深思熟虑，有了定夺？”
听到这话，萧承渊心中之火陡然升起，过多日来的忍耐与不解在这一刻化为了满腔的愤懑。
“林清婉！”他沉声唤出她的全名，面容在刹那间沉郁如墨：“你又在闹什么脾气？！”
林清婉轻启朱唇，声音里带着一丝悲凉：“闹脾气？陛下怕是忘了，臣妾所受的委屈。”
萧承渊听了这话，怒意更盛，语气中满是不容置疑的权威：“朕为了你，该做得都做了，你简直是无理取闹！朕的后宫，岂是你想走就走的！”
林清婉凄然一笑：“后宫？这后宫于臣妾而言，不过是个牢笼罢了。”
“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你身为朕的妃，这便是你的宿命，无法更改！”
萧承渊咬着牙说道。
林清婉缓缓抬起眼帘，这一次，她没有怯懦。
“命运？自始至终，陛下可曾真正倾听过臣妾的心声，询问我是否甘愿接受这既定的轨迹？臣妾原本有自己的命运，都被陛下一手改写了！臣妾也曾有过满心的期待，与陛下共谱佳话，可如今，臣妾发现，自己终究是难以做到。”
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林清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臣妾心如明镜，”林清婉回答得坦然，“臣妾只是希望能寻得一片属于自己的宁静之地，以及长久以来困扰我的答案。”
“宁静？答案？在你心里，朕就是那个让你无法安宁，无法找到答案的人吗？”
他质问着，试图从她眼中寻找一丝动摇。
林清婉沉默以对，那无声的抗拒仿佛比任何言语都更为坚决。
片刻后，萧承渊的声音在静谧中炸响。
“好！好一个林清婉！”
他冷笑连连，语气里透露出深深的不屑与决绝：“你竟是如此绝情，如此不懂得知恩图报！既然如此，那朕也不要你了。等着孩子出生，你就滚回你的林府去吧！”
言罢，他猛然起身t?，衣袂随风猎猎作响，带着一身未散的怒气，决然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冷漠而坚决的背影，在空旷的宫殿中渐行渐远。
姜元紧跟其后，目睹此景，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也知此刻沉默最为适宜，只能默默陪伴，给予萧承渊足够的空间，让他独自消化这份复杂的情绪。
这夜，月华如水，虫鸣戚戚。
宁静的夜晚并未能抚平萧承渊内心的波澜。
他独坐于案牍之前，批阅着奏折，看着奏折里内容也是越来越不顺眼，不是官员之间无休止的相互揭发，便是各地接连不断的财政需求。
难以抑制的烦躁涌上心头，他猛地大袖一挥，将那些奏折都掷了个满地。
姜元站在一旁看着，内心揪得紧，连忙趋步上前，开始逐一拾起那些散落的奏折。
这时苏凌霜也闻声过来帮忙。
然而，萧承渊的目光却突然落在了苏凌霜的身上，厉声道：“你来此作甚？！这都过了多少时日了，你怎么还在这？！”
苏凌霜心中暗自思量，她与陆延初的婚期尚有时日，他又不是不知道。
这陛下生气了也不应该这般不讲道理的责备。
此时，姜元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以眼神示意她离开，毕竟眼下任何一个点都有可能成为陛下爆发的导火索。
苏凌霜也没有作解释，便悄然离开了。
“陛下，苏姑娘的婚日，在七日以后，也快了。”姜元轻声解释着。
紧接着，他又关切地补充道：“陛下，时候不早了，您何不早点休息？”
夜里，萧承渊躺在龙榻上，双眸紧闭，试图让纷扰的思绪沉入无垠的黑暗之中。
然而，越是刻意地想要遗忘，这一幕幕却越是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司隐的猝然离去，有皇后的某些意图，但是也有她自己的过失。
断言他对此毫无触动，那无疑是对他内心的极大曲解。
人们面对一个宠物的离去，也难免会感到惋惜与不舍，更何况是司隐这样一个忠心的仆人。
只不过，他作为一个帝王，肩上承载着的是整个国家的命运与未来，他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个表情、甚至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可能被朝廷内外所关注、所解读。
长久以来，他练就了自制力，不能轻易让人窥探他的真实心境，也绝不会让哀伤或愤怒轻易流露于外，以免被别有用心者所利用。
然而，这样的举动却让他在林清婉的眼中视为一个冷血无情之人。
她在情绪失控之时的话语，一句句直戳他的心扉。
当她说出这些话的那一刻，他再一次看到了她眼中的防备与不安，那是她对未来不确定的防备，以及对他——这位高高在上帝王的不信任。
这一幕，如同利刃般割裂了他数月来倾注的心血与努力，让他感到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所有付出都付诸东流。
她的决绝让他心寒至极，不想要孩子，也不想要他。
这不仅仅是对他个人的否定，更是对他们之间所有努力与回忆的否定，仿佛他所有的付出，都未能在她心中激起丝毫涟漪。
他不禁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那份她曾回应的爱恋和温情，究竟是真情流露，还是屈服于皇权之下的无奈选择？
他猛然自榻上坐起，用手抵额，感觉头痛得不行。
姜元听到了响动，面带忧虑，走进来关切询问：“陛下，您这是怎么了？身体可有不适？奴才去唤太医前来！”
萧承渊未语，双眸紧闭，仅以轻微的手势缓缓挥动，示意姜元无需多此一举。
片刻的静谧后，他再次睁开眼帘，眼神已变得决绝。
第120章
儿臣……怕父皇
晌午过后，阳光透过薄云，斑驳地洒满宫廷的每一寸空间。
祁彦正与一群小太监和婢女们沉浸在欢乐的游戏之中，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此刻，他正骑在一个小太监的背上，小太监则弯身屈膝，模仿着马儿奔跑的模样，在殿内的空地上缓缓绕圈。
他脸上虽挂着汗珠，却掩盖不了他因能为小殿下带来欢笑而洋溢的喜悦之情。
皇后端坐在不远处的凤椅上，目光追随着儿子的身影，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然而，这看似和谐美好的画面，就在萧承渊的步入而戛然而止。
皇后见陛下光临，眼神瞬间变得恭敬而谨慎。
她迅速站起身，轻移莲步，迎上前去。
“臣妾恭迎陛下圣驾。”
萧承渊并未即刻回应，只是扭头看向屋内，最终定格在正在嬉戏的祁彦身上。
那原本就肃穆的脸色更加凝重了几分。
皇后见状，连忙呼唤道：“彦儿，还不快下来，见过你父皇。”
小婢女赶紧将祁彦从小太监的背上抱下来，随即同太监一同跪下，整个琼华殿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祁彦跑到皇后身边，略显紧张地望向那位平时威严的父皇。
他学着母亲的样子，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稚稚嫩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儿臣见过父皇。”
这时，皇后低头轻声提示道：“彦儿，母后还教你怎么说？”
祁彦努力想了想，开口道：“愿……愿父皇龙体安康，万岁万岁……”最后声音越来越弱。
恰在此时，萧承渊悠然步至皇后身侧的椅子前，轻轻落座，紧绷的脸突然绽出了笑意。
“彦儿，来，到父皇这儿来。”
祁彦闻言，稚嫩的脸上掠过一抹犹豫之色，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向皇后，仿佛在寻求某种指引。
皇后道：“彦儿，父皇叫你呢，快过去吧。”
在皇后的鼓励下，祁彦虽然依旧带着几分忐忑，却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小步慢挪地来到了他父皇的身旁。
萧承渊拉着祁彦的小手，却只感到他的抗拒。
“彦儿，你那天生病的时候，不是一直说想见父皇吗？怎么今天见到父皇，并不开心呢？”
说完，他的目光如深潭般凝视着祁彦。
祁彦被这样的眼神注视，心中的害怕逐渐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