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这话一落,全班顿时大惊失色。第86章
此刻是深夜,
只有夜空几点星光正森冷地注视着东京。
黑色保时捷停在东京港区东京湾的沿海公园一带。琴酒坐在车里面抽着烟,灰白的烟雾绕着弯在车窗口处盘桓着。手机正连通着另一边的信号,电话联系名写着「Bodega」,
在西语里面指的是「店铺」的意思。琴酒和其他人一样直接喊对方为「博得加」。
博得加在组织里面是负责招收组织需要的外围人员以及低级杀手,
简单讲可以说是组织在外众多的HR之一。他们平常也有自己的工作,
往上可以直接联系那位先生。
电话接通之后,有个因为变音器而失真的男声响了起来,
“琴酒。”
“博得加。”
喊名字就像是对暗号一样,
多一个字不行,
少一个字不行。过程简单利落。
琴酒很少和博得加打交道,目前为止的任务里面,他还不需要用那些原本就是在逃罪犯的低级杀手当自己的死棋来使用,
所以他不会和博得加联系。不过,真的可以开始使用的话,琴酒也认为自己会有一段时间不适应。这并不是因为需要频繁地处理结束刺杀任务的罪犯会让他觉得生理不适,
而是简单地,单纯地,他并不相信外行人。
贝尔摩德说,使用这种死棋,
就像是自己在洗手时,
手上还戴着一次性手套一样,
除了碍事就是碍事。当然,手套的存在就有它存在的好处,比如说完全隔绝了自己出现的痕迹。这对于保护自己也有好处。
这一次是博得加的主动联系。对方发了一条加密的短信,
通知联系的方式和时间。
博得加说道:“你听起来情绪不佳。”
这种有点电音效果的变音让人听得耳朵不适。
琴酒说道:“有什么事情?”
有一类的人天生就喜欢剖析别人。组织里面很多这样的人,
简单一句话就是想试图抓住别人的弱点。琴酒对这类人的「关心」只有警惕而已。更别说,
博得加最近委托他的任务,
也并不是那种对他有任何好处的事情。琴酒从石川海那里听说,博得加知名的委托交易对象是个打算置来者于死地的炸弹犯。
琴酒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脑海里面想到的是博得加在给杀手做进入组织的测试,只是那个杀手的对象是他而已。
事实上,琴酒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情,跟外来人员不一样,他是组织内部培养长大的。想要成为合格的杀手第一天,就是要刺杀培养自己的负责人。之后,根据成绩来判定级别,低等级的杀手就会放在外围当死棋或者供给科研所当试验品,高等级的则会走进组织内部。
让琴酒对这个交易印象深刻的不是自己被博得加利用了,而是当时全身而退的石川海说,榎本弘一把炸弹犯交给警察了。
交给警视厅的炸弹犯的下场只剩下死路一条。当天送到警视厅的时候,炸弹犯坐的车子就遇到车祸,一辆大货车直接闯了红灯,两辆车闪躲不及,直接相撞酿成惨祸。车子里面的犯人直面货车,当场死亡,另外两名在车上的警察也是一死一伤。
……
这种事自然也不需要琴酒挂心。
博得加对琴酒的油盐不进并不在意,继续说明情况道,“上次交易对象是试用的新人,派发给他的手机除了交易地点之外,还有联系Boss的方式。也就是他进组织的方式是二选一,要么找到联系Boss的方式,要么是与你「做交易」。但凡他再聪明一点,就不用被货车处理了。”
说到这里,博得加貌似抱怨地追加了一句,“现在选用新人真的费心力。”
琴酒在电话里面等了两秒,他不认为这个人是来找他诉苦的。他给了博得加两秒结束他的废话,见博得加还没有打算说重点,他直接开口,“是派发的手机丢失了吗?”
“很成功地回收了。”博得加说道,“但出现了一个新的麻烦,有人拨通了语音信箱。新人失败之后,我们设置了转接,除了那位先生的直属手下之外的电话,其他所有打通这个语音信箱的电话都会转接到其他电话号码。现在有个问题是,我们要吸纳这名成员,还是做掉对方,以免节外生枝。”
琴酒冷淡地说道:“你确定你要和我讨论这种问题?”
“对方是个警校生。”
「坏人会怕警察」是到哪都潜移默化又根深蒂固的世界观。
这同样适用在琴酒身上。不过,琴酒并不是怕,只是警察这个存在很早之前,就像一条画在自己面前的红色警戒线。负责人说过「做事要做得漂亮,不要被警察抓住,否则谁也不会救你」。所以,琴酒从小脑海里面也有这个客观事实。在听到「警察」这个暗示「危险」的词时,他会下意识变得警惕防备。
不过,这只是一瞬间而已。
因为警察也是「人」,而他是杀「人」的人。
博得加说道:“那人叫榎本弘一。”
听到这个名字,琴酒脑袋里面闪过一张青年的脸,一张刻意摆出知情识趣,又巧言令色的脸。紧接着,琴酒现在胸腔还能感觉到余痛。琴酒怀疑那个人有精神分裂。前一秒还言笑晏晏,下一秒他就可以毫无波动地扣着别人的头砸到洗手台的边角上。衣服沾上了血后,他会神经质地搓洗很久,洗不干净时还会对着洗手台骂骂咧咧地发脾气。
“我知道你手下的人调查过他,不清楚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觉得把他吸纳成组织成员有多少成把握?”
琴酒完全不想让这个人成为自己未来的同事,就连想到那张脸都产生心理性厌恶,他回答时的声音冷得就像是在杀人,别说没有温情,连情绪都不舍得给。“他只是个疯子而已。”
博得加笑了一下,但是这被电流处理过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我是在问你,你和他发生了什么,没有在问你看法。是我的问话太温和了,还是你喜欢讲多余的废话?”
琴酒的胸腔起伏因为这些居高临下的话起伏了一下,重新整理情绪后,他平静地说明了他和榎本弘一从在珠宝店见面开始,到在步行街被威胁和在医院里面发生争执的事情。至于音乐厅事件,琴酒没有跟他打过照面,无从谈起。
“他跟你说过,互相介绍生意吗?”博得加重新确认了这件事。
琴酒说了肯定的回复。从对话里面,琴酒感觉到对方似乎对榎本弘一非常熟悉。他思索了片刻,说道:“琴酒,你去杀个人吧。”
琴酒还没有开口,博得加继续说道:“我会发给你时间、地点和目标对象。让榎本帮你,戴上微型摄像头,我要亲眼看他如何行凶犯罪。”
琴酒问道:“如果他说不呢?”
博得加说道:“那他说做生意的话是假话,你最好当场把他杀了,否则你就会是下一个坐在警车里,还被货车碾成肉饼的人。”
“……”
※
博得加在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才通知了任务内容。
他给的地点是杯户城市饭店。暗杀时间定在晚上十点整。目标是议会选举候选人北川周平。琴酒听过这个人的名字,他和一个叫做吞口重彦的议员正在争夺选票。杀了这人最大的受益者很明显就是议员吞口重彦。
听这个明确的任务内容,琴酒就知道这应该是临时抽调任务转给了他。不过,琴酒现在担心的不是自己杀不了人,而是他应该怎么联系榎本弘一。这个人住在警校里面。琴酒既没有榎本弘一的联系方式,也不可能自己扮成警校的工作人员混在警校里面,像大海捞针一样找对方是谁。光是想象自己在一堆警校生里面找榎本弘一,他都觉得自己在犯傻。
他手上一直点着烟。接起电话前,他只抽了一口,现在烟已经烧到了中间的位置。
博得加像是知道琴酒的疑虑一样,说道:“你可以直接去饭店位置。到时候榎本出现,我自然会通知你。你到时候叫住他。”
也就是说不用他自己找。
这算是这场不幸的任务中的大幸。
琴酒也必须告诉博得加一件事,“我跟他说需要他帮忙,他一定会对我的目的起疑心。”琴酒最近才刚和他结仇,自己现在却要摆出和他合作的姿态,这明摆地就是跟他说这里面有圈套。
“我知道。”博得加口吻平淡,“我要看到他明知道这里面是深渊,还会跟着往里面跳。榎本可以是不好拿捏的人,但不能是不好拉拢的人。否则我们没必要做这些,他也没有必要知道那么多。”博得加当时给炸弹犯的资料里面有一份是已故的研究所成员的资料。这些人在社会上是带着「失踪人口」的标签的。
琴酒听他这话里面的口吻,强烈的直觉告诉他——博得加似乎观察榎本弘一很久了,很有可能连交易场所定在音乐厅的事情也都是他一手安排好的。但他缺乏实据。
博得加并没有多说,很快就挂了电话。
琴酒见自己烟头快烧到尾,直接把烟压灭在车用烟灰盒里面,从口袋里面再拿出一根,就着思索又开始抽了起来。
简单讲,今天最差的情况就是他和榎本弘一两人之中要死一个。
时间到了晚上七点钟。
琴酒已经事先记住整个杯户城市饭店的CAD建筑图纸,标记出酒店监控摄像头的范围以及逃跑路线。该做好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了。杯户城市酒店的宴客厅里面政商名流们的酒会应该已经开始了。
他现在在自己的车子里面养精蓄锐,在脑袋里面一遍又一遍地演练如何杀人。要想那个警校生帮他杀人的可能性极小。因此,要达到博得加的预期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得让榎本弘一帮忙处理尸体。
暗杀地点是在饭店内部的2210客房。那是北川周平让他的秘书帮他订的一间房间。在十点整开始暗杀的话,按琴酒的想法,应该是一开始就安排了女性杀手,否则就是两个都要杀。要想不费劲地处理尸体,最好就不要见血。刀枪都尽量不要用。不然就是让对方失去反抗能力后,用布盖在目标身上,再用利刃,这样可以防止血液喷溅。
他在脑袋里面一遍一遍地过,这种预想演练可以帮他在现实情况里面更快地处理目标。
就在他在脑内进行第四十五次脑内演练时,手机屏幕因为进了信息而亮了起来。那是博得加的加密短信。他刚要开始解读,保时捷的车窗便传来清脆的敲窗声。车外的光线晦暗,但依旧清楚地描摹出青年俊秀的外形。琴酒觉得自己不用解读了,博得加的信息应该是在说——
「他到了。」
因为琴酒没做反应,所以,敲窗声坚定地再次响了起来。
琴酒摇下车窗一指长度,背靠在椅背上冷漠地盯着对方碧色的眼瞳和微微抬起的下颌,就像是一只不驯又骄傲的猫在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事实上,榎本弘一的态度就像是在说他走过的地都是他的领域,就算是事先出现的琴酒对他来说,也只是非法侵入。
“嗨,又见面了,你在这里等什么?”
榎本弘一笑起来,语气里面有点孩子气。明显又是在故作讨巧,但他的眼睛里面只有审视。
琴酒的表情原本便全是冷漠。然而见到榎本弘一本人要比想象中的更不愉快,因此他无意识地蹙了一下眉,口吻也跟着冷硬森然。
“等你。”
第87章
手机果然是到了第二天下午放学后才给我。
我拿到手的时候,
发现我电量不到百分之三十,昨天明明还有百分之九十多的。现在让我回去充电太麻烦了,所以我干脆用教官办公室里面的充电器开始充电,
顺便对鬼塚大叔的不负责任表示痛心,
“我的手机都快死了。鬼塚大叔都不愿意管一下?别人家的妈妈在小朋友去上学的时候都会照顾他们的电子宠物,
一日三餐帮忙喂养,电子宠物生病也帮忙照顾。鬼塚大叔你连帮忙充电都不肯的?”
鬼塚大叔有一百句话想说的样子,
但他却说不出一句话。张了半天口,
他最后懒得跟我计较,
问道:“你今天晚上又要出门吗?”
我拍了拍我自己,说道:“没办法,我太受欢迎了。”
鬼塚大叔皱着眉头,
说道:“你怎么那么忙?”
这句话我没办法接,不过鬼塚大叔是自言自语,说道:“看起来你运势不太好,
总是遇到事情,找个机会去神社求个平安符吧。”
被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觉得最近遇到的事情还挺多的。
“我得空就去。”我说道。
鬼塚大叔听我应下来,
又回到第一个问题来:“你今天去哪里?”
“杯户城市饭店,
有人请吃饭。”
“你别总是扯着别人请你吃饭,
好歹也要回请别人吃点东西吧。”
我龇着牙说道:“放心,现在花钱在我身上,不会让你们亏的。以后你们退休没钱,
你们想吃什么,
我都给你们买。我还给你们养老送终。”
鬼塚大叔也看不出来我是油嘴滑舌还是真情实意,
但还是很吃我这一套,
笑骂道:“你养得起吗你?”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也不再充电,直接拿着手机下楼了。反正我平常也没有怎么用手机,也不耗电。我下楼的时候,刚好遇到绫小路文麿走在我前面。
他这人很搞笑,昨天本来说我好说话之后,刚好碰到伊达航回来,所以这人就说下次再来找我。不过之后我就一直和降谷零他们五人一块,他总是找不到机会跟我说话。今天又是一整天的运动会彩排,学生们都忙得没空。我都把他这人差点忘在脑后面了。
我人走在右边,故意拍他的左肩。绫小路文麿下意识看向左后方,注意到被我耍了之后,我已经走在他前面了。绫小路文麿表情严肃又认真,说道:“我正好不知道怎么找你,你先跟我说几句。”
我回身的时候,边说边倒着走,“我有事情要忙,明天吧。”
“可是我已经请你喝咖啡了。”
对于这一点,绫小路文麿相当较真。最关键的是,这都已经过了一天了,他还没有发现我就是榎本弘一。就算昨天他错过了大泷庆治的闹剧,可他周围的人真的不会稍微讨论一下我吗?好歹我坑了他们一把吧。
不过有一说一
我觉得他蒙在鼓里还是很好玩。现在全校除了不在意我是谁的学生之外,估计就只有绫小路文麿不知道我的身份了。
我很想亲眼看他知道我的真名实姓时会有什么表情。
我把手机翻出来,朝着他的方向停下了脚步,“那你把电话号码报给我,明天你定个时间,保证奉陪,怎么样?”
绫小路文麿谨慎又认真地看了我一眼,才慢慢拿出自己的手机。
只是报个电话而已,他又不需要拿出手机。
他现在就很像是不知道怎么开罐子又不愿意明说,只是故作深沉一般地在旁边默默看着,然后在心里面偷偷跟着学。我也想过我过度解读了,结果他报完电话号码之后,见我要走,又跟我说:“你的电话号码还没有出现。”
我心想,不会吧不会吧,这人真的是旧石器时代的晚期人类吗?我单方面录电话号码,他那边哪还能收到?
绫小路文麿面不改色地说道:“你得打给我,让我也确定你的电话号码。”
这话一落,我放心了,面前这位是二十一世纪的人类。我随手摁通了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是京都有名的童谣《御寺幸》,歌词是京都南北走向的所有道路名。
绫小路文麿收到我的电话号码,之后点点头说道:“明天把你约出来之后,我就会把你的电话删掉,你也不要留我的电话号码。这是我的私人手机,上面只能有我家人和管家的电话而已。”
好的好的。
我朝着他摆着手说道:“我走了。”
绫小路文麿用喉咙应了一声“嗯”后,还微微朝着我的方向欠了欠身。
估计是上次被我说没诚意之后,他最近遇到我,不管是说话还是举止,都带上了礼节。虽然不算多,但他性格太认真,导致他的态度都显得毕恭毕敬的。
我觉得这人一定是会把别人的玩笑话都当真的那类人。
※
每年五月份的时候,杯户城市饭店会固定举行政商名流的酒会。
这种酒会通常是募捐性质的。
这里牵扯到日本政治家分类和他们的收入类型。
日本的官僚分两种,一种是国家公务员,另一种则是通过选举成为议员的政治家。
前者国家公务员像是警察,市政厅机构成员等,他们都是领取国家固定工资的官僚,在法律上他们是被严禁接受任何来自企业或者个人的献金礼物以及宴请。而后者政治家他们没有任何工资来源。他们的收入名为「政治活动资金」,除了养他们自己之外,还要养秘书,有时候还要资金援助那些无力承担自家婚丧喜事的选民们。他们的政治活动资金一般来源于「企业或者个人的政治献金」又或者「募捐酒会」。有些议员一年的政治资金收入就可高达1亿日元。
生日会那段时间,白马大叔其实专门和我讨论过参与酒会的事情。
我那会有在想,如果我没有想过要当警察,要来念警校,白马大叔应该也不会专门用生日会为渠道跟我聊——十年前,在我父亲过世之前,他还有一层身份是卧底联络员。因为他突发意外过世,该卧底长期处在断联过程中。
白马大叔也没有联系对方的方式,直到我到警校就读。
因为卧底只和我爸有联系,所以白马大叔想着那人也许也会来接触我或者我家的房子,想要找回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人。他承认说,他一直有派人留意我身边的人。刚好年初我开始清理屋子里面的家具,出现了一件怪事——有人一口气把我家全部的家具和家电买了下来,付款八十万。除非是那个二手店店长自掏腰包,否则这些平均年龄在十二岁以上的家具根本卖不到那么高的价格。
白马大叔听说买整套家具的人是东京市议员北川周平的秘书。而购买的家具全部原封不动地送进了北川周平老家的屋子里面。
白马大叔说这可能是一个信号。大叔的想法很简单很直接。他重新联系对方,并且让对方可以顺利摆脱卧底的身份,回归正常生活。在和我在生日会见面的时候,他已经和议员北川周平联系过,确认过对方确实是卧底,但现在他和组织里面的人关系错综复杂,是不容易脱身的。所以,白马大叔和我的想法是安排一个好的时机让对方死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