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一声炸雷陡然响起,应观镜带着五个魔修进了洞穴。她扫过洞内的五个笼子,
那数十个弟子先前还叽叽喳喳,
这会儿却个个闷头不语,紧缩在笼子角落。
她心生蔑然。
到底是些修为底下的杂草,关了一两个时辰便大气不敢出了。
“将笼子全推出去,按原定的五行阵法排布。”吩咐一句后,
她先离开了洞穴。
不到半刻,所有笼子都被推至崖顶,
分五处排布,
每个笼子都离得极远。
而阵法中心,正是大长老。
崖顶风大,
连漾眯了眯眸子,
望着远处的影绰灯火——
那里应是蓬定宗,从这儿望过去,原本的高大楼阁皆成了小小蚊蝇。
【系统,
】她在心底唤道,【现下能不能对应观镜或大长老出手?】
系统应道:【妖界界锁已解,对付应观镜没问题。但仙界界锁还没打开,
如果宿主要对抗大长老,很可能会受到剧情限制。】
又是界锁。
想起上回它也提到过这东西,连漾问道:【界锁为何物?】
系统沉默半晌,说:【很抱歉,
系统暂时无法为宿主解惑。】
连漾拧眉。
【那何时才能打开仙界界锁?】
【待能打开时,
系统会提醒宿主。】
“师父,
”应观镜在旁道,
“阵法已安排妥当。”
大长老刚应好,天际就划过刺眼白光。
第一道雷劫来得猝不及防,他及时化出本命剑,生扛下了那天雷。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天雷急速落下,大长老运转灵息,一一应住。
但就在他抗过十数道天雷后,忽有一道卷裹着浓厚黑息的阴雷破空而下。
他神情陡变,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启阵。
灵息狂卷有如白浪掀天,将他与身处木位的铁笼调转。
不过刹那,阴雷就将阵心处的铁笼劈得粉碎。
可不等大长老心喜,那阴雷竟又顺着阵脉径直劈向木位。
他顿生骇然,拼死举剑以应。
那阴雷太过强大,仅一道,就将他蕴养了两三百年的本命剑劈成两截。
狼狈应下那阴雷后,大长老咽下满口血腥,怫然望向阵法中心。
只见那阵心处哪有什么铁笼,竟只有一堆沙石。
他怒火中烧,愤然挥出数道灵息攻向其他几个铁笼。
灵息袭上,铁笼里的“万剑宗弟子”俱都化出原形——
竟只是一块块石头!
大长老冲冠眦裂,狠向连漾打去一道灵息,“混账!你怎敢!!!”
连漾却是没动。
直等第二道阴雷落下,她突然取出赤刃剑斩碎笼门,应下那道灵息的同时,挥出磅礴剑气。
但那剑气还没近他身,就被从旁冲出的应观镜横剑作挡。
连漾拧眉,缓声道:“应师姐,你这么做只会害了自己。”
应观镜却不信她。
“你看重情谊,可如今所见,却是你孤身应敌。”
话落,忽有灵力从她背后袭来。
她未作设防,被推得踉跄数步,最后竟停在阵心处。
僵怔之下,应观镜不敢置信地望向大长老。
“师——”
刚冒出一字,阴雷便从天而落。
骇然白光几乎映亮了整座山崖,阴雷过后,阵心处只剩一滩瞧不出原样的烂泥和漆黑人骨。
第三道阴雷降下时,大长老竟催动恶诀,强将她未散的魂魄钉死在阵心处,又替他挡下一劫。
两道阴雷下,她已是魂飞魄散,不留丝毫痕迹。
天雷落下的速度更快,偶尔甚至同时劈来好几道,而连漾还没得到系统的提醒,只能暂作躲避。
不知过了多久,山崖被劈出大小不一的无数深坑,尖端更是断落一截。
就在最后一道雷劫落下后,系统突然提醒:【宿主!界锁全解开了!】
连漾默默抬眼。
目下已过子时,夜幕间却隐有赤红霞光游走。
竟是飞升之兆。
……
她适才结丹后期,拿什么跟刚飞升的人打。
一颗顽强的心吗?
张望之际,被天雷砸出的深坑中陡然跃出一道人影。正是已脱去凡躯,以灵体飞升的大长老。
他落定在地,却动也不动。
“不孝徒,”他缓声开口,“今日老夫便教你如何尊师重道!”
话音落下,他身后突然出现无数道赤色剑影,狂蜂乱涌般朝连漾急速攻来。
连漾持剑作挡,并以灵力化盾。
置身剑雨,她起先还能勉强应对,但这每一柄剑影都堪比结丹修士,足以洞穿山崖,更莫说有成千上万柄。
没过多久,就有数柄剑影刺穿她的双臂、右腹,左腿跟腱更是被生生割断,浑身更被划出无数血口。
见她显出疲态,往日的妒恨、不甘尽数消散,大长老只觉畅快淋漓,仰头大笑:“天赋又如何,眼下也不过蝼蚁!”
他抬手一挥,一柄足有山高的剑影浮现。
“便让为师,亲手送你往生!”
说罢,那剑影急速破开剑雨,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朝连漾斩去。
白光压顶,剧痛从肩头袭来。
连漾浑身一僵,顷刻间就叫十多柄剑洞穿身躯。
不断有血从喉间溢出,她跪倒在地,瞳仁涣散。
那如山剑影劈在她身,没有划开一点伤口,却让她手中剑刃碎裂,灵脉俱焚,内丹尽毁!
就连那颗被述戈放入灵脉中的魄核,也滚落在地,掩进焦黑草丛。
她已无呼吸的力气,蜷摔在血泊中,朦胧视线里,模糊瞧见大长老掌风一运。
那些逃跑的万剑宗弟子竟又出现在崖沿。
几十个人被一根捆仙绳捆缚着,动弹不得。
他们显然还没弄清楚局面,眼中尽是茫然。忽有人辨出那蜷在血滩中的身影是连漾,心中大骇,扯开嗓子嚎哭出声:“师姐!”
连漾无力睁着眼睫,僵凝不动,直等听见那声“师姐”,才虚弱眨动一番。
她嗫嚅片刻,无声道:“走……”
大长老又作狞笑:“尔等草芥,害我平白多受一道雷劫,死不足惜!”
他又抬手,眼见就要挥下一道剑影。
连漾仅剩一口气,连呼吸的力气都没了,心潮却高起高落。
草芥?
不,不是……
不该如此。
她手中剑,不应为人之强弱所落。
断脉亦可,弃剑亦可。
但她心中所求不变——
剑强而正心,剖微求道。
明悟的瞬间,她忽感觉四肢百骸涌动出强大的灵息。
并非来自她碎裂的内丹,而从心底生出。
那灵息如海如潮,将她凝结一半的本命剑逐渐补全。
气力迅速回涌,连漾紧盯着大长老,竭力保持着冷静。
不能莽攻。
想想。
弱点在何处。
破绽在何处。
就在此时,大长老背对着她,朝那群弟子挥下了手。
剑影落下的前一瞬,连漾忽记起那一寸埋在胥来尸骨中的灵脉。
大长老虽已飞升成仙,灵脉却有一寸残缺。
连漾遽然跳起,持剑俯身而上。
一寸。
她咬紧牙,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仅有一寸!
只听得轻微的“噗嗤——”一声,大长老的笑僵凝在脸上。
他方才还感受到无穷无尽的灵力,此刻却因后背的一小点痛意迅速流失。
“连……”他尚沉浸在获得莫大力量的喜悦中,转瞬就又跌入谷底,“连漾,不能,不能如此!我可是你师父!”
“师父。”
连漾几乎从未这样叫过他,语气漠然,含恨。
“身为弟子,自要亲手送您上路。”
那剑尖恰好刺在他灵脉的一寸缺口处。
仅一寸,却成了他的命门。
她毫不留情往剑内打入灵力,霎时间,大长老的灵脉开始碎裂,灵息疯狂外泄。
“混账!!贱子!!”大长老目眦欲裂,反掌朝她打去。被她躲过后,他竟开始抚掌大笑,“要我死?就算死,我也要尔等陪葬!!!”
末字落下,他用尽最后的灵力合掌结印。
灵印结成,大长老也耗尽最后一口气,坠下深崖。
而连漾身下的半空,竟裂开了巨大的冢门,内里有漆黑的气流盘旋涌动。
较之天际的洞口,这仙冢要更大,亦更可怖,几乎刚出现,就将山崖吞没一半。
崖边的弟子们好不容易挣脱捆仙绳,就又瞧见那飞速扩散的漆黑豁口。
受那仙冢影响,连漾不断下坠。
她垂着脑袋,眼睛充血,看何物都是红通通的一片,一时有些分不清身上哪处是血,哪处是视线给她的错觉。
数月前,她以为挣脱命运,便能踏上一条没有止境的路。
以为仙途便是永生。
过往所做一切,也皆是为了活。
好好地活。
可如今死亡就在眼前,她倏然发现,命终有限,这一生不过在朝墓碑奔走。
只不过,现在是她选择坦然站在死亡跟前,亲手刻下自己的碑文。
连漾耗尽灵力,拼死延缓着自己下落的速度。
她远望着崖边的数十同门,在凌冽风声中高声道:“万剑宗弟子听令!”
那些弟子原本个个神情骇然,六神无主,只能运转周身灵息维持着身形稳定,更有甚者,已怕到汗毛倒竖。
直等听见这句,他们勉强定下心神,攥紧手中剑以应。
“摆阵,青月第十二剑法终式,持万剑归一。”
连漾取下腕上玉镯,使出最后的气力,使劲儿抛向高空。
“剑起!”
崖边修士摆阵起剑,数十道灵力经由剑身迸出,又于半空汇拢,如流星般朝那玉镯击去。
相撞的瞬间,镯子陡然爆开足以遮天蔽日的银芒。
那银芒铺满苍穹,一时间亮如白昼,万物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