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老夫没想过他竟敢捏造仙骨境，只忧于胥家脸面受损。一气之下，将北衍一脉逐出了族谱。亦是良静作保，会瞒住此事，不叫世人知晓。
“又过五年，
老夫才觉察不对。然，身为胥家家主，
断不能出错。”
“老祖君。”大长老笑出声，
“老祖君啊，您糊涂了不成？依晚辈所见，
这才为顾及颜面的胡言乱语。说我捏造了仙骨境，
证据何在，那仙骨又何在？”
“你！”
闻望水忽说：“要仙骨境，连仙长那儿不是有一块么？那仙骨为真，
一见便知。”
殿中目光皆投向连漾。
她攥紧小箱箧，还未打开，就听大长老说：“连漾，
我为你师，却鲜少教你什么。如今，师父要授你第一课——”
他缓步上前，冷睨着她，
嘴角却压着淡笑。
“若心有牵挂，
做事就应仔细顾虑着后果。莫叫来日……悔不当初。”
连漾一顿，
眼睁睁看见他的身影散为灰黑色的雾气，
消失不见。
“是虚影！”殿中有长老惊呼，“竟是抹虚影，良静何在？”
下一瞬，就有修士急急闯进大殿，步伐惊慌踉跄。
“盟主，大事不好！魔族来袭，为甘戟旧部。蓬定山四周穹顶出现数十仙冢，已有修士被卷入冢门！”
万器阁长老怒声骂道：“这良静老贼，必是他开了仙冢！”
“蓬定宗、万器阁留下，守住云方十二阁。”卫盟主疾步往外，“其他人随我前去封印仙冢冢门，万不能让冢门扩散。”
周身人都急着朝外奔走，唯连漾伫立原地，脑中盘旋着大长老的那番话。
她迅速折身，快步朝胥家云舟赶去。
外面已乱作一团。
原本辽阔暗蓝的天，竟出现大大小小无数漆黑洞口，像极蜂巢。冢门飞旋扩张，洞内气流急速旋转，不断卷入树木巨石、人鱼鸟兽，就连四五人合抱的巨树，也被轻松连根拔起。
那仙冢就如凶兽巨口，将吸入的一切事物撕裂、粉碎，直至化为齑粉。
有修为高强的大能陆陆续续赶往各处，一批合力张开结界，护住地面。剩下的则拼死送出灵力，以关上仙冢大门。
天象大变，连漾运转灵息，勉强走得稳当。
赶至云舟时，胥家筵席正好结束。十几修士在胥家人的引导下陆续离舟，她一一找过，却根本没瞧见闻辞和祝翘。
视线扫过最后一道人影，她的心重重往下一沉。
没有。
他二人不在云舟上。
应观镜亦不在。
“连漾？”正当她心急如焚之际，身后忽有人唤道，“外头这会儿乱得很，你怎么来了，八方盟那边的事解决了？”
连漾倏地转身。
身后，祝翘与闻辞站在舟沿处看她。
她大松一气，因着陡然放松，肩部与头顶泛开阵阵麻意，脸上渐有血色。
“你们怎么不在膳厅。”她仔细打量着他们，“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有。”闻辞回她，“胥衍道长为我们安排了房间，好吃好喝的什么都有——倒是外面，怎的乱成这样。还有那天，竟像长了黑斑似的，看着怪吓人的，莫非大长老这就要渡劫了？”
渡劫……
渡劫！
刚涌上的血色猝然褪去，连漾感到脊骨一阵发麻。
她弄错了。
他说的并非是祝翘，亦非闻辞。
而是……
她遽然偏头，看向远处的云方十二阁。
望见那掩在夜色中的阁尖，她顿时心跳如鼓。
这个疯子！畜生！
连漾急往舟下奔走，祝翘在身后叫她：“漾漾，你去哪儿？”
她顿了步，飞快思索着。
眼下各门各派都忙于补冢门，无暇顾及这边。
述星和郁凛那儿还不知晓情况如何，但当时那火球太过骇目，想来也无多余气力。
魔界作乱，蓬定山大大小小无数村落集镇，扶鹤与述戈怕是也无空。
不过几息，她便有了打算。
她折身望向闻辞和祝翘，耳畔风声呼啸，喧闹不断。
“翘翘。”她应道，“跟闻辞待在一块儿，好吗？他会保护好你。”
祝翘往外走去几步，“我想与你一起。”
“现在不行。”连漾扯下剑上的红穗，远抛给她，“你帮我看好这条穗子，等我回来，就来找你拿。”
接着那剑穗后，祝翘越攥越紧，“漾漾，一定记得。”
“一定。”连漾又看向闻辞，“闻辞，保护好翘翘。”
闻辞向来心思粗疏，眼下却嗅见异于往常的气息。
月色被那些凭空出现的黑洞切割成碎块儿，他在斑驳的影中远瞧着认识数年的挚友。
他心乱如麻，却也清楚当下该做什么。
嗫嚅片刻，他终应道：“好。”
连漾再不犹豫，转身飞快跑了起来。
-
到云方第二阁时，周围静得可怕。
外面的嘈杂被隔绝得彻底，连漾抬起有些抖的手，推开了第一扇门。
“吱呀——”一声，漆黑映入眼帘。
里面空无一人。
她忙又奔向第二间房。
没有人。
第三间房。
亦没有人。
第四间、第五间……所有的房间都空空荡荡，万剑宗的弟子俱不在此。
“连师妹，无需再找。他们都被师父唤去了。”
连漾转身，在昏暗长廊的尽头看见应观镜。
上回与祝翘比试过后，她受了重伤，好几日都没出现在人前。但眼下，她浑身没有半点伤口，气色也比往常好上许多。
不光如此，亦带着浓厚的妖息。
连漾对她身上突有的妖息并不好奇，她急步朝前，问：“他们在哪儿？”
“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们，不过……”
应观镜瞥过冷淡视线，落在她身后的扶鹤子刃上。
“先把你的佩剑给我。”
“应师姐，”连漾攥紧拳，眉眼沉进怒意，“他们也是你的同门！”
“同门？”
应观镜扯开笑——她不常作出这样的表情，便显得些许僵硬扭曲。
“连师妹，我这么多年都身在医谷，就算是同门，也仅是个名头，并无情分。
“况且，为了所谓同门情谊就牺牲一切，是天底下最蠢、最荒唐的行径！我做错过一回，断不会再错第二回！”
连漾：“你可知大长老要拿他们做什么？”
“知道。”应观镜声音作冷，“与我无关。”
“你就不怕他也拿你来挡灾吗？！”
“师父不会，是他教我剑法，亦是他要帮我重塑灵脉。他亦许诺，待渡劫成功，便会携我一同前往仙界。”
“也是他帮你搜寻了妖丹，助你提升修为？”连漾咬牙，脸色苍白，“服妖丹百害而无一利，你根本不了解他——”
“连师妹。”应观镜打断她，“你是要见那些无用的东西，还是不见？”
连漾已行至她身前。
她低喘着气，太阳穴鼓跳不止。
两人视线相撞，她在对方的眼中只见冷漠、傲然。
此时她终于清楚，应观镜一开始就将宗内同门划在另一端，从未视作师友。
最终，她取下剑递了出去。
“他们在何处？”
应观镜拿过剑，又递给她一张瞬移符，“撕了它。”
-
撕碎瞬移符后，连漾只觉头脑晕眩。
再睁眼时，周身景象大变——
眼前是一处地下洞穴，石壁上悬挂的夜明珠使这洞穴明亮，却并不叫人好受——此处太过潮湿闷热，几乎喘不上气。
而消失的数十个万剑宗弟子就被关在一个个狭窄的铁笼里，锁在这洞穴中。
身处苦地，那些弟子皆将惊慌恐惧写在脸上，没一个不是面如土色、焦灼不安。
直等连漾出现，他们灰沉沉的眼里终于见得光亮。
“小师姐！”有不少弟子紧抓着铁笼，脸挤在栏杆缝隙里看她。
“连师妹，进去吧。”应观镜打开一处铁笼。
待连漾进去后，她锁住铁笼，又在外缠上捆仙绳，这才离开。
她走后，连漾看向另一角的四个铁笼。
几十个师弟师妹，便像被关在笼里的雀儿，齐刷刷地盯着她。分明个个都惊慌不安，却还强忍着恐惧安慰她——
“小师姐，你为何也会在这儿，有没有受伤？”
“师姐莫怕，这处没什么妖魔，就是呼吸不畅了些，很快便会好的。”
“二长老他们定会来救我们，小师姐，再坚持会儿就好了。”
“师姐饿不饿？我这儿带了些糖，吃了会好很多的。”
……
连漾耐心听了一阵，确定他们的情绪尚还稳定，也没受什么伤后，才问：“是谁带你们来的？”
最左边的笼子里，有一弟子飞快应道：“小师姐，我们原本都在房里休息，半个时辰前应师姐说大长老找我们有事，就带着我们去了第二阁的阁顶，上了艘云舟。”
另一弟子接着道：“我们在云舟上的时候，就觉得头晕，起先都还以为是惧高，可一下舟，便被应师姐用捆仙绳绑起来，关进这些笼子里了。”
“小师姐，”有弟子扶着笼子问她，“这是什么试炼吗？也太真实了些。”
连漾思虑一阵，决定实话实说：“并非试炼，大长老与应师姐如今已叛出万剑宗。”
众人皆惊。
“那该怎么办？”有弟子慌道，“难怪我们打不开这笼子，连手都伸不出去——小师姐，我们会不会死在这儿？”
“别怕，有师姐在。”连漾问，“你们的剑可都在身上？”
“在的，剑都没被收去。”
她稍松了口气。
所幸大长老和应观镜都是目中无人的性子，没将这帮徒弟放在眼里。
她又问：“你们可还记得如何离开洞穴？”
有弟子应道：“记得，但这洞穴外面有不少魔修守着，恐怕逃不出去。”
他们原先还以为那些魔修也是试炼的一部分，可现下看来，大长老竟是与魔族勾结。
连漾搡了把牢笼的门。
这笼子被下了禁制，周身又有捆仙绳，若她有剑，倒还能解开。
细思片刻后，她道：“待会儿我会尽力困住那些魔修，你们找机会逃走。切记，一定要结伴而行，共同应敌。”
“可师姐……”一师妹担忧道，“你的剑被拿走了，咱们也没法把剑送出来，这捆仙绳又没头没尾，该如何解开？”
“她只拿走了一把。”连漾从储物囊中取出赤刃剑，双眼稍弯，“师姐这儿还有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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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8
章
连漾刚到洞穴时，
就听见有隐雷滚动。
这会儿过了小半时辰，外面的声响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