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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

    眼瞧着述戈消失在眼前,扶鹤垂剑。

    思及他方才的神情,他移过视线,落在那紧闭的门上。

    他忖度半晌,正想仔细查看那幻境,忽有剑气自身后劈来。

    扶鹤转身,举剑以应。

    两股磅礴剑气相撞,剑身竟裂出道道深纹。

    霎时间,天象大变。穹顶乌云团聚,隐雷阵阵滚动,更有狂风四起。

    述戈怒道:“滚开!”

    “冥顽不化。”扶鹤手中剑刃重新凝形,眸光更冷。

    述戈目眦欲裂,疯长的暴怒在心间阵阵翻滚,激得他浑身颤抖。

    “既不让,若我师姐若出了什么事……”他神情寒戾,咬牙道,“来日必定荡平你二十四山!”

    扶鹤原已举剑,忽听见这句,他下意识顿住。

    “此言何意。”

    述戈已挥出剑风。那戾风径直打在扶鹤右肩,劈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不断有灵息溢出。

    他厉声道:“与你何干,还不快滚!”

    “若不说清,扶鹤半步不离。”

    述戈重喘着气,他的心跳得过快,头更是疼痛欲裂。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乱了心神。

    他知晓自己与这剑灵只能勉强争个平手,如再继续打下去,必会害了连漾。

    述戈强忍住冲动,将往日的嫉恨、妒意一并压下。

    “她师兄将她锁在了那虚妄境中,如今十二处虚妄境,处处藏有魔物,皆受甘戟驱使。如不尽快破境,小师姐恐有性命之忧。”

    扶鹤紧手,声音平淡:“我凭何信你。”

    “信不信在你。”述戈冷睨着他,“你既与她定下剑契,如今可还能寻得着她!”

    扶鹤垂眸,渐有契灵线显形。

    一端仍系在他腕上,而另一端,竟断在了紧闭的大门处。

    他尝试着朝内打入灵息,却得不到半分回应。

    扶鹤登时抬眸,唤道:“凤童。”

    原随在他身边的童子凭空出现,受那两股相撞的剑气影响,他颤巍巍地迈着步,嗓音也抖:“尊君有何吩咐?”

    “蓬定山民如何?”

    凤童慌忙答道:“东三十里有十数好几村落,西十里内少人,仅有十几独户,往北往南山民更多,多依附蓬定宗灵气而居。”

    扶鹤弃了手中剑,身后有偌大剑影逐渐浮现。

    那剑影浑身玄黑,足有山高。

    “压阵,以破幻境。”

    凤童应声,随即化成火凤,绕空而上。

    那凤翱于天际,拔嗓高锵。

    凤鸣回荡,须臾,就有数十仙者落在周边,纷纷抬手结印,凝出大大小小上百结界,以护住蓬定山民。

    结界凝成的瞬间,那剑影倏然斩下。

    落下的剑气如横扫狂风,大小十二处宫殿接连坍塌、碎为齑粉烟尘。

    幻境破碎,化为蓬定岛的一角,不断有修士从中逃出。

    唯独眼前的第十二宫,竟坍出一片混沌深渊,内里寻不着半个人影。

    述戈急急上前,朝渊内望去,又不断向里送入魔息。

    但没有任何反应。

    渊里既无人息,也无灵痕。

    扶鹤又化出契灵线。

    可与方才一样,另一端在黑渊里凭空而断。

    述戈如坠冰窖,又感受到了那莫大的恐慌。

    骇惧之下,他恨不得直接跳下渊底。

    但他刚往前迈了步,就听见扶鹤问道:“何人将你送出了虚妄境?”

    “自是她那混账师兄!”想起管衡,述戈太阳穴突跳两番,陡然记起那道符。

    他急拿出管衡方才给的那道传音符,忙用魔息催动。

    作者有话说:

    ?

    第

    226

    章

    眼见述戈被吸入阵门,

    连漾下意识想追。

    可无论怎么使劲儿,手脚都动弹不得。

    不仅如此,管衡还强行拽了她一把。

    “师妹,

    ”他脸不见笑,

    沉沉看她,“你想与那魔一起离开?到现在你还这般执迷不悟!”

    连漾只觉左臂被他箍得疼痛难耐,骨头像快拧断似的。

    她没法挣脱,只能不断道:“你先松手,

    松手!我疼,你把手松开!”

    脆铃、心跳、耳畔轰鸣、急促的呼吸……无数杂音相糅,

    与她的怒斥一齐疯狂涌入管衡耳中。

    “松了好让你跟那魔物一齐离开吗?!”他眸中充血,

    眼神更为阴戾,“连漾,

    你当真记不得了,

    他对你做过什么?”

    连漾瞧出他已入魔,她尽量忽略左臂剧痛,平稳着呼吸道:“可那些都没发生过。”

    “那我呢?”管衡语气愈急,

    渐显疯态,“我可有剖你灵脉,碎你内丹?师兄亦什么都没做过,

    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连漾觉他荒谬,“你有何脸面说出这些话,难道你没故意让人把我锁练功房,一锁便是几天?那施了箍灵诀的剑不是你送我的?送我去戒律堂的人不是你?管衡,

    你做过的事,

    竟还要我一桩桩、一件件替你数出来吗?”

    “师妹!”管衡厉声打断她,

    却在一瞬间又温和下神情,

    “我只是担心,他到底是魔,你不该与他走得太近。你应知道,师兄心悦于你。”

    他变脸实在太快,叫连漾毛骨悚然。

    “我一直想问,”她哽了下喉咙,“你心悦的,到底是面前这个我,还是你梦中那个万事都听你的话,无论受了何等欺辱,也忍气吞声、盲信于你的连漾?”

    管衡神情稍凝。

    “师妹这是何意?我喜欢的自是你,又何来眼前与梦中的分别。”

    连漾摇头,“可若真没分别,你为何总想我顺着你的话走。”

    他就像在拿箍子箍树,容不得一点分叉出现。

    管衡静看着她,沉默无言。

    许久,他忽一手捧住她的颊边,轻抚着。

    “漾漾,”他低声喃喃,“是你魔怔了,竟怀疑起师兄。无碍,只消将灵脉剖了,你便能乖乖听话,是不是?”

    他字字温和,手上动作也轻柔,却叫连漾心惧。

    她不由得又想起那日所见。

    他亦是带着这样温和的表情,面不改色地杀了唐默。

    【小统!】她在心底唤道,【好了吗,我为何还不能动?】

    系统:【宿主再坚持会儿,数值还在涨,很快就好了!】

    连漾抿紧唇,直视着管衡。

    “大师兄,我再唤你一遍师兄,是因你无论做了什么,也的确照应过我。可你今日若真动手,便再算不得我师兄。”

    管衡垂手,掌中化出一把匕首,刃尖轻搭在她心口处。

    “漾漾,”他温声道,“待剖下灵脉,往后我们便再不踏仙途,做对寻常夫妻。你想要长生,我会替你找来最好的丹药。”

    说话间,那刃尖已挑破衣衫。

    疼痛渐生,连漾却连手指都没法动。

    突然,有剑戈相击的铮鸣自虚妄境外传来。

    声音不大,却因此处太过寂静,而格外明显。

    系统急道:【宿主!可以了,人界与魔界的界锁都打开了!】

    它这话说得含糊,连漾没听懂是何意,更从未听说过什么界锁。

    虽没明白,她的手却能动了。

    连漾掌心运气,低念:“诀一,化刃!”

    灵力顿时化为尖薄刀刃,径直刺进管衡的腹部。

    腹上的剧痛令他猝然回神,他也才恍然看见自己是如何手持利刃,又是如何将这利刃扎进了她的心口。

    刀扎得不深,流出的血却已将她的前襟濡湿,洇开一片艶丽的红。

    “师……师妹,我不是!我……我不是有意!”他骇然松手,显然也被这局面惊住。

    他刚一松手,连漾就退了数步,重喘着拔下那匕首,扔至一旁。

    左臂比心口的疼痛更甚,她撩起袖子一看——

    原本白皙的胳膊,竟被掐出了几道乌黑的印痕。这会儿血液再度流动,一阵痛一阵麻。

    管衡也瞧见那乌痕,脸上血色尽褪。

    “漾漾,我……师兄只是一时叫心魔控制。”

    他断断续续辩解着,看起来却更像在着急将自己从这恶行里摘出去。

    连漾捂着左臂,问他:“管衡,你连半句歉语都说不出吗?”

    管衡怔愕。

    他垂下头,凝视着掌心。

    因为方才太过用力,连他自己的手掌都被挤得通红发紫。

    他面露痛苦,抬手半掩住脸。

    “师妹,我未曾想过伤你……”

    他如此说着,意识却在与那不属于他的心音渐渐重合——

    如她那样的硬骨头,只有生生敲碎了,才能叫她服软听话。

    “那唐师兄呢?”连漾冷看着他,直接挑明,“你也没想过杀他吗?”

    她终于想清那日在殿中,他与扶鹤的分歧何在。

    剑强自能应敌,但唯有剑强而正心,方能剖微求道。

    管衡垂手,满脸阴抑。

    “师妹,”他轻声问,“你看见了?”

    “是。”

    连漾拔出子刃,紧握在手。

    “管衡,今日做个了断吧。”

    “师妹,你当真太不听话。”管衡叹息,语气森然。

    剖开腹肉时的温热似还停留在手上,他稍一颤,掌中化出一把银剑。

    剑柄刻有祥云纹路,下坠一条精巧的红穗。银身锋利,映出他那阴沉的面容。

    身为她的师兄,他教她规矩,带她除魔,自然最为了解她。他知连漾有天赋,但也清楚二人间的差距。

    她结丹早,对灵术或有惊人造化,可用剑到底是野路子。而他所学,为万剑正统,是百千年间无数尊者的结晶。

    他以青月剑法第一式起剑,一剑刺出,剑快难辨。

    连漾扭腕,以使剑尖作摆,挡住那迅疾剑风。

    可管衡的剑更快,一百来招,使尽青月剑法十二式,唯见银光剑影。

    他的剑如他人一样,看似温和,实则处处锋利凌冽。像是倒春寒的天,在连绵晴日里,乍现一段令人猝不及防的寒芒。

    连漾被逼得连连后退,剑风与灵力相融劈下,令她虎口震裂,身上也多见血痕。

    “师妹,”

    管衡的神情早已不复往日那般温和,而是现出陌生的阴厉。

    “此时尚还能停下。”

    他练得百年的剑,又有唐默的内力加持,哪里是她这十数年间莽撞自悟就能比得的?

    连漾却未应声。她的攻速不仅没减,反倒越来越快。落剑有如狂风中的一点柳絮,轻、巧,招招朝偏僻刁钻处落去。

    又过百招,管衡竟渐感步法迟钝,脚上像是栓了重石般。

    但接了数剑后,他才后知后觉——并非他变慢了,而是连漾的剑更快。她不断缩减托、拦的过程,甚而不挡不避,任由凌冽剑风袭身,再专心于挑劈,每一剑都充斥杀意,落得极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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