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几人来到板甲锻造车间，里奥尚未进门就感受到铺面的热浪，和规律有序的撞击声。在车间里，一块块通过火元素熔炉加热到暗红的钢板，被传送带送进巨大的金属锻锤之下，随着金属锻锤徐徐下降，原本平整的钢板，直接被压成了一块凹凸有致的板甲前胸。
它的上面有着带弧线的穹面，还有粗略的装饰花纹，几乎不需要再捶打。
被砸成型的板甲前胸，又被传送带送到后面的后续加工，进行修剪、打磨和镀锡。
除了板甲前胸板，还有后胸板、板甲护手、板甲护腿、板甲肩铠等等部件。
具体的工艺，里奥无法进去仔细观看，但就这眼前这堪比近现代的工业设备，就让里奥眼红不已。
北境的手工锻造工坊，虽然也开始使用水力锻锤，但水力锻锤的力量有限，精度也不高，只能用于板甲胚子的粗加工。
北境既没有量产的优质钢板，也没有这么精密且大力的轧压设备，伯爵主城里几百人的板甲工坊，一天到晚叮叮当当的敲个不停，生产的板甲还没有这条流水线十分之一的产量。
但丹妮斯告诉里奥，其实板甲工坊的利润并不算高，靠的是薄利多销，骑土全身甲都是量身订制，这些量产板甲部件质地再好，也没有哪个贵族看得上。
这些量产板甲部件，都是远销帝国西北两境的产品，运费的成本不比造价低。
优势是这样的炼金锻造工坊属于帝国顶尖工坊，整个南境也只有六座，其中三座都在帝都，只有他们一家愿意制作板甲。
西北两境的商队在门外挤破了头，生产的板甲根本不愁卖。
里奥立即询问工坊主管，“这样的板甲，一套下来，售价多少？”
“这要看你采购的数量，数量越多，价格越低。”工坊主管心里隐隐瞧不起北境蛮子，但里奥毕竟身份尊贵，明面上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规规矩矩的介绍，“单套的话，正常在十二枚金苏勒上下。”
里奥听得暗自咂舌，伊森波尔一套银鳞胸甲都要五枚大金币！
武装一个正规步兵，给他们套上军团链甲和铁皮部件，都差不多要二十金币了。
这么一套重甲精锐的装备，居然只要十二金币，而且批量采购还能更便宜！
哪怕自已不用，转手卖给别人，也能大赚特赚。
里奥大手一挥，“我要一千套，价格怎么算？”
工坊主管吓了一跳，一般的远途商队，商队背后的股东都是三境伯爵，但也只会一次性采购一两百套板甲回去。
一千套就有些吓人了，就算用帝国金苏勒结算，那也得上千磅黄金！
“这种交易，要找我们老板商量，主要是库存完全不够，需要临时加班……”
有了采购板甲的基础，后面的沟通更加顺利，里奥趁机多参观了几个车间，才向工坊主管提出自已订制枪管的要求。
可惜这种厚壁钢管，基本没有别的用途，也没有制作的先例参考，工坊主管只能表示先出图纸，再计算生产成本，过几天才能答复。
话里的意思，就是数量太少、利润太低的话，那就没法放上流水线生产了。
对此里奥表示理解，流水线生产方式不是手工作坊那么灵活，一款新产品出现，甚至需要改动整个车间的设备，不是说制造就制造的。
除了产品，里奥还对工坊的生产设备和技术人员都非常眼热，可惜前者是炼金工坊的秘密武器，后者在帝都也是富余市民、有家有业，根本不会跟着他去北境的穷乡僻壤。
弗里曼炼金实验室的研究人员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就相当于人族最顶尖研究机构的成员，身份地位比普通的贵族子弟还高。
那些掌握尖端炼金科技的中阶法师，在南境随随便便就能谋取一个世袭爵位的头衔，根本不是北境那种没名没分的方旗角旗可以比。
从炼金工坊出来，里奥谢过了丹妮斯，并且邀请她参加明天晚上的宫廷晚宴，然后才回到皇宫。
奥莉薇娅腾出时间来，就把芙蕾雅的幼崽军团全员扣押，不准他们再来皇宫撒野，所以小老鼠只能带着芙蕾雅和菲莎两个小姐妹，待在自已的寝宫里玩。
里奥回来的时候，小老鼠正和菲莎凑在一起一本炼金书籍，芙蕾雅则蹲坐在她们的对面翻着白眼。
里奥挨个摸头，看着菲莎若有所思，遂开口，“菲莎，我今天看到了一只狗头人。”
菲莎的耳朵立马竖起来，飞快的摇尾巴，“什么狗头人？”
“唔，新品种！你把毛发染成绿色，就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第439章
铅都
菲莎开心的汪汪叫，三只小家伙凑在一起，开始谋划如何帮助菲莎拯救自已的族人。
“汪汪汪！可怜的狗头人，带他回家！”
可怜的绿毛狗头人，不能让他待在全是人类的国度里孤苦伶仃！
里奥看着她们，也感到一阵放松，仰躺在小老鼠的床上，一边无聊的翻看小老鼠放在床头的书籍，一边看着她们窃窃私语。
那些充满公式和图解的炼金基础和法术入门书籍，被小老鼠圈圈点点，做着密密麻麻的笔记，还粘着许多注释的纸条。
显然小老鼠这两年，的确是在认真的学习。
这些东西对于里奥同样有用，那就是催眠，他看着看着，就悠悠睡去。
醒来的时候，卧室里一片安静，里奥稍微一动，就感受到胳膊下缩着一个人。
小老鼠正躺在他的身边，将脑袋缩在他的咯吱窝里，睡得正甜。
显然里奥的动作惊动到了她，小老鼠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突然凑到里奥的耳边，悄悄开口道：“爸爸~”
不等里奥反应，她又嬉笑着重新缩回去，继续陷入睡眠。
里奥下意识的抬头，偌大的卧室里，只有诺琳骑土站在门口，远远注视着他们。
换成皇宫里的任何一个人，只怕此时已经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了，但诺琳清楚他们的情谊，见状也只是一脸姨母微笑。
一个小时前，古尔薇格公主和小伙伴告别，偷偷爬上床和里奥相拥而睡，诺琳见状根本没有制止的念头，反而将闲杂人等赶出卧室，自已亲自看顾。
看着里奥睡梦中下意识的将古尔薇格公主护在怀里，诺琳就想到了对方坠落山崖时的笑脸。
真正的骑土总是能在不经意间触动人心。
里奥小心翼翼的下了床，走到门口，“菲莎和芙蕾雅呢？”
“说是回去召集人手。”
“我听说，帝都的水管全是铅管？”
诺琳想了想，点头道：“是吧？我倒是不太了解，不过应该也差不多。”
“那皇宫呢？”
诺琳回答道：“明面上的都是铜管，但埋在地下肯定是铅管。”
里奥深深皱眉，说道，“公主寝宫看起来挺破旧的，该装修了，我看最好推倒重建！”
诺琳顿时无语，看着里奥道：“你哪里看出公主寝宫破旧了？不要张口就乱说！”
“公主寝宫修建还不到十五年，是皇帝陛下迎娶罗拉主母时，特意为她修建的宫殿。”
诺琳口中的罗拉主母，就是已故皇后罗拉·奥达洛夫，小老鼠的母亲，人称“北境蔷薇”的女子，正是她一手建立蔷薇骑土团，让帝国女性也能成为骑土。
在此之前，帝国可没有“女骑土”这种称呼。
诺琳显然是罗拉皇后的死忠粉，一说到她，就兴致盎然。
“罗拉主母在出嫁之前，和她的同胞哥哥格兰特爵土，一起偷偷潜入帝都观察自已的未婚夫，提前在皇宫住过一段时间。她嫌弃皇宫建筑阴森冰冷，皇帝陛下才将原本的一座宫殿推倒重建，给她专门建造了一座寝宫，就是现在的公主寝宫。”
诺琳说着，声音变低，“罗拉主母说，其实是七百年前修建的皇宫，地面铺满了水银，皇宫血脉从此不振，皇室成员身体孱弱，时有早夭，所以她才不要住！”
里奥听得双眼一亮，这小老鼠的母亲也是个聪明人啊，知道汞有剧毒。
“然后呢？”
“所以皇帝陛下耗费巨资，将皇宫的地基都翻了一遍，换成了铅板。”
“……”里奥两眼一黑，无语道：“皇后就没有反对？”
诺琳质疑道：“反对什么？”
里奥不得不说，“其实铅也有毒。”
诺琳根本不信，“骗我有什么意思？铅怎么会有毒，帝都一年消耗的铅锭是铁的三倍，深入方方面面，号称铅都。”
“南方的葡萄种植园，会将葡萄放入铅锅，熬成铅糖售卖，你在帝都吃的每一口果酱，每一杯葡萄酒，里面都放了铅糖。”
“帝都的贵族会用铅粉制作化妆品的化妆，甚至全身敷粉美白。”
“铅锅、铅罐，一直都是帝都市民的生活用品。”
“七百年了，也没有人说有问题。”
“不能你们北境人用不起铅器，就说我们南境的铅器有问题！”
诺琳的话，差点把里奥说的产生自我怀疑。
万一这世界和前世不一样，人的体质天然消化铅毒呢？
帝都号称人口百万，虽然很有水分，但是把郊区人口和周边庄园都算进去的话，也少不了多少。
这么多人集中用铅，有问题也早该看出来了。
里奥也没底气去反驳，只能转移话题，他看到墙壁上的魔法晶灯，“这灯不错，居然不用烧油，也没有魔晶功能，太神奇了。”
“这是群岛自由邦特产的辐光灯，只要用特殊手段激活一次，就能长期发光，百年不熄，不过价格昂贵，只有帝都上流才能使用。”
有铅汞重金属的基础在前面，里奥听了顿时有些心里不适，对辐光灯产生了怀疑。
读过书的人都知道，辐射是个中性词，理论上任何东西都有辐射，只不过是强度大小问题。
但辐射越大，对人体危害越大，却是一种朴素的认知。
里奥顿时觉得这东西不好，挥手道：“拆走！拆走！公主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
不管是重金求死，还是身在辐中不知辐，里奥都无法用科学手段来检测，无法展示出明确的证据，所以无法说服诺琳。
但解决办法不是只有讲道理这一条路，也可以使用谎言。
果然，诺琳听到里奥的理由，迟疑道：“公主殿下不喜欢这种灯光吗？”
里奥凑到诺琳耳边低声道：“如果被公主知道这很值钱，她会把它偷偷拆了卖钱，然后把钱寄给我。”
诺琳顿时觉得很有道理，不能让公主偷窃成习，所以赶紧命人拆走，不给她和里奥机会。
第二天，宫廷再开晚宴，这一次是面对帝都的学者和名流，规模比上次更大，丹妮斯的导师希罗德教授，炼金大师弗里曼，都在邀请行列。
公主陛下还特意吩咐，让弗里曼大师带上他的地精工程师弗吉尔，让她见识见识群岛自由邦的异族工匠。
第440章
大师级狗头人！
皇室作为帝国统治者，帝都的最大势力，每个月都会举行大型晚宴，如果有贵宾出现，晚宴的次数就会成倍增长。
在封建社会，这是一项政治活动，也不全是铺张奢靡。
在晚会上，诺琳还在低声给里奥讲她的罗拉主母。
“罗拉主母见识广博，文武双全，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强大的女人。”
“她曾经组建过冒险团，游历四方，甚至参与过北境大伯爵贝奥武夫伯爵的冒险，被人写进诗歌。”
“她在寝宫偷偷养了两头北境狼，直到公主出生，才送去北境。”
“她每隔三年都会乘坐炼金飞艇回去奥列尼克，带公主陛下去看雪，有时候还会把年幼的公主扔进雪里，说要锻炼她的意志。”
里奥听得烦了，把我家小老鼠扔进雪里，我自已都舍不得。
亲妈也不行！
他反问道：“这样的女中豪杰，怎么会嫁给当时都四十多岁的皇帝？查理七世比北境大公也才小了几岁吧？”
诺琳道：“十多年前北境和南境发生边界冲突，各自有四支伯爵军团进入边界展开对峙，国家分裂就在一念之间，北境大公和帝国皇帝亲自展开谈判，这才结成了政治联姻。”
“当时皇帝陛下的第一任皇后已经亡故三年，一直没有续娶。”
“但罗拉主母也不是全然反对这桩婚事，反而欣然同意。”
“罗拉主母嫁入皇室的十多年，参与了不少政治，可不仅仅是建立蔷薇骑土团而已，支援瓦莱河入海口的奥斯塔伯爵领，安抚西境，恢复西海贸易，都是她的建议。”
“况且在北境，大公是她父亲，贝奥武夫伯爵是她朋友，而且一年后就生下了公主古尔薇格，为皇室留下了血脉，她的全国影响力一点不比皇帝陛下低。”
“嗯，奥斯塔伯爵就是剑圣阿尔杰农的长兄。”
诺琳黯然道：“如果罗拉主母还在，皇室的影响力几乎翻倍，别说南境难以发生动乱，西北两境也会非常安分。”
里奥听得默然，这样的女中豪杰，如果他是反对势力，也会优先铲除。
查理七世的表现不算昏君，但也只是中庸，有罗拉皇后的辅佐，在位期间帝国翻不了天。
而帝国的下一任继承者，则是北境蔷薇精心培养的公主古尔薇格。
别看古尔薇格在河湾，表现得就是一只东躲西藏、畏畏缩缩的小老鼠，但她在十岁之前，就已经精通帝国礼仪、帝国雅语，掌握了差不多九年义务教育程度的读写计算。
并且还在北境的冰天雪地和险恶人世，独自生存了一年时间。
就算是天赋异禀的原主里奥，十岁的时候过冬也还得靠村民的帮衬呢。
至今都没人知道，小老鼠是怎么熬过北境冬天的。
看着端坐在宴会上方皇室席位，端庄优雅的小老鼠，里奥暗中怜惜。
她生在帝王之家，锦衣玉食，却没有河湾的小狗头人幸运和快乐。
在上千宾客里，里奥找了半天，才找到丹尼斯等人。
和他们打过招呼后，里奥对丹尼斯道：“给你一个研究方向。”
丹妮斯顿时欣喜问道：“什么研究方向？”
里奥随口乱说，“研究帝都铅器对市民身体的影响，还有铅器对人口出生率的影响。”
丹妮斯白了他一眼，“我是个历史学家！”
“那就研究历史上铅器对人口出生率的影响。”
“我是个精灵历史学家！”
“哎呀，你这个蠢大学生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丹妮斯气得要死，要不是在上流宴会场合，她恨不得举起“丹妮斯的火球术”给里奥一发。
但她也不是真蠢，立刻意识到里奥的话题重点，“你为什么要我研究这个课题，有什么用？”
里奥道：“也没啥，拯救万民于水火吧。”
他一摊手，“要不是我家小老鼠也在帝都，这些关我屁事，我巴不得帝都人全部绝育呢。”
丹妮斯攥着葡萄酒杯，一副要将其捏爆的样子，“我也是帝都人！”
里奥盯着丹妮斯的酒杯，看着里面鲜红的葡萄酒，“嗯，劝你葡萄酒少喝。”
正说着话，得到公主殿下命令的蔷薇骑土，已经找到地精工匠弗吉尔，想要带去偏殿等待公主的召见。
诺琳正是这队蔷薇骑土的头头，正在给地精的老板弗里曼大师解释原因。
好戏来了！
里奥一看到这个场景，哪里还顾得上和蠢大学生说话，立刻跟在弗吉尔身后，去往偏殿。
以地精弗吉尔的身份，是不可能踏入公主寝宫的，就连私下召见也不能太久，所以只能去往旁边的偏殿问几句话。
可怜的弗吉尔一进入偏殿，就看到一群绿毛狗头人扑了出来。
“汪汪汪！救回我们的族人！”
弗吉尔乍一看还以为来了一群地精，再定睛一看，却是一群绿毛狗头精。
原来为了迎接新的狗头人，菲莎回去后特意带着一帮金毛狗头人，把毛发重新染成了绿色。
比绿皮地精还绿，绿的发光！
芙蕾雅也变成一米多高的土拨鼠，同样染成了绿色，混在狗堆里难以分辨。
弗吉尔吓得大叫，“什么奇怪的狗头人？你们不要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