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庄老七又咬住了嘴唇,眼神闪了闪:“他、他没说。”
好了,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赵福生顿时笃定蒯良村的人来求救时,应该是说了些什么事。
但这个事情不知为何成为了庄老七要守的秘密,使他对这桩鬼案遮遮掩掩,不肯多说。
她将这一点记在心中,暂时没有去问,而是再转问道:
“好,蒯良村的人七八天前曾来庄家村求助,说是村子发生了灾祸,后面庄家村就开始出现怪事,白天迟迟不亮,晚上早早黑了,还有大雾,是不是?”
“是是是。”
庄老七见她没有问蒯良村求助的缘由,心中一松,连连点头。
“那么问题就出在蒯良村了。”
赵福生道:
“应该是蒯良村的人到来,引来了厉鬼标记法则。”
在鬼案的判断、分析上,她是后来居上,连二范都没有置喙的余地。
“而之后庄家村的村民们离开前,你说是带了包袱,去了蒯良村。”赵福生再问。
她问的问题显然没碰触到庄老七防备的那个点,他想了想,再点头:
“是。”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赵福生问他。
庄老七左右看了看,有些不大自在的样子,接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道:
“因为,因为这些失踪的人,都是两三天内接连离开的。”
从八天前,蒯良村的人上门求助后,村子便出现了古怪的大雾。
之后求助的蒯满财一走,庄家村的人也接连回家收拾包袱。
开始时谁都没以为意,还以为这是村长吩咐,让村子的人帮忙搭把手。
“你们两个村关系很好?”
赵福生听到这里,再问了一声。
庄老七就点了点头:
“原本还可以。”他又开始吱唔了,后面的话没说。
但苟老四一听涉及了鬼案,心中害怕,听他说到这里,便没了下文,连忙接话:
“他们和蒯良村有姻亲关系,二十几年前,我这老表的一个堂姑,嫁进了蒯良村,后面经由她介绍,八年前,又将他的一个堂姐嫁过去了——”
他话音未落,庄老七突然重重提肘撞了一下苟老四。
“哎哟!”苟老四惨叫了一声。
庄老七这一下下手挺重,撞到了苟老四的肋内,打得他惨叫倒地,所有人都亲眼目睹。
苟四倒地直呻_吟,恨恨的瞪着庄老七,像是被他打出了怒火。
赵福生脸色一沉:
“将庄老七拖出去,先打他五板子,只要不断气就行!”
她心中生出怒火。
范必死应了一声,高喊了一声:
“来人。”
外头有镇魔司杂役应声而至,凶神恶煞的进屋。
庄老七脸都白了。
他的原意只是想制止表兄说话,却没料到会引来这样的恶果。
“大人饶命——”
“拖出去!”赵福生摆手:
“不给他一个教训,还自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的。”
“早该这样了。”庞知县点头赞同:
“大人也该设个刑室,到时有些刁民不肯多说,总得想办法将嘴给他撬开了。”
“鬼案涉及万安县无数百姓安危,若因一个庄老七而使鬼案失控,杀了他也不足惜。”
赵福生话音一落,杂役抓了庄老七便拖出去。
不多时,惨叫声响起,接着一声声的板子落到皮肉上的扎实响声传来。
一会儿功夫,被打得大小便失禁的庄老七被拖了回来。
打板子的人是招来的杂役,并非真正行刑的老手,再加上范必死也知道赵福生只是想给这庄老七一个教训,让他不要藏藏揶揶,不是要将人打死了,因此下手算轻。
这五板子只是让他吃苦头,不是要他性命,所以全打在他大腿上。
但就算是这样,也足以将庄老七吓了个半死。
“接下来我再问话你就老实说,如果仍然推三阻四,我就将你交到庞知县手中,大刑侍候。”
赵福生警告他。
庄老七被吓破了胆,听闻这话,哭哭啼啼的连连点头:
“招了、招了,我全招了,大人问什么我说什么。”
【第142章
庄四娘子】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这庄老七先还有些嘴硬,如今吃了苦头之后才知道畏惧。
但赵福生有心晾他一下,并没有接着问他话,而是转头看向苟四:
“你是说庄老七有两个亲戚,嫁到了蒯良村?”
苟四这会儿已经被吓破胆了。
本来是他与自己的表亲打闹,动静搞得大了些,没料到竟然牵涉出一桩鬼案不说,还惊动了镇魔司的大人物。
此时他心中懊恼自己不该惹事,又见一旁庄老七被打得起不了身的模样,胆颤心惊,回答问题时不敢拖延,一听赵福生问话,便连接点头。
“是。”
他紧张的吞了口唾沫,说道:
“庄老七——我是说我这老表,在家中行第七,我的姨丈——”
苟四说起这些亲戚关系,又怕赵福生不耐烦,提到这里,紧张的抬头看了赵福生一眼。
“没事,你慢慢说,把关系说清楚。”赵福生面无表情的道。
说话的同时,她脑海里思索迅速转动:庄老七隐瞒了一个事,这个事情是与蒯良村来人求助有关。
而他的表亲苟四在提起庄家村与蒯良村之间的关系时,他又遮遮掩掩,不希望表兄多说,显然问题出在这两村之间结亲之事上了。
既然要从结的亲事说起,便自然要将这两者间的关系理清楚。
她的话令忐忑不安的苟四心下一松,道:
“我娘跟庄老七的老娘是表姐妹,我爷与庄老七的奶是亲兄妹。”因双方老人还在,又没出五服,所以平日两家彼此也有走动,对大家的情况相对来说也较清楚。
赵福生点了点头。
苟老四心中稍安,接着说道:
“庄家村离蒯良村不远,仅隔了一条对河。”
“对河?”随着他的话,赵福生在脑海里大概勾勒出两村之间的线索图。
“是上嘉江的分支,江流从宝知县分叉,流入我们万安县,是七十年前,工部的刘大人主持挖掘的河道,是为了防止水患的。”
庞知县在一旁安静的听着,见赵福生有疑问,便连忙解释。
苟老四点了点头:
“这条河不小,两村隔河相对,离得近,便时常有往来,除了交易货物之外,还有相互通亲。”
庄老七的堂姑当年就嫁到了蒯良村。
“这位堂姑是我这老表祖叔的女儿,嫁给了蒯良村的村老,那村老行六,人称六叔。”
苟老四说到这里,疑惑不解的看向了庄老七。
“蒯六叔为人正派公正,在村中很有威望派头,人人信服。”
事实上从庄老七的这个堂姑嫁到蒯良村后,两村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密,走动也频繁。
庄老七这一支族人在庄家村并不是什么大门大户,但有了这层姻亲关系,庄家村的村长都对他们这一支脉重视了许多。
两人身为表兄弟,苟老四自然看得出来庄老七并不欲他提起这门亲事,他心中觉得疑惑极了。
其实以往亲戚走动,庄家的人都很以蒯良村的六叔为豪。
晚辈们行走在外时,时常都跟人说:我家的姑奶奶嫁的是蒯良村的六叔。
从这一点看,这门亲事又非见不得光,怎么此时提也不能提了?
他的疑问也正是赵福生的疑问。
她敏锐的意识到,应该是两村之间的结亲出了问题。
能让村里人避讳甚深,甚至耻于提起的地步,应该是庄家的女儿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使庄家人视为耻辱——如果是对方有错,庄家人应该为此感到愤怒,而非庄老七表现出来的吱唔。
而这种错误,应该是事关女子贞洁名声的问题了。
庄老七的这个堂姑是二十多年前嫁到蒯良村的,如今年纪应该不小了。
如果真是不安于室,有丑闻发生,不至于拖到现在问题才爆发。
苟老四提到庄、蒯两家的联姻时,还提到了一门亲事——
赵福生想到这里,问苟老四:
“你说说他的堂姐。”
问话时,她的目光落到了庄老七的身上。
一听她问起‘堂姐’,庄老七的表情明显变了。
他开始听苟老四提起堂姑时,还强作镇定,但这会儿一说‘堂姐’,他下意识就想起身。
可他才挨过板子,大腿后被打得皮开肉绽,此时一动弹之下,冷汗‘刷’的就流了出来,疼得面色发白,浑身直抖。
“……是。”
苟老四也察觉到了老表的气息在提到‘堂姐’时明显发生了变化。
他虽出身乡俚,可也不是个傻子,哪里看不出来事情就跟庄老七这堂姐有关。
不过到了此时,苟四已经骑虎难下。
凭借敏锐的直觉,他察觉到赵福生已经意识到堂姐有问题了,因为提起‘堂姐’时,她的目光锐利,令他根本无法回避。
这位大人真是可怕啊!
苟老四心中叹了一声。
庄老七被打之后还瘫软在他身边,他甚至能闻到这位老表身上的血腥气。
赵福生也说过,事关鬼案,她宁杀错不放过,如果自己也要嘴硬,那么下场恐怕和庄老七一样,不,甚至有可能比他还要惨得多。
他打了个摆子,连忙道:
“庄老七的这个堂姐在家中时是行四,当年人称庄四娘子。”
说到这里,他回头看了一眼庄老七,庄老七无奈的点头。
“庄四娘子未出嫁的时候,在庄家村挺有名的。”她长相秀丽,性情温婉,且还在家中时,勤劳之名便远远传开了,才刚及笄,就很多人盯上了她。
每日上庄家村探听消息的媒婆都要将庄老七大伯的门都踩坏了,最终庄四娘子却经由早就嫁去蒯良村的庄蒯氏引荐,嫁进了蒯良村中。
“她嫁的蒯良村的哪个人?”
庄老七的难言之隐可能在这个外嫁的堂姐身上,赵福生自然对这条线索不能错过,她看着苟老四、庄老七问了一声。
苟老四就道:
“叫什么名字就不清楚了,只知道在家中行五。”
“蒯五?”赵福生问。
苟四点了点头,提起这蒯五时,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神色:“也可以这么叫。”
赵福生目睹苟四的神情变化,心中暗自思索:庄家两代不同年纪的女儿嫁进了蒯良村,但是苟老四提起这两个女儿分别嫁的夫婿时,态度截然不同。
提到蒯六叔时,他语气神态明显要恭敬许多,显然对这蒯六叔很是敬佩;
而提到庄四娘子所嫁的蒯五时,他却掩饰不住的露出轻蔑之色。
“这蒯五是个什么样的人?”赵福生顺着苟四的话问。
“这蒯五啊——”
他撇了撇嘴,似是想要轻蔑的笑一声,但刚一出声,便意识到自己不是在乡下与人闲话家常,而是在县府大衙门内被盘问话。
在场的都是诸位大人物。
苟四顿时心中一凛,连忙双膝一并,跪直起身,不敢再有大意轻忽。
“这蒯五可是我们五里店屯那边知名的懒汉喽。”
他叹道:
“蒯良村背靠大山,那边的村民都是同宗同族人,挺亲近的,彼此很是抱团互助,有时出外做工,都是一呼百应。”
大家平日靠种田为生,偶尔赶集卖些农货补贴家用。
到了农闲时,无事可做了,许多男人们便都上山采宝、砍柴烧碳,总不能闲下来,否则一家老小怎么嚼用?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们村都成群结队的干,唯独这蒯老五懒,啥都不做,名声早传扬开了。”
“那他家靠什么生活?”赵福生有些奇怪的问。
“靠什么生活?靠庄四娘子呗——”苟四顺口说完,顿时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
他面现难色,偷偷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庄老七。
庄老七一脸认命,苦笑了一声,说道:
“我的这个堂姐很能干呢,嘶——干活不比男人差哦,下地挑担,都能做,蒯老五干不了的,嘶哈——嘶——她可以干,家里勉强还能糊口,嘶——就是日子过得很穷,我听我老娘说,她时常回娘家借米呢——”
庄老七被打之后,身上的伤口应该是很疼,一边说话一边倒吸凉气。
但这并不影响他叙述,赵福生听完,也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庄家村先后有两个不同年纪的女性嫁进了蒯良村,但早前庄老七的堂姑嫁得是蒯良村德高望重的六叔。
这位堂姑站稳脚跟后,经她介绍保媒,又将庄老七的堂妹——庄四娘子介绍着同样嫁进了蒯良村中。
而庄四娘子婚前就有贤名,勤劳美丽又温顺,相比之下,她的丈夫蒯五就是个苟老四都看不上的懒汉,一家人的生活几乎靠庄四娘子支撑,她还时常回家借米粮,受到娘家的奚落。
结合这种种情况,赵福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