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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老奴这是怕三娘子一个想不开,所以特地带了人手,您就乖乖去罢。”钱媪笑道。

    仆妇们得了命令,立即就要蛮横地架起季蕴的双肩。

    萍儿从来没见过这种架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了。

    钱媪婆见季蕴颇为狼狈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得逞的笑。

    季蕴用力挣扎,她抬头目光冷冷地看向钱媪婆。

    她知晓钱媪婆向来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幼时不知暗中吃了多少亏,当时她不受父母疼爱,就连当家人都是冷眼旁观,由此可知底下的人有多慢待她。

    可惜,她不再是从前的季蕴,没有人可以再肆意欺辱她。

    “你们放开我!”季蕴甩开仆妇的手,她眸光泛着冷意,笑道,“我好歹是家中的三娘子,你们这些个人如此见风使舵,就不怕责罚吗?”

    “责罚?”钱媪婆嗤笑一声,她板着脸道,“三娘子,老奴可是听从主母的安排,何来的责罚?倒是您,害得季家人丢了脸,还拒不从命,主母说了您要是不答应,就不必留情。”

    “你不用拿伯母来压我。”季蕴冷笑道,“伯母既说请我过去,并非说要这些个刁仆强拖着我去,且不说我身带功名,师从青一先生,你们有什么资格如此糟践我?”

    “三娘子,你……”钱媪婆一愣,发觉季蕴并不好对付,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我知道您一直看我不顺眼,别以为你在伯母身边伺候,我就怕了你了,想必并不是伯母安排,是你这个老刁奴蓄意针对我。”季蕴勾唇,笑道。

    钱媪婆见被拆穿,她的老脸一时挂不住,咬牙切齿道:“三娘子,当真是伶牙俐齿,一群没用的东西,还不快上前将她制住!”

    仆妇闻言面面相觑,她们被季蕴唬住,自然是不敢上前。

    “不可啊,钱媪您三思啊。”萍儿小心翼翼道。

    “你这个死丫头,我还未追究你呢,你自己倒过来了?”钱媪婆一肚子气正愁没地方撒,正巧萍儿过来为季蕴说话,她抬手狠狠地打了萍儿一个耳光,啐道,“吃里扒外,你哪个院子的?你既然这么偏帮着她说话,何不滚到清晖院去?”

    萍儿捂着脸,她忍不住啜泣起来。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钱媪婆瞪大双眼,大声道。

    “用不着你们,我自己会走。”季蕴没有丝毫的胆怯,她直视着钱媪婆,面色平静道。

    第113章

    玉京秋(三)

    季蕴言罢,

    仆妇们自然是不敢上前,一时陷入了僵局之中。

    钱媪婆眯起浑浊的眼睛,她目光犀利地打量着季蕴毫不示弱的模样。

    她笑着劝道:“三娘子,

    可不要再为难老奴了,要是主君知晓,

    受罪不还是您吗?”

    “我即便被罚,

    也轮不到你这个老刁奴来狗仗人势。”季蕴勾起一丝冷笑,

    语气不屑道。

    “你……”钱媪婆闻言一噎,

    她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季蕴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冷笑一声。

    钱媪婆气得说不出话,

    下意识地环顾周遭,却见仆妇们纷纷被唬住,

    萍儿正捂着脸哭,她的胸口上下起伏着,便几步走至季蕴的面前。

    “三娘子,

    老奴虽然是下人,但也是在主母身边伺候多年的,您如此辱骂老奴,

    难道是连主母的脸面都不顾了吗?”钱媪婆沉着脸,

    出言威胁道。

    “脸面?”季蕴嗤笑一声,她缓缓地掀起眼帘,明亮的眼眸直视着钱媪婆。

    下一瞬,她毫不犹豫地抬手,狠狠地刮了钱媪婆一巴掌,再啪地一声过后,

    在场的所有人瞧见这一幕,各个都震惊不已。

    就连钱媪婆自己也惊着了,

    她的脸被硬生生地打偏过去,捂住脸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你自己都不要脸,就别怪旁人不给你脸面。”季蕴勾起唇角,笑道。

    钱媪婆捂着发疼的脸庞,一脸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季蕴,她侍奉于氏多年,季宅哪个人不得高看她一眼,向来是她教训底下的人,却从来没有一个敢公然如此侮辱她。

    萍儿满脸震惊,她竟一时忘记哭了,怔怔地站在原地。

    “想来你伺候伯母多年,她定是心中不忍,那今日我就替她教训你这个老刁奴,也好让你明白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季蕴慢条斯理地说。

    “你,你……”钱媪婆恨恨地瞪着季蕴,咬牙道,“你竟然敢打我?”

    “为何不敢?”季蕴上前一步,她审视着钱媪婆,轻笑道,“往后你要是再敢僭越,就会想起今日这个巴掌,它会日日警示你的。”

    钱媪婆怒目圆睁,她脸色铁青,笑道:“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三娘子这般不将主母看在眼里,是觉着自己如今吃着官家的饭,便可以肆意侮辱人吗?”

    “你可别污蔑我,我向来敬重伯母,诸位有目共睹,倒是你一而再三地挑衅,我只是迫不得已替伯母训诫一下而已。”季蕴瞥了钱媪婆一眼,轻蔑地笑道。

    “好,好……”钱媪婆气得脖子涨红,皮笑肉不笑道,“三娘子颠倒是非黑白,老奴说不过您,那现下不如到主君主母面前分说分说。”

    季蕴没有丝毫的胆怯,她面色平静道:“既如此,钱媪,你先请罢。”

    钱媪婆眼神如刀,她的目光扫过场上的众人,忍不住冷哼一声,甩着袖子离开祠堂,仆妇们见状纷纷跟了上去。

    萍儿走了过来,她面色担忧道:“三娘子,这可如何是好?”

    “你别怕,四妹妹定会护着你的。”季蕴看向萍儿,轻声道,“走,咱们也过去。”

    钱媪婆一路气势汹汹地走至前厅前的月洞门,她回过头去,瞥了季蕴一眼,竭力地压下心中的怒火。

    “三娘子,还是您先请。”她咬着后槽牙。

    季蕴面色漠然,她步履盈盈地走了过来,路过钱媪婆的身旁时,甚至都没看她一眼。

    钱媪婆看着季蕴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季蕴率先踏进前厅,钱媪婆和萍儿紧跟其后,待进了厅中,便见季家人都在,季惟夫妇和季怀夫妇,季梧以及季棉姐妹二人。

    季怀转头看向季蕴,猛地拍了一下桌几,怒气冲冲道:“孽障,你诚心要气死我是不是?”

    季蕴神色平静地跪了下来,她轻声道:“父亲今日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张氏瞧着季蕴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声。

    季怀不想再看她,便别过眼去。

    季惟的脸上极其难看,他坐在正堂则是一言不发,像是对季蕴已经失望透顶。

    于氏瞧见季惟脸色不好,她的目光扫向季棉,眼神中带着恼意。

    季棉正低着头,她神情心虚地不敢讲话。

    季梧眉眼间带着担忧,她也不知晓钱媪婆会如此警觉,仅仅瞥了一眼季蕴的背影,就立刻察觉出不对劲,待回到漪澜院后,添油加醋地同于氏说了。

    正巧季惟过来听到此事,他立即遣人去祠堂一瞧,不想季蕴果真不见了,便大发雷霆,冷声命人将云儿捆了,当然季棉也是脱不了干系,不过还未想好该如何处置。

    此时前厅陷入沉默之中,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钱媪婆站在后头,她瞧着季惟和于氏迟迟不做决定,咬了咬牙,便扑腾一声跪了下来。

    于氏唬了一跳,不解道:“钱媪,你跪下来做甚?”

    季惟闻声,他抬眼淡淡地瞥了钱媪婆一眼。

    “主君,主母,老奴今日受此大辱,实在是不想活了啊。”钱媪婆垂着头,哽咽道。

    “这,这……”于氏站起身来,她不明所以道,“发生何事了?”

    “方才您命老奴去请三娘子,不成想她一回来就对着老奴肆意辱骂,老奴言明是主母您请她过去,她一听这话就动了怒,还打了老奴一巴掌。”钱媪婆老泪纵横,哭诉道。

    季蕴见钱媪婆混淆是非,她扯起嘴角,冷笑一声道:“钱媪此话好没道理,平白无故的我为何要打你?你不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反而在此处倒打一耙。”

    钱媪婆闻见季蕴的话,她脖子气得涨红,便缓缓抬起头,颇为委屈地看向于氏。

    于氏看清钱媪婆脸上明显的巴掌印,她怒视着季蕴,质问道:“蕴娘,钱媪是我身边的老人,她今日得我的令,请你过来,你,你为何要打她?”

    季蕴敢打钱媪婆,岂不是当众打了于氏的脸了?

    “主母,三娘子说了,正因为老奴是您身边的老人,才要好好教训老奴。”钱媪婆继续道。

    “反了教了!”季怀沉下脸,冷声道,“你伯母请你过来,难不成你还心生不满了?如此蛮横无理,是谁教你这样的?是不是那个曹溪川?”

    “没有人教我啊。”季蕴闻见季怀的话,感到无比讽刺,笑道,“父亲母亲又何时教过我,我如今变成这样不都是你们的错吗?”

    “你……”季怀脸色一僵,指着季蕴说不出话来。

    季棉没想到季蕴竟然敢打钱媪婆,她瞥了一眼萍儿,却发觉萍儿的脸上居然也有巴掌印。

    她惊讶道:“萍儿,你脸上怎么回事,是谁打得你?”

    萍儿闻言再也忍不住,她急忙爬到季棉的腿边,委屈地啜泣了起来。

    前厅中的众人见状不明所以,他们的目光纷纷聚集在萍儿的身上。

    “你哭什么?”季棉低头,她神情关切地询问。

    “回四娘子的话,奴婢和三娘子回来,便撞见钱媪婆在祠堂门口,她见到三娘子,一言不合就命仆妇们将三娘子绑起来,三娘子自然不从,同钱媪婆讲道理,说她是家中的三娘子,主母只说请她过去,没说要五花大绑,可钱媪婆说,她说……”萍儿支支吾吾,似是害怕地看了一眼钱媪婆。

    于氏闻言脸色微变,她立即不解地看向钱媪婆。

    她何时命钱媪婆要将季蕴五花大绑了,她明明只是要叫请过来。

    “她说什么了?”季棉神色焦急地问。

    “她说,三娘子叫季家丢了脸,她也是听从主母的安排,要是三娘子拒不从命,就不必留情。”萍儿低头,啜泣道,“奴婢实在看不过去,便去劝钱媪,没想到,没想到她实在不讲理,不仅骂了奴婢一通,还打了奴婢一巴掌。”

    “什么?”季棉一听还了得,她愤怒地瞪着钱媪婆,不满道,“钱媪,萍儿是我的贴身女使,你怎可轻易打她?”

    “老奴,老奴不过是见这个贱丫头吃里扒外,才忍不住训诫一下。”钱媪婆面对季棉的质问,她眼神闪了闪。

    “她是我身边的人,你说训诫了训诫了,我看你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季棉冷笑道。

    “四娘子,您误会了,老奴没有……”钱媪婆一脸心虚。

    “还说没有!”季棉不依不饶。

    “你闭嘴。”季惟被吵得头疼,他看着季棉,冷声道。

    季棉吓了一跳,她顾忌地瞥了季惟一眼,不再讲话了。

    “主君主母,奴婢说得句句属实,三娘子见钱媪打了奴婢,她实在气不过才打了钱媪一巴掌。”萍儿怕于氏不信,急忙解释道。

    “行了,我知晓了。”于氏明白前因后果,她重新坐了下来,看着钱媪婆的眼神冷了下来。

    “主君主母,千万不要听那个丫头的胡诌啊,老奴冤枉啊,老奴在季家伺候多年,岂会做出这种事来?”钱媪婆心中一慌,急忙哭诉道。

    张氏自然是了解钱媪婆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她勾起唇角道:“钱媪,你说这话也不怕脸红,这些年来,你在背地里做过多少事,想必长嫂心中一清二楚。”

    于氏顿时一凛,她开始回想起来,钱媪婆行事的确太过,但念着她自幼伺候自己的份儿上,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不成想今日却打着她的旗号当众欺负季蕴,着实嚣张。

    “二大娘子,您是三娘子的母亲,自然是偏帮着她说话,可老奴是漪澜院的人,您又如何言之凿凿呢?”钱媪婆面带不甘道。

    “是是是,我不对,我不该说您,您可是长嫂身边的老人了。”张氏看向季怀,状似狐疑道,“官人,你说奇不奇怪啊。”

    季怀愣住。

    季惟和于氏看向张氏。

    “这季家何时改朝换代了,竟然轮到钱媪当家做主了?”张氏瞥了钱媪婆一眼,阴阳怪气道,“我们这些二房的人往后都要看钱媪的脸色过日子了?”

    季惟夫妇闻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想来今日不处置钱媪婆是难以服众了。

    “钱媪,你今日竟背着大娘子,欺辱蕴娘,念在你伺候她多年的份儿上,今日罚你十个板子,望你日后不要再犯。”季惟深吸一口气,冷声吩咐道。

    “主君……”钱媪婆大惊失色,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季惟,遂立即向于氏求救,“主母,你快救救老奴……”

    “钱媪,你的确过了。”于氏对钱媪婆是有感情的,但今日的确不罚不行了,她眸光闪了闪,强迫自己狠下心来。

    “老奴可是伺候了您一辈子啊,您怎么忍心,主母,您救救老奴……”钱媪婆怔住,求道。

    “来人,将她拉到院子里行刑。”季惟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吩咐道,“将云儿,萍儿一并拉过去。”

    “父亲不可……”季棉抬头。

    季惟冷声道:“我还没同你算账了,你还敢替她求情?”

    季棉耷拉着脑袋,她沉默了下来,目光担忧地看着萍儿和钱媪婆被小厮拉出去。

    季蕴回过头,她眼见云儿被小厮带到院子里,随即无情地摁在长凳上,最后则是萍儿和钱媪婆。

    她心中慌乱起来,看向正堂的季惟夫妇,开口求道:“伯父伯母,都是我的错,是我执意要出去送曹哥哥的,要打就打我就好了,不要打云儿。”

    对于季蕴的求情,他面上毫无波澜,冷眼看了季蕴一眼,便抬起手,对着院中拿着板子的小厮吩咐道:“行刑。”

    第114章

    玉京秋(四)

    小厮们站在院子里,

    待听到季惟的命令也不敢违拗,抬起板子朝着云儿的臀部上打去。

    云儿被按在长凳上动弹不得,她疼得额上冒出一层的冷汗,

    发出一声哀叫。

    一旁的钱媪婆和萍儿瞧见云儿痛苦的神色,她们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寒气慢慢地遍布全身上下。

    季蕴心头一紧,

    她急忙看向季惟,

    求道:“伯父,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与云儿何干?”

    “正因她不能约束你,

    放任你肆意而为,全然不顾家中的脸面,

    所以我才要狠狠罚她,看往后还有没有人敢如此!”季惟对于季蕴求情不为所动,沉声道。

    云儿的痛呼声传了进来,

    前厅中的女眷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伯父,就当我求您,我往后再也不敢了,

    求您放过云儿,

    您打我也是一样的……”季蕴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失措,她回头望了一眼院中的云儿,双眼微微泛红。

    照这样打下去,人怕是会不行的,季惟这是要打她十个板子,是要她的命!

    “打你?”季惟睨着季蕴,

    瞧着她焦急的神色,冷笑道,

    “打你有何用,我今日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她,看你日后还长不长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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