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也好。”曹殊蹙眉,点头同意了。
“溪川,我来背你。”曹承站起身来,
他见曹殊脸色发白,一时不忍便提议道。
“不用麻烦你,我自己可以走。”曹殊闻言眉头轻蹙,摇摇头后,婉拒道。
说罢,曹殊在季蕴的搀扶下慢慢地站了起来,他捂住胸口,步伐踉跄地朝前走了几步。
“曹哥哥,你小心!”季蕴唬了一跳,急忙扶着曹殊的手腕,惊呼道。
曹殊面露痛苦之色,他闷哼一声,咬牙继续往前走。
“溪川,你别强撑了,还是让青川背你,也更稳妥一些啊。”曹望走在曹殊的身旁,神情紧张地劝道。
“是啊,曹哥哥。”季蕴颦眉,面色凝重地道。
曹殊闻言顿住,停住了脚步,他没有再拒绝,神情无奈地叹息道:“既然如此,那青川,就麻烦你了。”
“你就别那么多废话了,趴上来。”曹承见曹殊磨磨唧唧的模样,便在他面前蹲下,回过头来,没好气地道。
曹殊慢慢地趴在了曹承的背上,目光温和道:“青川,谢谢你。”
曹承将曹殊背了起来,站起身朝前走了几步,他目光闪烁,面色不自然咳了几声道:“你要真心想谢我,就赶紧给我振作起来,参加明年的春闱。”
曹殊神色逐渐黯然,没有再回话了。
季蕴和曹望则是跟在他们的身后,他们走过泥泞的路,一同回了镇上。
待回到了书铺后,沈郎中则是再次被曹望请了过来。
沈郎中匆匆赶了过来,他踏入卧房后,瞧了一眼曹殊面色发白,额头上也受了伤,便神情凝重地坐在床沿上为他把脉。
过了一会儿,他思忖道:“曹郎君近日忧思太过,且在雨中淋了雨,急火攻心后才会吐血昏倒,待老夫开一副药剂来,还有你额头上的伤,老夫写完药方便为你包扎,每日服药便可大好。”
季蕴提起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她笑道:“多谢沈郎中了。”
“何必如此客气,不过曹郎君日后可得保重自己的身体,要是年纪轻轻落了病根可就不好了。”沈郎中摸了摸胡须,目光和蔼地瞧着曹殊,语重心长地劝道。
曹殊虚弱地依靠在床前,他的微微束起,墨发披散在肩头,只着一件素色中单,他抿起一丝微笑,有些虚弱地道:“我知晓了,多谢沈郎中。”
“如此老夫现下就开药,你们就按着药方抓药。”沈郎中闻言满意地点头,随后他站起身坐于桌案前,拿起笔写下药方,待写完便交给了季蕴。
曹承眉头紧皱,他眼疾手快地从季蕴的手中夺过药方,忙道:“不用麻烦季娘子了,溪川抓药的事便交于我和长川。”
季蕴愣住,她自然是没有理由反驳,便勾起嘴角,笑道:“那也好,麻烦你们了。”
“你……”曹承登时心中干噎,他郁闷地道,“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沈郎中但笑不语地瞧着争执的二人,他走至床榻边,动作轻柔地替曹殊额头上的伤口上好药之后,便拿出纱布,将伤口包扎了起来,绕到曹殊的脑后系好。
“曹郎君,在伤口愈合期间切忌不要碰水。”沈郎中低声嘱咐道。
“我自会小心的,多谢沈郎中。”曹殊抬头,面色温和地谢道。
沈郎中又是嘱咐了几句,之后就背上药箱,便向曹殊告辞,离开了书铺。
曹承见沈郎中走了,他皱着眉头,面色不善地看着季蕴,冷声道:“今日多谢季娘子的相助,只是天色不早了,娘子你还是早点回去罢。”
季蕴见曹承赶她走,她登时有些无奈,神情无助地看向曹殊,双眸中泛出一丝委屈的意味。
“娘子,你先回去罢,来日我再向你道谢。”曹殊定定地望着季蕴,神色无比缓和地道。
季蕴见曹殊发了话,她只好强颜欢笑道:“那曹哥哥你要好好养病,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娘子慢走。”曹殊垂下眼帘,鸦睫根根分明,遮掩住了眼底的情愫,他的唇角扯出一丝笑。
季蕴的眼眸闪过一丝失落的情绪,她同曹殊话别后,便心不在焉地离开了,朝着奚亭书院走去。
因曹望去厨房了,卧房内便只剩下了曹殊与曹承二人,遂变得安静了起来。
良久,曹殊却陡然开口:“青川,你往后可否能别再为难季娘子了。”
“我……”曹承闻言气结,他不由得瞪大双眼,拔高了声音道,“我何时为难于她了?”
“青川,你该明白,当年季家退婚之事与她无关,她当时远在江宁,并不知晓其中之事,你往后就莫要再迁怒于她了。”曹殊漆黑的双眸静静地看向曹承,沉声道。
曹承竖起眉头,他神情十分不解,忿忿道:“我何时迁怒于她了,我方才不过是赶她走,你就立时心疼了?”
曹殊叹息一声,他嗓音低沉道:“总之,你日后不要再像今日如此了。”
“你当真喜欢她,为了她来教训我?”曹承十分郁闷地嘀咕道。
“我没有教训你。”曹殊蹙眉,轻声解释道。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声响动。
二人循声望去,原来是从厨房过来的曹望,他站在门口,手中端着一碗粥,正满脸震惊地望着他们。
“什么喜欢?”曹望傻傻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曹殊闻言微微一怔,轻声道:“没什么,你先进来。”
曹望走了进来,他把碗放在桌案上后,狐疑地打量着他们,语气严肃地询问:“你们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曹承登时跳脚,矢口否认,“我怎么会有事瞒着你。”
“你为何如此激动?”曹望蹙眉。
“我激动了吗?”曹承面色僵硬,“我没有激动啊,我只是同你解释一番而已。”
曹望瞧着曹承顾左而又言他的模样,他转头看向倚在床头的曹殊,深吸一口气,问:“溪川,你同我说。”
曹殊微微一怔,瞥了曹望一眼,就在他暗自纠结的时候,曹承按捺不住,先他一步开了口。
“我实话同你说了罢,就是溪川他喜欢季娘子。”曹承见曹望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语气幽怨地道。
“真的吗?”曹望顿时愕然,他只愣了一瞬,面上带着不可置信地看向曹殊,结巴道:“青川所言是真的吗,溪川。”
“是真的。”曹殊沉默片刻,他眉目温润柔和,唇角噙着一股淡淡的笑意,低声轻笑道。
“你何时?”曹望眨了几下眼睛,面色震惊不已地转头看向曹承,又问,“那青川你一早就知晓了溪川对季娘子的心意?”
曹承想起这事他就生气,他咬牙切齿道:“他那日当着我的面对季娘子诉说情意,你说我能不知晓吗?”
“原是如此。”曹望忍俊不禁,神情若有所思地感慨道。
季蕴步履盈盈地回到书院内的青玉堂后,云儿正站在檐下等候。
“娘子,你可回来了。”云儿见到季蕴,立马露出了笑容,迎了上来,笑道,“方才府中传来消息,再过几日便要到四娘子纳征的日子了。”
“这么快?”季蕴同云儿一前一后地走进屋中,神情讶然地问道。
她原以为季棉同李谨和的婚事还要再过一段时日,毕竟先要纳采,交换过庚帖之后再行纳征,最后再成婚,这样按着习俗一一来,繁琐且得花费一段时日来准备。
“奴婢也不知晓。”云儿摇摇头,轻声道。
季蕴思索一番,叹了一声道:“想必是伯父与姑母都觉着脸面无光,才如此仓促地给棉娘与表哥订婚。”
“娘子可得早做准备。”云儿捻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水给季蕴,笑道。
“可说是哪日?”季蕴接过去,抬头好奇地问。
“定在后日呢。”云儿答道。
季蕴闻言眉头微蹙,垂头啜了一口清香四溢的茶水,她像是突然思及了什么,转头对着云儿吩咐道:“对了,晚点你给曹哥哥送一些膳食过去。”
“说到曹郎君,今日是曹大人的送葬之日,娘子您带走了府中的小厮,二大娘子必定知晓了,现下娘子该如何同二大娘子解释呢。”云儿站在一旁,自然有些忧心忡忡地问。
季蕴闻言神情变得严峻起来,她心中一时也没底,思忖道:“母亲先前虽说让我不要与曹哥哥来往,但曹伯父离世,曹哥哥如今这么难,母亲知晓之后,大概也会理解的。”
“但愿如此。”云儿隐隐地担心了起来,笑道。
“还有曹哥哥病了,你待会过去的时候带上一些清淡的膳食。”季蕴柔声道。
“奴婢明白了。”云儿颔首道。
季蕴站起身来,走至院中,天色依旧是阴沉沉的,不出意外晚间便又要落雨了。
她收回了视线,倏然想起镇上不久便要举行药斑布的比试,但曹殊如今受伤的手,思及此处,她的心中慢慢地猜疑了起来。
“云儿。”季蕴蹙眉,突然唤了一声。
“娘子有何事?”云儿闻声连忙走了出来,笑着询问。
“你有空出去打听打听,曹哥哥的手是被谁所伤?”季蕴回过头,神情凝重地看向云儿,沉声道。
云儿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第44章
鹧鸪天(四)
今日依旧是阴雨绵绵,
朦胧的雨丝落在了屋檐上,顺着层层叠叠的黛瓦流了下来,落在了书院的青石板路上。
季蕴晌午上完课之后,
决定前往书铺看望曹殊,她回到青玉堂用完午膳,
便要起身。
“娘子,
这是您先前命我买来的补品。”云儿见此,
笑着将手中提着的补品递给了季蕴,
面上带笑道。
季蕴从云儿手中接过,她勾起嘴角,
低声笑道:“我很快就回来。”
云儿应了一声,站在院门口目送季蕴离开,
她望着季蕴袅娜娉婷的身影,心中不知为何隐隐地担心起来,见季蕴走远,
她才慢慢收回了视线。
季蕴撑着油纸伞走在前往书铺的路上,此时雨声淅淅沥沥,还未有停歇之意,
地面上被雨水打得湿漉漉的,
泛着一丝幽光。
很快,她便走出书院的侧门,来至书铺的门口,便见书铺的大门是敞开的。
季蕴站在檐下,暗忖着曹殊许是还在养病,遂她拎着裙摆跨过门槛,
走了进去。
卧房中。
曹殊正躺在床榻上,他脸色苍白,
双目微阖,只着一件单薄的素色中单,他的额头上裹着一道纱布,整个人充斥一股脆弱感。
季蕴抬头朝里望去,随即她伸手在门上敲了敲。
曹殊闻见动静,他掀开眼帘,轻声询问:“是谁?”
“曹哥哥,是我。”季蕴站在门外,答道。
“娘子,先进来罢。”
曹殊清冽的声音传了过来。
季蕴闻言心中甚是欢喜,她笑意盈盈地踏进卧房中,将手中提着的补品放在了桌案上。
她转头看向床榻上的曹殊,笑道:“曹哥哥,我带了一些补品来,这些补品对你的身体有益处。”
“娘子破费了。”曹殊眉头轻蹙,他手撑着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已双漆黑的眼眸注视着她,神色缓和无比地说道。
“曹哥哥你何必客气。”季蕴步履盈盈地走至床榻边,神情关切地问,“你今日感觉如何,可有好些?”
“好些了。”曹殊嗓音温和,像是涓涓的溪流融入了她的心头。
季蕴闻言打量了一下曹殊的脸色,见他脸色依旧是苍白的,唇是也无血色,便知他这是在宽慰她,她叹了一声道:“曹哥哥,你可得养好身子,往后不能再如此了。”
曹殊的目光微微一动,他瞥了她一眼,语气缓和地道:“好。”
“对了,曹哥哥,你现下渴不渴?”季蕴看向曹殊,瞧见他的唇上似是起了皮,她便问道。
“有点。”曹殊面容温和,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柔和。
季蕴闻言转过身,拿起桌案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后,朝着床榻走去。
因她的心思都在曹殊的身上,遂并未留意脚下,待她走到床榻边时竟是被绊了一下,整个人登时脚下踉跄,朝着曹殊扑了过去。
季蕴心中一颤,她吓得惊呼一声,只好紧闭双眼扑在了床榻上,茶杯中的茶水也洒到了曹殊的素色中单上。
她慢慢睁开眼,耳中却传来了曹殊的闷哼声。
“曹哥哥,你没事罢?”季蕴心中一慌,忙起身,坐在床榻上,神情紧张地打量着曹殊,忙问道。
曹殊双眉微微一皱,苍白的面上泛出了淡淡的红晕,他摇摇头,静静地凝视着她,语气柔和地道:“我没事。”
“对不起,方才是我不当心,曹哥哥你没事就好。”季蕴面带歉疚之意地看着曹殊,低声道。
曹殊眉目温润柔和,双目柔和地与她对视,漆黑的眼眸似是染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情愫。
季蕴猝不及防地与他对视,耳根立时有些发热,遂神情不自然地别开视线,朝下看去,却意外地瞧见曹殊的素色中单方才竟被茶水打湿了。
她登时一惊,急忙凑过去瞧,道:“曹哥哥,你的衣衫湿了。”
曹殊闻言垂头,见他的胸口处的布料果真是湿了,他顿了顿,轻声道:“无碍,换一件便是。”
“那得赶快换下,这衣衫湿了穿在身上会不舒服的。”季蕴蹙眉,正色道。
曹殊面色一红,瞥了一眼季蕴,神情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怎么了,曹哥哥?”季蕴肉眼可见曹殊的脸慢慢地变红了,她狐疑地凑到他的面前,问道。
曹殊悄然看向季蕴,才发觉她不知何时竟凑了过来,此时离他十分近,仿佛感受到了她轻微的鼻息,他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起来,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他瞧着她水润的唇,眸色不由得一暗。
季蕴不知所以地打量着曹殊。
曹殊感受着季蕴目光灼灼,他的眼眶微微发热,双目阖上,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你们……”
这时,门口却传来了曹承惊讶的声音。
二人循声望去,便见曹承与曹望站在门口,正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神情震惊无比。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曹承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咬牙切齿地问道。
季蕴愣住,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着急忙慌地站起身来,解释道,“我,我方才是想给曹哥哥倒水喝来着。”
“你这是打量着我好骗吗?”曹殊自然是不信,他指着床榻上面白气弱的曹殊,冷笑道,“你倒水用得着凑那么近吗?”
“不是,我方才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才扑到曹哥哥身上的,你误会了。”季蕴连连摆手,神情惶恐地解释道。
方才她与曹殊凑得那么近,不想被曹承与曹望瞧见了,现下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曹承犹如护崽子的母狼,他双目瞪着季蕴,怒视道。
季蕴扯了扯嘴角,神情无奈地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要是你实在不信,你可以问曹哥哥,问问他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曹殊蹙眉,他微微偏头,轻声道:“娘子适才说的是真的,她是不小心才扑到我的身上的,青川,你不得无礼。”
“不小心?”曹承冷哼,“岂不知是她故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