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她想?,说了这么多,总要有个结案陈词吧?可他?有头没尾,余下没话说,任由一大段时间从?沉默中溜去。忽然噗嗤一声,西屏觉得脚上一热,低头一看,是一口血呕在了她的?绣鞋上,幽昧中并不?觉得是红色,是黑的?,黑得触目惊心。
她忙抬头,见他?嘴角还有血渗出来,对着她失望地一笑。眼泪立刻从?她眼眶里砸下来,凄惶无措,她头一回觉得是走错了路,但没办法,她根本没别的?路可走。
“狸奴——”她朝他?伸出手去。
时修却拂开?了她的?手,慢慢走回榻前,有些支撑不?住,便弯腰撑在那炕桌上,也不?敢再看她,“你走吧。”
叫她走哪里去?叫她走哪里去?她慌乱不?已,眼泪只管痴痴地往下流。
后来慢慢又想?,不?错,本来与他?不?就是一路人,他?是他?的?阳关道,她有她的?独木桥。
她走去开?门,抽开?门栓,风猛地灌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她的?裙滔滔地往屋里卷,像江上的?浪。她回头朝他?眷恋不?舍地看了一眼。
那风带起时修一连串地咳嗽,他?委顿地坐在榻上,胸口还感到沉闷,窗外那半昧的?月亮终于消失了,那一圈淡淡的?云翳成?了个纪念。
第079章
断魂堤(十四)
早上红药进来?,
看见地上和时修的衣裳上有斑斑血迹,忙急着去请大夫,大夫说是急火攻心,
另开了药方?,
这回时修倒是认真病了起来?,
又向衙门?告了多日的假。
偏是这时候又出了条人命摆在仵作间?,
那陈逢财的老?婆日日到衙前来?哭,
搅得周大人心烦不已,想随便了结此案,又怕给时修拿住错处,
只得日日追着臧志和问:“小姚大人好些没有?几时能到衙办案?”
臧志和暗讽他一句,“小姚大人病了,
不是还有您周大人嚜,周大人有话只管吩咐,卑职一样以周大人马首是瞻。”
周大人毫无主意,
只得瞪他一眼,
打道回府,
归家?和他夫人商议几句,次日又打发女儿?去庆丰街,
看看时修到底病得怎么样。
周宁儿?自上回被时修冷待之后,便赌气不肯去,
不过想着父母既有意招他为婿,
他又是府台公子,
又生得那副相貌,
这气赌着赌着,
又自散了。因?怕自己去面上不好看,中间?也没个周旋调和之人,
这一早,就?坐了小轿到姜家?来?邀西屏同去。
算起来?西屏已有好几日未见时修,心里也无时无刻不牵挂着他的病,想到他那日呕出血来?,不知到底有没有大碍。陈老?丈这时候行事需小心谨慎,不敢私下来?见她,南台也没问过臧志和,所以无从得知。
当下周宁儿?来?请,她虽有些动摇,可想着时修是被她给气病的,又怕见他,只好推脱,“我?就?不去了,过几天就?是中秋,家?里好些事走不开,姑娘自己去吧。”
周宁儿?扭扭捏捏,一味挽她,“二奶奶就?陪我?去吧,否则没个长辈在,我?怎好在那里多坐?”
“你母亲呢?”
“她也在家?为过中秋脱不开身。”
哪是脱不开身,那周夫人分明是有意叫她和时修独处,年轻男女嘛,没父母在跟前说话倒比有父母在跟前更易亲近些,何况有丫头婆子盯着,又不怕出什么事。
西屏打量她一回,笑起来?,“我?想你是怕羞,这样吧,我?实在是不得空,叫我?的丫头嫣儿?陪你去一趟好不好?”
这也好,周宁儿?谢过,便跟着嫣儿?辞出去。走到大门?前,听轿夫回轿子出了点毛病,得回家?去换。恰是此刻,郑晨骑马回来?,在门?前看见几人,便问嫣儿?:“二嫂要到庆丰街去?”
嫣儿?道:“二奶奶不去,二奶奶和四?姑娘料理?中秋家?宴的事呢,打发我?陪宁儿?姑娘去。”
周宁儿?从前也常与周夫人到姜家?走动,郑晨是认得的,朝她行过礼,问了几句,知道她的轿子坐不得,就?吩咐门?上去套车,转头对她说:“宁儿?姑娘稍候片刻,我?叫人套车送你们去,回家?去换轿子岂不麻烦。”
既叫客人等,主人家?一时也不好走开,他就?陪着等,一面问嫣儿?:“小二爷的病好些了么?”
“不知道,我?正是代奶奶去瞧呢。”
郑晨听说这几日西屏都不曾到庆丰街上去,刚好又出了桩人命,死?的是他们芙蓉庄一个叫陈逢财的,听袖蕊说,此人之死?仿佛是与去年姜潮平之死?相关。他心下觉得有些意思,这人一死?,西屏就?不到庆丰街去,大概这姨甥二人是为姜潮平的案子闹僵了。
不过蛇有蛇道,鼠有鼠路,西屏做事和他不是一派,他也不管她的事。况且这回正好可以看看那姚时修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官,要是为了儿?女私情一味徇私枉法,将来?也不堪他托付。
他把胳膊反剪起来?空自思忖,一张隽美的脸因?为眉头微锁,平添了许多男人的内敛沉稳。看得周宁儿?心中一跳,怎么这四?姑爷比从前瞧着又顺眼许多?
她忍不住和他搭讪起来?,“四?姑爷,你们家?四?姑娘好不好?她忙吧?”
郑晨笑着点头,“我?们家?里自从太太病了,大嫂又——如今家?里的事都靠她,自然就?忙了些。”
“今日我?来?,也没去请她的安,劳烦你替我?和她赔个不是。”
“姑娘哪里话,怎么敢劳动,改日该我?和她到府上请安才是。”
说话间?马车套好了,他送她们t?登舆后才进去,那旋身的动作又似跃然纸上,跃在了周宁儿?心头。她丢下帘子回头,“嫣儿?姑娘,你们家?这四?姑爷好像长变了些模样。”
“变了模样?”嫣儿?发蒙,“没有啊,四?姑爷不就?是那样子么?没胖也没瘦的。”
周宁儿说不出个所以然,又怕说多了惹嫌疑,只抿着嘴羞涩地微笑着。
及至庆丰街,一问时修的病还不见好,说是才刚还咳了些血出来?。周宁儿?欲进屋瞧去,红药先进去传话,谁知时修半点面子也不给,冷冷吐出两个字,“不见。”红药哪敢拿这两个字去回,转到正屋里,只说时修才刚吃过药睡下了。
那周宁儿?顿觉没趣,这人是多大的病症?来客了也不起身相见,这样大的架子在别人面前摆摆也就罢了,偏在她面前摆,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因?此干坐了会,寒暄两句,便走了。
红药送她至门?外,却借故留下嫣儿?,仍携她回正屋里说话,“姨太太怎么不来?”
“她在家?和四?姑娘忙着预备中秋家?宴。”
这是扯谎,谁不知道姜家?尚在热孝中,怎么会张罗打鼓地过节,有什么可忙的?红药也猜到,大概是和时修吵得厉害了,不然他也不会病得如此。料想西屏人虽不来?,必定?挂心,便将时修的病情细细说给嫣儿?听。
午间?时修醒来?,隐隐听见嫣儿?的声音,心里倏地一阵牵痛,却没叫她,只等她走后才问红药,“嫣儿?是不是来?过?”
红药来?给他倒茶,“和周姑娘一道来?的,周姑娘来?瞧你,怕有不便,就?去姜家?请姨太太。”
但西屏没来?,他心里萦绕着苦意,说不明道不清,却止不住挂念。挂念一阵,又想到陈逢财,便又责怪自己,思绪千回百转,总逃不过一份内疚羞惭。后来?索性从床上起来?,要红药拿来?纸笔。红药在旁研磨,不大认得字,只当他是写家?书,谁知又看见“因?病乞身”四?个字。
下晌臧志和归家?,她便走进厨房旁边的屋子里,问那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臧志和忙放下刀,去把门?阖上,“这信是写给姚大人的?”
“我?看是,‘府台’这两个字我?是认得的,可是‘乞身’是什么意思?”
“就?是辞官的意思。”
红药眉头一皱,“他要辞官?这还了得!这信八成是要叫你送去馆驿,你别替他送,叫老?爷太太看见了,岂不要气死?!”
臧志和连连点头,也揪着眉,“大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起了这个念头?”
红药隐隐觉得是和西屏有关,朝窗户上一窥,拉臧志和在桌前坐下,“我?要请你帮个忙。”
他脸上一红,“什么事你只管分派就?是了,帮忙不帮忙的,岂不见外?”
“你上回说老?陈叔是个练家?子,可姨太太从前说过,老?陈叔先是在码头上做挑夫,做挑夫的习武干什么?我?觉得怕是假话,你得空暗里到码头上打听打听到底是不是,老?陈叔的大名叫陈关,”
“姨太太干什么要扯这个慌?”
“我?也不知道。”红药握着帕子的手?扣在心口,“不过自从你上回说过后,我?暗里留心,总觉得老?陈叔这个人不简单,姨太太从前说他肩膀上受过伤,昨日玢儿?告诉我?,看见老?陈叔背上有许多伤疤,一道一道的,整齐排列,不像是一般的抓伤。”
排列整齐?那可真不像是意外留下的。臧志和仔细回想,的确蹊跷,老?陈叔几乎从不在他和玢儿?面前裸.露身子。按说这么热的天,男人家?少不得在井前解了衣裳随便搽洗,可老?陈叔却从不“随便”,难道就?是防备身上的给人看见?
红药嘱咐道:“这事你自己暗中查,不要和二爷说。”
“为什么?”
陈老?丈是西屏的人,他身上有鬼,不就?是西屏身上有鬼么?事情又还没弄清楚,时修与西屏此时不知闹什么别扭,这时候去说这些,岂不令他们之间?多生嫌隙?
不过他不懂儿?女情长的繁脞,她只好嗔他一眼道:“没证据的事你去说什么?亏你还是个捕头呢。”
臧志和只得呵呵一笑,换过衣裳,绕去东厢看时修,说起那陈逢财的案子,少不得抱怨周大人。时修听到陈逢财这名字便良心难安,将写的那封辞官书递去,叫他明日一早送去馆驿。
臧志和握着那信,假装不知,仍笑呵呵说陈逢财,“他老?婆这几日常在衙门?外头哭,看见出去个人就?问杀陈逢财的凶手?是谁,周大人好生不耐烦,要不是怕在大人这里落下话柄,只怕早将那妇人捉进去打一顿了。大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周大人那德行,指望他还陈逢财一个公道,只怕是指望不上了,这案子既然是您办的,您可不能半路撒手?啊。”
时修咳了几声,笑意惨淡,“这案子要不是我?办的,陈逢财只怕还不会死?呢。”
“这是什么话?”臧志和稀里糊涂走过来?,“那陈逢财死?了和大人有什么相干?总不能说是因?为大人查案,才迫得凶手?杀人灭口吧?那要这么说,天下的恶事岂不是都不能问不能追究了?”
时修抬头看他一眼,仍是苦笑。
臧志和又道:“人既然已经?死?了,大人再放着不问,岂不是纵容凶手?逍遥法外?大人可不是会借病躲懒的人。”
时修还是不言语,倒了盅茶衔在唇边。臧志和窥着他面色忖度片刻,笑着坐下来?,“大人心里是不是已经?知道谁是杀陈逢财的凶手?了?”
时修无奈笑道:“我?怎么会知道?又不是神仙。”
“那您怎么一点都不好奇?这可不像您,您从前在江都的时候,不是本府的案子都喜欢问喜欢琢磨。”要不是胸有答案,他才不会久病不急,不单不急,这几日还连问也不问。臧志和越想越觉得是这道理?,松懈地坐下来?,“大人到底是大人,足不出户就?将案子琢磨明白了。”
蓦地说得时修一怔,对啊!他连尸体都没看到,凭什么认定?是西屏杀人灭口?!靠情理?之中的推论,说白了,不过是自以为是,自己怎么犯起这个忌讳来??真是该千刀万剐!即便是遇到西屏,也不该使私情左右了判断,一味信任和一味怀疑都是不公正。
他倏忽间?明白过来?,对着臧志和一笑,拍着他的胳膊,“臧班头,我?发现你这个人有时候比我?聪明多了!”
臧志和以为是在讽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哪里敢和大人比,大人要是知道凶手?是谁或是有什么要紧的发现,就?赶紧告诉我?吧,省得我?这几日日思夜想,吃不好睡不好的。”
“我?真的不知道。”这般说着,心里稍微松了口气,登时摒弃先入为主的念头,强打起些精神,将桌上的一干东西都收了去,拿了纸笔来?,“你把发现尸体附近的路径画给我?看。”
臧志和片刻画好,指给他看,“这稻田就?在官道旁边,这条小路就?是咱们往长清河堤上去时常走的那条路,我?想了好几天,凶手?为什么不选择在去长清河的这条小路上动手??这条路上的人烟比官道上更少,动起手?来?岂不更便宜些?”
时修记得那条小路,两面都是树林,人烟稀疏,往前行几里,穿过林间?,路旁有一片偌大的田地,田地下头便是正在修缮的堤口。这么一看,在那林间?小路上杀人,的确比在官道上杀人更便利,除非凶手?就?是有意避开在小路上杀人,或是凶手?等不及行到小路上去就?动了手?。
“姜三爷这几日验尸,验出什么来?没有?”
“没什么新的发现。”臧志和摇摇头。
时修盯着那图,纸起笔来?顺着南阳门?往前画,“当日宝和堂的人说他抓完药就?走了,那时候是还未到巳时,他从南阳门?出来?,行到这岔路口不过七.八里路,大约只要半个时辰,而他是死?在午时,差不多有一个时辰是对不上的,那这一个时辰,他在哪里?”
臧志和猛地一拍脑门?,“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个时辰的事?这一个时辰里,他会不会是和凶手?在一起?”
时修对着蜡烛凝眉,“明日你带我?到宝和堂去,我?倒要看看,从宝和堂出来?,这一路上都经?历了什么。”
臧志和高兴之余,又怀着担忧,“大人,您的身子不要紧吧?”
“死?不了。”时修丢下这一句,又拿起那路线图端详起来?。
月向西沉,更深夜重了,西屏在屋里空自忖度半日,突然取了灯笼点上,一径走去南台房t?中。幸而南台还未睡下,仍在榻上坐着推想凶器,见西屏进来?,忙又去添灯。
西屏瞥见炕桌上画着些石头似的图案,拿起来?细看,“你这是在画凶器?看样子像是石头。”
南台擎着银釭走来?,“说是石头,我?又有些疑虑,按说凶手?若是在路边随手?拾起块石头砸死?了陈逢财,那陈逢财的伤口里应该有些泥灰,可我?细查过,他的伤口干净得很。”
“会不会泥灰被血冲干净了所以你没发现?”
“也有这个可能。”南台笑着点头,“不过这几日差役在路上仔细搜寻过,没有找到带血的石头。而且只有稻田到通向官道那截路上有血迹。”
“这么说,凶手?并不是在稻田里杀的人,只是在那里抛的尸。”
“是啊,可是那路上又没有别的血迹,陈逢财离了茶社,到底又去过哪里呢?”
西屏道:“我?来?就?是为了和你说这个,你和陈逢财在茶社里吃过饭的事,需得告知衙门?。”
南台这几日正在犹豫这个,“我?想说,可是就?怕说不清,毕竟我?是最?后一个遇到陈逢财的,我?怕小姚大人会从我?身上想去你身上。”
“他已经?想到我?身上来?了。”西屏轻叹一声,缓缓坐下。
这几日因?出了这案子,时修又抱恙在家?,南台成日在衙门?忙,倒没留意她已经?好几日不曾到庆丰街上去了。听见这话,不免诧异,前思后想,轻声试问:“我?听臧班头说小姚大人病得又重了些,是不是因?为这个?”
西屏弯着唇苦笑,“他那个人聪明得很,想瞒他是瞒不住的。”
“可他没往下追查。”
南台想想也明白了,时修称病不追查,就?是有意要饶过她,又或许他自己也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追查,所以长病不好。
不过西屏知道,他终究是姚时修,被儿?女私情蒙住心窍只是暂时的,他不可能放任陈逢财死?于非命而不闻不问。因?为懂得这一点,令她既是担心,又是欣慰。
她低着头抿着唇一笑,“他会查下去的,他是个好官。”
南台看见她依恋的笑意,顿觉凄楚,“要是他查到最?后与你为敌,你也能原谅他?”
西屏想着,那又怎么样?犯法之人就?当伏法,只要她在此之前达成心愿,也不会有遗憾,更不会怪他,本来?就?是她有意将他扯到这旋涡中来?的。
她照样温存地笑着,却不答他,“三叔,趁狸奴查对出来?之前,你先将你和陈逢财那日的事说清楚。不必担心,话我?替你想好了,就?说你那时已经?看出陈逢财就?是那假樵夫,当日在茶社等他,就?是问他这事。后面的话只管照实说,他承认了,答应送药归家?后主动到衙门?投案。”
“就?怕小姚大人不会轻易相信。”
西屏起身告辞,“陈逢财到底不是你我?杀的,怕他怀疑什么?”
现在要紧是将杀害陈逢财的凶手?找出来?,也许见机行事,连杀姜潮平的罪名也可推此人头上,这倒是她脱罪的好机会,反正死?无对证。何况时修此刻摇摆不定?,只要给他查出杀陈逢财的不是她,那么他想要绕过她之心,也会变得顺理?成章。
临走前,她又拾起炕桌上的画纸仔细看了看,笑道:“三叔,你看你画的这些,像不像一件陈设的玉器?”
南台惊讶着接过来?,见她朝对面墙上望着,也跟着望过去,他那条案上正摆着一座圆润的小玉山,料子并不好,不值什么钱,只作陈设之用?。
如此一来?,次日南台不仅将当日见过陈逢财的事对臧志和说了,连凶器也告诉了他。臧志和又回去告诉时修,倒省得时修从头查起了,只和臧志和到那茶社去对证。
茶社的伙计说下的时辰和南台说的不差,不过时修也不全信南台所言,仍问那伙计,“你可曾听见他们坐在这里说的什么话?”
那伙计摇头,“没听见,只是那位斯斯文文的官人给了我?些钱,叫我?替他买了些熟食来?,像是请那个乡下汉子吃饭。”
臧志和笑道:“还是姜三爷心肠好,看陈逢财可怜,来?劝他投案,还请他吃喝。”
时修心存疑虑,却没驳他的话,沉默地举起茶盅朝官道上望着,“咱们往前去走走。”
在家?关了几日,蓦地出来?,倒觉神清气爽,不过给风一吹,更添了些咳嗽。臧志和走在一旁,时时观他脸色,“大人不要紧吧?出来?半日了,要不咱们回去歇会,明日再来??”
“既然已经?出来?了,还啰嗦什么?”时修只管一路走一路看,此刻也是午间?,来?往行人并不多,可毕竟是光天化?日之下,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砸死?人不被人发现,却是件难事。
他低头沉思着,任由?路上的风将他水色的发带向后扬起来?,“你要是给人砸个一下两下,你嚷不嚷?”
臧志和笑道:“我?不单要嚷,我?还要回头打他哩!”
“对啊,据你说那陈逢财也是个身材壮硕的汉子,一两下砸他不死?,他不可能不反抗,除非当时行凶的不止一个人。而且这一路上,你们搜查了几日也没发现血迹,是为何?”
臧志和抓着脑袋一笑,“我?要是知道,也不必让大人病中出门?了。”
刚好有辆马车从身后驶来?,那嘎吱嘎吱的声音碾过时修的脑子,他往路旁让开,望着那车渐行渐远,慢慢笑了,“凶手?当日是在马车上行的凶,你想,能用?玉器做陈设的人,想必也不是什么贫寒之人,既如此,出门?也许是乘车。加上赶车的人,就?有了帮手?,在车上砸死?人,血迹也不会留在路上,也没人瞧得见。马车行到那稻田边,二人趁路上暂且没人,便将尸体抬去田里,所以只有到田里那一截才留下了血迹。”
“说得是!”臧志和当即点头,可随后又糊涂,“可那陈逢财身强体壮,也不像会给人轻易就?撸上马车的,难道凶手?他认得?”
此刻正走到那稻田边,时修顿住脚,朝去往长清河那条林间?小路上眺望。望着望着,眼睛转了两回,忽然把眉一皱,“走,立刻去衙门?,我?要见见那陈逢财!”
第080章
断魂堤(十五)
按说要回衙门,
得由官道上折返回南阳门,这路上又没有车轿可雇,二人走得风驰电擎,
这一日算下来脚程不少,
时修本是病中,
有些支撑不住,
忽觉胸闷气短,
一阵咳嗽间,又咳出一口血来。
臧志和心下懊悔,忙来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