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还是?一阵安静,他不?得?不?睐她,“二嫂在想什么呢?”西屏回神,抬头看他一眼,笑了笑,“噢没什么,我在想太太现吃的那副药方。”
如今南台对卢氏的病并不?大关心?,倒觉得?她是?罪有应得?,老天的报应。他顿住脚,“这会想必大伯母起来了,二嫂快进去吧。”
西屏也顿住了脚,“三叔,你二哥的死,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么?”
南台别?着眼珠子回想一阵,摇摇头,“没有啊,二嫂问这个做什么?”
“噢,我听?你说狸奴在问,所以就想是?不?是?你二哥的死有什么蹊跷。”
“没有,小姚大人只是?偶然?走到了那里,听?工房的杨主事说起来,所以问问。”
西屏点点头,特地?向他笑笑,把手里的灯笼一并给了他,“三叔把我这盏也拿去,路上不?好走。”
言讫折身往回走,路上想着姜潮平去年落水之?事。那时候重阳节刚过没几天,姜潮平和人到陆三集去看处房子,原是?预备在那里开一家酒楼客店,可那日去后,到傍晚也不?见归家,直到二更天过了才见他骑去的那匹白马独自跑回家,家里就猜他在外头出了什么事,卢氏忙派了二十?几个家丁连夜沿途去找,乱忙了一夜也没找着,第二天去报官,下晌才由长清河里打捞起尸首。
后来沿途查访几日,才发现他是?从长尾山前段山路上坠河而?死。尸首抬回衙门检验,倒是?在身上发现了好些伤痕,不?过那坠河处有山崖,那些伤是?在石壁上跌撞出来的。别?的,再没什么可疑之?处,就将尸首接回来安葬了。
再过两三月,渐渐就起了谣言,说是?西屏那日撺掇奸.夫尾随着姜潮平,等他行经长尾山时趁势将他推下山崖。可笑的是?谣言传得?风生?水起,却说不?出个奸夫的姓名来。时日一久,西屏慢慢看穿,那些谣言就是?卢氏私下叫于妈妈等人散布的,为的就是?断她将来自行改嫁的念头,因为他们替她相中了丁家。
不?过卢氏忙来忙去,竟是?白忙一场,如今她疯疯癫癫,脑子里什么事都想不?起来。
西屏进屋去,就看见她抱着个枕头在榻t?上拍着摇着,嘴里嘀嘀咕咕,“二哥,你怎么不?说话啊?怎么不?叫娘啊?你怎么又病了,老天爷,把这些病都过到我身上,叫我儿?子早点好起来吧!”
姜潮平自幼体弱多病,大家都说,他后来长不?高?,就是?小时候药吃得?太多的缘故。
第068章
断魂堤(〇三)
话说西屏服侍卢氏吃药,
吃了半碗,那卢氏突然一扬手,把?药碗打翻在地,
一溜烟跑进了卧房里。三个丫头一壁拿笤帚来收拾,
一壁摸了帕子?给西屏搽裙子?,
一壁安慰西屏。
西屏神色如常,
弹着裙子?进卧房里寻卢氏,
只见卢氏瑟瑟缩缩蹲在那梳妆台底下,眼睛防备地盯着她,嘴里一阵嘀咕,
“你想下毒害我?,你想下毒害我?是不是?你是鬼!来找我?寻仇的?是不是?我?才不吃你喂的?东西,
我?不吃!”
疯话竟也?说得人心中忐忑,西屏拉开梅花凳,蹲下去看她,
她却双手抱膝,
把?整张脸恐惧地藏进手臂里。
有个丫头进来道:“太太成日家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
鬼啊神啊的?,要不然就说又人要害她的?命,
有时候吃饭正吃得好好的?,忽巴巴地又说那饭菜里下了毒,
砸桌子?摔碟子?的?又闹起来。”
西屏回首,
“四姑娘来服侍时也?是这样?”
那丫头点头,
“谁服侍都一样,
昨下晌吃晚饭,
还浇了于妈妈一裙子?的?热汤。”
西屏放心了,就怕她这些疯言疯语专对?着她说的?,
时日一久,不免惹人多心。她起身?让开,“把?太太拉出来吧,还有半碗药没吃呢。”
那丫头忙笑着答应,一面拉了卢氏出来,安抚在榻上,又端了一碗药,还是西屏亲手喂,一汤匙一汤匙的?,耐心十足的?样子?。
喂完药又叫来丫头们嘱咐,“你们素日多添点耐心,我?看太太这一阵都有些瘦了,她要是摔了碗,你们别嫌烦,再叫厨房里端来喂给她吃。省得饿瘦了太太,老爷回来,从我?这个做媳妇的?起,上上下下,大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还有,三姨娘和?四姨娘都是太太房里的?人,叫她们也?常来服侍着,别人也?罢了,后边屋里三姨娘我?看她素日就伶俐能干,房中许多事,问不着于妈妈的?,倒可以多问问她。”
那三姨娘一向会来事,从前服侍奉承卢氏就十分在行,这屋里的?丫头也?都巴结得好,连惯来爱刻薄爱挑事的?于妈妈对?她也?有几句称赞。丫头们乐得高兴,又想着过阵子?老爷回来,家务事必然还是没空理会,少不得三姨娘也?要出来帮着主持,何不这时候大家都把?关系处得更?融洽些?故此都点头称是。
却说西屏服侍完汤药出来,回房洗过澡,又转去袖蕊房中商议中秋之事。今年?流年?不利,家中不顺,又是热孝,不宜太热闹,因此两厢商议下来,家里头不过应景吃个团圆饭,只是外头亲友们的?人情客礼不能亏。于是按门按户分配下来,按旧例各自往亲友家中走动送礼。
若论亲友,西屏也?没旁的?亲友,头一份想到姚家,回房便拟了张单子?交给裘妈妈,“你到库里,叫他们按单子?上的?预备好了,码头上托个往江都去的?船家送去,还有这封信一并捎过去。”
裘妈妈一看礼不少,又细碎,口生抱怨,“从前从未给这姚家送过礼,头一回送就送这么繁琐,又是外乡,有些麻烦吧。”
“又没叫妈妈去送,您嫌什么麻烦?”西屏冷哼一声?,“妈妈这么大年?纪,怎么越来越不省事?从前不送,是因为没有联络,如今我?既然和?他们联络上了,哪有不礼尚往来的?道理?何况我?姐夫还是扬州府台,这点子?东西,妈妈就替老爷太太心疼起钱来了?”
嫣儿听了直捂嘴笑,催她下去,“妈妈,不是我?说您老人家,您的?心眼子?就是比不上于妈妈活泛,都这时候了,还来和?奶奶为难,您当?这家里还是从前的?光景啊?”
裘妈妈会悟过来,如今早翻了天了,就剩个袖蕊还是和?从前一副心肠,却是个外强中干,太太不能主事了,她近来也?多听着郑晨的?话,而郑晨为人大方,许多意?思倒与西屏不谋而同。
思及种种,裘妈妈不敢话多,反还巴着问:“小?二?爷那头呢?他一个人在泰兴,缝此团圆佳节,恐怕孤单,奶奶看怎么处?”
西屏淡淡一笑,“他倒不要紧,到中秋那日,送些好酒好菜过去,我?过去陪他吃饭,就混过去了。”
亏得她提醒,西屏想着该去庆丰街看看,吃过午饭便坐轿去了那边房子?里。自从那日下过雨,便不似先前那般热了,日头晴得恰到好处,三姑娘也?肯在太阳底下卧着睡觉,乍看去黑漆漆的?一团,西屏走去摸它?一把?,它?悚然一惊,睁开眼见是西屏,又歪下脑袋睡了过去。
适逢时修从正屋里出来,便怀抱双臂斜靠着廊柱看她逗猫,只不出声?,直到西屏和?三姑娘闹着闹着怄了气,撑着腿站起来骂它,“没良心的?,还想挠我?!”
他才笑了,“它不过虚抬爪子比划两下,哪里就挠着你了?”
西屏意?有所指,狠道:“最好是虚比划,要是真挠着我?,我?倒要看看谁厉害!”
时修觉得她有点指桑骂槐,一看四下无人,忙笑着来拉她,“又不是我?要挠你,你对?我?凶什么?快随我?进屋,太阳底下也不怕晒。”
西屏把身子一别,“不怕!”
他嘿嘿一笑,“你不怕我?怕,把?你晒伤了我?岂不心疼?进屋坐着,给外甥个孝顺的?您的?机会,让外甥亲自给您瀹碗好茶吃。”
“哼,你这里能有什么好茶?你那点茶叶还是我?叫人给你送来的?。”
“有的?有的?,你也?太瞧不起我?了。”
死?拉硬拽地将西屏拽去东屋坐着,往厨房里去瀹茶,可巧红药已在里头生火烧水了,时修偏嘴欠问一句:“你在厨房里,怎么听见六姨的?声?音不出去和?她招呼?”
红药没奈何地笑了笑,“我?真去招呼,你们脸上会好看么?二?爷去吧,您又不会这些烧水烧茶的?事,就别在这里添乱了。”
时修只得笑呵呵过去,西屏一看满院都没人,因逐一问起。时修道:“臧班头我?派他跟着工房的?人到芙蓉庄招工去了,老陈叔和?玢儿出门采买,红药在厨房里呢。”
西屏脸上一红,隔着窗屉朝对?过望去,“红药在厨房里啊?那她才刚一声?不吭的?。”
“她怕我?们面上不好看。”
她益发臊了,“我?们面上会有什么不好看的?——”
“你说呢?”时修说着,将炕桌顺到墙根底下,朝她扑来,“你最会装模作样了,脸上虽没画油彩,却比唱戏的?都来得。”
西屏望着他的?眼睛,“你觉得我?在你面前也?是假装的??”
时修一面把?手伸进她斜襟里去,一面嘿嘿笑,“那谁知道。”
不想西屏真生了气似的?,一把?推翻他,背身?坐起来,“你这话真叫人伤心。”
“我?随口说笑的?。”时修怔一下,手抚到她小?小?的?肩头上握着,“怎么忽然不禁逗了?”一面将她搂在怀里,隔会见她面色虽缓和?了些,还鼓着腮帮子?,他捏过她的?下巴,一点一点亲着,“我?知道你在我?跟前使性子?是因为喜欢我?。”
西屏笑了,捶了他一下,“少自作多情!”
他握住她的?拳头,“难道不是?越是你喜欢的?你脾气才越坏,不喜欢的?才是通情达理,你小?时候就这样,常和?我?过不去。”
“谁和?你过不去了?分明?是你爱找我?麻烦。”
时修不否认,没皮没脸地笑着,握着她的?手摩挲一阵,又把?她的?手握下去。她感到手背上碰到块烙铁似的?,忙把?手蜷起来要抽回去,他却拽着不放,贴着她耳根子?低声?说:“给你个机会报复回来,小?命交在你手里,好不好?”
西屏从脖子?红到脸,狠狠剜他一眼,“怎么说得像是我?占了便宜似的??”
他在耳边轻轻笑着,潮.热的?气.息.呼在她脸上,“你这还不占便宜啊?只要你不高兴了,使劲一捏,我?下半辈子?就交代在你手上了。你可是握着生杀大权哩,握不握?”
她仍死?死?攥着拳头,“我?才不要!”
成吧,这也?不是时候,时修只得松开她的?腕子?,手却留恋难舍地抚.着她的?背。隔着薄薄的?衣衫,仍能摸到那片凹凸不平的?疤痕,他忍不住问t?:“这到底是怎么弄的??”
西屏眼梢轻斜,没所谓地道:“那年?冬天和?姜潮平吵架,他推了我?一把?,我?恰好跌在炭盆上,就给烫了。”
原来如此,他一时只知痛心,低头亲.在她背上。
有人轻轻敲门,西屏去开,红药端着茶进来,一看他二?人倒是衣衫齐整,应当?没做什么叫大家难为情的?事,心头蓦地松了口气,笑盈盈把?茶端去炕桌上。
西屏浅抿了一口,果真是好茶,却不是她送来的?,因问哪里来的?。红药道:“是周大人打发家下人送来的?。”
“周大人?”西屏欹墙站着,背着手,不由得好笑,“周大人怎么想起给你送茶了?我?一向听说他们周家只有进没有出。往年?节下,姜家不论送去多少礼,你知道他们家还什么?”
时修歪在榻上睇着她,“还什么?”
“两碟荤菜,还有他夫人亲手做的?一双鞋垫。”
红药噗嗤笑出声?,“姜家原有那么多人口,她做的?鞋垫到底是给谁穿?”
“自然是给太太,太太每回当?面千恩万谢收下,转背就扔了。”她缓缓走回来坐,“所以他舍得把?这样好的?茶送你,只怕是别有用心,是不是你上疏参他的?事情给他知道了?”
时修细想想,“我?那奏疏是在家中写的?,私下叫臧志和?送去馆驿里,他怎么会知道?就算是他在京中有什么人脉要转告他,也?为时尚早,这会奏疏都还在路上呢。我?也?觉得奇怪,前些时我?们分明?还为给邹岚定罪之事争论不休,我?还以为我?得罪了他,倒想着给我?送茶叶。”
“你也?别想了,反正他总不会在茶叶罐子?里掺毒。过几日我?要到他府上去送中秋节的?节礼,到时候我?替你打听打听。”
正说着,见臧志和?回来了,一脑袋汗,匆匆在院中打过招呼,便钻进厨房里打水洗脸。西屏递了个眼色给红药,“你还不去帮忙?”
红药原要去的?,给她一说,倒不好意?思动弹了,就在那凳上坐着,“我?又不是臧班头家的?丫头。”
“你自然不是臧家的?丫头,你要做,就做臧家的?主人了。”
红药脸上一红,背过身?去不理她,未几臧志和?进来,她又借故出去了。
臧志和?自凳上坐下来回禀时修,“今日在芙蓉庄找了六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和?他们说好了,明?日就分派他们去那两处堤上帮忙。”
时修点着头,“叫工房的?人和?他们说,这回要是干得好了,明?年?修桥的?事,还用他们。”
“修桥的?事定下了?”
“早上集议,周大人马上就答应了。”
臧志和?道:“他答应得倒爽快,只是我?在府里听账房说过,这两年?库里的?银子?吃紧,难道县上有钱?”
时修瞥了西屏一眼,笑道:“周大人倒替府库里想得周全,他说做出账来,看看要多少钱,到时候请府里拨一半,另一半,他出门找县上的?乡绅们商议,请他们捐些。亏周大人想得出来这赚钱的?法子?,哄着有钱的?豪绅们多多捐了,剩余的?自然落进他荷包里去。只怕豪绅们出了钱,陆三集和?芙蓉庄的?百姓,也?少不得也?要出钱。如此一来,既不必花费朝廷的?银子?,自己又赚足了,连牵头的?豪绅也?能跟着赚些。他早上私下里同我?商议的?时候,我?就听出他这意?思了。”
那牵头的?“豪绅”自然是指姜家,西屏事不关己地笑了笑,“噢,怪不得他给你送茶叶,原来是要你装聋作哑,反正朝廷没亏钱,劝你往后就是看出什么来,也?不要多事。”
时修点头叹了声?,“从他这意?思里,我?倒想起来,只怕姜家低价让赈灾粮的?事,也?不过是笔官商合谋的?生意?。”
西屏渐渐正色,“就算如此,这也?不该你管的?,我?劝你不要多事,免得惹祸,连姐夫和?你大哥也?跟着倒霉。”
他只得悻悻然一笑,又转头问臧志和?,“对?了,我?让移栽几棵树到那山崖边上,可移了么?”
臧志和?点点头,“按大人的?吩咐,在林子?里挖了几棵树去那地方,他们挖坑的?时候发现那里原本就长着几棵树,不过只剩点烂根埋在土里,像是原来的?树死?了,他们怕移过去的?树也?不能活。”
倏然似一道闪电劈过西屏心里,窥看时修,他也?突然正色端坐起来,“你说那土里埋着些烂根?”
“是啊。”
“就是姜潮平摔下山崖那拐弯的?地方?”
臧志和?仍是点头,“对?啊。怎么了大人?”
西屏咽了咽喉咙,也?奇怪地盯着他,“怎么了?有哪里不对?么?”
时修拿不准,忙站起身?,“快牵马,咱们到长清河去一趟。”
说着就要走,西屏忙站起来劝说:“这会出城,只怕走去天都要黑了,明?早上再去不成么?”
这也?是,只怕跑到那地方也?是什么都看不清,便作罢了,仍坐回榻上思索。
西屏歪下脸瞅他,“到底有什么不对?之处?”
时修空张着嘴片刻,方道:“可能姜潮平不是死?于意?外。”
西屏与臧志和?皆吃了一惊,一齐问道:“为什么?”
“前几日我?们查看看那处地方的?时候,那路旁都长着树,只那拐弯的?路旁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只有些杂草。本来这山野之地,树木自然而生,一处长一处不长的?也?没什么奇怪,可臧班头方才说,那土里有树的?烂根,可见原来是长着树的?。”
臧志和?想了想道:“可能是长了,又死?了,这有什么稀罕的??”
“所以我?说要去查看查看。”语毕沉默片刻,时修又笑了笑,“什么树会死?得那么彻底,连个枯木杆子?也?没留下,还真是耐人寻味。”
西屏不则一言,听见外头“咿咿呀呀”的?声?音,想必是玢儿和?陈老丈回来了,她抻直了背朝窗外看一眼,果然见陈老丈背着一篓子?菜蔬进了厨房。
隔会红药便从厨房转到这屋里来,在门口站着道:“老陈叔在街上买了只野兔,姨太太今日留下来吃饭吧。”
“好啊,好些时候没吃过野味了。”西屏拔座起来,“我?去瞧瞧兔子?去。”
跟着红药过去,看见厨房角落里有个大竹筐倒扣着,里头困着只灰色的?兔子?。西屏蹲在地上看,笑说:“看这样子?是有几斤肉,怎么吃好呢?”
红药瞥一眼道:“我?看就卤炖兔肉好了。唷,家里缺几味料。”说着解下围布搁在灶上,“隔壁不远就有家药铺,我?去买,姨太太,您帮我?看看火。”
待她一走,西屏便走去灶洞前坐下,闲散地捏住钳子?,一根一根添着柴火,“狸奴对?姜潮平的?死?起了疑心。”
那陈老丈舀水的?手稍稍一顿,朝窗户对?过哨探着,对?面不知几时阖上了窗,这倒好,他开口也?不怕给人看见了,“怎么会忽然起疑?”
那嗓子?嘶哑得紧,像是很费力才发出的?声?音,西屏听了也?有些不习惯,不由得看他一眼,顺便扭头看看窗外,“狸奴到长清河去查看河堤,走到长尾山,原本没觉察什么,可他叫人移栽几棵树到那路边作栅栏,今日挖坑的?人发现地里有些烂根。”
陈老丈拧着眉,“如此他就起了疑?”
“您不知道,他这个人心细如尘,一点点不对?他都能看得出来。他方才就急着要去查看,被我?劝了下来。”
陈老丈走去揪出那兔子?,拧着它?的?耳朵摁在灶上,手起刀落,一刀便抹了兔子?脖子?,“我?今夜去把?那里收拾干净。”
西屏想了想,却摇头,“这个时候做得越多,露出的?马脚就越多。咱们还是先静观其变,好在他发现什么都会对?我?说。”
陈老丈的?目光穿透浓浓的?水蒸气,在她脸上凝了片刻,轻轻点头。西屏耳力好,听见红药回来的?脚步声?,眼神一变,横起胳膊捂着嘴直咳嗽。
红药忙赶进来接手,“姨太太让我?来,省得飞您一头柴火灰。”
西屏起身?走开,却不出去,就看陈老丈给兔子?放血,看得直攒眉,又禁不住要看。
透过蒙蒙窗屉,时修看见她背着手欹在门板上的?侧影,穿着素净的?衣裳,挽着头,脖子?伸着朝里看,又嫌弃又好奇的?势态,似静似动的?风韵。
他面上不禁笑起来,却沉声?静气地吩咐臧志和?,“一会吃完晚饭,你还是到姜潮平摔死?的?地方看一看。”
臧志和?搁下茶碗,“大人不是说明?早上再去么?”t?
“我?有些不放心。”时修暗暗扣眉,“你嫌麻烦?”
臧志和?忙笑,“怎么会呢,只是大人要我?去看什么?那些烂在地里的?树根?”
时修扭过头来,勉强笑了一笑,“树根有什么好看的??我?是要辛苦你在那里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待什么兔?”
他又摇手道:“算了,别去了,大晚上怪折腾人的?。”
弄得臧志和?满头雾水,“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
他却空张着嘴,半晌不答,咬住了嘴皮子?。其实自己也?说不清,只是一种感觉。很奇怪,他一直不靠感觉办案,可这回不知怎的?,一切莫名其妙的?感觉都像是一条线拉扯着他。从前抽丝剥茧只为求证“是”,这回好像是为求证“非”。他希望姜潮平的?死?和?西屏没什么牵连,所以试着排除一切疑惑。
最后他吁了口气,漫不经意?地道:“你还是去一趟吧,碰碰运气。别和?一个人提起。”
臧志和?莫名其妙笑起来,“大人到底要我?去看什么?”
时修没奈何地吊高了眉,“随便看看,就随便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打那里经过。”
大晚上的?,谁会经过?臧志和?不明?白,可问来问去,见他也?似乎说不明?白,也?就不问了,反正照他的?话去办就是,便稀里糊涂地点头答应。吃完了茶,说往厨房去帮手,就走开了。
一会就看见西屏绕廊走来,还未进得门,时修先提起懒洋洋的?调子?问她:“杀兔子?好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