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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干什么啊。”金鼠姑欲哭无泪,来到书房就往地衣上趴。

    安时礼走到案前研墨:“教你写信。”

    “写信干什么?”金鼠姑头没抬。

    “董公子写了封信与你,你不打算回?”

    “我又不知道他写了什么。”

    安时礼为金鼠姑收到这封情书醋,醋归醋,还是要说清楚。要不就要一直瞒着金鼠姑,防着董鸿卿,但这样误人青春,教人伤心,可不兴因醋而害了人。

    安时礼一字不漏,将董鸿卿的信中内容说与金鼠姑听。

    信中的语言晦涩,金鼠姑听不懂,安时礼只能逐句译之。

    听完安时礼的解释,金鼠姑怔怔的,还是云里雾里:“所以说,董公子喜欢我吗?”

    “是啊。”如果可以,安时礼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说来我也蛮喜欢董公子的,嘿嘿。”想起董鸿卿温柔的庞儿,金鼠姑痴痴一笑。

    笑时余光抹见烛火下有一张死僵的脸庞,她敛了笑,拿起笔来,低头在纸上乱写乱画,“我知,大宗伯没有爆。”

    金鼠姑的话并未让安时礼高兴起来。

    一直以来她的喜欢似乎只是在肉体上的喜欢,他爆了以后就可以拍拍屁股,一点也不留恋,找另一个俊郎儿继续欢好。但他的喜欢却是超过了肉体上的喜欢,时常念她的好,笑她的娇,纵她的坏,她无忧便是好。

    他喜欢金鼠姑,和董鸿卿的喜欢一样。但金鼠姑对他的喜欢,可能和对一道食物的喜欢是一样的,随心而变,没有道理。

    意识到这一点,安时礼愈发忧愁,如果金鼠姑的喜欢是这般的,那逼她写信回绝董鸿卿,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安时礼微微弯了腰,眼里掉光,注视金鼠姑问道:“金鼠姑,你喜欢我吗?”

    眼皮一抬,屋内燃烧的烛火映入安时礼的眸子里。

    烛火亮然,还因偷钻进来的寒风摇曳,眸子里的烛火也跟着摇曳,掉光的眼也溢光彩。

    这道光彩是从外界借之,不能和眼眸之色融合,看起来有些不自然,背光而坐的金鼠姑,叉开五根指头,在安时礼的眼前来回一晃,欲把烛光遮去。

    指头在眼前晃,安时礼没有眨眼,把刚刚的话再问一遍,这一次的语气坚定了不少。

    烛火四面都有,晃来晃去都没遮去一点,金鼠姑泄气了,放下手,回道:“喜欢,也不喜欢。喜欢大宗伯的美,不喜欢大宗伯的贱。”

    金鼠姑说的贱,与壳被踩爆了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一想自己的壳被踩两次,金鼠姑的伤心止不住,她拍起安时礼的脸,道:“啊,大宗伯,你真的贱兮兮的,为什么一定要把我的壳踩得稀碎呢。”

    ……

    田螺啥时候能意识到自己喜欢孽障大人呢

    大概就是在孽障大人出事的时候吧

    弟六十五章酸溜溜的田螺姑娘

    “罢了,回去睡吧。”安时礼带着笑容叹一声气,金鼠姑的性子生就天真无邪,不热衷世故,也不流于世俗,过分懂得情爱,对她来说未必的一件好事。

    “大宗伯不是说要教我写信吗?”金鼠姑已经不困了,反倒有几分精神,来书房不是写顺朱儿,她便有兴趣了。

    安时礼收起纸笔,精神萎靡,回:“你已知信中内容,日后相见时,想怎么回就怎么回吧。”

    “好吧。”金鼠姑爱上了书房铺的地衣,比寝室里的地衣柔软,也比硝熟了的兽皮暖和,她爬到角落里去,合上眼皮后美滋滋睡下了,看样子是打帐今晚在这里睡一夜。

    劝不走人的安时礼,无可奈何,也在书房里将就睡了一夜。

    二人各自在舒服的地方入睡,半夜时安时礼因冷,打了若干个喷嚏,声音虽小,但恢复耳力的金鼠姑听得清楚,她动了恻隐之心,主动爬过去当了他的壳:“贴贴。”

    金鼠姑只当了半个时辰的壳,睡眠深时,人往下一溜,溜到安时礼的身边去了。

    安时礼是因一阵忽来的酸痛醒来的,醒来后腰背比做了六次的时候还酸,扶着腰走了一圈,发出痛吟来:“好沉……怎么回事……”

    活动了好一会儿的筋骨,安时礼整装去上朝,昨日因掉神而没有听见瓦剌来朝贡这一大事,事来突然,瓦剌又乃奸诈强悍之番人,不留张本,就此遣回,虑其不悦,边地易发起打征尘,大臣一时无计可施。

    昨夜安时礼教金鼠姑写名字时,见“鼠”字而心生妙计,只需托言甘肃多处爆发鼠疫,病患无数,一时间难控制,不便接待外来贡使,而他们也不能绕过甘肃入京来。

    万岁爷一听,觉此计可行,与在朝大臣商讨一番,便让礼部写好文书,差人八百里加急送至甘肃总兵处。

    暂解决了一事,还有吐鲁番贡使回番一时。不过贡使回番,多由兵部来负责,安时礼总算能松口气歇息一会,当日票拟后,到师傅哪儿学做壳,也就是学陶瓷工艺。

    安时礼聪慧,态度认真,学了几日,做个壳绰绰有余,但精益求精,力求完美的人,今日一刻不辍,学了一个时辰才回府。2306︿9﹀2︿3―9﹛6﹕

    今日有些闹闹和和的,安时礼一下马车,便见到一幅依依不舍的相别之景。

    门首的右侧围了一群人,有昨日诈熟叫董鸿卿买馒头的虞蛮蛮,啃食囫囵水晶鸭的胖姑娘,还有被虞蛮蛮称呼为苍迟哥哥的男子,以及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男子。

    这男子是扬州东关街开美人胭脂铺的虞半白,手里抱着昨日金鼠姑救治的小白狐。

    小白狐和金鼠姑一样,是只精怪,姓裴名姝,在东关街里开着柳惊香鱼铺,与扬州的神仙精怪打交道,身份不一般。

    裴姝乖巧地趴在男子的手臂上酣睡,安时礼下马车时,虞半白从袖中拿出一盒东西送到金鼠姑面前:“多谢姑娘救了它,我乃与脂粉打交道之人,没什么东西可以送给姑娘。冬日寒风伤肌,这般,我便送姑娘一盒玫瑰润肤膏吧,每日睡前抹上,润肤又美肌。”

    “谢谢虞公子。”金鼠姑不客气地接过来,没一点防备之心。

    虞半白的肌肤吹弹可破,鬓边簪绒花,也是个貌美的郎君,金鼠姑必定是喜欢的,安时礼眼角一红,带着醋意,咳嗽一声:“你们是什么人?”

    “大宗伯!”金鼠姑眉眼弯弯,“他们是小白狐的主人,今日是来接小白狐回去的。”

    身穿公服的安时礼步子沉稳,眉眼展开,拿出了面对外来使者的态度,在官场上斡旋多年的文臣,气势也并不弱,吓得那胖姑娘脚步一挪,将身子藏到苍迟身后去。

    虞半白从容不迫地行一礼:“多谢安大人救了这只小白狐。”

    “大宗伯,原来我们昨日救的小白狐,喜欢吃鱼。昨天它去河边抓了一条好大的鱼,好不容易抓到的鱼却被一只老鹰盯上了。那老鹰和小白狐抢夺鱼,小白狐不肯让步,老鹰一气之下,就把鱼和小白狐一起叼上了天。呜呜,老鹰实在是太凶猛了,可怜的小白狐。”金鼠姑为小白狐打抱不平,说到关头,两只脚交替乱叠雪地。

    安时礼的戒备之心并未松懈,找回裴姝,虞半白没有在这里多勾留一刻的想法,再次道谢以后,抱着裴姝离去。

    东海的龙太子苍迟是条懒惰的乖龙,从头到尾都在打呵欠。离开前,虞蛮蛮又诈熟了,不过这次诈熟,是记忆出现了问题,它一蹦一跳地到安时礼面前,笑道:“你是昨日给我买馒头的公子吧?谢谢你,昨日的馒头可好吃了,我好喜欢。嗯,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再给我买……”

    话未毕,就被苍迟拽走了:“虞蛮蛮,你没脸没皮。”

    昨日给她买馒头的明明是董鸿卿,不知道这姑娘是真的记错了还是在装傻,安时礼无奈一笑。

    脸上的笑容还在,耳边忽然来了一道金鼠姑的骂声:“大宗伯,你的肉一点也不香,臭臭的,臭死了。”话落地,金鼠姑蹲到地上团起的一个雪球往安时礼身上砸。

    双臂暗藏蛮力的金鼠姑,将雪球砸偏了一些,那些雪球砸到安时礼的肩膀后和火星子一样散开,落到了地上。

    雪球团得松波波的,安时礼身上的衣服也厚实,没有什么攻击性,雪球砸下来,他不疼也不痒,但肚皮里的疑惑渐渐溢出来了:“我怎么了?”

    金鼠姑双颊通红,在门首前指骂安时礼心不纯:“你花银子给别的姑娘买了好多好多的馒头。你是我的壳,你怎么可以给别人买馒头呢,你都没给我买过馒头。”

    第六十六章大宗伯要出差(1)

    “自己都喜欢又韵又俏的姑娘,还不许我喜欢俊郎君,你人品儿矬,形容儿猥琐。”金鼠姑皱眉黛,步儿在原地滴溜,知识浅薄,但骂人滑熟。

    给虞蛮蛮买馒头的是董鸿卿,但虞蛮蛮是一条鲤鱼精,鱼的记忆差,成精了也差,认错了人,记不清事物是常有的事。

    因为一个记不清,安时礼莫名被扣了个多情的帽子。

    不过金鼠姑为此事生愤怒,口角乱喷,质问的口气酸溜溜的,安时礼心情大好,问:“你不高兴?”

    金鼠姑皱粉鼻不理人,安时礼抬起手,半掩不住上扬的嘴角:“你不高兴?那我可高兴了。”

    “你个臭东西。”金鼠姑往旁边呸一声,气丕丕跑开。

    安时礼慢腾腾地跟着地上的蹭痕走,路上遇到阿刀,出声吩咐他从今日起,每二日炖一回补汤。

    “晓得晓得。”听了吩咐的阿刀,脸上的笑意比安时礼的还灿烂,嘴里念着鹿茸、乌鸡、羊骨等字眼来到胞厨。

    金鼠姑的足迹断在自己的寝房前,安时礼敲门三声后推门进入,却未见里头有人影,不用想,也知她变成了原形,躲在瓶罐或暗处中发闷气。

    “唉,真是窨子里秋月!我没有给那个姑娘买馒头。”安时礼不知道金鼠姑躲在了何处,只好对着窗子自言自语,“她认错了人。”

    话音久绝,等上片刻,金鼠姑也不肯现身来,怕她饥饿口渴,安时礼找饔人要来了一碗牛奶子和一碟绿豆糕,放在最显眼的地方,然后回书房去等待。

    原来没心没肺的田螺精也会醋,那醋起来着急的样子颇新鲜,眉头一皱,妆助她十分吃喜。

    安时礼的嘴角整日价上扬,看书之际也在笑,到了夜幕降临用晚饭的时辰,才发现自己的脸颊已笑得僵硬。

    “还在生气……”不知不觉天边只剩下一点蓝光,金鼠姑一个下午都没有出现,安时礼放下书本,提一盏兔形灯笼去找她。

    金鼠姑的寝房没有掌灯,里头乌漆嘛黑一片,不知她在不在里头。

    推门前,安时礼敲了三下,推开门后,提高灯笼将四处照明一遍,没有发现金鼠姑的身影,但白日里拿来的牛奶子和绿豆糕有人动过,盘里只剩下一点碎屑,碗里的牛奶子留了一口,剩下的一口牛奶子因为寒冷凝结成了光滑的白膏之状。

    发脾气的人儿也禁不住食物的诱惑。

    人不在房里,问了府中的人,也无人见过她,安时礼忽然着急:“不会又出走了?”

    这种时候离家出走只会被冻成冰,安时礼在府里找了一圈,无果,坐不住要去外头找一找。

    寒信早报,没有日头温暖的冬日,风像一把刀子,刮得裸露在外的肌肤涩疼。

    雪渐渐下得恶躁,安时礼呵热冻僵的手指回寝房添衣裳,他想添上衣裳后再出府,但好巧不巧,找了大半日的人,原来在自己的榻里趴着:“原来在这里头。”

    心头一松,似乎也没有那么冷了,安时礼无声无息走向榻边,趴在榻里的金鼠姑坐了起来:“大宗伯臭臭的,但是榻里还是香香的。”

    “不生气了?”安时礼欲坐到榻沿上窝盘窝盘金鼠姑。

    但他的屁股没贴上去,就被金鼠姑踹了一脚:“你太臭了,不要挨近我。”

    看这样子她还在生气,安时礼颇有耐心,再解释:“我不认识那个姑娘,不过昨日在街上遇见过,给她买馒头的是董侍郎,她啊,认错人了。”

    “哼。”金鼠姑乱下风雹,哼一声后脸儿转过,不看安时礼,“又不是瞎了眼,你和董公子也不是一胞所出,模样不似,怎么会认错?大宗伯撒谎。”

    金鼠姑不信他所言,身正不怕影子斜,安时礼不慌乱,掇一张椅子来坐下,他指敲自己的股,口气轻轻的,开始倒反帐:“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来,前些时候,不知是谁,将董侍郎认成了我,无状地扑了过去,唉,是谁呢……”

    说着,安时礼嘴里啧啧,脖颈微扬,撮着下颌假装看着上方,但眼珠子却在金鼠姑的脸上溜。

    话中的谁,点得如此明显,金鼠姑一听便明白,被一双眼溜得弱了几分气势,揣着羞脸儿委屈地反驳:“我那个时候是真的瞎啊,不凑近看,都看不清东西。”

    “我知道。”安时礼暗度陈仓去握金鼠姑的手,“那个姑娘也许也是眼力不好才认错了人。你口中的大宗伯是个忙碌之人,从无闲暇去顾另一个女子。韵不韵,俏不俏都无闲暇。”

    “撒谎。”金鼠姑火性齐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抽出手,“大宗伯事事好双,我想日后遇到意顺的姑娘,保不齐要纳来身边。”

    “你一只田螺精,对我的喜好就如掌上观纹啊。不过……”安时礼顿了顿,“你可知道我为何到了这般年纪还是个棍精?”

    第六十七章大宗伯要出差(2)(h)

    作为一只刚入世的迷糊田螺精,金鼠姑有自己独特的理解力,安时礼口中的棍精在她的理解是是指一根破棍子成了精,她眉头一皱,咬着一截大拇指,不知道买馒头和棍子成精这两件事情之间有什么不一般的关系。

    她只能想到做馒头要用擀面杖,擀面杖是棍子……

    金鼠姑眉头蹙起来,安时礼眼似明镜,一下子看透了她在想什么,淡淡的口气夹着对她的无奈:“棍精指的是还没成婚的男子。”

    原来是这个意思,金鼠姑的眉头展开了,不愿被看笑话,她没好气回道:“我知道啊。”

    “所以知道为什么吗?”金鼠姑脸皮薄,好面子,她强嘴说知道,安时礼揭破的话,她又要生另一通气了。

    “因为大宗伯你有病啊。”金鼠姑的这句话不是在骂人,而是在陈述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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