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瞬间对自家老板原本那点,作为下属的好感和尊敬全没了,很嫌弃地皱眉,“你怎么会喜欢他?你喜欢他什么?”“怎么说?”林清竹看出好朋友是真的很嫌弃,无奈地笑了笑,问:“我喜欢他,很奇怪吗?”
“也不是奇怪,就是……”蓝禾一时想不出准确的形容词,摸了摸下巴,认真地思考一阵,撇撇嘴道:“他看起来一点都不适合你,主要他整个人冷冰冰的,一点温度都没有,永远板着一张脸,不温柔,不会笑,说句话就跟嘴里含了冰块似的,咔咔冒寒气,不说话就更可怕了。”
“像个被冻得梆硬的……死人。”
林清竹被她的形容逗得哈哈大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手指随意地抹了下眼角。
突然很好奇,“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才适合我?”
蓝禾费劲想象了一下,实在想出来。
她觉得任何男人配不上她的好朋友,她的好朋友顶级好,像天使,凡夫俗子都应该自觉滚远些。
随口扯了两个形容词,跟梁成舟大相径庭的。
“温柔的。”
“会笑的。”
锅开了,林清竹放了些肉和蔬菜进去,将竹签的那头对着自己,拿起筷子夹了块酥肉放进嘴里,等咽下后,看了眼正咬着吸管喝豆奶的蓝禾,犹豫了半响,最后很小声道:“其实,梁成舟挺温柔的。”
梁成舟的长相和气质,包括他身上特有的那股劲儿,都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他也确实话不多,不爱笑。
不熟悉他的人,光看外表会误以为他很冷漠,很不好接近。但其实不是,他骨子里是个温柔又细心的人。
至少,在林清竹眼里,梁成舟很温柔。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梁成舟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即使烦透了她,也没当着她的面说。
在她即将成长为大人,对世界懵懂又好奇的那几年间,是他教会了她很多东西。
教她生存技能,教她生活能力,教她防身的技巧,教她正视自己的弱点,教她学会爱自己。
鼓励她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带她去看他看过的世界,肯定她的优秀,消散她心中对这个世界的不满和愤恨。
他引领她向上走,告诉她可以低头看,但不能往回走。
是梁成舟教会林清竹爱与希望,生活和自由。
让她明白,任何时候都要好好活着。
这样好的梁成舟,怎么不算温柔?
蓝禾严重怀疑自己刚才幻听了,一口豆奶卡在喉咙那,不上不下的,差点儿被呛死。
梁成舟?温柔?
梁成舟能跟“温柔”这两个字放在一起?林清竹是对“温柔”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吗?还是没见过真正温柔的男人?
公司的那些人要是听见了,准得说她的好朋友是个恋爱脑,还是超级恋爱脑。
“你真是……”蓝禾非常无语,伸手捏了下林清竹小脸上的肉。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恶狠狠道:“中毒太深。”
她刚还在纠结要不要把那个视频找出来,拿给清竹看看。现在突然觉得不用看了,看不得,真真看不得。
林清竹在伦敦掉的那些眼泪,蓝禾一一都还记得,让她那么伤心难过的男人,肯定不值得回头。
林清竹笑了笑,没用反驳。
俩姑娘吃到凌晨一点多才结束,结完账后,手挽着手走出串串店。
道完别,各回各家。
蓝禾不死心,拉开车门后犹豫了片刻,还是觉着不问不痛快,不问今晚睡不了好觉。
回身看着隔得老远,同样拉开车门准备上车的林清竹,超大声地问她:“清竹,你是不是被他那副皮囊给迷惑了?”
她承认,梁成舟确实帅,标准大帅哥。
不然,她实在想不出她的好朋友喜欢他什么?
林清竹没想到一顿饭都吃完了,蓝禾还在那纠结,索性点头承认,“对。”
她笑得合不拢嘴,大声吼道:“迷得要死。”
蓝禾翻了个白眼。
“砰”一声,重重关上车门,猛踩一脚油门走了。
……
林清竹最近去医院前,都会先给陈逸打个电话,确认梁成舟在公司,或是从医院走了,才放心拎着饭盒出门。
也不知道梁成舟怎么回事,快半个月了,他几乎每天下班后,都会跟陈逸一道去医院看望陈祥兰,也不多待,在病房里坐一会儿,说几句话就走。
全靠陈逸通风报信,林清竹完美地避开了跟他见面的可能。
自从梁成舟每天往医院跑,她都选择早上去,喂陈祥兰吃早餐,陪她说说话,看着她输点滴,等她吃了午饭睡下后才走。
或是中午十二点一点这样从家里出发,到病房坐一会儿,用毛巾给陈祥兰擦手擦脸,换尿不湿,等护工到了,下午五点从医院离开。
因为梁成舟和陈逸不加班时,是五点下班,开车到医院五点四十左右,正好错开。
其实刻意躲着也挺难受的,林清竹知道自己又怂又没用,也知道这样不是长久之计,只是想着能躲一天是一天,她确实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梁成舟。
很多时候,她会希望自己变成一只乌龟,或是蜗牛,那样好像就没有烦恼了,遇到不想面对的人和事就缩回壳里躲着,永远都不出来。
陈祥兰的病情又严重了,癌痛的症状已经出现,双侧□□化脓肿烂,肿块非常大,每天都需要无菌换药,双氧水清洗溃烂的地方。
还经常喊疼,有时说话都带着些胡言乱语,已经没法下床走路,也吃不进什么东西,只能喝点流食和汤水,消瘦得厉害。
医生说时间不多了,可能就在春节前后。
林清竹没办法接受,她以为至少还有两三个的时间,偷偷哭了几次鼻子。
有次被陈逸撞见,他把她带出病房,温柔地摸她脑袋想安慰她,结果话没说两句,也跟着掉眼泪,后来又紧紧地拥抱她。
那是他的妈妈,他比她更难过,却要开口安慰她:“清竹,不要哭。”
“我妈她不会想看见咱俩哭,她希望我们每天都笑,永远都快快乐乐的。”
那天俩人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后,都变坚强了许多,至少表面看是这样。
近些天的好消息是梁成舟去广市出差了,陈逸说至少要去一周,那边有个S级项目在上半年经过多家公司比稿,最后跟桦誉建立了合作意向,近期开始走合同流程,公司中高层都会开始忙起来。
林清竹最近去医院的时间很自由,有时一天去两三次,早餐送粥,午饭送汤,晚上就打点豆浆米糊之类的。
这天出门的时候就有点儿晚了,又遇上晚高峰,堵了好一阵儿都没挪动过地方。
她旁边的出租车师傅降下车窗,大声告知周围被堵的车辆,他刚在群里得了消息,前面有条街出车祸了。
林清竹听闻,抬出手机给陈逸打了电话,“别等我了,先去食堂给阿姨买吃的,我这儿还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
“好。”陈逸嗓音温润低沉,给人一种安稳感,嘱咐她:“不要急,注意安全。”
“嗯。”挂了电话,林清竹看着前头车流堵着一动不动,无奈地叹了口气。
林清竹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陈祥兰吃了护工在医院食堂给她打的粥,又吃了止疼药,早睡下了。
到病房门口正准备推门进去就撞上陈逸拿着电脑包从里面出来,她往后退一步,轻扬了扬眉稍,小声询问:“要出去?”
陈逸将病房门关上,朝她点点头,低声解释:“回公司加班。”
又说:“我妈睡着了,待会儿可能会上厕所,值夜班的护工还在路上,麻烦你在这儿等她几分钟,我时间来不及了,得先走。”
“没事,你去吧!”林清竹提议:“让护工别来了,今晚我守夜,明天……”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陈逸打断:“不用。”
陈逸工作忙,经常要熬夜加班赶设计稿,最近更甚,连续通宵好几晚了。林清竹好几次提出她来守夜,但都被拒绝,陈逸和陈祥兰都不同意,坚决不让她来。
每次陈祥兰吃了药睡着后,陈逸见林清竹久坐不走,就会起身赶她回家。
“行吧!我进去看看阿姨。”见他态度坚持,林清竹也不再说什么,笑了笑:“跟我还这么客气?”
陈逸不是跟她客气,也不想跟她客气。
守夜又累又辛苦,根本睡不了觉。
他妈最近夜里比白天疼得厉害,入睡时间不到三小时,醒了之后会无意识地唤疼,溃烂的地方皮肤已经坏死,味道也特别大,连他都不忍心看,因为不能下地走路,胳膊也肿了翻不了身,一晚上要换很多次尿布湿,还要用水清洗干净。
陈祥兰是他的妈妈,他理应做这些事,但他不能也不会让林清竹来做。
她这么好的姑娘,不应该做这些事。
也怕她又一个人偷偷哭。
“走了。”陈逸说完就要走。
林清竹叫住他,把手里的饭盒递过去,眼神示意他接着。
陈逸没接,疑惑地看着她,似乎有些意外。
“你不是要加班?加班肯定会饿,别点外卖了,吃我这个吧!”林清竹说着嘴角上扬,得意地笑了下,“我敢说肯定比外卖好吃。”
“拿着。”见他不肯接,她上前一步,直接将饭盒塞进他手心,“特意给你做的,你都多久没好好吃饭了?”
陈逸最近加班加得厉害,医院公司两头跑,没时间吃饭,也没时间睡觉,人瘦了一大圈,眼下全是乌青,林清竹看不下去。
因为陈祥兰的关系,陈逸怎么想她不知道,反正她把陈逸当关系很好的朋友,甚至是亲人,不想他把身体搞垮了。
“都是我用心做的,光骨头汤就炖了一下午,牛肉和大虾还是我一大早开车去菜场买的,都吃完,不许浪费。”林清竹手指了一下病房里面,歪着脑袋看他,笑容狡黠:“不然我就跟阿姨告状。”
“谢谢。”陈逸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饭盒,手指不自觉蜷缩捏紧,轻轻摩挲饭盒边缘,跟她道谢。
林清竹塞饭盒的时候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温热的触感好像烫到他心里,没人发现他耳朵微微红了,连着心底也热热的。
“都说了别客气。”林清竹不在意地摆摆手,推开病房门往里走,又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上。
第15章
他等着林清竹愿意见他的那天。
桦誉广告,公司大楼灯火通明。
今晚开管理会,市场部、企划部、设计部、公司每个部门的老大都在,梁成舟也在,下午刚从广市飞回来。
陈逸到会议室时大家都到了,他是最后一个。
市场部的负责人卢英见他拿着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饭盒走进来,下意识挑眉调侃了句:“女朋友做的爱心晚餐?”
“不是。”陈逸听闻愣了愣,不知想到什么,伸手扶了下眼镜,嘴角似有若无地勾了那么一下。
“还不承认?”卢英轻笑一声,一副不承认算了的表情。
陈逸坐下将电脑打开,扯开话题:“人齐了,可以开始了。”
坐在对面的梁成舟原本在看企划部新给的拍摄方案,意外听见卢英调侃陈逸,说什么女朋友。
视线从电脑屏幕前移开,抬眸看过去,瞧见陈逸手边旁放着的白色饭盒时,眸色沉了沉。
那饭盒他在陈祥兰病房见过。
梁成舟拧眉看了几秒钟,随即移开视线喊大家开会:“市场部先来。”
会议过程中,助理王深瞧见梁成舟时不时瞟一眼陈总的白色饭盒,以为老板饿了。
能做总助的都很有眼力劲,会议中途休息,王深拿出手机订咖啡订餐,一一询问各位领导吃什么?有什么忌口?
问到梁成舟这儿,得到的却是不饿,吃的不要,来杯冰美式就行。设计部的陈总也说不订他的那份,他自己带了。
陈总说话时,王深清楚地看见梁总又瞄了眼那饭盒,总共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他看那饭盒起码看了五分钟,且脸色阴沉。
王深很是疑惑,心说:老板不是说不饿吗?那为什么一直盯着人家的饭盒看?
会议结束订的餐也恰好送到,三小时的会,开到了凌晨一点多,大家都饿坏了,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吃东西。
陈逸弄完新改的方案后关掉电脑,拿着饭盒起身进了茶水间,刚打开盒盖就听见身后有动静,扭头看过去,见梁成舟拿着水杯走进来。
两人对视一眼,没说话。
陈逸掀了掀眼皮,跟梁成舟点了一下头,算是招呼过了。
背过身把饭盒放进微波炉,等待的过程拿出手机给林清竹消息:
[明天别给我妈和我弄吃的了,休息一天。]
[明天周末,我来弄。]
陈逸刚发完,身后的梁成舟端着半杯水朝他走来,随即懒散地靠在冰箱旁边的柜子上,瞟一眼吧台上的白色饭盒,语气随意地问:“自己做的?”
“叮……”一声。
微波炉的加热时间到,陈逸取出里面的饭盒,摇了摇头:“不是。”
又将另一个装汤的放进去,嗓音平淡地给出答案,“清竹做的。”
梁成舟喝水的动作一顿,表情瞬间变得僵硬,不过转瞬即逝。
即使早已猜出来,亲耳听到还是会感觉心口像是被人戳了一下,有点儿酸,还有点儿疼。
“她会做饭了?”梁成舟垂着眉眼,神情微凝。
陈逸点头,“现在挺厉害的,什么都会。”
见旁边儿人没有要走的打算,他想了想,又继续说:”她刚回来的大半个月,那时我妈还能吃下些东西,她每天换着花样给我妈做,各种养生汤和营养餐,连菜都是她自己开车去早市买的。”
“说实话,我和我妈都惊讶她的变化,我妈说她以前连面都不会煮,现在却像个大厨。”陈逸说着停顿一下,不明意味地偏头看了梁成舟一眼,“清竹说英国的食物很难吃,不是甜得发腻,就是凉得发腥,除了面包,其它全是黑暗料理,连炸鸡和汉堡都难吃,又柴又咸。”
他收回视线,嗓音淡淡道:“她刚去的前三个月,全靠着中超的方便面和周末开车去中餐馆解馋。最后实在受不了,才打电话让我妈教她做菜。”
梁成舟脸色微变,沉下来的眸色深邃,情绪却看不分明。
良久,语气有些迟疑:“她还说什么了?”
“她说。”回忆林清竹当时的形容,陈逸模仿她说话时的语气,一种很轻快的话语节奏:“在国外每晚最饿的时候,就会想念国内的各种吃的,那感觉犹如丧家之犬,不哭着嚎两声,都对不起她挨的饿。”
他很想跟梁成舟明说,甚至想质问他:清竹在伦敦过的一点都不好,你为什么不把她接回来?
她那么好的姑娘,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让她伤心?
他也想问问那个姑娘:为什么要喜欢梁成舟?为什么要让自己那么痛苦?为什么不换个人喜欢?
但他没有立场。
微波炉又“叮”了一声,陈逸没管,阖了阖眼皮,深吸一口气后说:“我妈最近不太好,只能吃些流食,清竹一天跑三趟,去医院给我妈送粥送汤,她每天都守在那,人比刚回来的时候瘦了不少。”
“还总是一个人躲着偷偷哭,被我发现后,她说以后不哭了,可每天来医院时眼睛总是肿着的。”
“我妈说清竹是个小哭包,打小就爱哭,她在国外也经常哭,我妈好几次给她打电话都发现她声音不对,问她怎么了,她怕我妈担心,就撒谎说跟同学出去玩,唱k把嗓子喊哑了,要不就说是轻微感冒,鼻塞。”
“我妈总跟我说,清竹在伦敦过得不开心,也不知道……”
陈逸话没说完被手机铃声打断,是他的电话响了,从兜里摸出来一看,正是他们此刻在说的那个姑娘。
接通,嗓音温和道:“怎么了?”
刚陈逸掏出手机时,梁成舟眼角余光清楚地瞟见他手机屏幕上,备注的那两个字是什么,也清楚地瞧见陈逸在看见来电时,眼神瞬间变得温柔。
不知道他们在电话里说了什么,陈逸低垂着眉眼,极轻地“嗯”了两声,跟他平时说话的状态很不一样。
梁成舟一直盯着他放在耳朵上的手机,想象着林清竹的声音和语气,想象她会说什么。
直到听见陈逸接连应了两声“好”,突然就不想再听了,将手里的水杯随手一搁,快步走出茶水间。
陈逸看着已经走远的背影,表情没什么变化,电话挂断后,取出微波炉里的饭盒,找了把椅子坐下吃饭。
梁成舟回到办公室,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远处的夜景,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好像有人拿着小刀往他心脏上一刀一刀地划,疼得厉害。
掏出兜里的烟盒,抽出一根含嘴里,低头用打火机点燃。
他心里堵得慌,想抽烟平复下心情,却越抽越烦,最后灭了烟,拿上车钥匙去到地下车库。
梁成舟开车去了大学城,在幸福湾小区门口停下。
他没下车,将车灯关了,车窗降下,翻出储物盒里的打火机点烟,抽了口,拿烟的那只手伸出窗外,边吐烟雾边往小区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