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好。”钟远萤走进房间,看见付烬下颌收紧,冒出的薄汗打湿鬓角,上半身还没来得及套上衣服。
见他不太舒服,钟远萤正想询问,一件棉质的白色长袖迎面盖来,她的视线被遮住,鼻息之间俱是他干净清冽的味道。
她没动手扯下来,只静静等待着,便听见付烬拿起一旁备用的垃圾桶干呕。
动静很小,他甚至连声音压制下去,弄得眼睛都泛了红。
许久后,没了声音,她才问:“好了吗?”
他低闷地“嗯”了声。
钟远萤把盖在脸上的衣服扯下递给他,而后别开眼。
付烬穿好后,靠着枕头说:“好了。”
钟远萤转过头来,一眼看见他衣服心口的地方有个口红印。
“......”
白色的衣服衬得口红印异常显眼。
钟远萤面不改色地想自己今天涂的是什么颜色。
“............”
啊,正红色。
今天为什么要涂这么红的颜色!!!
也许她的目光太过实质化,付烬顺着低头看了眼,然后眉梢轻抬了下,慢慢扬起头,若有似无地看向她的红唇。
“......”钟远萤说,“你的衣服在哪,我帮你拿,你重新换一件,这件我洗干净再给你。”
付烬身体往下靠了靠,耷拉着脑袋,生动形象地表达出精疲力尽得连换衣服力气都没有的深意。
钟远萤抽了两张湿纸巾,“要不我试看能不能帮你擦干净?”
“比起晕成一朵大红花,”付烬的嗓子还是不太舒服,有些发沙,“还是这个好。”
钟远萤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陈医生说你可以吃点别的东西了,我下去给你煮点银耳雪梨吧。”给他润润喉,也许会舒服点,而且他喜欢吃甜食。
钟远萤走出房门,房间里只剩下付烬。
他低下头,视线定格在心口的吻痕上,终于忍不住攥紧拳头,浑身颤栗,好似那是个红色烙印,穿过衣服和躯干,直接熨烫到他的心脏。
他修长的手指触及吻印,漆沉的眸底也映入一片红色。
良久后,空荡的房间里响起突兀诡异的低笑声。
——
徐子束开车送陈明葛回去,但此刻正是下班高峰期,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喇叭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各种烦乱的声音,让人容易心烦气躁。
什么样的音乐在这样的环境下都像平添一段噪音,徐子束把车内音乐关掉,转头问陈明葛:“这里没有别人,说实话,阿烬现在到底怎么样?”
他没让司机送陈明葛的原因也在于此,想问问清楚。
陈明葛实话实说:“这段时间只是身体方面恢复得还行。”
他的意思很明显。
狭小的车内,气氛一下凝固起来。
徐子束把着方向盘,烦乱地拧起眉头。
见过太多次徐子束为付烬操心担忧的样子,感情上远远超过助理的身份,这让陈明葛有些费解。
左右现在被困在路上,随意开口问些什么,好像都能以打发时间作为理由,陈明葛一边看着手上的报告文件,一边半开玩笑地说:“你和付烬不是失散多年的表兄弟吧?”
“我倒也想,”徐子束手肘抵在窗边,拇指按了按太阳穴,“这辈子是不行了,下辈子努力让他叫我大哥。”
其他人不明白,徐子束自己清楚这个助理的位置是怎么来的,当初他来应聘付烬助理的职位被人骂做痴人说梦,他也懂得没有半分可能。
那时是他最低谷困难的时候,任何人都能踩上一脚,上司拉他来顶黑锅,使得他被全行业拉黑,家里的姐姐重病在床,他连医疗费都凑不够。
听说付家小少爷助理的工资极高,徐子束被逼入绝境,只能没报希望地去应聘,绝望又无力,焦虑到连夜失眠,恶心干呕。
结果付烬连简历都没看,只扫了徐子束一眼,就定下了他,还帮他付了所有的医疗费,却只淡淡地说:“你先把家里的事处理好再来上班,我只是不想要一天到晚都在分心的助理而已。”
后来徐子束问付烬为什么会选他。
付烬淡漠地说:“你当时的眼神,我也有过。”
灰暗,绝望。
只不过付烬选择被深渊活埋,而徐子束选择朝着那一抹微弱的生机走进一步,后者更值得一个机会。
慢慢地相处下来,徐子束对付烬亦兄弟亦朋友的感情远远超出感激之情。
徐子束发现付烬不是如面上表现的那么自私自大只顾自己的冷漠模样,他只是以此为盾牌,将其他人隔出自己的世界。
比起伤害和要求他在意的人,付烬会选择伤害和放弃自己。
......
陈明葛见徐子束没有要交心的意思,便没有再多问什么,与此同时,付菱青打来一个电话。
付菱青:“我看到你发来的电子报告,和上次相比,指标怎么波动这么大。”
陈明葛揉了揉眉头,说:“身体上的指标趋于平稳,你说的是精神方面的吧,反正你们也不听我的保守方案,姜斐悦的应激方案赌的成分太高,指标波动当然大。”
付菱青沉默许久,才说:“总比一直停在高危线上好,阿烬已经病得太久了。”
——
十点钟的夜晚处于喧嚣与寂静的过渡时段,星月低垂,晚风轻抚。
钟远萤弯腰在玄关处换鞋,落在她后背的目光几乎化成实体。
她回过头,对上他安静漆暗的眼,心头的情绪蓦然发酵。
小时候她无数次要出门去玩,只要钟历高和付菱青不在,她就把他丢在家里,命令他不许跟着。
他便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小小一个,几乎要被沙发遮挡完,只歪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离开的动作。
因为幼稚又别扭的赌气作祟,她从未回头看他一眼。
而现在,高大的他不再因为沙发的宽长而显得稚小,目光却同样看着她离开的动作,一点点黯淡下来。
客厅又大又空,顶灯十足明亮,落地窗的远处是一幅万家灯火的画卷,他却显得如此孤寂,微弓的颈线也隐隐透露着消沉颓然。
不知怎么的,这一刻不想让他这么待着。
钟远萤想,要不然再留一下,晚点没地铁就打车回去。
她还没脱下鞋子,张了张口,脑子还在运转着找个合适的理由,付烬已经起身朝她走来。
他逆着光,身影慢慢笼罩住她。
付烬伸出手环住她,弯下身子,低头靠近她的耳边,却一点没碰到她。
低沉的嗓音带着他清冽的气息,落入她的耳中,扫过她的颈脖。
“我想吃药了。”
他给她一个理由。
静谧的环境里,放大了蛊惑的作用。
钟远萤怔了怔,而后听见自己轻声问:“那怎么样才能不想吃呢?”
她问过陈明葛叶陀罗碱会不会让人上瘾,陈明葛说这个药物本身没有成瘾性。
所以到底是什么样的幻觉,才让付烬心甘情愿地沉溺,哪怕有损身心。
付烬直起身体,稍退后些,“蛋糕,十六个。”
最简单的五个字,却让钟远萤心头彻底酸软。
付菱青再忙都会记得给付烬过生日,但付烬九岁那年,她人在国外,还被事情耽搁得无法抽身。
某天钟远萤在朋友家玩,听见付菱青打电话给付烬,才知道那天是付烬的生日,可他一整天都只默默地看着她和别人玩,当个无声的背景板。
她的意识里一直认为过生日最不能少的东西就是蛋糕,于是问他想不想吃。
付烬极少有想吃东西,便摇了摇头。
钟远萤也没太在意,随口说:“我还说想试着做做看,之前看到张姨做过,好像还挺简单。”
谁知他上前牵住她的手指,小幅度摇晃,眼睛亮晶晶地讨好道:“我想吃。”
钟远萤稚嫩的脸上挂了副臭表情:“哦,可我不想做了。”
付烬不敢说话了,只抿着嘴,葡萄似的水亮大眼睛里写满委屈。
因为钟历高的脾性,钟远萤叛逆来得早,整个童年加年少时期都像竖立满身尖刺的刺猬,别扭又拧巴。
只是她的刺是双向的,扎了别人,也磨伤自己。
但付烬好似不怕疼,被扎了一身刺也只会默不作声地把刺拔掉,留下许许多多的伤痕血洞,然后继续跟在她的身后。
那天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钟远萤没有继续拧巴地唱反调,真给他做了个蛋糕。
毕竟是第一次做蛋糕,哪怕在张姨的指导下,钟远萤还是把厨房弄得一片狼藉,端出一盘难以形容的东西,形状勉强是像了,但味道酸苦且干巴。
一向连饭都吃得折磨的付烬,却认认真真地吃完了。
蜡烛都没准备,钟远萤偷拿钟历高的打火机,一簇火苗倒映在他们眼里,形成淡淡的光弧。
“许个愿吧。”
钟远萤想起她爸抽烟的样子,一板一眼地叮嘱付烬:“抽烟的男人很丑,你以后还是不要抽烟了,明白了吗?”
付烬乖乖点头,黑玻璃珠似的眼眸里藏不住星亮。
他说:“我希望每年都能吃到这个蛋糕。”
心愿心愿,心中所愿,总有落空的时候。
小孩的忘性大,后来钟远萤忘了蛋糕,他也选择忘记自己的生日。
......
“等等,我问下陈医生。”钟远萤拿出手机给陈明葛发短信,问付烬现在能不能吃蛋糕。
早先前陈明葛发现付烬对钟远萤有依赖性,便和她交换联系方式,以备不时之需。
陈明葛回得很快:【可以少吃,但最好不要。】
看完消息,钟远萤当下要劝付烬改变主意,抬眼就见他松懒地靠墙,脑勺抵在墙面上,眼皮微微一垂,壁灯的橘光给他的脸侧落下阴影。
看起来可怜又颓靡,一副“我都懂,我不吃,我听话”的模样。
钟远萤到口的话转了转,败下阵来,“给你做蛋糕,但不能放奶油,你也不能吃太多,尝点味道就行。”
付烬知道这是她最大的让步,点头应下,笑了起来。
他的笑极为好看,配合他干净的气质,有种很阳光的感觉,就像日光落在雨后的嫩叶上,叶脉清晰,舒展开来,璀璨又亮眼。
但钟远萤总觉得哪里奇怪,这笑容隐隐给她一种熟悉感,好似在哪见过,而且他的弧度像某种仪器一般卡得精准。
但不是生硬刻板,只是她觉得,他真正笑起来的话,不一定是这个样子。
厨房有烤箱,也有各种丰富的食材,最初钟远萤有事没事就添些东西,有鸡蛋模具这些小东西,还有大大小小的食材材料,把偌大的厨房塞得满满当当。
一眼看过去会有种温馨的人烟气,不像一开始那种空荡冰冷的感觉。
付烬似乎很喜欢这样,扫视了下,便把所有东西的牌子,摆放的位置记得清楚,一旦有哪样东西用完,他会叫人买来,然后重新放回那个位置。
保持着她走后是什么样,再来还是什么样。
“我做不出什么花样,整一个新手级的行不行。”
钟远萤怕他有太高的期待值,先打一剂预防针。
付烬一手搭在流理台,散漫地靠着,纠正道:“十六个。”
也许他是想要一种填补,好像有了十六个蛋糕,那些年生日的空白就能被补足。
钟远萤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付烬越来越容易心软。仿若身上的冰刺都随着年龄理性的增长消解融化。
小时候那种想不通,无法表达真实情绪,所有负面东西化作困兽在心底嘶吼挣扎,那种想痛哭,想咆哮的感觉已经远去。
钟远萤倒入蛋糕粉,打入几个鸡蛋,倒水搅拌。
付烬静静看着,一下发现她的意图,提醒道:“太少,等下做出来的很小。”
“陈医生说你不能吃的。”
言下之意,你有得吃就不错了,还嫌少。
“把陈明葛拉黑,”付烬蹙了下眉,“那也不能只有巴掌大。”
钟远萤踮起脚尖,从橱柜上拿一罐白砂糖,头也没抬地说:“当然不会有巴掌那么大,因为只有拳头那么大。”
小少爷不太满意,试图讨价还价:“糖也太少,再放三勺。”
钟远萤驳他:“已经超量,再放太甜了,晚上别吃这么甜。”
“别放柠檬汁。”
“不行哦,教程上面说要加的。”
“不放牛奶。”
“这个蛋糕必须要加牛奶的呢。”
“......”
小少爷蔫了,在钟远萤这里挑食不行,挑食没用,他曲起指弯,点了点落在台上的面粉。
看他这样子,钟远萤忍了忍笑,把拌好的蛋糕糊装入十六个模具中,放入预热好的烤箱。
她抽了张湿纸巾擦手,回头看见付烬依旧微弓身子,倚着流理台边缘,左手搭在台上,右手食指粘着面粉在台面上画着什么,随意勾勒描绘,神色也漫不经心。
钟远萤过去一看,是一幅厨房场景的简笔画,画面里有个女人在搅拌蛋糕糊。
白色的面粉散晕得有点模糊,反而像隔着水雾玻璃看到的图景,生动又细致。
钟远萤两手抱在胸前,闲闲地说:“真的有美术功底。”
听出她话音里的古怪,付烬抬起眉眼,尾音扬了扬:“嗯?”
“是铅笔截断你的灵感,还是面粉是你真爱,”钟远萤狐疑地说,“之前你在教室画的都是什么,难道说刚刚有人魂穿你?”
“是老师你教得好。”付烬说。
钟远萤一挑眉梢:“你骂我?”
“不是,”付烬说,“你说过画画得心静。”
“......”
所以说付烬有听课,而且现在是他心静的时刻,钟远萤心说,教室下面难道是火山熔岩,让你烦躁得画出台风过境的画面?
大概是怕钟远萤继续纠结画的问题,付烬抬起左手要去抹掉那幅面粉画,钟远萤伸手阻止,“挺好看的,晚点再擦吧。”
她的手指碰到他左手的手腕,指尖感知到微凉的温度和凹凸不平的触感。
钟远萤收回手,下意识瞥向她刚才触及的地方,他手腕线条利落流畅,黑色一圈的纹身衬得肤色更加冷白,只不过......
钟远萤试探问下:“怎么想起去纹身的?”
付烬也收回手,重新搭在流理台上,不躲也不闪,随意地说:“忽然想到就纹了。”
“怎么那里不太平整。”
“新上任的纹身师技术不好。”
钟远萤没纹过,不太清楚,不过她见了不少别人的纹身,女生大多清新文艺,英文,花朵,或者一些小巧的图案,男生大多花里胡哨。
付烬这纹的一圈黑,大概也是因为纹身师技术不好,所以没搞什么花样吧,第一次纹就这样,太惨了点。
等蛋糕做好,时间已经快接近零点,所有的声音都消淡下去,融入自然的风声,花草里的虫叫声。
既然是给付烬补过生日,钟远萤也不好直接撤退,温声问他:“家里有蜡烛吗?”
“没有,”付烬弯腰在一处矮柜下面翻了翻,“有打火机。”
“也行。”
付烬找了好一会才翻出一把打火机,想到什么似的,说:“但我不抽烟。”
像是怕她不信,他又说:“徐子束落这的。”
哪怕蛋糕做得小,十六个加起来的量还是很多,钟远萤低头看了看这些蛋糕,又抬头看他,“蛋糕不一定要今晚吃完,放冰箱里面,明后天应该还能吃。”
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中间隔着一张茶几,十六个小蛋糕两列并排放着。
钟远萤把过道的顶灯和壁灯关掉,只剩客厅中间的一盏晶灯,周围暗下之后,静谧也随着漆暗慢慢涌来。
钟远萤伸出手,拇指一摁,一簇小火苗从打火机里摇曳而出。
如十几年前一般,橙黄的火花倒映入眼底,连眼眸都微亮了一层弧光。
外一层黑暗,里一层白色晶灯,他们之间又有橙色的火光,好似一层层把他们包裹进一个小世界里。
过了会儿,钟远萤晃了晃手,示意他。
付烬微微出神,而后抬起眼皮,看见火光照亮她的手和脸,当年那个稚嫩的女孩,成了现在如睡莲般温柔清丽的女人。
他弯腰往前,一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伸出食指拨开她的拇指。
瞬间,火苗消失。
钟远萤不解:“不吹?”
“突然不想许愿了。”付烬从她手里抽出打火机扔到一旁,发出一声轻响。
没有心愿,便不会心头落空,本该如此。
他吃得很慢,好似在一点点地记忆味道。
客厅里的时间慢得好似凝滞,钟远萤刚开始还支着下巴看他慢慢吃,后来扯过一个抱枕撑着脑袋,最后整个人歪歪斜斜地靠着沙发背,眼皮沉重地合上。
付烬拿起遥控器把空调调高了些,再给她盖上毛毯,而后继续吃着蛋糕。
慢慢地把十六个都吃完,他按了按胃,缓缓直起身子走到她面前。
晶灯冷调偏白,衬得她皮肤白皙细滑,像月光落在白玉兰上,恬静美好。
付烬半跪俯身靠近她,手指顺过她散落在抱枕上的头发,他睫羽垂着,掩盖情绪。
静默半晌。
“我不想吃药了。”
“我想吻你。”
——
翌日清晨,隐约听闻清脆的鸟叫声,浅淡的花香味伴随凉风徐徐吹入室内。
钟远萤半睡半醒间,脑袋支起一根神经,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她那老小区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自然环境,以及她所躺的床过于舒适......
断片似的没翻出回家的记忆,脑里的其他神经瞬间被惊醒,钟远萤猛地睁开眼。
天还未全亮,泛着青灰,床头留了盏木艺小夜灯,付烬坐在一边,什么也没做,只看着她。
夜灯的橘黄柔光落在他的身侧,像过了半面滤镜似的,他碎发颜色浅了一层,漆黑的眼眸变成深棕色,因为喉结清晰利落,而划分一道线,左边是光,右侧留下阴影。
光影将他的干净、禁欲又性感的样子糅合天成。
钟远萤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学美术学得魔怔了,越看付烬越觉得无可挑剔,从五官至身体的比例都接近完美。
付烬靠着椅背,支着下巴,“还早,再睡会儿?”
钟远萤脑袋当机几秒,才继续运转起来,“实在抱歉,昨晚我也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给你添麻烦。”
她坐起来,发现他的卧室基本一个色调,亚麻灰色的窗帘,浅灰的床被,铅灰的地毯,单调而冷沉。
这让书架上五颜六色的书封极其显眼。
木制的大书柜,上面全是漫画书,钟远萤没有细看,只扫过一眼便能从侧封的颜色风格辨认出这些都是沅尽的书。
毕竟她也买了不少放在床头。
“你喜欢沅尽?”
钟远萤趁此机会转移话题,然后迅速爬下床。
付烬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书柜,表情变得微妙,犹豫了下,才说:“不喜欢。”
“不喜欢?”钟远萤目光莫测地盯着他,“你还买她这么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