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宁胥远所想与薛琦也相差无几,便应道:“借中丞大人吉言了。”言毕,宁胥远看向裴晏和龚铭,又拱手道:“犬子的声名与清白,便靠两位了,老朽先谢过两位”
宁胥远已年过花甲,见他躬身作揖,裴晏忙虚扶一把,“尚书大人安心,我与龚侍郎定然不敢轻慢。”
裴晏与宁珏交好乃是众所周知之事,宁胥远对他自是放心,龚铭见状也安抚几句,待把宁、薛二人送走,裴晏便道:“龚侍郎打算如何查?”
龚铭叹道:“裴少卿不必客气,若非陛下之意,我实在不想接这差事,这样吧,刑部协助大理寺,但一应章程也由刑部与大理寺同定。”
龚铭不敢违抗圣令,也不愿卷入东宫与肃王之争,但差事要办好,便也得防着裴晏包庇之行,裴晏心知肚明,欣然应下,“既如此,先同回白府罢。”
回白府已近子时,金永仁和岳柏恩尚在,姜离已离去。
府里上下采证完毕,九思禀告道:“公子,龚侍郎,我们已经问完了,除了先前宾客们说的,府里今日没出过什么异样,白太医也并无仇家,和宁家更是从无往来,他们也不明白为何宁公子会
出现在白氏”
回春堂前,白府下人静默地站了一片,除了白珉,其他人皆满面惶恐。
裴晏看向宋亦安,“宋仵作,可有别的发现?”
宋亦安摇头,“尸体上的伤痕很简单,大人离开之后,小人又仔细验了一遍,且如今白太医过世已有两个时辰,按理有别的伤痕也该开始显现了,可适才小人用了些秘法勘验,白太医身上的淤痕还是很少”
十安这时近前道:“公子,屋后与房顶我们也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别的踪迹。”
裴晏眉头拧起,龚铭也觉得古怪,“奇了,难道真是什么武林高手?”
龚铭说着看向裴晏,在长安世家子弟之中,也只有裴晏自幼习武,身法高绝,但裴晏道:“但若是武艺高强之人,为何用这般笨拙的法子杀人呢?”
回春堂一楼仍是狼藉,龚铭纳闷道:“那就说不通了。”
白珉哭肿了眼睛,这时近前道:“凶手就是宁公子,两位大人,请你们替老爷做主,宁公子是被抓了现形的,小人实在不知有何好查?”
龚铭看一眼裴晏,道:“你放心,此事陛下已经知晓,宁珏已经被关入大理寺监牢,但他如今不认杀人之行,我们也未找到确凿证据,你们虽说抓到了他,可也没有亲眼看到他杀人不是?”
白珉很是不忿,还要辩驳,裴晏道:“今日夜宴是何时定下的?”
见他发问,白珉定了定神,“上月二十五便定下了。”
“今日第一个来的是何人?从头说一遍”
裴晏令下,白珉道:“夜宴定于酉时二刻,今日第一个来的是岳大人,他和我们老爷交好,老爷打算告病还乡时,太常寺和太医署都不知该提拔何人去太医丞之位,还是老爷推举了岳大人,岳大人也是医药世家出身,自小醉心医道,还投身修撰医经,以求造福地方、传于后世,他今日申时二刻便到了,为的便是请教老爷一个小儿病喘症医方,他一来,二人在望舒阁中小坐了片刻,大抵两刻钟之后,便是金大人和周太医一并来了……”
“他们之后,是梁太医和余太医,大家都是同僚,到了之后也就这岳大人主持编撰医经之事畅谈起来,近酉时时分,付将军和钱将军前后脚到了,寒暄之后,两位将军落座饮茶,其他太医和老爷的故旧也就着医道说话,当时还有三位客人未至,其中一位便是薛姑娘,岳大人见状,便说他去正门处等着,也是这时,采买香蜡的回来了。”
白珉深深一叹,“那之后的事,大人便知道了。”
裴晏这时问道:“有三位宾客未至?当时除了薛姑娘还有谁?”
白珉便道:“除了薛姑娘,还有两位老爷和我们老爷交好多年,一位是长安城同济堂的东家沈元朴沈老爷,还有一位是永茂堂的钱继礼钱老爷,我们白氏也算是世代医家,因此世交之中要么是做大夫的,要么便是做药材的,这两位老爷都是长安城有名的药行东家,想来大人也是知道的。”
同济堂和永茂堂多有盛名,裴晏自然知晓,龚铭更是道:“这两家是皇商啊,永茂堂,这是茂安钱氏”
龚铭欲言又止,连他也知晓,茂安钱氏与段国公夫人家中乃是姻亲,茂安钱氏本就是药材世家,后来得了段国公府和肃王府助力,短短十多年间跃为第一大皇商。
裴晏道:“这两家为何失约?”
白珉不解道:“沈家午时之前是送了礼来的,说他家老爷南下进货,本该前日回来,可船走到檀州时遇上大雨涨水,路上耽误了,硬没回得来,这才失约了,至于永茂堂,府中没收到消息,也不知为何没来……”
裴晏略作沉吟,正待再问,外头忽有大理寺衙差快步而来,“大人,拱卫司来人了。”
裴晏和龚铭一惊,待转身一看,果然见姚璋带着陆承泽等人快步入了回春堂院门,裴晏这时上前道:“姚指挥使这是何意?”
姚璋道:“裴少卿不必意外,我是奉陛下之命而来的,案子还是你们办,我们来只为核查。一来,宁珏是拱卫司中人,他出了这等乱子拱卫司不可能不管不问;二来,白太医死的古怪,我们如今在查的案子裴少卿也是知道的,万一他是为邪魔歪道所害呢?而我正知道有一武艺非凡的魔教中人在长安城中……”
裴晏剑眉拧起,古怪道:“你是说那沧浪阁主?”
第190章
死的安详
眼看着拱卫司众人在回春堂四散开来,
龚铭凑到裴晏身边道:“裴少卿,拱卫司此番是何意?今日长安城不太平,再加上此前秦家的案子,难不成真是那沧浪阁回长安作乱?可这和白太医也没有关系啊。”
龚铭说着缩缩肩背,
只觉这事不简单,
可千万别牵扯上他才好。
裴晏面无表情地看着府中乱象,
“姚指挥使心中执念颇深,只要不曾误事便好。”
龚铭愣了愣反应过来,不禁道:“可……可若不是沧浪阁,
难道长安真兴起了什么邪魔歪道来?”
他所问也正是裴晏担心之处,只是眼下邪教案子由拱卫司主查,他也不便时时探问。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姚璋有些失望地回到裴晏身边,
“这几月长安城乱子不少,任何祸端都可能是邪道所为,裴少卿也别怪我们多事,
今夜虽未找到证据,
但在查明白太医遇害案前,
拱卫司也会关注此案”
裴晏问:“其他地方仍无线索?”
姚璋凉声道:“近日有些方向,
但排查下来所获不多,
我们也不耽误你们办差了,
今夜就先告辞了。”
姚璋说着拱手而去,眼看着他们十多人风风火火来,
又行云流水而去,九思眉头拧着一团道:“拱卫司还真是霸道,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裴晏无心追究,
只继续问白珉,“白太医和永茂堂来往可多?”
白珉哑声道:“早些年来往多,当年我们老爷在太医署除了行医问药,还负责过一阵子每年各地皇商往太医署售送药材之事,一来二去,和这些药商多了来往,近几年老爷外任居多,走动少了些,但今夜是老爷的践行宴,自然都要送去请帖的。”
裴晏了然,又看向回春堂,“此案疑点甚多,大理寺和刑部还需详查,你们老爷的尸首可停放在府中,但案子未查清之前不得下葬。”
白珉又悲哭起来,“大人放心,小人明白的,府中有年前的存冰,自会好生照应老爷的遗体,案子未查明老爷也难入土为安啊……”
凶器已被取下,白珉指挥下人将西跨院布置成灵堂,又临时采买丧服为白敬之装殓遗体,一片忙乱之间,裴晏拿起凶器走入回春堂。
龚铭在后道:“这把匕首看起来也无甚奇怪的,外头随便找一家兵器铺子都能打制,凶手一定是做足了万全准备而来”
随着龚铭之语,裴晏仔细打量屋内狼藉,很快道:“今日永茂堂并未前来赴宴,去查一查,看看他们府上东家是不是也被耽误了。”
龚铭眨了眨眼,“裴少卿,今夜时辰已晚,看起来也找不出什么线索了……”
裴晏正等着他开口,闻言便道:“确是晚了,龚侍郎可先走一步,白府我会留人守着,明日再来细细查问。”
龚铭松了口气,当即带着随从告辞,等他一走,九思近前道:“公子,这事”
见白府上下已聚去了灵堂之中,阵阵悲哭在夜色之中显得格外凄清,裴晏当机立断道:“今夜你带人留下守着,我先去见宁珏。”
一回大理寺,冯骥立刻迎了上来,“大人,宁公子已经关入了地牢之中,一直在问大人何时回来,这会儿已经问了三次了”
裴晏直奔地牢,入了甬道,一路往东侧可见天光的明牢而去,刚走到牢门之外,牢室内靠坐在墙角的宁珏听到动静猛地抬起了头。
见是裴晏回来,他猝然跳起来,“师兄”
“守着周围,任何人不得靠近。”
裴晏交代一句,这才进了牢房,宁珏满脸焦急,见外头一众守卫和狱卒走远了才忙不迭开口,“师兄,真的不是我杀的白敬之,这你应该相信吧!我今夜不过是去看看他这夜宴有什么玄机,我根本想不到有人要杀他”
裴晏镇定地看着他,“我自然相信,别慌,把你所见再说一遍。”
有裴晏此言,宁珏的心也慢慢沉定下来,他深吸口气,道:“其实我在白府说的是大差不差的,我确是酉时去的白府,一开始也真是藏在梧桐树上的,只不过……只不过我在此期间,往白敬之的前院去了一趟”
裴晏拧眉,“去前院?”
宁珏咬牙颔首,“不错,我想去他书房。”
见裴晏目光严肃,宁珏苦涩道:“这些日子拱卫司一直在追查邪教的线索,与潘家和冯家有来往的人家我们都筛查了一遍,他们常去的酒肆庙宇,甚至寻欢作乐之地我们也都跑遍了,可花了这么多功夫,也没有查到什么有利线索,那我自然记挂着白敬之这边的事,毕竟和皇太孙有关……”
裴晏狭眸,“你不是第一次去白府。”
此言乃是陈述,宁珏气虚道:“没错,今夜是第三次,上月二十七和初二晚上我都去过,那回春堂其实我也探过,奈何那地方什么都没有,初二那天晚上,我入白府,看到白敬之在整理他这些年常用的医经和和他治病医病的记载,生生理了三大箱子书册卷宗,我当时便想,那里头会不会有淮安郡王的诊疗记录?”
见裴晏面露不赞同,宁珏愈发心虚,“我反正无事,便想自己查一查,前次小郡王也是这般翻墙跃户才发现那潘家卷入邪教之行,我想着,白敬之如果心里有鬼,那我正大光明的查也没用啊……”
“先说今夜”
毕竟出了人命官司,裴晏还是以查案为重。
宁珏便道:“哦对,我去了白敬之前院,摸到了他书房之中,看到了那几个箱子,还打开了一个没上锁的箱子,只是当时屋内黑灯瞎火的,我只有点燃火折子的功夫,如果我没看错,白敬之有一本治疗肾厥之疾的卷宗就在那箱子里”
“肾厥之疾?”裴晏都惊讶起来。
宁珏重重点头,“是啊师兄,你说有这么巧合吗?白敬之擅小儿病和妇人病,肾厥之疾可非他所长,我当时一看便觉得古怪,但我不懂医术啊,打开之后,也只看他似乎在研究此病,还换了不少医方和针灸之策,我正想着有没有法子抄录下来,外头便来了人,说什么客人要到了,我只以为白敬之要带客人来书房,吓得我立刻从后窗跳了出来,等我原路返回到回春堂时,正好看见白敬之带着管事从水阁出来。”
“那管事抱着个箱笼,我也不知是做什么的,且我还知道白敬之这一日请了不少客人,我心生怀疑,便如先前所言那边伏在了梧桐树梢上,之后那管事独自出来,白敬之留在了二楼,又一会儿,我瞧着那灯火到了一楼,可白敬之久久不出门,正心生好奇之时,听见屋内有人说话,我便跃下了墙头,正好看到有人拿剑指着他。”
宁珏不停歇地说完,急促地喘了口气,“后来灯灭了,那人影也瞧不清了,屋内起了打斗之声,这时那管事回来了,听见这动静忙去喊人,我瞧他不知何时回来,心想白敬之不能死啊,便闯了进去……”
说至此,宁珏狠狠一挥拳,“我也没想到白敬之真死了,那凶手还逃的如此之快,这下好了,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师兄,你去了白府?可查到什么线索了?凶手溜得太快,我都怀疑白敬之屋子里是不是有密道。”
“若有密道,十安他们早已找出来了。”裴晏先否定,又沉声道:“你从北面入了白府,又去了白敬之书房,后来你亲眼看着白敬之入回春堂,那么凶手若要入楼中杀人,只能是在你去书房这片刻提前躲进了回春堂”
“不错!正是如此!甚至,甚至在我进白府之时,凶手就已经躲进去了,这半晚上我也在复盘,思来想去,只有这两种可能”
宁珏出身高门世家,肆意妄为了二十载,万没想到会载这样大一个跟头,再想到由此生出的麻烦,他心急如焚道:“师兄,太子怎么说?高晖才出了乱子,如今我也成了阶下囚,若非太子妃有孕这事让陛下心软,只怕我得被打进天牢。”
裴晏道:“太子今夜不曾多说什么。”
“那我父亲呢?我姐姐呢?这可怎么好,小殿下还得找薛泠看病呢,我在白敬之房中看到那卷宗,是想着抄录下来拿给薛泠看呢,她一定看得懂……”
宁珏想到什么说什么,又道:“那凶手逃的真的很快,一定不是寻常武卫,多半是江湖中人,肃王身边也养了几个武林剑客的,莫非是他派人下的手?”
“如今一切推测都为时过早,白敬之近年来多外任,也无仇怨,很难把其他人与凶手关联起来,你且想想,可还有别的遗漏之处?”
裴晏沉郁的目光有若实质,逼着宁珏镇定下来。
宁珏咬着牙来回踱步,某一刻,他轻吸口凉气道:“若说古怪,我觉得白敬之死前的模样有些怪,我闯进屋时,他还未彻底断气,但他的表情不像受到惊吓,也不像恐惧死亡,反而……反而像松了口气,有些安详,好像凶手杀死他对他反而是一种解脱……”
裴晏也听得奇怪,“人在濒死之时,求生的本能也多会陷入恐惧。”
“是啊,可白敬之真的没有,他的姿势正朝着门口,他是看到我进门的,可他没有向我求救,反而是解脱地咽了气”
宁珏说着心底古怪之感愈盛,见裴晏听得认真,他又谨慎道:“不过当时屋内光线昏暗,地上也凌乱,我眼下的记忆不一定准确。”
白敬之断气太快,那濒死的神容也只两息功夫,裴晏心中明白,又问:“而后你刚跳出窗户便被捉住了?”
裴晏问的十分平静,宁珏却顷刻涨红了脸,为自己辩白道:“不,不是,我是出了窗子,想跃上房顶看看能否瞧见凶手踪影,上了房顶才被捉住”
说至此,宁珏也觉晦气至极,“真是见了鬼了,我也没想到那钱世杰和孙冕的武功如此厉害,我当时一心想着凶手,都不曾看见来了那么多人,我本问心无愧,若是早早逃了也没这么多麻烦了”
宁珏面上青白交加,比起被冤枉成杀人凶手,因武艺落败被人当场捉拿更让他屈辱,“钱世杰他们有两人,我是双拳难敌四手,且我看白敬之死了,心知大事不妙,六识也有些乱,这才被他们找到了机会,若是平日我怎么也能与他们战上个有来有回。”
见裴晏对自己的找补不为所动,宁珏恼的直抓脑袋,“也是巧极了,白敬之刚好请了这么两个高手……”
第191章
代主谢恩
“师兄,
如今的情形是不是对我很不利?但咱们没有证据,我也不能直说我入白府是为了旧事,如此何时才能还我清白?”
宁珏恼了半晌,到底知道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洗清自己的嫌疑,
见他眼巴巴望着自己,
裴晏心底也生出两分自责。
他缓了声道:“你在凶案现场被捉拿,
的确很是不利,但如今你行凶动机不足,陛下也是清楚的,
此事任是谁听来都觉奇怪,因此事情尚有缓和余地。你父亲和姐姐处不必担心,他们所经之事比你多的多,也信你不会杀人,
太子也比你想的更沉稳。”
宁珏瘪嘴:“此案只要交给大理寺查,我就一定放心,但我怕肃王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宁家若是出事,
太子又少了一份助力,
这可是极好的机会,
对了,
淮安郡王的事如何了?可有线索了?”
裴晏道:“此前祭拜过程秋实的人已经找到了,
是当年肃王府的一个年轻马夫,因程秋实救过其性命,
在他死后,这马夫偷偷去祭拜过他多次。”
宁珏大喜,
“人在何处?可知内情?”
“程秋实死后没多久,他便被赶出了肃王府,
他是商州人,眼下正在来长安的路上,见了他的面方才能深问”
裴晏顿了顿,又问:“你说的那诊疗卷宗,或许也是线索,是在白敬之书房之中?”
宁珏重重点头,“是一个紫檀木万福纹箱笼,一看就是装白敬之重要之物的,如今白敬之死了,应该不会有人藏起此物。”
裴晏点了点头,扫了眼牢室道:“这几日你先忍一忍,要洗清你的嫌疑,最好的法子还是找出真正的凶手,你牢室外的守卫算是亲信,若想到了什么要紧的,让人来寻我便可,你有什么话要交代你父亲你姐姐的,我也可帮你转达。”
这明牢内有木床桌椅,比暗牢好受的多,宁珏深吸口气道:“告诉我父亲,清者自清,宁家万万不可为了我铤而走险。”
闻言裴晏有些欣慰,经此一番,宁珏到底成长了不少。
盈月楼中,姜离书案之上灯盏明晃,她正盯着刚画好的白府布局图沉思。
怀夕在旁侍墨,拧紧眉头道:“姑娘,宁公子不可能杀了白敬之,当年的旧事还不清楚,白敬之死了对我们没有好处。”
姜离道:“凶手不可能是宁珏,按白珉和宁珏的证供,凶手很有可能一早就藏在了回春堂中,白敬之最后一次进入回春堂乃是申时,凶手有可能在申时之后潜入,就等着白敬之独自进来”
“那凶手是藏在二楼?可宁公子说他是看着白敬之下了一楼才发生争执的,且来者若是武艺高强,为何不直接出手,反而先与白敬之争执打斗呢?”
怀夕说完,姜离秀眸轻眯了起来,“若他们二人所言为真,那来者定是与白敬之相熟,而白敬之之所以被杀,定是二人有何事未曾谈妥。”
怀夕纳闷,“难道姑娘还怀疑他们二人说谎?”
姜离道:“宁珏入白府,定是为了查淮安郡王和皇太孙之旧事,既是如此,他又岂会乖乖地待在梧桐树上?”
怀夕听得瞳底微亮,姜离又道:“至于白管事……我也说不好,我只觉今夜这凶杀案很是奇怪,怎么就那么刚好把宁珏抓个正着呢?”
怀夕嘟囔道:“宁公子也真是倒霉……”
姜离看了眼窗外如墨夜色,一边收起布局图一边道:“先不猜了,有何内情,等明日见了裴晏就知道了。”
白敬之死的突然,翌日虽非授医日,姜离一大早还是先往太医署来。
刚进衙门,便见署内众人神色凝重,又三三两两聚在一处私语着什么,待姜离到了济安堂,苏长淮迎了上来,“姑娘今日怎来了?”
姜离道:“答应岳大人帮他编撰医经,昨夜写了两份医案,他或许用得上。”
苏长淮叹道:“只怕今日岳大人有的忙呢,听说薛姑娘昨夜去了白太医府上,那姑娘应该知道白太医出事了吧?”
姜离沉声道:“自是知道,岳大人今日去帮忙善后了?”
苏长淮应是,“不错,他与白太医交好,白太医遇害,他尤其痛心疾首,再加上他如今负责修撰医经,不必去尚药局待命,我们金大人便让他主持善后事宜了,白太医虽不是衙门中人了,但他这么多年也是劳苦功高,不可能坐视不管。”
姜离心中了然,见苏长淮满面悲色,便问:“苏医师和白太医也颇有交情?”
苏长淮沉重道:“我是五年前考入太医署的,说来惭愧,未入太医署时我年少轻狂,只以为自己自幼习医,必不会比别的医师差多少,但没想到进来后,
姜离还不知有此前情,一时有些讶异。
苏长淮继续道:“当时是白太医从齐州治疫后回长安述职,我到他跟前听差其实也只有四个月,但那四个月我所学良多,他等同我半个师父,后来他离京之时,我甚至想同去,可他说我进来不易,去了地方便等同折了前程,是他把我引荐给乔博士的。”
见姜离听得认真,苏长淮又道:“他说他虽自小学医,可他人并不聪明,在他认识的人之中,有年纪轻轻便远胜于他的,早些年他也十分不甘十分羡慕,但后来年纪见长,便觉年月不负有心之人,妙手回春的功夫皆是一日日的辛勤累积起来的。他这些年在外当差,只怕没把此事当回事,但我心底对他是十分崇敬的。他回乡养病是好事,我怎么也没想到这关头会出这样的乱子……”
年纪轻轻便远胜白敬之的,除了魏阶再无第二人。
姜离牙关紧合片刻,又不动声色问,“你与他有此渊源,那你可知他与何人有仇怨?”
苏长淮道:“白太医与世无争,行医问药也甚少出岔子,我也不知何人与他有仇,不对……姑娘何以有此问?昨夜不是当场抓到了凶手,是宁”
“昨夜确是宁公子在现场,但他一直喊冤,白府和宁家也并无交集,若他所言为真,那谋害白太医之人尚难确定。”
姜离面色如常,苏长淮略一犹豫道:“那我便不知了……”
话虽如此,苏长淮不知想到什么欲言又止起来,姜离敏锐问:“那你可知近日白太医有何异常吗?”
苏长淮迟疑道:“若说异样,还真有一处,他因病辞官是正月下旬决定之事,但后来他回老家的心思并未定,也不曾说再也不回长安了。是在三月上旬,他忽然着急的找了牙行售卖宅邸,说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彼时我们都劝过,白家医术在长安多有声名,这宅子算起来也住了白氏四代人了,没了门庭,三五载后又有多少人还记得白氏呢?”
姜离面色凝重起来,“还有这等事?”
苏长淮无奈道:“后来我们都猜测,是他病情加重使得他没了心气,什么门楣名望都顾不上了。”
“三月上旬可出过什么事端?”
苏长淮摇头,“不曾啊,彼时他辞官的章程已差不多走完了,只有岳大人苦苦劝他留在长安,没听说有何不快。”
姜离压下心头疑窦,见天色不早,便道:“我与白太医虽只有几面之缘,却也十分敬佩他常年行走地方的济世之心,岳大人既然在白府,我便再往白府去一趟看看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苏长淮闻言自多有感激,一路将姜离送出了衙门方才返回当差。
马车辚辚而动,姜离靠着车璧回想苏长淮所言。
怀夕也道:“姑娘,白敬之忽然决定典卖家宅遣散仆从,这的确奇怪,能在长安立足的富贵人家都不会轻易把宅子卖了吧?万一白氏以后有其他族人进京呢?留个宅子,总也算在长安有个立足之地啊。”
姜离道:“确是奇怪”
“刚刚苏医师说的,让白敬之不甘之人莫不是魏伯爷?他嫉妒魏伯爷年纪轻轻便当上了太医令,所以才要害了魏伯爷?”
姜离记起旧事,语气亦凉薄下来,“白敬之的父亲,和义父的父亲多有交情,他们二人少年时便相识了,后来义父靠着家传的伏羲九针一早考入了太医署,没几年便做了侍御医,后来更是平步青云。他二人相较,义父的确比白敬之出彩得多。当年我刚和师父回长安,还常见白敬之来伯府,二人一进义父的药房便是半日,那时我还当他是真心求教,这些年我疑他用心险恶,但连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死了,如今到了九泉之下,也不知他如何面对义父。”
怀夕哼道:“善恶有报,只可惜他死的太早了。”
还有诸多内情未明,姜离也不想被仇恨蒙蔽,为今之计,还是要先查明旧事,再将宁珏救出囹圄。
马车到白府之外时还未至午时,一夜功夫,白府门楣已挂上缟素,高阔的门庭也显得凄怆起来。门口有大理寺武卫值守,见姜离来了忙快步入府通报,不多时,九思疾步跑了出来,见礼道:“姑娘来的正好,公子一早就来了,龚侍郎和岳大人也来了一个时辰了,今日还得继续搜查问证,如今人都在回春堂”
九思说着请姜离入府,姜离刚跨进门槛,九思却轻咦一声往她身后看去。
姜离狐疑转身,便见不远处的街边,一个面生的灰衣男子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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畏畏缩缩地往白府探看,姜离一眼瞧出此人古怪,九思也敏锐出门去,“你是何人?近前说话!”
他一声高喝,那灰衣男子吓了一跳,一副犹犹豫豫欲逃之态,九思扬了扬下巴,门口的武卫几个箭步上前,一把将来人领子捉了住,“你是何人?!”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灰衣男子生的长脸细眼,年纪双十上下,被揪住领子,登时抱拳告饶起来,“小人是醉欢楼的伙计,小人此前受过白大人恩惠,此来、此来是想看看白大人是否真的出了事,小人并无恶意,小人听闻白大人遇害,小人不敢相信,这才来偷偷瞧一眼。”
说着话,灰衣男子被拉到了府门之前,九思看着他道:“受过白太医恩惠?醉欢楼,莫不是帽儿巷那家醉欢楼?”
灰衣男子不住点头,“正是,正是那里,其实不是小人受过恩惠,应该是小人的旧主受过白大人恩惠才是,不过都是一样的,白大人医者仁心,若真是遇害了,那、那小人立刻回去为白大人烧纸……”
他说着眼眶已是泛红,姜离听出不对,便也出门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的旧主是谁?如何受过白大人恩惠?”
灰衣男子犹豫一瞬道:“小人宝砚,在醉欢楼当差,小人的旧主是醉欢楼的莲星姑娘,六日前,我家姑娘出了意外,求到白大人府上才得了诊治”
醉欢楼在西市以南帽儿巷,是极有名的风月之地,九思没想到白敬之会给青楼姑娘看诊,意外道:“你家姑娘出了什么意外?白太医治好了她?”
如此一问,宝砚唇角一瘪低头道:“小人、小人多的不敢说,但小人此来,就是代替我家姑娘拜谢白大人的,小人给白大人磕头”
宝砚说着扑通跪地,又“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见他额头瞬间青紫起来,九思和姜离也瞧出他是诚心来此。
然而他言语不详透着怪异,眼见他磕完头要走,九思又忙道:“你慢着,什么叫不敢说?你家姑娘若被治好了,如何成了你的旧主?”
宝砚杵在原地不敢走,眼眶泛起泪花道:“我家姑娘已经没了,到了地底下,她也会亲自向白大人磕头的”
姜离和九思越听越古怪,姜离冷声问:“你家姑娘过世了?因病还是因伤?”
宝砚摇着头往后退,“我家姑娘救不过来了,小人代姑娘谢白大人,小人还有差事就不扰诸位贵人了……”
宝砚说着越退越远,话音还未落,已转身撒腿狂奔而去。
门口的武卫犹豫一瞬看向九思,九思和姜离对视一眼,也觉万分怪异,他很快道:“这醉欢楼一定出过事,待我问过公子再做定夺。”
第192章
真是凶手
沿着白府花木扶疏的府中廊道一路往北,
先经四处悬挂惨白丧灯的碧瓦院阁,再过小片梅林便到了回春堂。
甫一进院门,
便见白珉一身粗布孝衣,双眼红肿地站在院中。
他对身边的岳柏恩道:“老爷一心想着早日回族地见夫人和小姐,
如今死在长安城中,
他最后的愿望也未实现,
大人不必相劝了,待案子了了,老爷的遗体小人就算拼了命也会好好送回白氏族地去,
否则老爷九泉之下也难安息”
刚说完,白珉瞧见了姜离,“薛大小姐”
岳柏恩闻言回身看来,和白珉一起迎了上来,
“薛姑娘怎么来了?”
姜离从袖中掏出两张薄纸,“适才去了太医署,听闻大人来了白府,
我便也来看看,
这是两份特殊医案,
或许对大人编修医经有用,
大人可瞧瞧。”
岳柏恩有些惊喜,
忙接来细看,
姜离又看向白珉道:“今日来也是想好好祭拜一下白太医,若府里有何处是我帮得上忙的,
白管事也尽管开口,白太医事出突然,
我也十分不忍。”
白珉拱手道谢,他一夜没睡,
眼底血丝遍布,背脊也佝偻了几分,看起来似老了十岁,“多谢姑娘好意了,老爷含冤而亡,我们阖府上下只求尽快惩治凶手为老爷报仇,其他的小人们应付得来,也别无所求,如今人证多了,只希望快点找到确凿证据”
白珉眼底愤恨比昨夜更甚,姜离心底微动道:“多了人证?”
白珉道:“今日一早裴大人便再来问证了,将府中上下叫来,又翻来覆去问了许多,我们府中的马夫忽然想起一事,说早在五日之前,我们老爷从太医署出来之时,便碰见了宁珏。碰见也就罢了,诡异的是,那时他便发现宁珏似乎在跟踪我们老爷,跟了两条街,看我们老爷是去访友的,方才走了,彼时他只以为是巧合,如今想来,这足以表明宁珏对我们老爷早就心怀恶意,只是、只是小人也不明白他这恶意从何而来。”
若马夫所言为真,宁珏跟踪白敬之自然也是为了旧事,但此时姜离也不可能替宁珏辩白,正踌躇着,裴晏和龚铭从正房走了出来。
姜离上前见礼,裴晏开口道:“薛姑娘来的正好,我们正打算再拜访昨夜赴宴的宾客们,姑娘既来了,便请多留片刻,且白太医这里,有些记录只怕要请姑娘看看”
姜离面露疑色,一旁岳柏恩道:“对啊!薛姑娘也擅妇人病与小儿病,当最懂敬之那些医经医案了”
见姜离不明,岳柏恩道:“姑娘还不知,敬之早先整理了许多旧时诊疗卷宗和医案经书,一些是打算带回老家,趁着养病继续研究,还有一些是打算捐给太医署的。他月中才走,本来后面几日会送往太医署,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也没人再做研究了。白珉把他最紧要的医书和记载挑了出来,打算送回嫂夫人手中做个纪念,其他不甚紧要的,打算让我验看之后,但凡有用的,都一并捐给太医署,这里头大部分记录我都瞧得明白,但有些小儿病与妇人病的疑难记载,因他只记了寥寥数语,我实在不明,正好请姑娘帮忙。”
姜离一阵心旌微动,看向裴晏,便见裴晏眼底也一片深长。
白珉悲恸道:“尽毕生之力修习医道乃是老爷夙愿,若再给他三五载时光,他必定能摸透好些疑难,如今……如今却是没这个机会了。”
姜离忙道:“白太医济世安民多年,所见所记定是广博,既然这是他的遗愿,我尽些绵薄之力自是乐意之至,权当告慰他在天之灵了。”
岳柏恩很是欣慰,一旁九思还惦记着那伙计,问道:“白管事,白太医可是在六日之前,去给醉欢楼一位叫莲星的姑娘治过病?”
白珉有些愕然,“大人怎知?”
九思便看向裴晏和龚铭,“公子,龚侍郎,适才有个年轻伙计在府外徘徊,说是替醉欢楼的莲星姑娘前来拜谢白太医,说白太医六日前救过莲星姑娘,我们本想细问,可那伙计像是因何事心虚,竟是拔腿跑了”
裴晏看向白珉,“真有此事?”
白珉眼底闪过茫然,却又点头道:“老爷擅妇人之病,早些年和醉欢楼的东家有过交集,后来有求到门上的便会出手相助,六日之前,老爷的确去过一趟醉欢楼,不过……不过那位姑娘病入膏肓,老爷说她活不久了。”
龚铭不禁问:“是何病活不久?”
白珉叹道:“老爷提了一句肺痨,当夜只有马夫驾车,是老爷自己去的,我也不清楚详情,青楼女子命苦,什么病老爷都见过,他未多言,小人也未深问。”
九思跟着道:“适才那伙计说莲星姑娘已经过世了,但看他言辞不详,似乎莲星姑娘过世的有何隐情,正要问人却跑了。”
“怎会这样快?”白珉大惊。
龚铭也道:“即便人真的病重过世了,若单纯来谢恩,何不大大方方的?怎么还自己逃了?裴少卿,此事要不要查一查?府里还未问完,不若我带人走一趟?”
醉欢楼乃风月地,看起来和白敬之之死风马牛不相及,但这伙计来的凑巧,裴晏便也道:“要查,府中线索太少,任何异常都不可轻放,那龚侍郎便走一趟罢。”
言毕裴晏招来冯骥,吩咐他与龚铭一行同去,龚铭不置可否,很快带着人离了白府。
这时裴晏方看向姜离道:“请薛姑娘借一步说话,除了白太医留下的医书医案,有些证供还要再问问姑娘。”
姜离心中疑窦甚多,自从善如流跟着裴晏入正堂。
回春堂一楼正厅为案发之地,西厢为白敬之收藏医书经文之地,此刻房中摆着数卷证供卷宗,因搜查之故,前后窗棂大开,院里的大理寺衙差和岳柏恩几人皆能瞧见他们言谈,一派公事公办之象。
刚进房门,姜离便压低声音道:“今晨我去了太医署,衙门内议论纷纷,从一个叫苏长淮的医师口中得知,白敬之一开始并不打算离开长安再也不回来,是从上月中旬才打定主意典卖宅邸遣散奴仆”
裴晏在放着卷宗的书案之前站定,也轻了声道:“这一点岳柏恩早间提过,但问证之后,白府上下都说上月府中并无异样。”
姜离便问:“宁珏如何?他当真什么也没瞧见?”
裴晏朝外看了一眼,见岳柏恩又和白珉说起了治丧之事,遂道:“宁珏说他昨夜酉时入府,但先往前院白敬之书房去了一趟。昨夜已是他第三次入白府,他在白敬之书房发现了一卷医治肾厥之疾的案卷,但他看不懂其上医理,也未来得及抄录。”
“肾厥之疾?淮安郡王?”姜离惊疑难定,“那案卷眼下在何处?”
裴晏沉声道:“确是巧合,我本打算借由搜查之故找出那案卷,却不想今晨再来白府时,白珉已带着下人整理了白敬之遗物,且他主动提起将白敬之这么多年的医书记录交给太医署作研医之用。奈何白敬之书房中箱笼不少,我粗查一番,未找出宁珏说的卷宗。”
“明白了,你的身份在此,不可能当着他们专门去找那案卷,交给我便是。”姜离神色凝重起来,“若真有肾厥之疾的案卷,那白敬之定记着淮安郡王之病,就看他案卷之上如何写了,我已答应助岳柏恩修撰医经,如今他又请我筛看医书,倒也便宜,但光有医案卷宗还是不够的。”
“给程秋实上坟之人已经找到,明日便可到长安,此人是肃王府旧人,程秋实‘病亡’没几日他便被赶出了肃王府,他或许知道内情。”
裴晏一言落定,姜离眸光清亮起来,“太好了,有了人证,再找其他证据就明确多了,如今紧要的还是先查明白敬之之死”
姜离说着看向正厅,厅内狼藉几乎没动,地上血迹干涸成了猩黑的一滩。
她瞳孔缩了缩,“本还在想如何留住他……他死的太突然了,还刚好碰上了宁珏,这总给人怪异之感,宁珏可曾提过跟踪之事?”
裴晏沉声道:“昨夜我与他在牢中见了片刻,他未提跟踪之事,晚些时候我回衙门再问他……”
微微一顿,裴晏道:“他被牵扯进来,也是我私心之故。”
姜离闻言回头,想了想还是道:“起先我不赞成你让宁珏知道淮安郡王之事,是怕他走漏风声,后来我明白了你的用心,便觉如此更好,你不必为此负疚,一开始起了利用之心的是我。”
姜离起初便有结交宁珏之意,后来也非平白点出宣城郡王隐疾,更猜到了宁瑶会让她给宣城郡王看诊,即便裴晏不动,她也要想法子让宁珏为她所用,“宁珏一心记着皇太孙之仇,没有你,他也会为此冒险,将来待他知晓内情,他怪我便是了。”
裴晏听得凝眸,“怪你怪我有何分别?更何况……”
更何况如今宁珏对姜离颇为热切,届时还真不知如何收场,裴晏心底做此想,却也不打算说破,“罢了,尽快为他洗清冤屈便可。”
见裴晏言语不详,姜离虽有些纳闷,但如今不是闲话之时,便道:“近日我会常去太医署行走,白敬之半生交际皆在太医署中,说不定有其他线索,我总感觉他的死不是普通的寻仇泄恨,永茂堂那边可有消息了?”
裴晏道:“昨夜便问到了缘故,说永茂堂的东家染病在床,因上月送了礼来,便未来赴宴。”
姜离正若有所思,外头岳柏恩与白珉说完了话朝上房而来。
裴晏和姜离双双面色一肃,裴晏扬声道:“姑娘若是想到别的异样,随时来寻大理寺相告便可。”
姜离配合地应是,岳柏恩这时到了书房门口,“裴少卿尽可放心,当夜我们所有人都在一起,薛姑娘还来的最晚,定不会有问题的。”
裴晏颔首,又道:“如今证据寥寥,大理寺要从白敬之遇害前数日行踪入手,这期间他去了太医署多趟,岳大人也多回忆回忆。”
岳柏恩应是,“大人放心,我也想早日知道敬之因何被害。”
说着岳柏恩看向姜离,“薛姑娘,去前院看看敬之留下的医书案卷?”
姜离与裴晏暂别,应是而出。
离开回春堂,姜离问起治丧诸事。
岳柏恩道:“如今天气转暖,若要回乡,遗体都难保存完好,白氏在长安城外也是有墓园的,我本想把嫂夫人她们接回长安,可白珉说敬之的心愿是回乡,如论如何是要送他回族地,如今先停灵,等案子了了他们再扶棺启程。”
姜离道:“好,那先去给白太医上柱香罢。”
灵堂就设在回春堂西南,岳柏恩唏嘘道:“也真是多谢姑娘有此心了,这些年敬之常年外任,长安城中出了被他治过病的人家,已没有几家交好的了。”
姜离眉眼晦明:“白太医为何常年在外呢?”
岳柏恩迟疑道:“几年前长安出了些事端,他虽到了太医丞之位,但没了追名求利之心,哎,他如今已经过世,就不多说了。”
岳柏恩年近不惑,已入太医署多年,当年皇太孙出事时,他只是最低阶的侍御医,忙于城中疟疫未受牵连,再加上他与魏阶并无深交,自是替白敬之周全。
姜离不多问,至灵堂院中,满院缟素高悬,两个年轻小仆正身着丧服于灵棺前烧纸哭丧。白敬之尸体已被装殓妥当,春末夏初的午后,棺椁四周放满冰盆,使得灵堂内寒气森森。
姜离上了三炷香,这才随岳柏恩往前院而去。
一路穿廊而过,待至前院,便见白珉正在西厢外指挥下人们搬抬箱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