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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姜离抬起头来看着景德帝,“陛下是说”

    景德帝牵唇,面上笑意有几分慈祥意味。

    于世忠在旁道:“大小姐有所不知,陛下问了淑妃娘娘,娘娘说大小姐教医女们十分用心,教了月余她们长进便极大。而太医署如今有针道生三十人,针博士却只有一人,且那位老先生自己也是年迈多病之身,实算有心无力,从去岁初开始,已让一众太医助教。但太医们各有所擅,即便擅长针道也各有路数,这半年下来针道生们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学,学不精不说,五花八门的课业繁重,私下里也是一片怨声载道。”

    于世忠说着也是一叹,又道:“早些年太医署请过不少民间的大夫为客卿博士,如今大小姐的针道既不弱与年长的御医们,若大小姐有心传道授业,陛下可不愿您屈才。”

    姜离眼底一片雪亮,直看向景德帝,“陛下,可是当真?”

    景德帝看出她很愿意此事,含笑道:“君无戏言,但本朝没有女子为官的规矩,朕能给你教学之便,不能予你医官之身,你可愿意?”

    姜离生出难抑的激动,“臣女愿意,臣女不求名禄。”

    景德帝瞳底浮起两分激赏:“女子有此心实在难得,但朕不会让你白白辛劳,该有的束脩俸禄都不会少。既如此,朕派人去太常寺走一趟,让广宁伯和金永仁安排此事,你身份在此,不似寻常医博士,只像教医女们一样半月一次便可,此事朕未和你父亲还有你姑姑商量,因朕瞧你也不似能听他们话的。”

    姜离在景德帝的揶揄中福身应是,于世忠忙吩咐小太监传令,待交代完,才伺候景德帝躺去龙床之上。

    姜离抑着心内涌动,定了定神,打开针囊仔仔细细为景德帝施针。

    第181章

    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了。”

    姜离归府之时正值华灯初上,

    郭淑妤站在影壁前候着,温婉的杏眼里有笑意亦有探究,姜离哭笑不得,“你来的真快。”

    姜离请郭淑妤同去盈月楼,

    待至楼中落座,

    郭淑妤道:“太极殿的内侍传信很快,

    我父亲傍晚正在太常寺当值,便立刻去见了金太医,他们多半明天早上才会来薛氏与你商议授医事宜”

    她说着话,

    眼底探究愈盛,“我还是不明白你去太医署是为何。”

    姜离但笑不语,只亲手为她斟茶,丝丝袅袅的水气升腾而起,

    愈发令她秀丽眉眼里藏了隐秘似的。

    屋内并无旁人,郭淑妤接过茶盏道:“去太医署授医,虽说和教授医女们一样,

    不是什么辛苦活儿,

    可你这样的身份,

    实在不必多此一举,

    如今你在长安城中盛名在外,

    哪怕是想求名,

    目的也达到了,上到王侯宫闱,

    下至平头百姓,都知你是长安城最好的女医,

    你还想求什么?”

    姜离抿着茶道:“此事多谢你父亲了。”

    郭淑妤也未想过姜离会如实作答,便道:“你医好了我,

    我父亲母亲都对你感恩戴德,太医署这几年也的确青黄不接了些,此事并不算费力。”

    姜离道:“我在长安结识之人不多,此事只有你父亲出面最为妥当。”

    郭淑妤一愣,不禁上上下下打量她,“你要这么说的话,莫非你当初替我隐瞒乃是早有此打算?”

    姜离莞尔:“我若说不是,你可信?”

    郭淑妤半信半疑看着姜离,片刻后无奈道,“罢了,你既如此说那我也就信了,毕竟你是真的帮了我,论迹不论心罢,我只是实在不明白你去太医署的缘故……”

    姜离道:“将来你会懂的。”

    如此一言令郭淑妤心紧,她沉默片刻,“此前淮安郡王的旧事,和你入太医署的目的也有关系?你做这些,你父亲和太子妃娘娘都不知情罢。”

    姜离给她添茶道:“自然。”

    好歹答了一问,郭淑妤长叹道:“也罢,我且看看你一个薛氏贵女到底图谋什么。”

    姜离无多少可奉告,郭淑妤饮了两盏茶也未久留,至酉时二刻,姜离沉思片刻,还是往前院去一趟。

    薛琦一听太医署授医大为震惊,“什么?是陛下亲自开口的?”

    姜离应是,“女儿不敢不遵,已答应下来。”

    既是景德帝的意思,薛琦哪敢置喙,但想到自家女儿竟然要去做那劳什子针博士,只觉心底一万分膈应,“可说了教至何时?”

    姜离摇头,薛琦想了想道:“总不能教个十年八年吧,在你定亲之前尚可,待成了婚如何还能抛头露面?这么多年都没有女医官了,陛下也太……”

    薛琦急急住了口,又焦灼道:“你姑姑若知道只怕也要生气,罢了,总比你弟弟好些,明日你去东宫亲自交代一声”

    姜离应下,待要告退,又想起高晖之事,不免

    问道:“父亲,高家二公子如何了?”

    薛琦一听面色更沉,“残了,断了一条腿,又伤了脊背,人彻底是废了,高从章不敢把人带回长安,如今已经秘密送去了晋州,以后应该要在那里养伤了。这事定西侯和太子都知道了,如今正在查行刺之人是谁,只怕不日便会有消息。”

    姜离不由问:“可是有杀手的线索了?”

    薛琦道:“当夜行刺者有三人,一女二男,那女子武功不济,后来的二人却身手极好,尤其有一人装扮特殊,高氏如今已经知晓了其身份”

    他深长地看姜离一眼,“你自江湖而来,应该知道此人,说若没看错,那人极可能是沧浪阁阁主沈涉川。”

    姜离虽早有所料,此刻仍紧迫一瞬,“竟是他!他怎会去刺杀高公子?我记得他一向是为了他父亲报仇才动手,难不成高氏和他父亲之死有关?”

    薛琦气闷道:“他父亲乃是因贪腐获罪,和高氏有什么干系?此事为父也觉得古怪,若真是沧浪阁之人,那说不定沧浪阁蛰伏多年,如今有更大的图谋。”

    姜离不解,薛琦继续道:“如今长安城内极不太平,甚至还有邪魔歪道兴起,再联想到那沧浪阁主来长安后秦家出事,这一切绝非巧合。”

    姜离忍不住睁大了眸子,“沧浪阁……恶名多年,且不屑与其他门派为伍,怎会和邪魔歪道有关?”

    薛琦失笑,“女儿啊,眼下是在长安城,并非在江湖,许多事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等高氏查吧,如今多事之秋,查个明白为好。”

    姜离欲言又止,但见薛琦一副高深莫测之态,也知问不出什么,她默了默,随即告退而出。

    回盈月楼的路上,怀夕也惊道:“什么?!沧浪阁是沧浪阁,无量道是无量道,这些人怎么还把邪教的脏水泼到沧浪阁身上?”

    姜离也觉荒唐,但她道:“邪教被发现不久便出了高晖的事端,此事若是被拱卫司知道,那姚璋是一定要怀疑沧浪阁的”

    怀夕憋屈道:“不能因为沧浪阁有小魔教之名,就什么锅都扣给我们啊,更何况无量道谋财害命祸乱百姓,这实在是天大的罪名!”

    姜离也觉不甘,但奈何眼下乱象纷杂,还真不好替沧浪阁正名,“先别急,看看接下来高氏和东宫如何探查。”

    翌日巳时过半,时任太常寺卿的广宁伯郭准和太医令金永仁当真一起来薛氏拜访,薛琦这日并未去衙门,亲自面见二人一同商议姜离授医之事,因是景德帝之令,薛琦也不好太过拿乔,诸多安排倒也顺遂。

    姜离不打算耽误日子,待商议完便想去太医署熟悉熟悉,薛琦虽有不满,当着郭准二人也只能应下,刚过午时,姜离便与广宁伯二人往太医署去。

    太常寺位于朱雀门内,太医署占了太常寺西侧一半,其内门庭森严,屋舍相连,行走在碧瓦白墙的夹道间,略有些逼仄之感。

    “正堂为议事会客之所,西前厅是太医们日常待命之处,东面前厅与后殿则皆是处置各所公务之地,待入了西仪门方至教学之地,如今太医署分了四大科,其他三科尚能顾及,唯独缺了针师,如今姑娘愿教他们,实乃太医署之幸。”

    广宁伯因郭淑妤的缘故,话说的十分好听,金永仁如今也不敢轻慢,三人进月洞门再往东行,不多时指着一处碧瓦朱檐的屋舍道:“如今有针科生三十人,平日里都在济安堂教学,这里日常所用的医经与人体经络图、经络人偶皆有,姑娘看看还需要什么,我们尽快添置,济安堂常驻医师二人,以后多由他们辅助姑娘授医”

    金永仁说着,吩咐亲随将二人请来,姜离则进了济安堂内。

    到底是太医署的学堂,屋内布置颇为齐备,所需之物皆是无缺,姜离前后看完,满意道:“暂无所缺,若有缺的再劳烦金大人。”

    说着话,两个医师先后入了门,这二人年近而立,身着鸦青公服,一脸恭敬地近前问安,金永仁指着二人道:“这是苏长淮与谭樯,他二人虽看着年轻,却都是医药世家出身,皆擅针道,都在济安堂当差两年有余了,对新一届的学子都十分熟悉,薛姑娘要教什么,要如何教,都可与他二人商议,尽管让他们给姑娘打下手。”

    此话落下,身形高瘦的苏长淮上前道:“见过姑娘,久仰姑娘之名,如今我二人也有机会跟着姑娘精进医道,还请姑娘多多赐教。”

    医师乃太医署胥吏,即便非景德帝之意,只凭姜离薛氏大小姐的身份他们也不敢不恭维,姜离打量二人片刻,寒暄几句后,又看向济安堂之后,“学生们住在何处?”

    金永仁道:“就在北面,这后面还有药学讲堂,及诸多库房值房,他们的学舍也都在北面,眼下无事再带姑娘转转,姑娘若是需要,我也可为姑娘安排一间值房,以作姑娘在太医署歇息所用”

    姜离边走边道:“不必了,我半月来一日,不必费”

    “心”字未出,姜离话头一断,只因不远处的回廊下,竟是白敬之一身素袍站着,金永仁和广宁伯也瞧见,广宁伯道:“咦,白太医?他不是要告老了吗?”

    金永仁道:“陛下已经准了,还有些仪程未完。”

    正说着,白敬之瞧见了他们一行,连忙迎了过来,“拜见侯爷,金兄,这是带薛姑娘来看济安堂?”

    金永仁应是,又问:“你怎过来了?还有什么交代未完?”

    白敬之扫了姜离两眼,道:“有几道旧年医案我想抄录下来,适才见了柏恩,他说此事他做不了主,我正等金兄呢。”

    柏恩乃太医署另一太医丞,金永仁闻言纳闷道:“哪年的医案?”

    白敬之道:“十二三年前了,你也知道我胃疾难愈,待回乡后,我大抵毕生与胃疾相抗了,我记得那几年我看过好几位患胃疾的大人,彼时安规矩医案都留在太医署中,后来我专研小儿病,反倒疏于胃疾了。”

    金永仁看向广宁伯,广宁伯道:“按规矩,太医署的医案不可外流,不过既然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与其让那些医案被虫蛀,还不如让白太医拿回去研磨一二,若真制出良方,也可造福民间百姓不是?”

    三人说着话,姜离站在金永仁身后也在打量白敬之,数日不见,白敬之比月前更为消瘦,只观其面色呼吸,便知他病情又重了些。

    见广宁伯如此说,金永仁也乐意做个好人,便道:“既是如此,那便去库房走一趟吧,只是这么多年了,找起来颇为不易。”

    金永仁说完又看向姜离,似怕冷落了她,“薛姑娘”

    “不打紧,先紧着白太医之事吧,正好我也跟着瞧瞧太医署建制。”

    姜离通情达理,金永仁便唤亲随取钥匙,不多时,几人沿着廊道往太医署北面而去,一路经过其他几科的讲堂、医经书库、学舍、药库药园等屋阁,几人来到了太医署西北角的小院,院内共有厢房十来间,正是太医署多年来所存医案。

    待打开库房之门,姜离在门口并未入屋,金永仁和广宁伯见她极有分寸,也不打算多留,只两下库房的值守医工陪白敬之寻医案。

    去看药园的路上,姜离道:“金大人,白太医的胃疾当真极重?”

    金永仁叹道:“是很凶险,尤其年后都有呕血之兆了,他本喜欢去地方上的,如今连地方都不去了,说让他回老家做个授医博士他也推辞了,偏生胃疾难医,他自己心底也有数,往后操劳不得,告老还乡也好。”

    姜离往医案库房方向回望一眼,“白太医可说过何时归乡?”

    “他这一走再也不会回来,长安城的家仆、宅邸都得处置妥当,前两日见时,说是下月中才走呢……”

    姜离心底稍安,又跟着二人转了一圈方才往前衙行去。

    还未走到前厅,却有个太医署小吏快步而来,道:“大人,东宫派人来了,说太子妃娘娘要见薛姑娘。”

    金永仁有些意外,姜离也只好道:“姑姑有召,那今日我便先辞一步了。”

    “滚出去”

    姜离刚到景仪宫门口便听见薛兰时的低喝,带路的明夏面色微肃,轻声道:“娘娘,大小姐来了。”

    殿内未应声,明夏当先走了进去,姜离跟进殿内,便见满地胭脂水粉狼藉。

    姜离近前两步行礼,“给姑姑请安。”

    殿内只有秋雯一人侍立在旁,薛兰时倚靠在西窗榻上,正一脸不快地揉着眉心,“免礼了,来姑姑跟前坐”

    姜离上前落座,扫了一眼地上问:“姑姑,这是怎么了?”

    薛兰时面有不耐,秋雯道:“大小姐,娘娘这两日本就有些不适,却不想承香殿那位郑良媛又得了太子殿下赏赐,这胭脂是江南第一茬桃花所制,送入长安的本就不多,娘娘这里也就两盒,那郑良媛处竟然也得了两盒,这才让娘娘气着了。”

    姜离心底不以为意,面上只做担忧状,薛兰时这时松开手,问道:“听说陛下让你去太医署授医?”

    姜离面色一正,“是,适才侄女正在太医署。”

    薛兰时便叹息起来,“你这孩子,怎么净揽这等差事?这于你有何益处?”

    姜离苦恼道:“是陛下之意,侄女也不知如何推拒。”

    薛兰时想说什么,但见她一副无辜模样又忍了,“罢了,如今长安城不太平,你去也就去吧,所幸授医而已,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明夏正收拾地上狼藉,薛兰时瞥她一眼,不耐烦道:“让郑文薇傍晚过来,太子有心抬举她,本宫正该好好教她规矩。”

    明夏应是,秋雯犹豫片刻道:“娘娘,只怕不好。”

    薛兰时猛一拍案几,“哪里不好?何时要你教本宫做事?”

    见她怒意极盛,明夏和秋雯忙跪了下来,姜离犹豫一刹,也跟着站起了身,秋雯接着直谏道:“郑良媛得太子殿下爱重,娘娘不宜与她交锋,如今太子殿下还是敬着娘娘的,且娘娘把心思放在郑良媛身上,那宁娘娘呢?岂非渔翁得利?”

    薛兰时冷笑一声,“好啊,那本宫这太子妃还真谁都得忌惮着了……”

    她说着话,像觉头痛似的又揉起了太阳穴,姜离便近前来,“姑姑面色不好,侄女给姑姑看看吧,也有多日未请平安脉了”

    薛兰时看她一眼,倒真伸出手来,待姜离指尖搭上腕间,她仍道:“她今日之势与她姐姐当初有何不同?她姐姐短命,难道她就能飞上高枝了?当初让宁瑶钻了空子,如今若再多个郑文薇本宫这太子妃真是个摆设了,就按吩”

    “请姑姑万万息怒”

    薛兰时话未完,姜离忽然地开了口,薛兰时狐疑看来,便见姜离严肃地看向她,“姑姑,为了腹中胎儿姑姑也不得再动怒。”

    薛兰时猛地瞪大眼瞳,“你是说”

    姜离想起了郭淑妤的话,点头道:“是,恭喜姑姑得偿所愿。”

    第182章

    府医之死

    “你是说姑姑有了孩儿?!”

    “当真有了?!”

    薛兰时一脸的不敢置信,

    又一错不错望着姜离,生怕这惊喜是一场空,等姜离再点头应是,她眼底才漫出潮水般的喜悦与激动,

    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她一把握紧姜离的手,

    榻前明夏和秋雯也跪行上来,

    “恭喜娘娘!娘娘终于如愿了!”

    这十多年来,无人比明夏二人知道薛兰时求子的辛苦,如今有了好消息,

    她二人都瞬间红了眼眶,薛兰时泪眼朦胧地笑起来,“起来,都起来说话”

    “泠儿,

    多久了?姑姑怎么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孩儿可好?姑姑该如何安胎?”

    薛兰时欢喜不过一刻,又紧张起来,姜离道:“姑姑腹中孩儿已有一月过半,

    眼下观姑姑舌白干而质红,

    脉弦而微芤,

    多半还有头晕、口干、腰酸之状。”

    略微一顿,

    姜离又看向她肋下,

    “胁下可还有闷胀不舒之状?”

    薛兰时这几日身上的确不舒泰,

    但她这些年来早已习惯了,此时听得瞪大眼,

    连连称是。

    姜离便道:“姑姑且安心,这几日先静养,

    不得再动怒,饮食上也得谨慎,

    我先以小柴胡汤为主、芎归胶艾汤为辅,再加白芍为姑姑调理,此药先服三日,之药姑姑按我说的做,定能保姑姑此胎无虞。”

    薛兰时深吸口气,双手握住姜离,“泠儿!你真是姑姑的救命恩人了,若此胎一举得男,于姑姑、于薛氏,那都是天大的恩德”

    薛兰时瞳底水光蒙蒙,当真快喜极而泣。

    姜离弯唇道:“侄女本为医家,这是侄女应该做的。”

    薛兰时连忙吩咐明夏准备赏赐,又定神道:“如今孩儿不足两月,还不好道与外人,此事泠儿你也得保密,待会儿把你父亲叫进来,如今多事之秋,得商量个稳妥之法,泠儿,你可千万替姑姑保住这孩儿啊”

    姜离自然应好,薛兰时本就喜爱她,此刻更拿她当宝贝,拉着姜离的手问了诸多安胎事宜,临走之时,赏赐装满了整只鎏金紫檀木宝箱。

    东宫的内侍一路将她送出朱雀门,待上马车,怀夕看着那沉甸甸的宝箱道:“姑娘,太子妃如今有孕,虽是更助益姑娘,但倘若当年的事与他们有关,咱们岂非以德报怨了?”

    姜离失笑,“莫说如今还不知薛氏在当年扮演了何等角色,便真与薛氏有关,身为医家也不会对一有孕妇人行私仇,我替她调养了身子,可儿女福泽多是她命中便有的,也并非全是我的功劳。”

    姜离于医道素有坚持,怀夕欲言又止一瞬到底没再多言。

    景德帝病情初愈,已无需日日施针,姜离便直奔薛氏而去,待回了府,立刻去前院见薛琦,待屏退侍从,姜离便将薛兰时有孕道出,薛琦听得跳起来,“有孕?!你姑姑当真有孕?你确认无疑?!”

    见姜离肯定,薛琦喜笑颜开,“天佑薛氏!天佑我薛氏!泠儿,多亏了你……我这就入宫!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万万不可轻慢,我这就走,这就走”

    薛琦说着急奔出门,姜离则慢悠悠往盈月楼行去,至夜里二更时分歇下,府中都无动静,可见薛琦与薛兰时暂无张扬之意。

    翌日清晨,姜离刚用完早膳吉祥便从外来报,“大小姐,虞姑娘府上送帖子来了,说请您过府赏花。”

    姜离神色一振,她与虞梓桐有约,若回了长安便即刻送帖子与她。

    姜离吩咐道:“与她交好多日,还未去过虞氏府上拜会,立刻备马车。”

    时辰尚早,姜离乘着马车直奔崇业坊。

    马车出平康坊一路往西南而行,因行了条未走过的路,怀夕不时掀开帘络朝外探看,不多时,她惊讶道:“咦,这座府邸好生煊赫?竟不违制?”

    马车正经过开化坊,姜离闻言随她看去,果然瞧见一座气象森宏的宅邸。

    她解释道:“这是从前的齐王府。”

    见怀夕茫然,姜离继续道:“是当今太子尚未被立为储君时的府邸,太子十九年前入主东宫后,亲王封号撤换,但这座王府仍被保留了下来,如今算是太子在宫外的私宅,据说这府内养着不少王府旧人,许多布衣门客也在这府中待命。”

    “原来如此,我就说怎么如此气派。”

    怀夕看的津津有味,待马车转到了府邸正门,便见门额上高悬了书有“李宅”二字的牌匾,此刻鎏金的府门紧闭,一副森严慑人之态。

    怀夕这时道:“太子在位十九年,本朝可有在位如此久的储姜离道:“百多年前有过一位,高宗太子李原,其人在位二十二年,后在储君位上病逝,高宗便让彼时的皇太孙,也就是后来的孝宗陛下即位。”

    怀夕轻啧道:“那太子必定十分煎熬,难怪太子妃一定要求子呢,若当今陛下再撑个几年,得利的自然变成了宁家。”

    她歪着头说逸闻似的分析,姜离只但笑不语。

    马车至虞府时已近午时,姜离叫门而入,虞梓桐派了碧云来迎。

    待绕过影壁,姜离轻声问:“你家姑娘如何?”

    碧云多有感激道:“伤好了大半了。”

    姜离放下心来,沿着廊道一路往内院行,边走边打量这熟悉又陌生的府邸,虞氏的宅子三进,带东西两座跨院,在一众世家之间并不显赫,而虞槐安夫人早逝,他自己又是武将,便更疏于侍弄园景,仲春时节,姜离目之所及的碧树芳花枝丫繁茂,少些精致,却也格外生机勃勃。

    至虞梓桐的潇湘院时,她人正在上房门口张望,见姜离来了,忙近前来迎。

    姜离快走几步,“且仔细些”

    虞梓桐笑,“好多了,你不必担心。”

    姜离扶着她进门,“这几日我一直放心不下,但高晖的事传回了长安,他们或许会怀疑虞氏,我便不敢妄动,快让我看看伤口。”

    虞梓桐去暖阁落座,解开衣襟道:“我明白,你这样的名医去我庄子上势必引人怀疑,也不算重伤,这几日按你的方子用好的极快。”

    伤口确已开始愈合,但那猩红的刀口仍令人触目惊心,姜离叹了口气,又即刻写了新方交给碧云。

    这是虞梓桐忧心道:“城中不太平可对?这几日有没有沈公子的消息?”

    姜离心道她自己也在等消息,面上只摇头,“没听说,不过我父亲和东宫都知道高晖的事了,高晖那夜喝醉了酒,也不知怎么摔下了山崖,人残了。”

    虞梓桐一愕,又猛地拍案几,“这都是他的报应!”

    虽是解气,但想到那日沈渡露了面,她又拧起眉心来,“此事实在怪我,高晖既残了,那高家不会轻放,东宫只怕都要掺和进来,若我是高氏,我一定把消息漏给拱卫司,这样一来沈大哥的处境又危险了,我如今既想再见他一面又想他已经离开长安。”

    说至此,她又一定神道:“不行,我不能干等消息。”

    姜离哭笑不得,“你如今已经受了伤,还想如何?”

    虞梓桐陷入沉思,“我也没想好,先探探消息罢,拱卫司此前不是在查什么邪魔歪道吗?只希望他们没工夫管这些事”

    姜离不禁苦笑,姚璋不仅有功夫管,还把邪魔歪道也栽在沧浪阁头上呢。

    她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此前你不是说虞伯父在看宅子吗?可看好了新的?”

    虞梓桐无奈道:“可别提了,此前那宅子多有古怪,父亲又找牙行看了数家,可看来看去,稍喜欢的漫天要价,价钱合适的又多不如人意,这么一圈下来,竟还是那死过人的宅子最喜人”

    姜离道:“那如何办呢?”

    虞梓桐摊手,“实是难办,虽说死人是几年前的事了,可谁心底不膈应?只是那府中阔达,园景屋阁合环棋布,实在可人,当初不知旧事,我和父亲都喜欢极了,回来后一直念念不忘,父亲今晨说请位师父去瞧瞧,若能消煞迎吉,倒也在考虑之列。”

    姜离虽不信鬼神之说,可置办宅邸素来讲个吉祥如意,也颇明白,然而虞梓桐的心思还在沈渡身上,这时拉住姜离的手道:“阿泠,你的身份多有不便,如今我只托你一件事,若你有了沈公子的消息,可能知会我一声?”

    虞梓桐满眼诚挚,姜离只好先应是。

    待虞梓桐用了新方之药,姜离见时辰不早便提了告辞,她起身送至院门,又目送着主仆二人往前院而去。

    碧云站在她身边道:“姑娘,幸好遇到了薛大小姐,您的伤若被老爷知道,奴婢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的确多亏了阿泠。”虞梓桐感叹一句,又忍不住道,“也实在太巧了……”

    姜离既奉命授医,出入禁中便有了名目,她与金永仁商定于五日后教学,前几日她可往太医署翻看此前针博士所留卷宗,好依学生们所学进度制定授医方略。

    出了虞府,马车直奔禁中而去,待到了太医署,门口的值守一见她来了,立刻进门内通禀,不多时,医师苏长淮快步来迎。

    “猜到今日姑娘会过来,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这个时辰济安堂的学子们刚完成早课,姑娘正好去瞧瞧学生们的课业”

    姜离莞然应好,一行人便往济安堂去,没走两步,姜离瞧见一个灰衣男子在北面的月洞门处一闪而过,正是昨日见过的,跟着白敬之同来的中年亲随。

    她脚步放缓道:“白太医在此?”

    苏长淮应是,又唏嘘道:“还是来寻医案的,按太医署的规矩,所有充公的医案要存放二十年才会销毁,他要找的是十三年前的医案,这些年库房内大大小小的箱笼搬来搬去,都不知放在哪里去了,昨日寻了半晌只找到了一卷,金大人念在他这些年劳苦功高,便允了他今日再来,他今日还送来了几卷治疫方略,也算是投桃报李了。”

    姜离奇怪道:“那些医案当真利于他自己的胃疾?”

    苏长淮道,“这个在下便不知了,白太医也是老大夫了,既然辛辛苦苦的来找,那总是有利的……薛姑娘可擅胃疾?”

    姜离摇头,“此病只算略知一二。”

    二人说着话到了济安堂,堂内正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带着个书童候着,正是如今的针博士乔仲麟,他年事已高,自己也是多病之身,今岁本有请辞之意,奈何太医署针师不足才堪堪留任,得知姜离奉命而来,态度颇为和善。

    一番交接问询下来,姜离已是心底有数,待乔仲麟离去,又与苏长淮和另一位医师谭樯商议授医之策,待定完章程已至申时过半。

    二人送姜离出来,刚出济安堂,便见白敬之在不远处与一人说话。

    他苦笑道:“不是我不愿意,实是我这病难以支撑,你是清楚的……”

    “白兄,我正是为你的病考虑,长安同僚皆在,用药也方便,若真出个事端我们还能照料你一二,你眼下也不适合长途奔波,何不把嫂夫人接回长安呢?”

    姜离驻足,苏长淮二人也停了下来,苏长淮低声道:“这位是新上任的太医丞岳柏恩,他如今在编一本小儿病医经,大抵是想让白太医留在长安帮忙一二。”

    姜离恍然,便见白敬之继续推辞道:“你有所不知,我那老家可是淮南药乡,我们白氏在老家也还有几分人望,我自幼是在族地长大,这些年做梦都想回去,我这病说不好还能活多久,只一心落叶归根,你就不要为难我了。”

    岳柏恩无奈,“可我也真是担心你这路上不好受啊。”

    白敬之笑,“你放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这一路上必定舒舒坦坦的,我可是惜命的很,年轻时觉得生死有命,如今一把老骨头了,却觉哪怕苟延残喘也得活着。”

    岳柏恩苦笑,“罢了,我送你出去,近日有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二人相携而去,白敬之渐行渐远道:“也没什么忙的,无外乎是处置田产宅地,外加辞别故友了些旧事,比在太医署清闲多了……”

    待他们身影消失,姜离对苏长淮二人道了谢方才离去。

    回薛府已是傍晚黄昏时分,暮色四合,距离薛氏侧门不远处的街角正有一人御马而立,怀夕当先瞧见,惊讶道:“姑娘,是九思”

    姜离心中一动,待马车靠近,九思迎上来道:“姑娘,公子在巷中等您。”

    姜离心知裴晏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忙让长恭靠近,待到了巷口,又下自家马车往暗巷中帷帐四垂的马车走去,刚到近前,车帘被一把掀起,露出了宁珏清俊的脸。

    姜离意外,“宁公子?”

    宁珏咧嘴一笑,“想不到吧?我说在朱雀门外等,师兄说宫门外扎眼的紧非要过来,快上来说话”

    姜离沉默一瞬才上了马车,车室内裴晏居北,姜离便落座在了宁珏对面,也幸而车室宽大同座三人也不显拥挤。

    当着宁珏的面,姜离疑惑问:“裴少卿有何事?”

    裴晏道:“肃王当年带去淮安郡王府的府医已经找到了”

    姜离忙问:“人在何处?”

    “已在六年前过世了,程秋实是茂安人,在茂安当地乃是世代医家,后因治死了人获罪,他最初是被茂安钱氏拿钱保了下来,又引荐至段国公府,后来又到了肃王府中当差,此人医术高明,因是获罪之身难入太医署,当年在肃王府很受看重。”

    裴晏说完,姜离一颗心沉下去,又问:“因何而死?”

    不等裴晏答话,宁珏唏嘘道:“你相信一个老大夫因为一场伤寒便没了性命吗?六年前,在皇太孙过世之后不到半年他便病死在了肃王府,肃王因待他十分爱重,为其买了墓园,将其厚葬。”

    姜离道:“普通伤寒不易死人,但若他本就有其他病症,重症死人并不见怪。”

    “那若他此前无病呢?”宁珏问道。

    姜离看看裴晏,再看看宁珏,迟疑道:“宁公子的意思是”

    宁珏叹了口气,“我也说不好,本来只是看师兄查肃王旧人有些好奇,结果这一查方知此人死的如此凑巧,这不得不令我起疑。”

    车室内光线昏暗,姜离虽看不清裴晏神容,可到了这一步,她也明白了裴晏的用意,她便道:“宁公子是怀疑此事和皇太孙的案子有关?可当年害死皇太孙的不是广安伯吗?”

    宁珏摇头,“广安伯是首犯,彼时并未审出他身后黑手,说实话,那广安伯名声在外,我不信他好端端误治死人,但如果他是受人指使那便说得通了,而皇太孙出事,最得利之人便是肃王,偏偏他身边还生过这样的事,我自要怀疑。”

    裴晏这时道:“程秋实并无妻儿,死时刚过三十,我们暗查了肃王府旧人,但仍然不确定他的死到底有无古怪,不过也不是毫无办法”

    姜离眸生狐疑,宁珏这时意味深长道:“他的尸骨就在城外墓园埋着……”

    第183章

    掘坟验骨

    姜离奔波整日,

    回盈月楼不久便上楼歇下。

    灯火熄灭很快,可陷入黑暗的闺房内,主仆二人无一人躺下。

    怀夕正紧张地帮姜离更衣,“姑娘,

    奴婢不跟着去能行吗?”

    姜离颔首,

    “有裴晏在,

    不碍事,此去掩人耳目,人越少越好,

    你在楼中候着,也好免府中生变。”

    姜离换好夜行衣,又将发髻珠钗拆去一半,待覆上面巾,

    便自二楼东南角的窗棂一滑而出,怀夕忧心忡忡地看着她的身影没入夜色中,半晌才关上窗棂。

    翻出薛府高墙时,

    宁珏和裴晏正站在暗巷中等她,

    见她一袭黑衣从天而降,

    宁珏惊讶道:“倒是利落,

    且你这一身,

    是早有准备啊。”

    看一眼墙头,

    他又道:“这翻墙也是熟门熟路!”

    “少废话,快去快回。”

    姜离撂下一言先一步爬上马车,

    宁珏倒喜欢她这一斥,待他也上了马车,

    驾车的赤霄马鞭高高扬起,直奔明德门而去。

    车内仍是三人分座,

    宁珏在昏暗之中打量她,“不亏是江湖上长大的,这装扮都能去做刺客了,薛泠,你回长安之后,这是头一次穿这衣裳罢?”

    姜离拧眉,“宁公子哪来这么多疑问?”

    宁珏怀疑不减,“莫非你不是第一次翻墙了?你父亲也没怎么拘着你罢,你一个小姑娘夜半翻墙去做什么?”

    “此去要近一个时辰。”

    裴晏忽地开口,他此言一出,宁珏摸摸鼻尖不好再问。

    姜离看看裴晏,再看看宁珏,道:“就算程秋实死的古怪,也无法证明和皇太孙的案子有关,且我们是为了淮安郡王的案子才查到了此人,他如今死了,淮安郡王的案子便算是彻底断了”

    裴晏不语,宁珏敏锐道:“这两件事虽相隔了七年,可别忘记了,这中间还有一个白敬之呢,师兄把白敬之替淮安郡王诊病的前因后果都与我说了,你想想,当年肃王调查淮安郡王死因之时偏偏自己带了个大夫,这是为何?一定是因为他也有自己的怀疑,如果淮安郡王的死因与那位明大夫无关,而是与白敬之有关,那肃王在其中扮演了何种角色?”

    宁珏天性聪明,见姜离似陷入沉思,继续道:“如果当年肃王用了什么手段保下了白敬之,那这些年来白敬之一定是肃王的人,而师兄告诉我,白敬之私下里和段国公府走得近,亲近段国公便是亲近肃王,这更证

    明了我所疑不虚。”

    相隔七年之事被串联起来,矛头直指肃王,宁珏眉眼间冷意横生,又道:“六年之前,皇太孙出事之时白敬之虽并未入东宫看诊,可他在太医署是八名医正之一,并非籍籍无名者,他若想做点儿什么,也并非全无机会。”

    姜离见他自己想通了前后关节,便问:“若白敬之如你所料,那他当年指认广安伯岂非是为了嫁祸栽赃?”

    姜离问完,几乎屏息看着宁珏

    半月前裴晏未隐瞒宁珏淮安郡王之事时,她心底还有疑问,到了如今,她方知裴晏用心良苦,当年魏阶之罪被钉死,宁氏一族根深蒂固地认为魏阶罪有应得,她和裴晏查出真相再喊冤,必定比不上宁珏自己查出真凶另有其人。

    宁珏默了默,“可当年魏阶施针之错,也是板上钉钉。”

    姜离道:“因为他那义女的证词吗?”

    宁珏颔首,“除了那义女,还有白敬之和另外几个御医也做了证,那魏阶自诩伏羲九针出神入化,治病时从来喜欢剑走偏锋,却不想医道多有相通,其他大夫不会施针,却也能看出他施针取穴之法与皇太孙彼时病况多有不符,可不是白敬之一个人便能颠倒黑白的,甚至,又有谁知道那魏阶不是也受了肃王指使呢?”

    李翊之死多年来令宁氏和太子耿耿于怀,宁珏即便怀疑肃王与白敬之也有害人之心,却不代表他能轻易打消对魏阶的憎恨。

    姜离未等到想要的答复,却也不显失望,“宁公子所言也有理。”

    宁珏未听出异样来,犹豫一瞬,语气莫名软和了些,“薛泠,此事本与你无关,你愿意掺和进来,我真是十分感激”

    姜离心底哭笑不得,她顿了顿道:“也不能说无关,这些年宁氏与薛氏不睦,不就是因为当年还有些事不清不楚吗?若能洗清薛氏之疑,于我们两家都是好事。”

    宁珏朗然笑起来,“不错!就是这个理!我从前对薛氏多有芥蒂,可真轮起来也没什么真凭实据,倒是我狭隘了,若能查个明白,以后我们两家也能解除误会多有来往,到时候我与你见面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不是?”

    他语速轻快,也不觉此言有歧义,姜离听得有些古怪,想反驳点儿什么,奈何宁珏不觉有他,继续说起了宣城郡王的病,“小殿下一直用你的药,这几日冷热不定,但也没见他染过风……”

    “城门快到了。”

    裴晏忽地出声,宁珏的滔滔不绝一断,掀帘看去,果然见明德门近在眼前,他定了定神,又往车璧敲了敲,外头赤霄利落地应了一声。

    “放心吧师兄,他们不敢拦。”

    马车直奔城门而去,时辰不早,城门已关闭,马车刚刚靠近,便有守城军高声喝问,便听赤霄盛气凌人回道:“好好看看这是谁的马车!”

    守城的军士近前一看,“啊,是宁……可是二公子?”

    宁珏将窗帘掀开条缝隙,“小爷有急事出城,速开城门!”

    守城的军士们互视一眼,也不敢耽误,忙将厚重的城门打了开,赤霄马鞭起落,马车穿过黑幽幽的门洞上了官道。

    虽顺利出了城,可宁珏瞅着姜离解释道:“可别见怪啊,我平日里可不是喜欢仗势欺人的主儿,何况我们宁家没那么大威势,全是因我入了拱卫司……”

    “行了。”裴晏冷冰冰地,“安静会儿。”

    宁珏闭了嘴,又对姜离挤眉弄眼一番,仿佛在控诉裴晏无趣。

    肃王给程秋实安排的墓园在城南白河镇上,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往南,走了半个时辰后转西,至墓园时已是子时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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