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殿里头的小宫女小寺人面露喜色,殷止也笑着吩咐苏中官分发赏赐。我问殷止,有喜是什么意思。他摸摸我的头,语气温宁:「小满要做娘亲啦。」
做娘亲?我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看着他:「是我要做娘亲了么?」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这样的人,也能做娘亲么?
「怎么不能?」
殷止伸手,轻轻弹了弹我的脑门儿,反问了一句,而后柔声安慰我:「别担心,小满做了娘亲,只需要和他玩。」
他虽这么说,可我仍旧犹豫。
毕竟在我的记忆里,娘亲是在做饭洗衣,而不是陪我玩。但殷止却要我别担心,他说:「小满不怕,一切有我这个爹爹呢。」
他这么一说,我便真的不担心了。每天呆在和庆殿,吃了睡睡了吃,幸好有豆蔻陪着我,三个月时间眨眼间过去,我终于可以去找嘉宁了。
出门前,豆蔻先是在我腰上绑了一个扁扁的圆枕头,再给我穿的新衣裳。我不知道她为何这样做,但肯定是为我好,所以我什么都没问,毕竟就算她说了,我可能还是不会懂。
今天殷止上朝,不能坐他的玉辂,于是抱玉帮我准备了轿辇,坐到翠微阁时,嘉宁正在晒太阳。现在虽是下午,也快要立秋了,我却还是觉得好热,可她就这么躺着,都不晓得遮一遮。
看见我,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困倦地招呼了一声:「小满来了啊……」
我在她身边的躺椅上坐下,惊奇地看着她比我圆多了的肚子:「嘉宁嘉宁,你也要当娘亲了么?!」
「是啊。」
她眯了眯眼,满脸的不耐:「真是烦死了,天天都想睡觉,又不能不要……」
我想了想,趴在她耳边,问了一个我老早就想问的问题:「嘉宁,小娃娃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啊?」
「嗯?」
嘉宁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而后恍然大悟似的,神神秘秘地笑起来,「啧,这个嘛……」
显而易见,她一定知道答案。
「嘉宁嘉宁。」我抱住她手臂,摇来摇去,「好嘉宁,你就告诉我嘛!」
或许实在是被我磨缠得不行了,嘉宁连连摆手告饶,「好了好了,小满别摇了,我告诉你我告诉你——」
我凑了过去,她悄悄地笑起来:「是从你脚心钻出来的!」
「真的吗?」
我有些怀疑,可是看着嘉宁信誓旦旦的模样,我又下意识地有些相信她的说法儿。于是晚间回到和庆殿,我第一时间便问了殷止:「阿止,嘉宁说小娃娃会从我脚心钻出来,这是真的吗?」
殷止见我还绑着扁圆枕头,便把我带回了寝殿里头,替我取下。把扁圆枕头顺手扔到一边,他亲了亲我的脸:「嘉宁说得对,小娃娃确实是从脚心钻出来的,等到来年三月,小满就能看见他了。」
既然殷止也是这样说的,看来嘉宁不是在捉弄我。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后殷止同意让我去翠微阁找嘉宁玩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而豆蔻绑在我腰间的扁圆枕头,也渐渐变得鼓胀起来。
整个秋天,我几乎全都待在和庆殿里头,连御花园都没去过。
但也并不是天天玩,这些天我一直有正经事做。殷止每天批完奏疏后,便会开始教我念千字文,虽然我老是学了就忘,但他从来没有责怪过什么,反而更耐心地继续教我。
冬至这天,殷止回来得很早,我还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字。
因为之前午间睡得沉,起得便晚了些,他回来时我才写了五个大字,且都不漂亮,是以看见他时,还有些心虚。
但殷止并没有注意到我写的字,他拉过我的手,急急朝外头走去,边走还边回头对我说:「今天带小满出宫去,开不开心?」
听得出来,他现在的心情很是愉快。
当然,我也一样。
说实在的,我还没有在宫外玩过呢,想起嘉宁告诉我的那些故事,我将殷止的手,攥得更紧了些。跟着他上了一辆马车后,我终于想起问问殷止:「阿止,我们要去做什么啊?」
殷止帮我换了一套样式简单的衣裳,而后将我的手紧紧攥住,他看着我:「我们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一个很重要的人?那是应该去见见。
我靠在殷止肩膀上,有些饿,但马车停下时,殷止告诉我还要爬一截山路。其实我不想爬山的,可殷止说,这个人很重要,所以我还是爬了。
爬到一半时,我捏了捏酸软的腿,看了看殷止,他似乎也心有所感,转脸来看我,还笑了笑。
他身体不好的,现下入冬,又开始喝药了。
我有些担心,但殷止却安慰我说不要紧,他还撑得住,然后继续抬腿,踩下。如此,终于在天色将晚时,看到了那个很重要的人。
他站在高高的石阶上,一身黑袍,是个道士。
原来殷止出宫,是带我看病的。
可那道士却只肯让他进草屋里头,我没有办法,只好蹲在石阶上,等他出来。
似乎过了很久,又或者只是一小会儿,我抬头,看见月亮都升起来了,终于,肚子饿得咕咕叫时,门从里面被打开。
「阿止!」
我站起身来,抬头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下来,在我面前站定。
我这才看见他眼眶周围红红的,整个人看起来又高兴又难过,瞧着奇怪极了。
「阿止,你怎么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