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想来想去她一掌劈在青石板,掌风硬生生在厚厚的石板劈出一道深刻的痕迹,看着那道痕迹,她气得一跺脚:“你就不能捡个人少的地方撒娇吗!”足尖一转,踏风折返。
长街之上,孤弱少女一退再退,围上前的男男女女对于谁先下手吵了起来,有心善的路人有意帮衬,哪知根本走不到小姑娘三寸之地就将人吓得竖起浑身尖刺。
恍惚又回到了初来边城的景象。一路走过很多地方,遇到过很多人,多是好心人,而边城和她走过的所有地方都不同,这里的人也是。
她能察觉到被诸多混杂的贪念包裹,步子再退,直接陷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苏玙乘风而来,人还没站稳就将小姑娘接住,她调笑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爱投怀送抱?”
“阿玙?”少女转身抓住她的手臂,失而复得的惊喜激荡在心间:“阿玙你来了!你没有丢下我!”
“哼。”苏玙懒得理她,凛眉看向虎视眈眈的人群,其中有许多眼熟的,她弯了唇角:“要留下来打一架吗?”
打一架?她一人殴打他们一群吗?
需知女纨绔的响亮名声有一半是玩出来的,剩下一半是打出来的。众人惊奇她竟然去而又返,这可不像苏玙做得出来的事。
“别忘了本姑娘提醒的话,这人,我护着呢!再有下次,咱们决斗台上见!”
决斗台乃边城独有的特色,专门用来解决官府都难以调和的仇怨。上了决斗台,生死交给天,打赢了有仇报仇,打输了这辈子都不能再追究。
没什么深仇大怨一般人不敢上决斗台,上了决斗台意味着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不可儿戏。
她随随便便说出以命相博的话,只要不疯,都得仔细在心里掂量掂量。
女纨绔横眉冷眼地杵在街上,谁还敢继续看热闹?人们识趣散开,苏玙嚣张的声势终于收敛。
她没耐烦地觑着小姑娘,用浑不在意的口吻问道:“没受伤吧?”
“没有!阿玙来得很及时!”
想着来时看到的画面,苏玙喉咙一噎,她再来迟一步保不齐小奶喵就会被谁生撕了,边城可没多少善男信女。
眸光在少女身上逡巡而过,见果真无碍,她扭头瞧了瞧左右:“你走不走?”
“不走。”
走的话不就白闹一场嘛。
事到如今苏玙哪还说得出不走就把你丢下的话,丢下是什么后果她方才也瞧见了,摇摇头:“烦死了!上来!”
小姑娘看不见,摸索着就要爬上未婚妻的背,还没碰两下苏玙凶她:“别乱摸!”
“……”辛辛苦苦爬了上去,灵渺开心地抱着她脖颈蹭了蹭:“阿玙,你真好。”
“是呀,我真好,你可就坏透了。”少女身骨轻盈没多少重量,苏玙认命背着她:“不要乱蹭,再蹭把你丢下去。”
“你不会的。”
“呵,试试?”
背上的女孩子不说话了。
她不说话,苏玙恶作剧地抬起手臂掂了两下,吓得小猫以为她真要丢,立马抱紧她脖子。
勒得有点难受,在这一刻苏纨绔切身尝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郁闷:“松、松手!你要勒死我?”
“啊?我…我没有。”她松了力道,小手轻柔地替苏玙揉了揉被勒的地方。
猫爪子挠似的,喉咙都跟着痒。苏玙心底直呼这局惨败:“好了好了,别揉了。”
“嗯嗯,不揉了。”少女依赖地环着她脖颈:“阿玙,我刚才想了想,我是有点得意忘形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一句原谅就能抵消你在街上使性子之事?你害我丢了面子,我得想法子讨回来才行,不然觉都睡不踏实。”
“那么严重?那你想到法子了吗?”
“还没。”
“你想到了告诉我。”
“告诉你?”苏玙听得直乐:“告诉你,你要怎样?”
“哄你开心呀。”
啧!真是有够单纯的。苏纨绔背着她走得稳当,走出一段路程倏尔犯了难:这么单纯的小猫,哪好意思欺负呢?
她绕过一条街:“不要怪我没警告你,再有下次,我就——”
“就怎样?”尚不懂人间情爱的小姑娘面对未婚妻和面对旁人不同,她笑容动人,在苏玙耳畔软绵绵调侃:“阿玙,威胁的话说多了,就没有最初的效果了。我是胆子小,但我不蠢。”
苏玙气得牙根疼,小没良心的,她问:“那你的意思是我蠢喽?”
“没有。都说了我胆子小,哪敢这么说你?”
“你胆子小?”某位纨绔嗤笑一声:“你都把宁晞气得失了智,整个边城能做到这点的不到一掌之数。阿喵呀阿喵,你真是我见过胆子最肥的猫了。”
她一口一个阿喵,灵渺埋头趴在她背上,羞得忘记了脚疼。没一会,竟睡了过去。
“这样就睡了?”苏玙撇撇嘴,甚为嫌弃:“如此轻信于人,卖了你都不知朝哪儿哭。你说你,不好好呆在江南来边城干嘛?苏薛两家就是有婚约我也不想娶妻,更别说你那婚书……”
她忽然住了嘴,一缕叹息从唇边漫开:“罢了,你就留在我身边,等你真懂了情爱再说。我苏玙虽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在边城有我护着,你自能无恙。”
暮色悄然降临,她安静走在石板路,远远看着家门前的两座石猫,脑海冒出少女初至家门对门口石猫的衷心赞叹。
她自言自语:“像你这样的好姑娘打着灯笼都难寻,他们都嫌我的猫不成体统,就连阿晞阿昼都觉得门前摆放石猫不大合适,也只有你觉得好。
对,不错,还是阿喵有眼光。你不嫌弃我的石猫,我也没理由嫌弃你。”
她眉间染笑,歪头看向少女纯真无暇的睡颜,声音没了往日散漫,既轻且柔:“薛灵渺,你真想赖我一辈子不成?”
背上的女孩子睡得香,根本不晓得她的未婚妻一路走来的复杂感受。她浅声呓语,睡梦里都透着对某人的欢喜讨好。
哄人哄到了心坎,苏玙尽力走得更稳当。踏入家门,进了闺房,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在床榻,小奶喵闭着眼喊了声疼。
看她蹙着眉,苏玙俯身,问:“哪里疼?”
问她哪儿疼便又不吱声了。
苏玙坐在床沿苦思冥想,竟有她疏忽的地方吗?忆起回家路上她说脚疼,除了靴子,不确定地隔着长袜摸去,摸到脚踝,果然,又听到一声细弱的疼。
“怎么把脚扭了?”放在跟前的人伤了都不知道,她眼里隐有自责:什么时候伤的?是出将军府门从台阶跳下来时,还是她赌气走开后?
来不及多想,苏玙取了毛巾为她热敷,又取了活血化瘀的药膏细心涂抹,一番忙碌,错过了用晚饭的时辰。
厨房里温着饭菜,阿芝守在门口不时看着家主的一举一动,连她都不免惊奇,闻名秀水城的女纨绔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如此说来,两人果然有婚约了?
“醒了?”
灵渺眼睛茫然地‘盯’着纱帐,闻到空气淡淡的药味,便知道脚伤被发现了,她缩了缩脚趾:“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我怕你嫌我笨。”
醒了就知道坦白,也不是很笨嘛。苏玙净了手用巾子擦干,转身屈指弹在小姑娘脑门:“什么时候伤的?”
“就……跳下将军府门前台阶的时候。”
“倒是能忍。以后还跳不跳了?”
“不跳了……”
训小孩子的口吻灵渺听不惯,想到阿玙亲自为她抹药她又止不住开心,小表情憋屈中透着可爱,苏玙一边念叨她是个小麻烦精,一边把人搀扶起来。
“阿玙,我饿了。”
苏玙凶她:“好好说话,这么娇……”
碰上个时而温柔时而暴躁别扭的未婚妻,小姑娘也挺不容易,她转移话题,说起正经事:“阿玙,我的玉扣你能收回去吗?”
“……不是饿了吗?”苏玙根本不想和她谈论锁心扣的事,扭头吩咐:“阿芝,端饭菜过来。”
她恍若未闻,灵渺干脆也不理她,执拗地欲将玉扣解下来,被人按住手:“薛阿喵,你不要闹了好吗?锁心扣哪是能随便给人的?你知道这枚玉扣对你来说多重要?
这是霍家主的信物,一言九鼎霍曲仪,她的东西你贸然送出手,脑瓜怎么想的?”
“你又喊我薛阿喵……”
“重点是薛阿喵吗?重点是你怎么想的!”
“我想的还不够清楚吗?锁心扣现在是我的,我想给谁霍师姐管不着,你是我未婚妻,我给你不正是应当吗?还是说,说一千道一万你就是不肯要我。
你拒了我的玉扣,就是拒了我的心意,你拿霍师姐来说事,是在找借口,你不肯承认我们的婚事,你不信我带来的婚书……”
“婚书?那是哪门子婚书!?”苏玙咬牙:“反正……你的玉扣我是不会要的。”
少女嘴笨,愣在那涨红了脸,半晌憋出一句:“苏小鱼,你出尔反尔,你好讨厌!”
“我讨厌?我背你回家为你上药我讨厌?你刚才喊我什么?苏小鱼?薛灵渺,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我……我没本事,是你、是你先喊我薛阿喵的。”
“所以呢?”
“所以……”她讨好地拉扯了未婚妻衣角:“阿玙……我脚疼……”
作者有话要说:苏小鱼惨遭K.O……(╯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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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脚疼?脚疼你还和我吵?”
碰上这么个娇滴滴的女孩子,
苏玙半点法子都没有,偃旗息鼓不再追究被喊苏小鱼之事,眼睛先一步望向她受伤的脚踝,眼尾不自然地泄出一分担忧:“有多疼?我看看。”
灵渺顿时乖得不能再乖,
孩子气地翘了翘小脚,
撩开部分遮掩的裙摆,苏玙定睛望去,
一不留神瞥见小姑娘白皙透亮的小腿,
脸色红红:“是看你脚踝,
瞎撩什么?”
“哦……”
苏玙瞪她一眼,
再怎么瞪小姑娘也看不到。她压下窜上来的浮躁羞意:“以后走路小心点,伤得不算重,应该不会很疼。”
她伸手碰了碰那段细瘦的脚踝,
小姑娘缩了腿:“疼。”
话刚说完就喊疼,
诚心打她脸似的。从小到大因练武不知受过多少伤的苏纨绔被小姑娘喊得心尖颤,这点小伤她以前根本不放在眼里好嘛。
咽下那句‘忍着’,
又咽下那句‘你怎么那么娇’,
她不够熟练地抬起手:“这样……是不是好点?”
她的手抚过发顶,薛灵渺惬意地弯了眼睛,心里长舒一口气:总算不想着和她吵架了。
阿玙不要她的锁心扣,
那就……来日方长。
是她的跑都跑不了,
近水楼台,
相信有朝一日她会哄得阿玙心甘情愿地要她——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不会觉得她是累赘,哪怕她的确是个麻烦,也会欣然笑纳。
她促狭地起意刁难某位脾气不好的纨绔:“还疼……”
“还疼?!”苏玙没了辙:“那怎么办?”
女孩子羞涩地蜷缩了可爱的脚趾:“吹吹就不疼了。”
“吹吹?”苏玙看着那对玲珑小巧的玉足,
想象着自己对着小姑娘吹气的画面,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你哪来的这么多毛病?”
“想被阿玙关心,竟是毛病么?”
苏玙和她说不通:“总之,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话!”
适逢阿芝端着饭菜叩门进来,她端起桌上的茶杯润了喉:“你先吃,我去我房里吃。”模样近乎落荒而逃。
来晚了只看了小一半热闹,阿芝也看得啧啧称奇,搀扶着主子在桌前坐下,布好饭菜,她多嘴问了句:“您做了什么,怎么家主看起来心慌慌的?”
“没做什么呀。”灵渺握着竹筷想了想:“逗她罢了。”
阿玙日常将她当作一只猫来逗,却忘了她也是养过小锦鲤的人呀。爹爹说了,在必要的时候她可以欺负阿玙。你欺负我,我欺负你,感情就是这么加深的。
她自觉表现不错,晚饭特意多吃了一小块鱼肉作为犒劳。
苏玙用过晚饭在房间享受花瓣浴,大片水雾中,她胸前连绵起伏,呼吸听起来微微急促,猝然睁开眼,一拳砸起大朵水花:“不要以为你人可爱我就舍不得欺负你,再有下次,保管教你尝尝本纨绔的厉害!”
她气冲冲地从浴桶迈出来,裹了内衫坐在窗前发呆。月儿高高挂,星辰点缀,将军府灯火通明。
宁少公子房间,大门敞开,下人鱼贯而出。白日被气懵了的宁大小姐容色冷淡地坐在红木椅,眼尾勾了一抹凛冽杀意。
“阿姐,阿玙还是不肯回心转意吗?以她的身份怎能就此一错再错,对一个盲女动了心,苏相不会答应的。”
“动心?”宁晞轻轻拨弄茶盖:“动心为时尚早,不过是一玩物,玩够了,也就腻了。阿玙那性子,就是喜欢和咱们反着来。”
宁昼背靠软枕,虚弱地倚在雕花木床:“可我总觉得她会被那盲女迷得团团转,她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罔顾多年情谊,我伤得有多重,阿姐是看到的。
此事说来是我不对在先,阿玙恼怒也情有可原,可若换个人来,她不一定会夜闯将军府,你我都知道,不是随便一个人都值得她冲冠一怒。
事实不也证明了么?她带着盲女来见阿姐,别管是动了真心还是逢场作戏,那少女做到了阿姐目前做不到的事。她亲了阿玙,阿玙没恼,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提到这个,宁晞满身杀意隐有克制不住的征兆,杀气外泄,首当其冲的是受伤未愈的宁昼,他捂着胸口重重咳了一声:“阿姐……”
“别说了,我不想听。”宁晞慢饮一口茶:“阿玙只是鬼迷心窍,这很正常,你前年不也因为一个青楼女子和爹娘起了争执?”
“这……好端端说我做什么?我那是识人不清被骗了!”
“阿玙也是被骗了。”
事关苏玙,宁昼不敢逆着她来:“好吧,事已至此,阿姐要如何?”
“先弄清小姑娘来历,再者便是苏薛两家婚约,即便有婚约,也得拆了。她配不上阿玙,阿玙也不可能真的娶她。
她那样的人,自在惯了,要被一纸婚书束缚住,不用我们破坏她自己就会受不了。且等着看吧,我会尽快查明她们之间的关系。”
“阿姐是要亲自动手?”
“不错。”她重新斟了杯茶慢悠悠道:“阿昼,我们似乎忘了一件事。”
“阿姐是说……”
“盲眼少女美名远播,估计用不了多久提亲的媒人就会踏破苏家门槛。到时候,是舍是得,便知阿玙心意。”
宁昼目送长姐出门,不踏实的感觉萦绕心头,阿玙是阿姐多年来奢求的美梦,他不能劝阿姐放弃,但愿阿玙能够迷途知返,莫坏了两家交情。
苏家出了位位极人臣的丞相,苏玙又是苏相在世唯一的血脉亲人,她的婚事断不是一介盲女能攀附。
年轻男女里阿姐是最适合的人选,只是,他是不是该规劝阿姐收敛一下脾气?这样的脾气面对阿玙绝对讨不了好……
宁昼揉着太阳穴,操碎了心。
作为合格的‘养猫人’,接连几天苏玙都被困在家守着小姑娘,没去赛马,没去斗鸡,没去蹴鞠更没去皎月楼听曲。日子听起来无聊,当事人却一点都不清闲。
晴空万里,工人们在院子有条不紊地挖池子,她手里握着刻刀:“阿喵,我送你的小锦鲤不好吗?”
“好呀,但一只小锦鲤太孤单了。阿玙,你别担心,我不缺钱,养得起你。”
“谁担心了?”苏玙轻哼。
小姑娘花起钱来眼睛不带眨的,便是她见了都得感叹一句有钱烧得慌。
眼睛看不见非要在院里弄荷塘,弄了给谁看?从塘泥到鱼苗都是花重金买来,抵得过普通人一年花销,当然,这不重要。
想当初苏玙成为边城口口相传的败家女,还是个风朗气清的日子。
苏纨绔死了爹,内心悲痛不知如何排解,看着街上行人谈天说地笑得和朵花似的,更觉寂寥。
她这人脾气有时候格外古怪,明明想哭,偏死命忍着,拿了金银堆在街上花钱请人哭,最后哭得全城哀嚎,她自己竟笑了,道了声有趣,挥袖离开。
诸如此类的事这几年没少发生,哪怕败光了家产,苏玙还是我行我素。在这点上,小姑娘和她有些相像,两个字:任性。
劝不住她,苏玙也懒得再说,她忙着雕刻鱼木牌,头也不抬道:“反正钱就是用来花的,你开心就好。
第十七块鱼牌就要刻好了,我陪你够久了,之后你在家翻牌子玩,我去皎月楼听曲,咱们互不干涉,可好?”
“这怎么行?不是说好要我陪你玩吗?”
“是说好了,可你现在怎么玩?你脚受伤了。”
“骑马、坐轿子,怎么去不行?只要你有心带我,我就是伤了残了都不会拒绝。”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又挠在了某人心坎,苏玙饶有趣味地逗她:“话不要说太满,小心做不到本姑娘把你腿打折了。”
“做得到!”小姑娘俏脸严肃认真:“脚伤而已,忍一忍也就过去了。阿芝,你在家好好看着,我和阿玙去皎月楼玩。”
啊,皎月楼呀。阿芝摸摸鼻子,见识了主子雷厉风行的一面,只好点头。
苏玙吹干净鱼牌上残留的木屑,便见冷杉木上游曳着一条活灵活现的锦鲤,打了眼用红绳穿过去,放在阳光下端详一番,还算满意。
她含笑挑眉:“阿喵,凑近过来。”
灵渺不疑有他,身子前倾,完全交托没有防备的姿态,苏玙被少女身上的花香取悦,低头将木牌系在她腰间:“十七块里这是最好看的那块,送你。”
“巧了,我也有东西送给阿玙。”
苏玙笑意微滞:“别又是锁心扣之类的东西吧?”
“放心好了。”女孩子对送礼一事早有准备,用了十二分的真心来讨好未婚妻,她从袖袋摸出一尊玉猫:“我托金叶山庄的掌柜寻来的,不值多少钱,胜在模样好看。”
奶里奶气的幼猫,是挺好看。苏玙眸色渐深,暗道小姑娘太懂得投其所好。
先前宁晞两次送她玉猫她都忍着没收,不是不喜欢,是太喜欢。一旦收了,宁大小姐怕是三天两头给她送礼,到时难觅清静。
此刻掌心趴着揣小手的玉猫,苏玙一过手就知道这玉稀松平常,用一块冷杉木换一块不值钱的玉,也不算太占便宜。她看看玉猫,再看看满怀期待的少女:“嗯,猫不错,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这样,我和阿玙算是有好玩的定情信物了。”
好玩的定情信物?苏玙手抖了抖,想要丢回去,凑巧看到小姑娘系于腰间的锦鲤木牌,她斥了声:“谁要和你定情?”
凶是凶了,到底还是将玉猫拴起来悬在腰间,看着小姑娘失落地耷拉着眉眼,她心存不忍,逗弄道:“阿喵,这猫好像你,奇怪,怎么有种把你挂在身上的错觉?”
“咦?”灵渺捞起腰间的锦鲤牌,反应极快:“是呀,好奇怪,我也有类似的感觉哦,这样就可以把阿玙揣进兜里了!”
“……”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要不要这么顺杆爬?
戏猫不成反被戏,苏玙心情复杂,然而看着少女重新绽放的眉眼,她又想:就让她笑笑能怎样?反正还年轻,路还长,谁说得准以后呢。
她擅长为自己寻自在,想通了的事就不再纠结。苏大小姐意气风发:“阿喵,走,咱们去皎月楼听曲!”
少女雀跃地挽着她胳膊,脸上洋溢着青春明媚的笑颜,看她这样子,总能给人一种冲动,抑或感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要大展拳脚博一个海晏河清。
谁能想到,只是去楼里听曲呢?
把日常的消遣玩成生命的绚烂,也许这就是苏玙愿意和她走在一起的原因。这种面对人生的态度,这种愿意陪她做任何事的执着,宁晞做不到,其他人都做不到。
苏玙是纨绔,一心玩乐的纨绔,纨绔的想法只有从江南执杖而来的猫追得上。
休养了几天脚伤已经好的差不多,灵渺被带着上了马,再次被未婚妻圈在怀里,她得意地哼着小曲,苏玙好心情地问道:“这是什么曲子,我怎么不知道?”
“是爹爹写给娘的曲子。”
苏玙了然,没多问:“怪好听的,你再哼两句?”
少女有一把好嗓子,哼哼两声都有旁人没有的娇柔婉转,何况是薛师为妻子创作的精妙曲子。
灵渺很开心能够得到她的喜欢,当即应下:“好呀,以后你想听,我随时唱给你听。”
“也不用随时。”苏玙环着她腰肢,手感极好没忍住揉了两下:“这曲子,你还会唱给其他人听吗?”
“阿玙你怎么又在动手动脚……”少女耳根泛红,动了动酥.软的身子,也不知该如何计较未婚妻的顽劣,遂道:“这是缠.情曲,一生只能唱给一人,我又不是朝三暮四之人,唱给你听,就不会再有别人了。”
“……”完了,没想到连个曲子都有这么多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