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筑基次日,大家又去草原上跑了一天的马。
蒋禹清虽说从前骑惯了鹿,然白小十与她心意相通。
几乎不用她做任何指示,白小十就能将她好好的稳稳当当的驮到她想去的任何地方。
她虽然也能和马儿沟通,但比起白小十来说,还是要差了许多。
如果非要做个比较,就像是高科技自动无人驾驶和手动档的区别。
晚上,大家就在草原上扎起了帐篷,点起了篝火。或小声说着话,或是仰头看星星。
草原上的星星,又大又亮,特别的美,看的久了,让人不由自主的迷醉其中。又或者是劫后余生,总让人特别的感性。
蒋禹清靠着哥哥,唱起了歌:“美丽的草原,我的家。风吹绿草遍地花......牧羊姑娘放声唱,愉快的歌声满天涯。”
她的声音清亮,带着一丝奶音的纯净童声,听得大家如痴如醉。唱完一首,大家大声鼓掌叫好。
团子被虚荣住了于是又唱了另外一首:“红日升在东方,其大道满霞光。我何其幸生于你怀,承一脉血流淌。难同当,福同享,挺立起脊梁......”
静谥的夜晚,歌声传出很远很远。大家觉得,从来没有听到这么好听的歌。
蒋文渊看看偎依在身边的妻子,双看了看靠坐在一起的一双儿女,再抬头看看满天的星辰,他突然觉得此些无比的幸福和圆满。
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从沙青县回来后,日子又回到了从前,按部就班。该上学上学,该上衙上衙,蒋禹清也回到了和安医院。
经历过上次的大战,各个大营的主将们都实实在在的看到了和安医院、看到了扁鹊谷的本事。
扁鹊谷带领的团队,创造了有史以来,救治伤员人数最多,死亡人数最少,死亡率不到从前两成的历史性记录,这是一个传奇。
这也是夏景帝封扁鹊谷为“天医谷”的最大因由。这群人,当得起“天医”二字。
因此,战事虽然结束了,各个大营派来学习的人员仍然不少。由于名声在外,导致西南甚至远在几千里外,东南沿海的大营都派了人来学习。
这玩意儿,学会了可是能保命的,哪个大营不眼红。因此,和安医院比从前更忙了。
但无论再忙,时间一到所有人都会赶蒋禹清回家休息。小家伙大病初愈,可不能再累着了。
无论再怎么拖延,七月下旬的时候,景衍还是收拾包袱,依依不舍的回京城了。
因为他爹夏景帝给他下了最后的通牒,再不回京就直接传位给他。好家伙直接给他逼得没招了,只好不情不愿的回去了。
景衍一走,蒋文渊整个人都松快了。没了臭小子天天围在宝贝女儿身边碍眼,他觉得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简直不能再好了!下衙的时候,他走一路都哼着歌儿。
七月末的时候,去年那个卖瓜子的汉子又来了。他今年种了三十亩的洗子瓜,带着村里的乡邻们一起种了不少。
收上来的瓜子将近九千来斤。连同去年她收上来的那一千多斤瓜子,整好一万斤。
蒋禹清配好了佐料,用了两天的功夫,炒了二十多斤的黑瓜子,给家里人尝了,大家都说好吃。尤其得女眷们的亲睐。
蒋禹清就有数儿了,直接把方子和瓜子都给了她爹,种瓜子的那位汉子也一并引荐给了她爹,让她爹去运作,她只管收钱便是。
以她爹的精明,绝对不会让她吃亏了去。
她现在最主要的有三件事,一是陪家人,二是教学生,三是修炼。她现在的修为基本为零,再不修回来,随便来个人都能捏死了她,实在没安全感。
尽管她每天出入都有许多人保护,可那话怎么说来着,打铁还需自身硬。必须修回来。
好在有之前的经验在,心境较之前也要开阔沉稳的多,重修起来,自然要比从前快得多也顺得多,这让她的心情稍稍有那么些愉快。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欢愉不惜时光逝。
转眼四年过去,蒋禹清已经十岁了,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少女,稚嫩的面容,已隐隐初绽芳华。
四年的时间,她重新修炼到到炼气大圆满,并一举突破筑基,如今堪堪修到筑基初期。
在稳定修为后,她就从传承殿后面那堆杂七杂八的东西里,翻出来几把灵剑。
没见识的土包子,也分辨不出哪把好哪把坏,就从中拿了个自己看得顺眼的,滴血认主充作法宝。
甭管剑法手艺如何,起码看起来挺能唬人的,而且御剑飞行什么的绝对拉风。
就像前世里看过的仙侠片那样,她肖想很久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野生野长的孩子也没个正经的师傅指点迷津,就靠着玉简上的那点可怜巴巴的知识自已行摸索。
第一次御剑的时候,没掐对剑决,灵剑压根儿就没飞起来。再次仔细研读了玉简,对过剑诀后,再次掐诀。
这次灵剑倒是飞起来了,不过只飞了一丈多高就掉了下来。失败!
好在娃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失败了就再来,经过无数次的练习,灵剑终于可以稳定的飞行了。
接下来可以试着载人飞行了。
蒋禹清抛出灵剑,停在离地半尺高的位置,小心翼翼的踩上去,压了压,嗯,就挺稳的。
紧接着就小心输入灵力,催动灵剑飞行,飞到离地几百米的高空转了一圈,感觉不错,很顺利。
炼习了几次之后,她觉得自己又可以了,开始在空中玩儿起了花式动作,翻跟头,托马斯回旋,一边翻一连跟白小十显摆:“白小十,你看,不用你驮我也能自己飞了,是不是很棒。”
白小十站在崖顶,看着空中嘚瑟的家伙直翻白眼,她以为自己是猴子么?还翻跟头。
刚吐槽完,就看到空中的身影尖叫着,连同失控的飞剑一起,以一个非同寻常的速度,撞上了对面独峰崖壁凸出来的一棵大岩松上,“哐当”一声,那叫声老惨了,隔着整条山谷都觉得着疼。
白小十“咦”了一声,做了个牙疼的表情。(★^O^★)那个开心啊,让你嘚瑟。
蒋禹清抱着树,脑瓜子嗡嗡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摸脑门,凸起来老大一个包,就跟那南极长寿仙翁似的,好险没撞成脑震荡。
嘴巴里也一股铁锈味儿,嘴一张,吐出两颗大门牙来。
呜呜,她刚长出来的牙,又没了!
果然,人不得太嘚瑟。那句歌词怎么唱来着“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这事儿真得怪自己,好歹加个防护罩什么的,也不至于撞得这么惨。
赶忙给自己施了个回春术,恢复成完美的小仙女样儿。
她庆幸刚才的鬼模样儿没让三师兄看了去,否则那个嘴浸了鹤顶红的家伙,指不定会给她取出多少个让她羞愤欲死的绰号来。
什么“小豁牙”“长寿仙翁”“狗不理包”之类的,呵呵,不用掰指头她都能想出几个。
蒋禹清回过头来找灵剑,发现灵剑早不知掉到哪去了。刚要喊白小十,只听屁股底下咔嚓一声,吓得她赶忙跳到旁边更粗的树叉上。
刚一挪开屁股,那根枝子就彻底断掉了,哗啦一声,好死不死的正好砸在底下的一个大鸟窝上。那窝里的两颗鸟蛋顿时被砸的稀碎。
捕食的大鸟正好返回,看到这情形顿时疯了,顺着枝杆掉落的方向,一眼就找到了挂在树干的罪魁祸首的,扑上来就要开干。
这可是三阶的铁爪鹰,战斗力堪比筑基中期的家伙,偏生自己被挂在这半空中不上不下的,想打架都施展不开。
情之中,只好甩出小荆一把将其捆在树干上。
急忙道:“大鸟儿,你先别冲动,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毁你窝的。况且,那两枚蛋也不是你的啊!”
铁爪鹰愤怒的嘎嘎乱叫道:“你胡说!明明就是我的蛋!”
蒋禹清道:“真不是你的。
你们铁爪鹰一族的蛋是白灰色的没错,可你窝里的这两枚蛋,白灰的蛋壳上还带着条形的花纹,这分明就是灰羽杜鹃的蛋。
它们最喜欢干鸠占鹊巢的事儿了。”
铁爪鹰大大的鹰眼愣住了:“你说的都是真的?”
蒋禹清道:“不信你自己飞回去看看不就好了。况且,我的灵剑也丢了,挂在这树上,想跑也跑不了。
如果我说谎了,你可以随时来找我算帐的。
如果我的话是正确的,你就负责把我送回对面的宫殿那里,还要帮我把灵剑找回来,如何?”
铁爪鹰被忽悠瘸了,圆溜溜的鹰眼滴溜了一圈:“成交!如果你敢骗我,我就把你撕成碎片,再吃掉。”
“嘿嘿,不敢,不敢!”蒋禹清放开了铁爪鹰。
铁爪鹰转身飞回到了自己的窝里,拨开树叶,看清了碎掉的果然不是它的蛋。
它的蛋早就被可恶的灰羽杜鹃吃掉了,然后偷梁换柱,换成了自己的蛋。
铁爪鹰愤怒的嘶鸣着,打算去找灰羽杜鹃报仇。
蒋禹清忙喊住它:“大鸟,你要去报仇我不拦着,在此之前你是不是先把答应我的事儿给办完了再去。”
铁爪鹰这才飞回来,把蒋禹清驮回了宫殿这边的崖顶,又飞回去帮她把灵剑给叨了回来。
临走前之,蒋禹清还不忘嘱咐它:“大鸟,同鸟干架要小心着点,若是受伤了就回来找我,我给你治伤。”
铁爪鹰嘶鸣盘旋了一声,算是回应,一个展翅加冲锋,巨大的身体飞进云海里彻底不见了。
这场好戏,白小十从头看到尾,笑得站都站不起来。
蒋禹清双手叉腰训它:“还笑,还笑,笑死你得了!看到你家境主落难也不知道去救我一救。
若不是我机灵,今儿没准就回不来了。”
白小十笑的上气儿不接下气儿:“那倒.......不至于,顶多.......顶多就是惨那么一点点。
谁让你自己,非要装逼的,装逼是要遭雷劈的。哈哈哈哈。”
小少女气呼呼的走开了,决定不跟嘴欠又没良心的器灵一般见识。
小样儿的,等我学会了御剑,一定要把你踹了,踹得远远的。
我保证,一定会!
境主大人怀揣着不蒸馒头蒸口气儿的想法,花了两天的时间总算把御剑这门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技艺学会了。
学会了后,就在器灵面前飞来飞去的,各种显摆。
白小十很郁闷,它究竟造了哪辈子孽,摊上这么个白痴境主。真是够了。
第113章
带你们去看看京城
四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今年是蒋文渊任肃州知府的第六年。
其实早在三年前的他的任期就满了,可肃州百姓舍不得他走。
在他三年任期将满的时候,联合写了万民书送上京城,硬生生的将他留了下来。
蒋文渊也舍不得这里的百姓,就又留了下来,这一任就是六年。
今年就是第六年了,只怕这回,肃州百姓就算再上万民书,也留不下来了。
来肃州的第四年,蒋禹川回了青州老家参加了乡试,并一举夺得解元,这一年他十三岁。
同年,他进入了国子监学习。
与他一同参考的大哥蒋禹江也考了零州府乡试的第五名,蒋文渊以“蒋国公”之名,将侄子一同举荐进了国子监。
兄弟俩一同住在京城的蒋国公府。
行二的蒋禹河在勉强考了秀才功名后,竟然偷偷留书出走,跑出去投军了。
他还算聪明,知道他三叔在肃州,也不敢来西北。
就跑到了东南沿海,说要去打倭寇,可把他娘给气得,扬言要和他断绝亲子关系。
三哥蒋禹湖志不再读书,考上秀才后也没有再继续读下去,而是选择了经商。
蒋文渊干脆去信家里,把家里所有的产业都给了他来打理。
他也是七个兄弟中,唯一娶了亲的。
那姑娘蒋禹清也认识,甚至算得上是半个红娘。正是当初在济州府遇到的陈盈盈。
当初师徒俩借宿于陈府,无意间听陈盈盈的爹陈家主感慨零州的东西好,只是苦无门路,搭不上话。
蒋禹清离开时,就留了个纸条,帮了他们一把。
后来有一次陈家主去青州拉货时,陈盈盈也跟着去了,不知怎么的竟然跟蒋禹湖相互看对了眼。
蒋禹湖喜经商,陈盈盈也出身商贾之家,别说这两人还真是天造地设的地一对儿。
成亲的时候,蒋禹清还特地跟着她娘陆氏回了趟青州参加他们的婚礼。
蒋家现在也不搞必须先哥哥再弟弟那一套,家里的长辈们对他们的要求就是,只要有人愿意成亲就行,不用管先后。
不然都跟老大老二似的,以没有意中人为由不肯成亲,那可咋办?所以能成一个是一个吧!
用蒋老头的话来说,这些混小子们一个两个都是来讨债的,成个亲都不省心,还挑三拣四的。
哪像他们那会儿,能娶上个暖被窝的就不错了,只要不缺胳膊不少腿,哪管什么美啊丑的,反正吹了灯都一样儿,能生孩子就行。
这话儿正好让老胡氏听见了,老太太那个气哟,大扫帚当即就招呼上去了。
老头儿被追得满院子乱窜,若不是大伙儿给拦下了,脑壳上指不定会多出几个包。
至于行四和行六的几个,目前还在陆外公的学堂里读书,最迟明年也要下场了。
蒋禹清舅舅家的两位表兄,大表哥陆怀已经考中举人,如今进了四大书院中的白鹿书院读书。
小表兄陆瑾也考中了秀才,在青州县学读书,明年也要下场考举人了。
总之一切都还算不错。
三年前,她二师兄郭解也已经娶了亲,并于去年喜得一子。
蒋禹清亲手刻了一枚加强版的平安玉符送给孩子做满月礼。
至于三师兄,他同公孙子姝两人拉拉扯扯这么多年,终于在去年底修成正果。
他成亲那天,邱神医那个高兴啊,说终于把这压箱底的货给清出去了,差点就砸手里了。直把大家伙儿笑了个半死。
又是一年秋风起。
当院子里的树叶又落下来的时候,蒋禹清知道,他们家离回京已经不远了。一番斟酌后,返京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初三。
陆氏已经在打包回程时要带的行李,这次回去后,怕是要长住京城了。
邱神医从来是小徒弟在哪里,他就在哪里,至于陆邑,他直言更喜欢肃州的自在,不愿回京城。
况且这里离万剑山庄也近,他媳妇儿若是想回娘家了,也方便。蒋禹清尊重他的选择,直接把这里的和安医院托付给了他。
至于其他,诸如温暖毛纺工坊,蒋禹清也都一一作了妥善安排。
临行前,蒋禹清沿着整个肃州飞了一圈。先去了看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大沙漠。
之后转道去了“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
再往东飞到了沙青县的黑枸杞种植基地,再度给它们施放了一次生机。
转东南又到了增平。可惜舅舅陆平章在三年任期满后,被调回了零州任知县。
因为那里离家近,可以照顾年事已高的外公外婆。
之后又到了津马县,来到了惊马岭。在这里,她和爹爹从大营借兵,剿灭了盘据在这里的土匪,解救了十七位可怜姑娘。
经过了血与火的洗礼,如今,她们每个人都能独挡一面,成了和安医院的铁娘子、活招牌。
甚至还有几位找到了终身幸福。
她又去了下陈邑,当初被鞑子屠戮焚毁的那个村庄。
曾经她在这里答应过一位母亲,要替她和她腹中的孩子报仇,她做到了。
如今,斯人已逝,这片土地业已有了新的主人。村子外边的田地里,也都种满了茂盛的庄稼。
他们都是近几年,陆续从玉门关外迁进来的少数部落的遗民,亦或是从南方地区迁来,被水患毁了家园的百姓。
如今他们重新扎根在这里,繁衍生息,安居乐业。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或许就是将士们用生命守护这里的意义。
离开下陈邑后,她又去了铜罗关六十里外的那片缓坡处。
这里的灌木杂草或许是因为有了那五千多血肉做肥料,长的格外的茂盛。
蒋禹清甚至看到有沙鼠在其间出没,它的洞口处,隐隐可见锈迹斑斑的弯刀碎片。
戈壁果然是埋葬一切罪恶的最好的坟地。
最后的最后,她再度来到了玉门关外的墓地。就像从前那样,在每个墓碑前都摆了鲜花和酒,陪着他们坐了很久很久。
这里留下了她两辈子最难以忘怀的情感,那些血与火的刻骨铭心的记忆。
离开墓地时,她取出了一个垫了白色绒布的大木盒,用法术从每个坟头取了一小撮泥土放进木盒中,竟也装了满满一盒。
她轻轻的抚了抚盒子,轻声道“战友们,我带你们去看看繁华的京城!”
八月初三,蒋家人起程出发的日子。为免又出现像青州的那一幕,蒋文渊不得已只好带着家人于凌晨离开府衙。
谁知方一打开大门,就被满大街的火把惊住了。百姓们像是早料了这一出,竟是连夜打着火把默默的守候在他的府衙外。
见他出来,纷纷跪地。
蒋文渊吓了一跳忙挨个扶起大家:“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凉,这都是做什么!快回去吧,回去睡觉去。”
百姓们不起来,一个老伯流着泪道:“大人不能再留下来了吗?”
蒋文渊红着眼摇了摇头道:“我已连任两届六年,不能再留了。这于制不合!”
老伯也知道此事已成定局,又道:“愿大人此去京城,步步高升。若有空闲,就请带着夫人和公子郡主回肃州来看看,肃州百姓永远不会忘了你们的。”
“好,一定回来。肃州也是我的第二个家!”蒋文渊哽咽道:“快回去吧,夜里凉,可不要着了风寒了。”
老伯哭着道:“大人为了我们肃州百姓殚精竭虑,尽心尽力这么多年。就让我们送送大人吧!”
旁边的百姓也帮腔道:“大人,就让我们送送您吧!这是我们唯一能为您做的!”
“好!”蒋文渊忍着泪,他知道,自己不走,他们是不会起来的。于是果断的下令,上马车出城。
马车动了,百姓们大喊:“山高水长,大人一路保重!”沿途的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好容易马车到了城门口,只见城门大开,守城的士兵亦齐齐单膝跪在两边,齐声山呼:“恭送大人,恭送郡主。山遥水长,一路保重。”
蒋文渊泪流满面。出了城门,他带着全家下车,对着肃州府所有送行的将士和百姓,深深的做了一揖。
“保重!”看着车队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肃州百姓方才依依不舍的抹着眼泪返回城中。
天亮了,马车在一片荒野里停下来短暂休息。
蒋文渊情绪很是低落,他是真的舍不得这片土地,舍不得这里的可爱的百姓。
与其说他成就了肃州,肃州又何尝不是成就了他。
若是可以,他愿意一辈子留在这里当知府,可是他不得不走。皇帝陛下催他进京,已经催了两次了。
陆氏倒了一杯水递给丈夫,故作轻松的安慰道:“以后有机会咱们再回来看看就是。
说实话,我也很舍不得后院那些地呢。这几年我养的可肥了,种的东西收成一年比一年多。”
蒋文渊握住妻子的手:“好,以后有机会,咱们再回来看看。”
秋高气爽,道路通畅,车队一路顺顺利利的出了肃州府,直奔京城而去。
京城。
皇帝看着秘卫递来的纸条:“渊,夜半离肃,百姓持火把沿街跪送。渊含泪跪谢!”
夏景帝长叹一声,做官做到蒋文渊这样儿,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在青州时,三年时间让全县百姓家家吃饱饭,户户有余粮。
在肃州六年,又硬生生把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苦寒之地,打造成了“塞上江南”,成了大夏又一个粮仓。从此,北大荒变成了北大仓。
大夏何其有幸,能得这样一位良臣。
夏景帝甚至已经开始畅想,蒋文渊做了某部尚书后的美好未来了......
第114章
户部尚书
下朝的时候,户部侍郎高玄特意放慢了脚步,就为了等秦珏。
两年前,原吏部尚书,苏醒苏老大人致仕,秦珏就接替苏老大人当了吏部的一把手。
去年冬,户部张修张老尚书上朝时,意外滑倒,摔折了腿。这户部尚书之位便空了出来。
高玄以为这尚书之位板上钉钉是自己的了,心里那个欢喜。随时等着皇帝下旨任命。谁知这一等,就从去年等到了今年。眼看着今年又过去了大半,这位置还是没着落,高玄急了。
就想着问问秦珏这位吏部尚书兼国舅爷,看是不是能从他那儿套套话。见秦珏出来,忙落后两步作了一揖道:“秦大人请留步?”
秦珏也还了半礼,客气道:“高大人有事儿?”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老小子在打什么主意。
说实话,这位在户部多年,兢兢业业的,虽说没做出什么大功绩,却也没出什么差错,单论资历也够了。
但六部尚书那是什么地位,搁在前几朝那就是宰相。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不仅要能干活,还要会干活。眼界、能力、魄力那是一样都不能少。
尤其是户部。户部掌管着大夏的钱袋子,一部主官的选择更是慎之又慎,这位着实差了些。
不过同朝为官,就算明知道一些结果,可该有的面子还是得有。
高玄小心翼翼道:“自张大人致仕,户部已近一年没有主官了。不知秦大人可曾听过陛下的打算?”
秦珏不动声色道:“不曾!”
高玄明显不信:“秦大人又何必诓我。您可是吏部尚书,国舅爷,又怎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秦珏道:“高大人慎言。秦某虽为吏部主官,却也不敢妄加揣测君心,还请高大人莫要为难罢!”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高玄也不可能再作纠缠,只能告辞闷闷不乐的离开了。
百官们远远看到,均是摇了摇头,这个高玄还真是个愚钝的。
陛下宁可空着户部尚书之位将近一年之久,半点不提继任者的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是为谁留的。只有这个高玄还看不明白,或者说是不死心。
唉,蠢人啊!
蒋文渊见女儿一路上都抱着个大木盒子,无论上车下车都带着它,吃饭的时候还会在盒子前放一份饭食。
虽说女儿做事都有她的道理。可这天中午停下来休息的时候,还还是没忍住一问:“乖宝,你盒子里可是装着什么活物?可要我帮你抱?”
蒋禹清摇了摇头,轻轻抚了抚盒子,笑的有些悲伤:“是坟土。我从玉门关外英烈们的坟头上取的。
他们中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去过京城,我想带他们去看看,他们守护的这片土地有多么的繁华。”
蒋文渊一下子愣住了,随后红了眼眶道:“应该的!回京后,我们就在后园的祖祠旁边再修一座英烈祠,将他们永远供奉在里头。他们不该被遗忘。”
“爹爹,谢谢你!”
蒋文渊摸了摸女儿的头,勾起一个略微苦涩的笑。
女儿每天看起来,都那么快乐活泼。他原以为她已经忘记了那些伤痛,却原来她一直沉浸在那份伤痛里,从未曾走出来。
有些人有些事,注定会永远镌刻在她的记忆深处,从不会刻意想起,却从不会被忘记。
蒋文渊知道了,大家也都知道了。
此后吃饭休息的时候,大家都会专门给“他们”留一个座位,放上一副碗筷,添上饭菜。没有人觉得恐惧,也没有人觉得晦气。
车队经过一个月零十一天的颠簸,终于在九月十四这天傍晚进了京城。看着城门的那一刻,蒋禹清轻轻的拍拍身边的盒子微笑道:“伙伴们,我们到京城了!”
蒋禹江和蒋禹川已经在城门口等了整整一个下午了。此时,远远的看到车队驶来,不由立即激动起来。
不用看标识,蒋家的车队也没有标识。能一眼认出来,盖因那车队旁边并行着一鹿一虎。
这两只奇特的动物,也因为主人一家的传奇,而为人津津乐道。
蒋禹清坐在第二辆马车上,远远的便看到了哥哥们。看到哥哥们朝这边挥手,便也把头伸出马车去向哥哥们使劲的挥手。
待得马车走到近前,一家人下得车来。兄弟二来忙上前来行礼。
“儿子见过父亲、母亲!”十五岁的蒋禹川已经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郎,个子比他父亲还要略高些。朝气蓬勃中又带着身为国公世子的大气沉稳。
蒋文渊欣慰的拍了拍儿子的手:“好样儿的!你做的很好!”
“是父亲和母亲教的好!”他又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乖宝长大了,也变漂亮了。”
蒋禹清享受的蹭了蹭亲哥哥的手,猛拍马屁:“哥哥也变帅了。而且哥哥还考中了解元,你是天底下最棒最帅的哥哥。”
一旁蒋禹江不依了:“哦,合着只有你七哥哥帅,大哥哥就不帅吗?”蒋.端水大师.禹清立马上线:“帅,当然帅。我的哥哥们都帅,我们家就没有丑的!”
众众失笑,夸人还能把自己也夸进去的,见识了。
蒋文渊看着六年不见,越发清俊沉稳的大侄儿,很是高兴拍拍他肩膀:“一晃眼,你就长这么大了。真好!”
陆氏颇为骄傲道:“咱们家哪个孩子不好?只是,禹江啊,你是不是也该成个家了?”
面对一见面就催婚的三婶,蒋禹江也很无奈,只得含糊道:“若侄儿有中意的定会告诉三婶儿的!”
蒋禹清不想他大哥哥被娘亲为难,就上前拉着蒋禹江的手撒娇道:“大哥哥,要不要抱一个?”
蒋禹江噗嗤一声笑了,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额头:“不行,你已经长大,。不能再抱了。不过背一背还是可以的!”说着背过身蹲下,就像小时候那样。
蒋禹清高兴坏了,小跑着跳上大哥哥的背,小嘴角高高的翘起。陆氏嘴上斥责她调皮,心里却是高兴的,哪怕几年未见,兄妹之间都不带生疏的。这就很好!
众人在城门口寒暄了几句,便打马进城了。有什么话,等回府再说。
京城相比六年前,似乎更加繁华了。虽说是傍晚,可街上摆摊叫卖的商贩一点儿也不见少。
蒋禹江说,京城早在两年前就取消了宵禁。因此,哪怕是在晚上,京城的百姓们也可出来自由活动。经过两年的发展,如今已形成了规模不小的夜市。
京城的百姓们,也逐渐开始享受这种便捷的生活。
原来的青州侯府,已经变成了国公府。门头的牌匾,也换成了皇帝亲笔题写的:“敕造蒋国公府”六个朱底金漆大字。
马车行到国公府门口,只见府门大开,赵管家率领全部奴仆站在两旁迎接。
见蒋文渊夫妻下得车来,忙跪下行礼问安。
时隔六年,再次住进这座恢弘的府邸,看着曾经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一切,蒋文渊也禁不住心生感慨。
这一次,大概会长住了。
家里已经备了丰盛的酒菜,给主子们接风洗尘。蒋文渊感念仆从们这么多年尽职尽责的给他们守着家,因此一回来,就赏了他们两个月的月钱。仆从们都高兴坏了。
家宴的饭桌了,除了蒋家一家四口还有蒋禹江和邱神医,蒋文渊又让加了一椅子,一副碗筷。
等下人们搬来椅子后,蒋禹清把木盒放在了椅子上,再放上碗筷酒盅时,蒋家的两个男孩子顿时明白了。
再看向那个朴实木盒的时候,眼里便只剩了心疼和恭敬。
吃过饭,蒋文渊喊人赵管家,告诉他明天就请最好的工匠来,在府里的祖祠边再修一座英烈祠时,赵管家对这位国公爷的崇敬之情便又上了一个台阶。
连日的车马劳顿,大家都有些累了。吃完饭,简单的说了会子话,就都各自回房休息。
一夜无话。
次日,九月十五,适五朝会。本朝实行三日一朝的朝会制度,初一、十五则为大朝会。
蒋文渊天不亮就起来了,穿好国公紫色朝服,早早的去了宫门口,等候皇帝宣召。
朝会开始后不早,他便听得里头层层宣召:“宣蒋国公蒋文渊上殿!”
这是蒋文渊为官九年来,第一次踏上金鸾殿,却并不见丝局促。大气沉稳,龙行虎步,身上兼具儒雅与刚毅的之风,俯身跪礼:“臣,蒋文渊,参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夏景帝亲自从御座上走下来,扶起他:“爱卿,一路辛苦,快快请起!”
“多谢陛下!”
皇帝这般殷勤,直看得大臣们一阵眼热。不过眼热也白搭,谁让你没人家蒋文渊那本事呢。
之后,皇帝详细的问了肃州之事,蒋文渊俱一一作答。
皇帝十分满意又问“爱卿今后有何打算?”
蒋文渊道:“但听陛下吩咐!”
皇帝便道:“自户部张老大人致仕后,户部尚书一职便一直空缺。即如此,爱卿便替朕担了这副重担罢!”话音落,众臣们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蒋文渊再度跪地叩首:“臣,蒋文渊谢主隆恩,自当恪责尽守,不负陛下所望!”
下朝后,几个平日里交好的官员只是拍了拍高玄的肩膀,道了一句:“看开些!”便走了,唯剩高玄杵在原地,满嘴的苦涩。
他不是不知道陛下属意蒋文渊,只是那位置一直不曾落下,他的心头便总还抱着那么三分不甘两分侥幸罢了。
如今终于尘埃落定,他便也能掐灭了那份妄想。从心底说,这尚书之位换了任何一个人来坐,他都不会服气。
唯有蒋文渊,就连他也说不出半句不好来。君不见,这大夏如今的国库能如此的丰盈,这位国公爷直接或间接的贡献了大半的功劳。
也罢,户部能来这么一位牛人当主官,他往后的日子也会好过不少。想通了这一点后,高玄心中的郁气也消散了不少,大步出宫去了。
第115章
流言
今天也是陆氏母女进宫谢恩的日子。
时隔多年再见,秦皇后还是那么的美艳。
她一见蒋禹清就欢喜坏了:“你个小没良心的,一去肃州就是那么多年,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
之后搂着她好一番打量:“长大了,长高了,也变漂亮了。”
蒋禹清笑眯眯道:“我一直都是这么漂亮的。而且,我都长大了,您还是这么漂亮,您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老神丹啊。”
秦皇后被她逗得咯咯直笑:“多年不见,你这小嘴儿越发的甜了。”
之后她兴叹道:“只可惜,你衍哥哥不在,否则知道你回来了,不知该有多高兴。”
蒋禹清惊讶道:“咦,他不在宫中么?”
秦皇后道:“不在,上个月代他父皇去皇陵祭祀了,还得过几天才能回来。”
小少女“奥”了一声道:“小哥哥长大了,肯定很忙。那等他回来后,我再找他玩吧!”
秦皇后笑的别有深意:“好!到时候,他自然就去找你了。”
秦皇后留母女两个吃了中饭,又赏了她们一大堆的珠宝头面衣裳首饰,这才放她们回家。
秦皇后临出宫前,还不忘嘱咐她,有空常来宫中看她。她这两年着实无聊的很。
蒋禹清这才知道,宫中仅有的两位公主这两年都已相继成婚出宫了。而后宫这些年也没有再进新人,更没有新的皇子皇女出生。
用秦皇后的话来说,就是无聊了想玩儿个宫斗都斗不起来。每天掌管着后宫那些三瓜俩枣的,坐着都想打瞌睡。
蒋文渊被任命为户部尚书,满府上下一片欢腾。户部尚书在大夏朝是从一品的职位。
知府是正四品,从正四品到从一品,又是一个五级跳。可以说自大夏开国以来,蒋文渊是唯一个做官儿像坐火箭的。
升官升得如此之快,偏生还让满朝文武心服口服无话可说,这是真本事,一般人羡慕不来。
上门恭贺的官员勋贵们络绎不绝。就连秦珏和元允这两位老友也替他高兴,笑着让他请酒。唯蒋文渊却并无多少喜意,反倒多了不少忧心。
秦珏调侃他:“你这两年官儿升的,我等都要望其项背,何苦还要再愁眉紧锁。”
蒋文渊苦笑一声道:“旁人看我是官,我看官位是责。尚书之职,重逾泰山,说实话,我并未有多少信心,能做到多好。”
元允却不这么认为,道:“就冲你今日这番话,这位置就非你不可。叔益兄,我看好你。”秦珏深为然。
从正四品的知府一跃而坐上一部尚书之位,连升五级,若是换做旁人,只怕早就高兴疯了。
唯这位,想的却不是官位有多高,手中的权柄有多大,而是这官位背后所需要背负的责任有多重,这脑子简直清醒的不像话。
就冲这一点,陛下也没选错人。尚书之位交到这样的人手里,绝逼是全大夏百姓的福气。
第二天,蒋文渊就去了户部点卯,正式走马上任。
中午,蒋禹清的大师兄田光父子,二师兄郭解一家三口全都来了国公府。
师父回来了,做徒弟的自然是要上门探望的。
本来昨天就要来的,但昨天蒋国公府杂七杂八的人多,实不是什么好时候,大家便都等到今天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