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3章

    于是我只好向她具体讲解了娘是怎么一只手吊打成恕君的。

    成雅禾似乎都要被说动了,却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地问我:「要是你赌错了呢?如果圣上根本没有想那么多,万一他只是想除掉成家呢?」

    我两手一摊:「问题不大,那按照圣上斩草除根的惯例,咱俩也活不久的,到时候地底下一家人还能团聚。」

    她这次是真的被我气到了,想骂我又找不到什么精准的措辞,气上加气:「谁跟你是一家人?你冷心肠,不,你没心没肺,脏心烂肺,狼心狗肺!」

    我莞尔,这个笑容是我练了好久,本来打算笑给成恕君看的,可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只好笑给他妹妹看:「嗯,我知道,多谢夸奖。」

    夜里,成雅禾似乎睡了,我睡不着。因为今天我对她说的是实话,但并不是全部的实话。

    6

    我还有一件事没告诉她,爹娘南行固然危险,可我们在这里也未必安全,大越人睚眦必报,我和成雅禾应该也是他们报复的目标之一。

    根本没有什么第一波、第二波鱼饵,大越人下手狠绝,谁都不会放过。

    反正现在在外人眼里成家已倒,大越人在边境对爹娘出手的同时,也一定会有内奸潜入城中对我们两个孤女下手。正所谓祸不单行,就是这个道理。

    这也是我收留成雅禾很重要的因素,一旦真有不测,她就是我金蝉脱壳的法门。反正诱饵留她一个就够了,多我一个干嘛,打窝吗?

    而且我早就提醒过成雅禾:「舍弃别人,达到自己的目的,这很正常啊,是我我就这么干。所以我干嘛要生自己的气?」

    我的预判并没出错,不过多久,果然传出陛下「念成家功业,特典恩赦」的消息,将军府一家三口,自此启程流放南境。

    本来事情到此该告一段落,至少在大越人有所行动以前,我跟成雅禾该过一段安生日子。

    偏偏天不遂人愿,顾翊升带着他的不安逸找来了。

    他脸色极其难看,似乎是病了。我却没那么强的同理心,总觉得他的病弱带着一种故意展示的娇柔造作。

    果真,顾翊升自己搭台自己唱,编出了一个十足感人的故事,讲给我们听。

    顾翊升眼底灌了十足的深情望着我们,只可惜我和成雅禾关系实在不怎么样,彼此站得很远。他一会儿看这个,一会儿看那个,一双眼睛真是忙不过来。

    「婉君、小禾,对不起。我已经尽力求了父皇,甚至在勤政殿外跪了两日,却也只为成家求得了流放的恩典,没能摘除他们罪臣的身份。」话说完还故意咳了两声,真好似大病初愈。

    要不是早知顾翊升的为人,早猜到了陛下与爹娘的谋算,就凭他演得这般情真意切,倒真教我拿不准了。

    成雅禾肚子里存不住墨水,当即就要拆穿。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扯住她,硬生生往灶房里拖,一边拽一边骂:「成雅禾,你怎么这样没规矩?二皇子抱恙前来,即使我们家落魄了,难道就连茶水也不奉一杯吗?」

    顾翊升眼底划过一丝得意,大概在他看来,这是我不满成雅禾对他的接近,而做出的吃醋举动。也许他极其享受我们这般「争风吃醋」。

    我掩住灶房的门,成雅禾趁机甩开我的手:「他分明借圣上和爹爹的筹谋为自己居功,还以为我们蒙在鼓里,想让我们错把他当成恩人,为什么不让我拆穿他?」

    我嘴懒了十几年,什么都懒得解释。可成雅禾这样的人,只要你不跟她解释清楚问题,只会没完没了。

    我只好掰开揉碎地跟她讲清楚:「顾翊升为什么敢来行骗?因为埋伏大越这件事本不该我们知情。况且这件事从头到尾是瞒着我们的,现在敌明我暗,你非要挑明了有什么好处?传到皇上耳朵里怎么算?」

    难道说我猜出来的吗?皇上只会觉得爹娘不忠,向我们这种与战争无关的人员泄了密。

    成雅禾显然半点儿没想到这一茬,憋屈得要命,盯着我烧的水壶,哼哼唧唧:「你们京都的人怎么那么多弯弯绕绕?我们青州人一向有什么说什么。」

    我没理会她的酸话,趁热打铁地劝她:「皇上想的只会比这些还弯弯绕绕,所以这件事就算知道了也要装不知道,知道吗?」

    这一段又知道又不知道的话把成雅禾彻底弄懵了,犹犹豫豫:「所以,我是该知道,还是不该知道啊?」

    我没功夫跟她掰扯这个,只能告诉她该怎么做:「顾翊升那边你就说两句感谢的话,赔个笑脸,糊弄过去就算完了,他总不至于蹬鼻子上脸吧?」

    成雅禾听了我的话,客客气气地奉了一杯茶给他,至于那茶加没加料我可就不管了。那是涮锅水兑了马草叶,要不是怕颜色不对,她都能把锅底灰也加进去。

    但事实证明我错了,有些人的脸皮天生就是这么厚。蹬鼻子不仅要上脸,他还想上天。

    顾翊升接了茶,把自己都骗过去了。俨然真以我们家救命恩人自居。

    他竟然想要我和成雅禾一起嫁给他,准确地说,是一起给他做低等侍妾。

    「婉君,小禾。我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我在帮你们。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的,只不过是名分而已,我不在意的。就算你们对我有怨怼,也请嫁给我以后再说,好吗?」

    这话一出我就更确定是他在欺上瞒下,假如皇上真的想要我爹替他做事,绝不会让两个将来功臣的女儿嫁给他的儿子做侍妾这样荒谬的事。

    顾翊升走了,美其名曰给我们考虑的时间。只留下两套水红色的嫁衣。

    其实我知道,自从成雅禾回到成家,顾翊升的心就很不安生。一开始他坚决反对取消婚约,端着好似对我多么重情重信一样,可见了成雅禾以后,他又犹豫不定。

    无非是既喜欢成雅禾,又放不下我。什么都想要,自己又没那个本事。

    现在倒有一个绝好的机会,能让他鱼与熊掌兼得。只要他能把双方瞒得得当,先骗我们入府,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我们俩自然是他的囊中之物。

    我真没想过人还能无耻成这样。他口口声声说他不在意名分,废话,他当然能不在乎。

    可是女子嫁了人哪里还能有回头路?何况是贬妻为妾这样不光彩的事。他倒是还能落一个重情重义的名声。

    多痴情的男人啊!未婚妻成了假身份,他不嫌弃。未婚妻被逐出族谱,他不在乎。哪怕未婚妻零落成泥,他还是愿意给一个名分,哦不,给两个名分。

    想到这儿我就又开始愤怒,想把狗屎糊他一头的那种愤怒。

    成雅禾更是怒不可遏:「顾翊升竟然敢如此阳奉阴违?他就不怕爹娘回来以后一切真相大白吗?不怕皇上怪罪吗?」

    在我看来,他还真不怕:「我们俩现在全瞎全盲,又人微言轻的,跟哑巴有什么区别?只要他跟皇上说,是我们两个都爱慕他,纠缠他,他只好趁这次顺水推舟,全了我们俩一片痴心。等生米煮成熟饭,谁又能把它怎么样?」

    毕竟在世人眼中,女子的名节是一次性的消耗品。顾翊升赌得起,我们赌不起。

    而他只要等这件事整个告一段落,再给我们俩一个「合适的名分」就好。

    我们成了他的侍妾,骗婚就变成了夫妻间打情骂俏,成了家事。

    我越想越生气:「恐怕在他眼里,将来我们还要为谁做正室,而打得不可开交呢?说到底他是皇上的亲儿子,只要名分定了,皇上还会为我们做主吗?」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