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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句话出来把我们摘了个干净,这次皇上要是再答应了,那浩浩荡荡的满门抄斩,实际也就只斩了将军一个大光棍儿。

    圣上气得手抖,抓了案上什么东西随手一掷,正中我爹那油光锃亮的大脑门儿。

    「好好好,成爱卿这一家还真是……坎坷啊!」瞧把皇上气得,我爹这都要杀头了,还是他哪门子的爱卿啊?

    我爹多年造就死缠烂打的本领不是盖的,明摆着解释不清楚的事,他便打蛇上棍,借着这一砸,当场「晕」了过去。

    皇上也快晕了,一准儿是气晕的。

    到头来我爹这番要里子不要面子的话谁也没能唬住,我那相处了十几年的便宜爹娘外加一个兄长还是没能逃脱斩首的命运。

    最后逃过一劫的竟然只剩我和真千金,因为我一早被从族谱里除名。真千金更好说,她压根儿还没来得及进族谱。

    我和真千金大眼儿瞪小眼儿,瞪了半个时辰。她是不想跟我说话,我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一天之前,我俩还是世俗意义上水火不容的关系,现在却成了彼此唯一的依靠。

    2

    我跟成雅禾的关系微妙,虽然到不了你死我活,但也确实算不上熟稔。甚至这是我俩这辈子第三次见面。

    第一次是她以真千金的身份找上门来,省略一切磨磨唧唧的推进,当天我这个被确认了身份的假千金就被送到了庄子上。

    这样看来,真假千金的戏台还没搭起来,真千金就取得了绝对的胜利。

    成雅禾得不得意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一点儿都悲伤不起来。

    因为我被送到庄子上的那天,一同送进来的还有整整十二箱财帛。那是将军夫妇觉得愧疚,觉得委屈了我,所做的补偿。

    我天生冷心冷情,从前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爱我,现在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愧疚。

    我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乡下丫头,被调包过了十几年小姐日子。现在各归其位了,所以被赶出来,这不是应该的吗?

    但显然将军府那些情感过于充沛的人不那么想。

    我在庄子上的第三天,我叫了十几年的便宜老哥就来看我了。

    他哭的那叫一个凄风苦雨,神似驴叫的哭声震的我耳朵疼:「婉君啊,哥对不起你。哥本来是想劝小禾接受你的,可是我看见她浑身的疤,手上的茧,对上她的眼神,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我的婉君啊,我的小禾啊,你们俩的命咋就这么苦啊?!」

    我看着自己屋内华丽的装潢,舒适的床褥,贴心的仆役,以及库房要堆不下的财产,没什么表情地阐述事实:「我不觉得苦,你回去吧,你们四个把日子过好比啥都强。」

    如果这话是笑着说的,可能还算是宽慰。但我这副无所谓表情,很难不让人误会成赌气。

    成恕君立刻倒吸一口凉气,喊得响亮又凄厉,痛心疾首道:「妹儿啊!你可不能不要我们了,瞧给我妹妹伤心的,连个笑模样都没了。我们婉君笑起来最好看了,跟小禾并列第一好看!」

    我怀疑他给自己哭出癔症来了,因为我从来没对他笑过。

    听说我刚出生时还会哭,但等大了懂事一点,就连哭也不会了。

    曾经将军夫妇一度以为我得了什么怪病,为此懊恼自责,觉得是自己杀孽太重,连累了我。

    现在他们找回了一个情感正常的女儿,又要弥补多年以来的亏欠,我这个冒牌货自然要靠边站。

    毕竟这十几年里,我恐怕是也没有做到为人子女的本分。

    我并非完全没有心肝,可无论他们怎么对我好,我能回报的情绪不过十之一二。

    他们还愿意念着情分继续供养我,就已经是很难得了。不趁此机会甩掉我这个怪胎,怎么还想我回去呢?

    成恕君离开前意有所指:「婉君,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你可能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大概是成恕君往我这里跑得太勤,让成雅禾这个新妹妹感到备受冷落,她终究还是沉不住气来见了我。

    那是我们之间第二次见面,第一次交谈。

    3

    如果说我那爹娘眉目间满是贵气,成恕君满是傻气,那么这个姑娘则是傲气居多。有一种锋芒毕露,敢同日月争先的冲劲儿。

    成家人都生得好看,她是那种顽强生长下,肆意张狂,野蛮的漂亮。

    成雅禾开门见山:「我知道你讨厌我,就像我讨厌你一样。他们越说你也无辜,我就越讨厌你!如果要我时时刻刻看见你,我就没有办法忘却所有发生在我身上不公平的事。成婉君,我没有给自己添堵的习惯。所以就算你再讨厌我,我也不会让你回来。」

    流落在外这些年她吃了不少苦,却半点没有被压垮的颓势,颇有越战越勇的英气,合该是将军府的女儿。

    只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专门来一趟告诉我这些,于是问:「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她迟疑片刻,被我这么一问泄了气势:「什……什么?」

    我平铺直叙,一件一件说给她听:「你是亲生的,我不是。所以你回来,我走。这不是应该的吗?你有讨厌我的权利,可我没有讨厌你的立场。」

    成雅禾似乎更气了,指着我大喝一声:「你装傻也没有用。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回去的。」

    那个时候她大概没有想到,不止是我,连她自己也回不去将军府了。

    成家的所有财产都被抄没,只剩我住着的这个庄子,是当初受封县主时太后赏我的,不在抄家之列。

    爹娘兄长都下了狱,大概等着秋后问斩。我就把无处可去的成雅禾捡了回来。

    她一边儿大口吞着我的饭,一边儿瞧不起我:「别以为我吃了你的东西就怎么样了,如果没有你,受封县主的该是我,这个庄子也是我的。」

    对于她的挑衅,我有回应,但不多:「将军府好歹也养了我那么多年,我供你一口饭吃,这……」

    话还没说完,成雅禾已经自以为很了解我了,翻了个白眼,怪腔怪调的学我说话:「这~不~是~应~该~的~吗~?」

    但显然她还不够了解我,我紧急否认:「这可不是应该的,宅子虽然在,可之前的金银都被抄走了,你该好好想个赚钱的法子,要是坐吃山空,我养不起你。」

    成雅禾瞪大了双眼,饭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应该是想骂我忘恩负义,可又想起我们两人之间确实没什么恩义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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