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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气氛温柔而缱绻,安格斯喉结微动,轻轻握住了奥德莉的手,正欲含住那红润的唇瓣,却听见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像一头小鹿在长廊上欢欣地蹦哒,“咚咚咚”跑近,停在了门口。

    安格斯皱紧眉,果不其然,下一秒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奥德莉一愣,直起身,准备出声让外面的人进来,却见安格斯还昂着头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无奈,复又低下头含着安格斯的嘴唇,舌头熟练地钻进他的唇缝,勾着他的舌尖不轻不重地吮了几下,安抚道,“好了,去开门......”

    房门缓缓打开,安格斯一袭黑衣站在门后,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外的安娜。

    安娜听说奥德莉已经醒来,化形后饭也没顾得吃一口便跑了上来。

    她没想到开门的会是安格斯,此时骤然对上他的眼神,顿时吓得腿都软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安格斯这样看着她,却是不自觉收了笑,换上一副得体的姿态,结结巴巴地问道,“管、管家先生,夫人醒来了吗?”

    安格斯看她的眼神如同在看死人,声线冰冷,“醒了。”

    说着,人却直直杵在门口,没有要让她进去的意思。

    安娜心里直打鼓,眼角瞥见安格斯唇上那一抹水光,顿时脑海警钟敲响,这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她一时不知该走还是该留,直觉告诉她现在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然而她又实在是想亲眼确认夫人安然无恙。

    “安娜?”屋中传来奥德莉的声音,打破了两人间诡异的气氛。

    安娜听见奥德莉有些虚弱的声音,眼眶一下就湿了,踮起脚尖从安格斯肩头探出个脑袋往里张望,“是我,夫人......”

    说完,怯怯地看了安格斯一眼,又把脖子给缩了回去。

    “让她进来。”奥德莉道。

    安格斯扫过安娜发红的眼睛,这才侧身让她进了门。

    安娜跟在安格斯后面走进去,看见坐在窗边的奥德莉时,眼眶里的泪水一下就包不住了,瘪着嘴一颗一颗往外掉。

    她这两日历经生死,没想还能活着,醒来时初化兽型,脑海里多了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一时又惊又怕,生怕被庄园里其他人发现了自己“怪物”的身份,只能可怜巴巴地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安格斯虽对奥德莉说是让安娜休息养伤去了,实际和关着她差不多。

    他眼里除了奥德莉谁也看不见,自然也分不出心思在安娜身上,只让人每天替她送去大量吃食,留下一句“什么时候化了人形,什么时候才能出门。”就不见了。

    安娜凭借本能靠着自己一点点摸索才学会藏起犄角尾巴,现在一哭,额上两只角又开始往外冒,那双鹿眼般的眸子此刻也化作了竖瞳。

    安格斯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心里正烦,作为年长的同族,人模人样地站在奥德莉身边,也没有要提点她两句怎么把犄角收起来的意思。

    安娜不大好意思地捂住了眼睛,“抱歉夫人,我现在还不太会控制......”

    她又抬起另一只手捂住两只冒尖的角,“它、它们老是胡乱动......”

    奥德莉朝她伸出手,面不改色地诋毁着安格斯,“无事,莱恩管家刚开始也这样,尾巴和角动不动就往外跑。”

    安格斯忆起自己在奥德莉面前露出尾巴和角的那些画面,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用尾巴缠着他的小姐干过什么,闭着嘴没出声。

    安娜走近,奥德莉先看了看她脖颈上的伤,才三日,已经痊愈了大半,只剩小小一道粉嫩疤痕。

    奥德莉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掏出手帕轻轻擦去她的眼泪,由衷道,“我很高兴你还活着,安娜。”

    安娜像是个没尝过甜头都小孩,听见奥德莉的话,吸了吸鼻子,连额角都捂不住了,尾巴不自觉从裙子下钻出来缠着奥德莉的小腿,哭得直打嗝。

    安格斯瞧见那条尾巴,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奥德莉倒不在意,她揉了揉安娜的脑袋,又碰了碰她尚显稚嫩的犄角,“别哭了,哭坏了眼睛怎么办。”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小又刚化形的原因,那对犄角冰冰凉凉,不比安格斯的坚硬,触感有些软,奥德莉不由得多揉了两下。

    安格斯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瞬间阴郁得如罩了黑云,额边黑色麟片都冒了出来。

    他面不改色地叫了奥德莉一声,“小姐,莉娜夫人还不知您醒来的消息,要回信给她吗?”

    奥德莉点点头,“自然,”手里却上瘾似的捏着安娜嫩生生的角,道,“帮我备好纸笔,我待会儿回给她。”

    身后一片沉默。

    奥德莉没听见回答,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安格斯垂眸看着地板,听见奥德莉问话,抬起眼皮看了眼她放在安娜犄角上的手,安静了一会儿,开口道,“您喜欢这对东西吗?”

    奥德莉不解:“嗯?”

    安格斯抬手摸了下额头,又很快放下了手,道,“您很少碰我的角,我本以为您不喜欢这对东西,原来只是......”他垂下眼睫,声音放得很低,听起来些许沙哑,“......原来只是不喜欢我的。”

    他语气平静,话语转瞬就消散在了空中,也不管是不是有旁人在这,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说出了口。

    额角的鳞片微微反着光,彰显着他和安娜相同的身份。他不像是在吃醋,就像是在说一件事实,可奥德莉偏生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丝难过和......委屈。

    而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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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娜察觉到那股直冲她而来的杀意,尾巴瑟缩着从奥德莉腿上收回去,顿时哭都不敢再哭了。

    额上那对角察觉到危险,本能地从奥德莉掌下缩了回去,没入皮肉,消失得干干净净。

    第0045章

    家犬(45)正文完结啦!!后面是番外!

    安娜许是被安格斯吓住了,虹膜受惊般扩散成圆形,尾巴缩进宽大的裙身下,表面看上去竟也算勉强维持住了人形。

    奥德莉感受不到安格斯的敌意,安娜却被这股来自同族的强大威吓震慑得骨寒。

    再多待一会儿,她怕自己就要因本能的畏惧而直接伏地变为野兽了。

    要知道,她四肢踩地的模样连路都还走不稳当。

    一想起自己来时就扰了夫人和管家的好事,刚才又不知尊卑地在夫人面前大哭了一场,安娜左思右想,不敢再留,急急忙忙地寻了个借口,朝两人行过礼后跑了。

    安格斯“争宠”争得太明显,奥德莉对他那点小心思可谓心知肚明,见安娜被他三言两语吓得胆战心惊,也未责备,只道了句,“她胆小,下次别吓她了。”

    凉风拂面,安格斯掩上半面窗,又回身伸手替奥德莉理了理身后被风吹乱的银发,并未辩驳。

    他站在她身后,凝视着奥德莉在薄透日光下白如细雪的后颈,指腹不自觉捻了捻,神情淡淡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莉娜的信是在奥德莉遇刺后写给安格斯的,自然也该由他来回。

    在奥德莉的旨意下,安格斯老老实实坐在了书桌前写信。

    奥德莉将莉娜的信给他看过,也没说要回什么,安格斯便只好自己揣测着落笔。

    他坐姿方正,身形挺直,一手压着纸面,一手握着鹅毛笔,奥德莉在他背后看了一会儿,发现他执笔的姿势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笔尖磨过纸面,发出粗砺细密的沙沙声,书写声刚响了个头,不过几秒,便停了下来。

    奥德莉看他把笔插回墨瓶,将牛皮纸晾在一旁等墨汁干透,疑惑道,“写完了?”

    安格斯用铁勺盛了一块火漆放在蜡烛上炙烤融化,闻声回道,“是,小姐。”

    “先别封缄,”奥德莉叫住他,实在好奇他怎么回的信,“我看看你写了些什么。”

    比起之前与奥德莉书信来往时的长篇大论,莉娜此时来信简练短小,笼统没写几句话。

    一问奥德莉是否安好,二劝安格斯莫过忧心,三则表明安格斯若有难处尽管朝她开口。

    书信虽短,情意却十分真挚。

    然而这真情实意的几句话安格斯只冷冰冰挑着回了第一句——安德莉亚夫人一切安好。

    除此之外,偌大一张牛皮纸上再没有其他。

    奥德莉知道安格斯嘴上寡言少语,但没想到笔下竟也吐不出几个字来。

    她将那七歪八扭缠如蛛丝的一句话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没来得及计较这苍白的短短一封信,而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的字......是谁教的?”

    眼前这字说是三岁小孩写的都勉强,一笔一划像是草率凑合在一起,立马就要分家出走,可谓毫无美感可言。

    唯一的优点或许就是仔细看看还能认出他写的是什么。

    这些年,无论是作为杀敌的利刃还是理事的管家,安格斯一向都做的很好,这还是奥德莉第一次发现他也有不擅长之处。

    可他身为管家多年,字迹理应不该如此......糟糕。

    安格斯听见奥德莉这样问,动作顿了一下,他快速地扫过奥德莉微蹙的眉心,想了想,慢慢放下了火漆勺,低声道,“没人教,我自己琢磨着学的。”

    的确没有人教安格斯识字,若真要说有这么一个人,或许便是为师而不自知的奥德莉。

    她从前身为家主,伏身书桌前忙于事务时,安格斯经常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办公。

    需要奥德莉落款的信文数不胜数,奥德莉?卡佩,就是安格斯学会写的第一个名字。

    笔墨昂贵,书本更甚,寻常人家莫说习字,家里便是牛皮纸怕也没有几张。

    安格斯自学识字已然很不容易,无人教导下要写出一手好字几乎不可能。

    即便如此,在奥德莉发现这一点后,安格斯却还是不太自在,他往信上看了好几眼,像是在确认是否书写有误。

    看见那春蚓秋蛇的几个字,忽然间,安格斯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之前奥德莉教诺亚识字的那个晚上。

    他的小姐出身贵族,才华超众,即便是教旁人识字这般小事也十分耐心......

    安格斯正胡思乱想,耳边忽然听见奥德莉道,“你这样回信给莉娜,她兴许要生我的气。”

    奥德莉将牛皮纸展开放回桌面,摁着安格斯坐在椅子上,站到了他身后。

    她把鹅毛笔塞入安格斯手中,一边同他说,一边软若无骨似的将右半边身子靠在了他宽厚的肩背上。

    她今日长发未挽,此刻弯腰低下头,微凉发丝缕缕掉入安格斯衣领,顺着肩颈往里滑。

    温暖身躯散发出醉人的馨香,安格斯滚了下喉结,回头看她,“......小姐?”

    柔细左臂搭上他肩头,白净细指若即若离地点在他胸膛上,隔着硬挺的布料时而擦过锁骨,撩拨得叫人心痒。

    见安格斯心不在焉地看着自己,奥德莉低头在他冰凉的耳尖上蹭了一下,掰正他的脸,五指轻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专心。”

    声音入耳,轻如微风。安格斯从她白净的脸庞上收回目光,“......是。”

    奥德莉眉眼间一片平静,心无旁骛地教安格斯如何运笔,“执笔不比持刀,有轻重快慢,要学会收力,明白吗?”

    一缕银发垂落在安格斯脸侧,柔顺如绸缎,他闻着身边传来的浅淡香气,手里跟着奥德莉的力道落下一笔,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低哑,“......明白。”

    狭长眼尾在秋日光影中拉开一个狭长的弧度,他感受着手背传来的温热触感,轻轻嗅了嗅奥德莉身上传来的香气。

    好香,是榅桲果和玫瑰花的味道......

    盛在勺里的火漆融了又凝,书写声消散在风中,留下一个心猿意马的青年和半张笔锋凌厉却又青涩生疏的字信。

    奥德莉醒来后的第三日,十一街刺杀一案终于水落石出,牵扯此事的旧贵余党纷纷以祸乱城邦的罪名被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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