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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谢谢亚历山大医生。”

    男孩儿们朝萨沙鞠躬,扶着女孩儿走了。萨沙站在诊室门口,注视那三道小小的身影在乡间的道路上逐渐远去,目光澄澈悠远。他总是这样。

    “我的腿上也曾有这样一道伤口,还是

    岁时留下的。”

    他突然开口说:“从火车上跳下来,被轨道上的石头划破了好长一道口子,裤子都被鲜血染透了。那时尤利安背着我,走了好远好远,他边走边哭,西伯利亚的寒风把他的眼泪都冻住,他说,萨沙,我看不见路了,你能帮我舔舔眼睛吗?”

    “我痛得牙关直颤,掰过他的脸,开始帮他舔舐结冰的泪水,那眼泪苦涩的味道让我至今难忘,后来,他终于能看见了,他说,萨沙,我不能哭了,你逗我笑吧,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逗我笑。于是我朝他做鬼脸,在身后挠他痒痒……我们就这样来到一处农庄,躲在一个窝棚里,他偷来针线给我缝伤口,没有麻药我痛得差点昏死过去。他却叫我坚持,他说这种痛可以让我们成长。他这样鼓励我,可明明自己心痛得不行,我只好打趣他,说你给我缝得也太难看了……”

    “那个晚上有多么冷啊,我们缩在稻草堆里,互相抱着彼此,后半夜里我开始发烧,他去偷水给我喝,可连水都结冰了,他只好含化了一口一口喂给我……”

    他望着远方无声地流泪,而我却站在他身后注视他流泪。

    我不敢说话。

    “你说,我怎么舍得让尤利安痛呢?”

    他突然回头看我:“没有一刻我不在恨自己……可是……我不后悔。”

    “你怎么会不后悔呢?你的心那么痛?”我走过去,擦拭他的眼泪:“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啊萨沙,我不明白……”

    他轻轻吻了吻我:“你会明白的,但你相信吗?尤利安肯定在猜到我的那一刻就明白了,他是那么聪明。”

    我不住地摇头:“你这是在折磨我们,折磨你自己……你现在该怎么办?嗯?他们找到你是迟早的事情,你能在这里躲多久?等他们来了……来了……”

    我泣不成声,剩下的话根本就说不出口。

    因为那是我连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

    萨沙擦掉我的眼泪,仿佛宽慰我似的,嗔怪说:“你要这么哭下去,天天哭,我明天可就跑了呀。”

    “你跑哪里去?跑美国去好不好?”我又开始没头没脑说一些不切实际的话。

    萨沙捏捏我的鼻子,说:“年纪大了,心性不见长。”

    “尤利安也这么说我,然后被我打了一顿。”

    萨沙欢畅地笑:“那我可真得好好防着你了。”

    他牵起我的手,说:“来吧,我带你看个东西,免得你总是不放心。”

    我怔怔地跟他走,绕过木屋,后面是一堵山岩,附着着一些湿润的青苔,掩映在丛生的枯藤后。

    萨沙狡黠地冲我笑,眼眸流转起来。

    “你看这里有什么不同?”

    我仔细观察了一番:“没什么不同啊!”

    “敲一敲。”

    我走上前敲了几敲,先是传来几声沉闷的声响,而后敲到某处时,却隐现空音。我疑惑地回头看萨沙,他冲我点头,说:“推一推。”

    我手上用力,居然推开了一道暗门!

    “这里原本是乡民们存放粮食的地方,被我改造了一下,从外面看和周围的岩石完全融成了一体,但你进来看看。”

    我跟着萨沙走进这道低矮的暗门,里面俨然是个能摆上一套桌椅的狭小空间,更让我惊讶的是,从这里朝外看,透过门上的一扇半米长宽的窗户居然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我跑去外边,从外面根本看不到这扇窗户,更别提看到内部的空间。

    “这是一种能从内部看到外面,但外面看不到内部的窗户,其实就是普通窗户上贴了一层膜,那层膜具有一定的光线反射作用。是美国人搞出来的玩意儿。”

    萨沙贴心解释道,但我还是云里雾里。

    哎,想到我还是兰德尔的儿子呢!父亲都去搞原子弹了,儿子连个光线的反射原理都弄不清楚!

    见我一脸懵懂,萨沙笑着说:“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处伪装能提供很好的掩藏,不是吗?你说,等他们找来了,我就躲在这里……”

    “这未免也太冒险了……”

    说得很委婉,其实我想说的是萨沙你也太天真了,克格勃找不到你会把整个Geheimnis掘地三尺的!别说这道暗门,就是这座山都会给你平了!

    但看见萨沙隐现得意的模样,我竟一时不忍拆穿。他是第二总局的副局长,全卢比扬卡最厉害的特工,既然他这么有自信,说不准这还真能行。

    我大概在绝望之处练就了一身自欺欺人的能力。

    我咧开嘴笑了,跟他说:“那我到时候和你一起躲在这里好不好?”

    萨沙挑眉笑道:“好啊,到时候咱俩就一起躲在里面,看外面那些人急得团团转,到处都找不到我们的模样。”

    “肯定傻透了!”我哈哈大笑。

    “没错!”萨沙攀上我的肩:“走吧,太阳快要落山了,我得去山上,爬上去要一两个小时呢。你还去吗?”

    “当然!我会陪你看每一场落日!”

    我至今记得那天,我和萨沙像两个孩子一样在山里林嬉戏,我们随意采摘着浆果,扔进自己或者对方的嘴里,然后又捧着对方的脸接吻,抱在一起在草地上滚来滚去。他少有兴致如此高昂的时刻,那天傍晚他笑得很开心,声音清澈地飘荡在山林间,跳跃在灌木丛里像一只精灵般的小鹿。

    我们沿着山路登高,赶上了日落的最后时刻,漫天的云霞中,萨沙大声呼喊起了艾伦的名字。

    他喊了一遍又一遍,我也跟着他一起喊,我们的声音交织着在幽深的山谷里四处撞击,不住传来回音,到最后我们都盯着远处的夕阳,竟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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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我抱着他睡觉,抚摸他柔软的头发,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那么,波兰的照片是你给我的?”

    “嗯。”他轻轻柔柔地答应下来,“是我。”

    “为什么呢?”

    “不知道……或许那个时候我已经不想要你继续爱尤利安了。我意识到这个计划的愚蠢,我后悔了,因为我也爱你了。”

    “所以你想把我往回拉?”

    “是啊,可你居然原谅了尤利安。”萨沙在我怀里像只猫儿般蹭着,我抚摸他瘦削的脊骨,感觉生命正从他的身上消逝。

    我不禁哽咽几分。

    “但那其实也并不是尤利安的错,可我也没能想到你会理解他,莱茵,你是真的爱他,我虽然很羡慕,但因为我也是爱尤利安的,所以又觉得很欣慰。他受了那么多的苦,终于有个人能真心爱他,陪伴在他身边了。”

    “不过。”他轻笑几声:“理性上很明白,但总是难以战胜感性,我到底还是希望你能爱我的。”

    “我们都爱你,都会在你身边。”我在他额头上轻吻。

    “我相信。”

    他抱住了我:“睡觉吧,我今天有些累。”

    “好。”

    那一晚他罕见回答了我的问题,过去几天都是我一问他就转换话题,我在他的柔情蜜意当中安心睡去,殊不知之后自己会有多后悔。但后悔也没有用,因为即使那天我不睡,大概也会被他用什么别的方法塞进那个山岩后的暗门里。

    我哭着,拼命流泪,却说不出话,大概他给我注射了什么麻醉剂。他缓慢细致地用绳子把我绑在一张椅子上,很轻柔,生怕弄痛了我,明知道我已毫无感觉。

    他和我一样在流泪,却依旧恬淡地笑。

    “不用担心,这种药剂的药效只能持续十个小时左右。你的意识将会保持清醒,你能看到听到一切,亲爱的,绳子是活结,等你能动了就可以自行解开。”

    他的音色没有任何波澜,平静得不像话。他又拿出一个棕黄色的牛皮笔记本放在我的腿上,说:“你不是想知道一切吗?这个笔记本上记录着一切。”

    我努力想发出声音,但却失败。

    “你的眼神又在问我问题了,我想要干什么?”他盈盈一笑,抚摸我的脸:“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迟早有一天我会证明我对你的爱。我想,现在时刻已经到了。”

    他突然哽咽起来,眼泪汹涌而下。

    “你不要害怕。”他与我额头相触,滚烫的眼泪滴在我的脸颊上,带有灼人的温度。

    “因为一切都会过去,你会忘了我,所有人都会忘了我,我不是消失,我是解脱,我将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或是一阵风,或是一道月光,或是你衣摆上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我将看顾你们,护佑你们,永无休止地爱你们。”

    他再次吻上我,深沉而缠绵,饱含不舍,炽热的气息缠裹着我,不放过我。这个吻足足有一分钟,可我却无法回应,只能尽所有的力气来记住他唇瓣的柔软与舌尖的味道。

    他又笑了,泪痕在夜色下如两道细细的银河。

    深深看了我一眼,他起身离开,走出暗门。

    浓黑的夜色湮灭了他的身影。

    我痛苦而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这寂静让我无法忍受,几乎快要被折磨至死。极度痛苦之下意识开始恍惚,就在胸闷气喘之际,我听到一声无比清晰的枪声。

    我瞪大了眼睛。

    透过那扇窗,我能看到黎明泛起蓝金交织的涟漪,炊烟在浓雾中缓缓升起,村庄一如既往地宁静平和。

    枪声再次响起,一声又一声。

    尖锐的枪声就像一柄柄利刃狠狠划破这平静的帷幕,撕毁用于掩饰的所有伪装,将残酷的现实无情地剥离出来,鲜血淋漓地捧到我面前。

    我在心里发出惊惧的哀嚎,却什么都做不了。

    渐渐的,枪声平息下来,我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满含痛意的喘息。声音熟悉到让我感到绝望,而更绝望的是,脚步声不止来自于一人。

    是两个人。

    我又开始做无力的挣扎,直到那两人的身影绕过木屋,出现在山岩前的空地上。

    我曾看到过很多次他们站在一起时的模样,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如此面对对方。

    你看,尤利安的手在颤抖,那拿着枪的手,在颤抖。他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可是眼睛完全出卖了他,他其实痛得快要不能呼吸。

    而萨沙,捂住受伤的左肩,孩子气般地朝他笑,是我从来没看到过的调皮笑容。鲜血从他指缝里渗出来,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直勾勾地盯着尤利安。

    他们开始说话,我听得一清二楚。我意识到,这是萨沙为我安排的一场最后的舞台剧。

    而他要亲自演绎。

    萨沙咳嗽几声,尤利安忍不住上前伸手,却又悻悻收回。

    “为什么要让他们在下面,不让那些人跟来?”萨沙眼里满含嗔怪:“你得……你得……让他们看见才行呐。”

    尤利安的喉结上下滑动,显然紧绷着情绪。

    “因为我知道你有话要和我说。”

    “是的,尤利亚,我有话要和你说。有很多很多的话要和你说……但到了此刻,便觉得……说不说都没那么重要了……”

    “可我想听。”

    萨沙抬眼看他,泪水划过苍白的脸颊。

    “你真的想听?”

    “真的。”

    “好,那我便告诉你……”

    萨沙一步一步,蹒跚地朝尤利安走去,伸手抚摸那张紧绷到扭曲的脸,带着痛意的颤抖。

    他深深吻了上去,双唇相触的刹那,尤利安痛苦难耐地抱住了他。

    萨沙几乎是在瞬间就瘫软在尤利安的怀里,他半躺在地,凝视尤利安,恬然地笑了。

    “尤利亚……这将是我们最后一吻……”

    “我要把我所有的爱……都还给你……”

    尤利安紧抿着唇,双眼通红,咬牙说出一个字:“不……”

    萨沙爱怜地望着他,笑容里噙满不舍与悲伤,可那声音是宽慰的,他不住抚摸尤利安的脸。

    “你不要害怕,这是注定的……”

    “尤利亚……”

    “求你……忘了我……”

    “因为我……很早就在期待……期待这一刻了……”

    萨沙抚摸尤利安不住滴下泪水的眼睛,缱绻而温柔地笑。尤利安紧咬牙关,额头上的青筋快要撕裂。

    “不要伤心,只需要为我稍稍难过一下,你明白……这将是……你我的解脱。”

    “你叫我,怎么活……”

    萨沙笑着摇头。

    “可你必须得活下去了……尤利亚……只有你活着,你屹立不倒,那些人……才不能动他……”

    他突然急切地抓住尤利安的手,睁大了眼睛,声音也大了起来,仿佛弥留之际最后的嘱托。

    “你要强大,你不能软弱,我们把他带到了这个诡谲的世界里,就要对他负责!就像当初,当初你那么对我一样!不!不一样,你不需要对他愧疚,一切的错都是我犯下的,你只需要去爱他,保护他。”

    尤利安浑身剧烈起伏着,他低垂头颅,滚烫的泪水砸在萨沙的脸上。萨沙说完后瞬间失去所有的力气,神情也再次温和地舒展开来。

    他在尤利安的怀里微微侧头,望向了我这边。眼泪混杂鲜血从他脸颊淌过,棕眸里含有看透所有的深情。

    “尤利亚……”

    “嗯?”

    “我不再爱你了。”

    他兀地笑了,带着几分得逞的狡黠,我的心快碎了。

    “求你,让我解脱吧。”

    “不……”

    “

    动手吧,保住自己,最重要的是,保住他……”

    尤利安绝望地仰头,难耐地哽咽起来。黎明的第一缕晨光拨开浓雾落在了他们身上,他迎光眯起眼睛,沐浴在金灿灿的光芒下,仿佛得到了某种神启。

    他突然笑了。

    缓缓低头,他看向怀中的萨沙。

    目光相触的刹那,两人会心一笑。

    我意识到了什么,拼命挣扎和呼喊起来,然而只能发出喑哑不清的含糊声响,眼泪决堤而下,我惊恐地看到尤利安缓缓拿起了枪。

    不!不!不!

    你会受不了的!那种痛苦,你会受不了的!

    不要带走他,我们不能失去他!

    我不要你们这样,我不要……

    尤利安!放下枪!

    求你……

    在最后一刻,萨沙生命最后一刻。

    我至今记得,他又将目光投向了我,在冰冷的枪口抵上心脏的时候,他朝我温柔地笑,就像过往很多次那样。

    他鲜血浸红的双唇微微开合,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我爱你……”

    他完成了他的落幕剧,证明了他对我的爱。

    沉闷的枪响中,他的身躯一颤,彻底软在了尤利安的怀里。

    尤利安的面容痛苦到扭曲,唇色苍白地颤抖,他合上萨沙的眼睛,抬眼望向他最后目光所落之地。

    难以置信的,我们竟对上了目光。

    他知道我在这里。

    缓缓地,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颤动的右手食指,轻轻落在了唇上。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我却快要晕过去。

    霎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在我最后的视野里,尤利安松开萨沙站起身,无数便衣的克格勃和格鲁将他们环绕,黑压压的一片仿佛环绕死神的乌鸦。

    而绝望悲痛的死亡天使,至此没有再朝地上的那具尸体看上一眼。

    同样,他走出人群。

    再也没朝我看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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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9

    那时,他叫亚历山大·阿列克桑德尔·科帕茨基,除了父母叫他的昵称“萨沙”之外,没有人知道他叫这个名字。

    直到那个人出现,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叫他“萨沙”的人。

    苏滋达尔河畔后的白桦林在秋天变成浓郁的金色,他很喜欢这种颜色,于是他经常在放学后到那里写作业,或者练习吹长笛。他爱穿白色的衬衣,黑色的长裤,坐在石阶上,垂下两根穿着长筒袜和小皮鞋的腿来回晃荡。

    他仰起头,阳光落在他浅棕色的头发上,整个人都在发光。

    眯起眼睛,他迎光傻傻地笑,作业本和长笛扔在一边,风吹叶落,好像下了场黄金雨,他觉得,淋一场这样的雨应该很痛快。他原以为只有自己有这个想法,可那天他突然看到,有个和他一样大的陌生孩子也独身站在白桦林里,在翩飞的落叶下欢快地奔跑。

    “你是谁?”他有种领地被侵占的感觉。

    男孩儿停下追逐落叶的脚步,转头疑惑地看他,一双绿色像小猫般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笑着说:“我是尤利安·康斯坦丁诺维奇·阿兹雷尔。”

    嗯,是个有礼貌的孩子,他喜欢有礼貌的人,于是他伸出了手:“我是亚历山大·阿列克桑德尔·科帕茨基。”

    “我知道你。”康斯坦丁诺维奇伸手和他握在一起,两只稚嫩的小手触碰的刹那被对方手心灼热的温度吓了一跳。

    “你怎么知道我?”他眯起眼睛,突然讶异地叫出声:“你是刚搬到我们家隔壁的邻居!”

    康斯坦丁诺维奇突然脸红了起来,点了点头。

    “你也喜欢这里吗?”他盯住眼前男孩儿脸上的红晕,觉得就像两朵五月玫瑰,不禁伸手摸了摸。

    是烫的,像烧红的炭。

    “我喜欢,这里很漂亮。风吹过的时候就像下雨。”

    “对极了!在下一场黄金雨呢!”

    他为有人和自己持相同的看法和喜好而感到激动,显然眼前的男孩儿也是这样,两人很快就玩到了一起,在林子里追逐打闹直到夜幕降临,才依依不舍地回家。

    “我每天都会去那里,我们一起好不好?这里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我想带你去。”

    康斯坦丁诺维奇依旧是一副初来乍到的怯生生模样,他点点头说:“好。”

    阿列克桑德尔开心极了,这天他收获了一位漂亮朋友,当晚他就梦到了那双碧绿的眼睛。他第一次见到有人生着如此一双纯粹的绿眼。

    不含任何杂质,是深邃而清澈的绿。

    真稀奇……他想,就像宝石,或许,自己是因为他那双漂亮眼睛才想和他做朋友。

    这一年,他们五岁。两个极为漂亮的孩子白白嫩嫩的小脸蛋被双方父母捏一捏,被告诫着说,你们要和彼此好好玩,可千万不要打架。

    阿列克桑德尔和康斯坦丁诺维奇相视一眼,吐了吐舌头,他们才不会打架,他们喜欢彼此还来不及呢!他们每天都去林子里玩耍,在河畔的草地上自由自在地奔跑,有时也会在浅水处摸鱼,但总是不成功。

    “或许我们该用石头砸。”康斯坦丁诺维奇气冲冲地说。

    “他们会疼的!”他连忙阻止已经捡起石头的小伙伴:“石头会把它们砸伤,他们会流血,流血就会疼。”

    康斯坦丁诺维奇悻悻地放下石头,看了他一眼,说:“你说得对,我上次削铅笔时把手割伤了,疼可好一阵呢。”

    他笑了起来,说:“我爸爸有一种药,可以让你不疼,他们说,那种药是做手术时用的,叫麻醉剂。”

    六岁的康斯坦丁诺维奇显然不能理解这种药,他认为阿列克桑德尔在说谎。于是在一次他从楼梯上摔下来磕破了头,被父母带到阿列克桑德尔家的诊所由老科帕茨基医生处理伤口时,他亲身体会了这种神奇的药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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