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米尔克脸色阵青阵白,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他咧开嘴角幽幽地说:“看来你真的不是以前那个莱茵·穆勒了。”他朝我摆摆手:“得了得了!随你干什么,活着就行。”
“收到,我亲爱的部长,拜拜!祝您今晚愉快!”
米尔克狠狠剜了我一眼。
Θ理~2
22-
-
4
7:
4:
7
Chapter
86
有些事情的进展比我想象的要快,我敏锐地注意到卡尔斯霍斯特就像
年那回变得紧张起来,叶甫根尼久违地频繁进出白色宅邸,在二楼办公室一呆就是很久。
若我猜得没错,卡尔斯霍斯特的克格勃们正在经历一番大清洗,要知道米夏带回来的情报可指明了奥洛夫是一名高级克格勃。我甚至希望在这次清理中可以揪出个什么卧底来顶上萨沙的罪,然而事与愿违,洗出的一些小虾小鱼叶甫根尼甚至自己都懒得动手便叫人给处理了,更不会报到尤利安这边。
我紧张不安地在三楼琴房踱步,结束一天工作的尤利安倚靠在门前看我。
“你最近有点不正常,虽然我懒得问你,但如果你不想要人察觉,就不该表现得这么明显。”
他声音带着疲惫,冷冷淡淡的。
“你到底还是在怀疑我和理查德说什么了吗?”我迅速转移话题。
他轻哼一声,走到大理石台前到了一杯伏特加,一饮而尽。
“看来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你不相信我。”他斜睨我,轻声说:“我很失望。”
我不满地嘟囔起来:“失望就失望,你对我失望的多了。反正信任这种东西在我们这种人身上就根本不存在!这个世道谁能完全相信谁呢?!”
我忿忿不平起来,拎起白兰地往嘴里灌,说真的,熬不住了,心态快崩了。
他反倒没什么表情,只是无奈地看着我,说:“脾气越来越大了。”
我白了他一眼,又开始猛灌酒。
“知道这次行动叫什么吗?”他从我手里拽了拽酒瓶,没拽动,于是自顾自地说:“我们定了名字,叫‘捕鼠行动’。”
我嘴里的酒瞬间喷了出来,把他胸前的军服弄湿了一大块。他不耐地皱眉,我赶忙凑过去掏出手帕给他擦。
“为什么……叫这么个名字呢?”我讪讪地不敢抬头看他,用手上越来越快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心虚。
“你不是知道的吗?”他握住我的手,冷冷地笑:“艾伦以前养过一只小老鼠,叫奥洛夫。”
我瞪大了眼睛:“这你们都知道?!”
“本来不知道,但叶甫根尼近期告诉我,他叫娜塔莎在
2年上半年带过去一个窃听器,当然,这个窃听器没起什么作用,后来也被娜塔莎自行销毁了。不过,零碎的信息记录中,表明艾伦养过一只叫奥洛夫的小老鼠。”
我心脏剧烈跳动,直勾勾地盯住他。
“然后呢?”
“什么然后?”尤利安迎着我的目光:“没有然后了。”
“这就是你们知道的关于奥洛夫的所有信息?”
他碧眸微眯,隐现寒光:“怎么?你知道的更多吗?”
我心想坏了,差点着他的道儿了。
“当然。”我开始傻笑:“奥洛夫的屁股上可是有一个红点儿的,你不知道吧!”
尤利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握住我的手力度不减,甚至在把我往他身上带。
“亲爱的,我知道你有事在瞒着我。”他的声音极细极浅,像松针一般轻轻刺着我的耳膜:“你的伪装还是太差了点,但我不会问,因为我相信你有自己的理由。”
他另一手搂住我的腰:“你看,我在证明我对你的信任呢。不过,等萨沙处理完自己的事了,就会过来这边,到时候该出来的都会出来。明白吗?”
我简直抖得不行,咬牙问:“萨沙会过来吗?”
“要是抓不到老鼠,就只能拜托他这位顶级猎人了。”尤利安隐现得意:“要知道,没有萨沙揪不出来的。”
我惊恐万分地看他,猛地甩开了他的手。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我一点都不在意!这是你们苏联人的事!”我悻悻地低下头,望向一边。
“当然,你知道就好。”他又把我扯进怀里:“这是我们苏联人的事,和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你就在我身边,乖乖地呆着。”
都说俄国佬又傻又笨,我看是真的!
我恨恨看他,觉得眼前这人真是傻透了!
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我冲上前去就把他摁在大理石台上一顿狂啃,他喉咙里传出低沉的闷闷笑声。
他推了推我。
“年纪长了,心性还像个孩子一样。莱茵,你要我怎么办你好?”
我扯开他的军服,扣子崩崩崩地弹出去。他被我粗鲁的动作弄得有点不耐,弯起膝盖就给了我一下。我吃痛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这不是在给咱们后勤部队找事儿干吗?”
他拢起军服,俯下身捡拾落在地上的扣子,胸口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脖颈上残余玫瑰色的吻痕,银金色的发丝一闪一闪的,像个出浴的天神。
我愣愣地看他,欣赏他。
“尤利安?”
“嗯?”他弯着身子,手里捻着一颗扣子,抬眼看我。
“你知道我爱你吧。”
他微扬唇角:“当然。”
我宁定地注视他:“那么,不要再追查下去了。”
他的动作止住,眼底顿时冷冰冰的一片:“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要再查下去了。”
他彻底冷下神情,直起了身子。
“看来你的教训还是没吃够。”
他正想走过来拎起我,或许要给我一顿,或许要把我扔到床上狠狠干上一场,可我这次直接拍开了他的手,甚至趁他不设防用他们格鲁乌的西斯特玛格斗术瞬间将他压到了地上。用膝盖抵住他的后背,反拧起他的手扣在背上。
力气很大,漂亮的脸上隐现痛意。
“不要再查了,我警告你。”
心脏砰砰直跳,语气坚硬如冰,完全是不容抗拒的威胁,我在心里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勇猛。
这可是有点玩脱了,要知道某位将军估计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挟制在地上摩擦的。
尤利安极快地便从震惊中恢复,缓慢转过头,虽然脸颊紧贴地板,然而辛辣露骨的蔑视针针刺向我。
“若我说一定得查呢?”
眼泪啪嗒一下掉在他的后颈,然而我仍旧是一副冷漠沉静的表情。
我抽出了腰间的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你要查下去,我就死在你面前。”
他并不如我预想中显露惊恐或者慌张,只是嘲讽一笑,刹那间长腿如旋风般扫起,瞬间把我缠在身下,一手扣住我,而另一只手极速将枪撇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我根本没反应过来。
他把我绞得死死的,我感觉自己的四肢都快要脱臼,疼得嘶嘶直喘,然而还是坚定不移地盯住他,显露自己毫无作伪的决心。
他忽地松开了我,只是手枪中的子弹全部落在了地上。
他揪起我的衣领,把我整个拎了起来,眼中柔情夹杂着狠戾。
啪,清脆的一巴掌。
我的脸颊勃然烧红,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还任你打?我抬起手就在他肚子上轰了一拳,他痛得皱眉,抓住衣领的手却力度不减。
我正想再给他来上一下,又是连续清脆响亮的好几声!
啪啪啪!
我眼冒金星,快被他给扇晕了,还手就是抬起拳头在他胸口轻轻锤了一记,还小心地避开了他的枪伤。
有我这么好的人吗?
神思恍惚之际,只听他低沉满含怒意的声音飘在耳边。
“敢拿自己的命来要挟我,莱茵,这些年我教你这么多,是叫你拿来对付我的吗?”
我欲哭无泪,自己的脸肯定肿得像个猪头,这种人一巴掌的力度可不是开玩笑的,连扇好几巴掌,我嘴里都泛出了血腥味,见鬼的大伊万,他也真下得去手!
猛地我又被提起来,被狠狠吻上。舌尖伸进我的唇内扫荡一圈,血液被吸了个干干净净,昏昏沉沉地又被按在沙发上,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不错,生气了。
是真的生气了,周身燃烧的强大气场让我顿时萎了。他根本不管我痛不痛,就那样长驱直入,沙发都被撞得离了原地,我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响,他又扯起我的头发扭过头和我接吻。
那紧拧的眉头,如闪电般霹雳的眼神,在一浪浪交叠而至的快感中逐渐舒缓下来。他手上的力度变轻,甚至轻轻搂住我,怕我在沙发上给硌到了。只剩下迷离缱绻的双眸,曼殊沙华般发出灼热喘息的嫣红唇瓣。
而后他把我提进浴室扔在浴缸中,用冷水浇了我个透心凉。
我冷得直打颤,一把抓住他也把他扯进浴缸里,他勾着唇角,眼里的嘲讽好似在说他们斯拉夫人可不会把这点冰冷放在眼里。
好嘛你厉害!我恨恨地盯住他,上面下面都痛得要死。他微眯起眼睛,扯下毛巾沾湿开始凑上前来给我擦脸。
很细致,很温柔,手法轻得像个少女,和刚刚那个粗暴的暴君完全是两个人。
“我向你道歉。”他抚摸我脸上的红肿,心疼地说:“不该打你。”
我嘴角一撇,委屈巴巴地低下了头。
他一手捻起我的下颌,一手拎开热水开关。
“你可以威胁我,但不能拿你自己的生命来做筹码。”他将我沉入湖泊般的绿眸,轻声说:“因为那是这个世界上对我而言最宝贵的东西。”
他忽地把我搂进怀里。
“这件事早就不是我说不查就不查了,要知道克格勃直属于中央,亲爱的,现实一点好吗?”
我在逐渐热起来的水温中抱住他,与他紧贴在一起。
“可是现实如果残酷得可怕呢?”
“那你也只能接受了。”他的回答毫不犹豫,我愣愣地抬起头,看他。
“不,不是我,而是我们。”
我大概被他把脑子给扇坏了,话语根本不受控制,怔怔地流泪说:“你能接受得了吗?尤利安,你能吗?”
Θ理~2
22-
-
4
7:
4:
Chapter
87
他的眼睛骤然睁大,从湖底卷起一股惊恐的波浪,唇角微不可察地颤抖,挤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万一,查出来的结果是你不能接受的呢?”我热血上涌,把他环在浴缸边,居高临下地说:“要是你不能接受,你该怎么办?你就这么坚强吗?你一点都不害怕吗?”
他盯着我有片刻出神,平静的面容下,被绿眸出卖风云变幻的心绪。良久,他伸出手按在我胸口,把我往后推。
“我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可明显他的慌乱已无法忍住,推开我后他站起身,走出浴缸,站定片刻他猛地回头看我,眼里劈过一道冰冷的闪电。
“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有关这件事的任何话。”他几乎是威胁地说:“一个字也不要提。”
不提,不提就能改变结果吗?
这些年,我早已无法做到往日的轻率与坦荡,年轻的心被沉闷的情绪所折磨,渐渐忘记本来的自己。无力地瘫软在浴缸里,被热水所淹没,巨大的无力感深深袭来,我意识到自己已无法再坚持多久。
如果我从来都未曾拥有,那么失去或许还会好受。
我自嘲地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一个月后,
9
9年的9月,又是一个金色的秋天。
我至今记得那段时间白色宅邸的气氛因为某位将军脸上的阴沉压抑到了什么程度,就连安索洛夫老同志都摇头躲在一边,不愿意走进宅邸内。而我亲爱的索尼娅,漂亮的脸上更是愁云惨淡,显然她也意识到问题有些不对劲了。
“这次怕是要出大问题了。”索尼娅轻叹:“看来问题不在卡尔斯霍斯特,或许......”索尼娅下意识地噤声,不再说话。
我来到三楼,看到尤利安一个人站在窗前喝闷酒。
最近他的身影总是这样寂寥,明明身居高位,可却落寞得让人心疼。
仿佛日光轻而易举地就能将他淹没,可他偏要站在窗前。
他觉得自己很强大,他可以迎难而上。
明明不过是在强撑,可却舍不得露出一丝软弱。
“问题出现在中央。”我走到他身旁,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声音非常宁定,“情报是从东德出去的,但人不是东德的。”
他冷冷斜睨我一眼。
“穆勒副处长手未免伸得也太长了点,怎么,反东德的间谍还不够,还要反苏联的?”
我并不在意他的讥讽,轻飘飘地来了句:“萨沙不帮你们抓了吗?”
他微微一颤,喉结上下滑动几分:“他还有别的事。”
“别的什么事?”我紧追不放。
“克格勃还能有什么事?”
我冷笑一声,贴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你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吧,你也根本就找不到他吧,若我猜得没错,你们谁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轰的一声我被按在大理石台上,酒瓶哗啦啦地倒了一片。
酒液混杂在一起,纠缠蔓延在石台上,浸湿我的棉衬衣。
我直勾勾地盯住他,丝毫不放过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胸腔剧烈起伏,眼角罕见地带上一抹红色,拼命控制住怒气。我几乎从未看到他这副失控的模样。
我从他手里挣脱开,冲进卧室就在衣柜里一阵翻找,然后扯出那条围巾跑回他身边,将围巾塞到他手里。
我毫不留情地将他怼住,咬牙说:“你自己去查查,这条围巾到底是什么货!”
他眼里霎时慌乱一片,根本不敢看我。我抓住他的下颌迫使他对上我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我只能说到这里了,尤利安,接下来你自己看着办!”
我兀地松开了他,一步步朝后退去。他眼底流出大片隐忍的绝望,我根本不敢再看。
我狠心回头,就听见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你说得对。”
“没人找得到他了。”
“他......失踪了......”
我怔怔回头,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垂头颅,额前的银发挡住眼眸的情绪,然而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手背青筋直爆,明显在强压心里的惊惶。他竟有如此模样,我的心不可避免地又痛起来。
“那么,委员会已经确定了吗?”
“不......但迟早的事。”
我感觉到整个身子往下一坠,绝望侵袭而来。他诚恳的回答让我感受到他的无助与无能为力,这件事情早已超出了他的权限。
他突然抬头看我,露出一抹萧瑟的笑。
“第二总局不会有人跟着你了,格鲁乌也不会了。”
他一步一步走近,轻抚我的脸:“莱茵,你再也不是我的线人了。”
声音和眼神都温柔得不像话,我惊恐地抓住他的手:“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他扶住我的肩,在我唇上深深一吻,这一吻满含柔情,却刺痛了我,很痛。
“这段日子,不要再来这里。回去史塔西,好好跟着米尔克。”
他嫣然一笑,清风拂面般的温柔,我呆愣愣地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推出琴房,而门也已经关上。
“不!尤利安!不!”我疯狂敲打琴房的门,却只听到里面传来了钢琴的演奏声。
——莫扎特的A小调第八钢琴奏鸣曲。
奇长无比的乐句,压抑到爆炸的情绪,我在门外的敲门声和哭泣声被彻底淹没,一遍又一遍,黑暗狂暴的悲伤在那双飞舞的手下无所遁形。
我跟猜测不到他要做什么,他的痛苦透过门缝丝丝缕缕渗出来,像蚂蝗一般钻进我的血管里,让我止不住战兢。
琴声不止。
我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白色宅邸。
山穷水尽的绝境之处寻找一条出路谈何容易,我坐在史塔西总部的办公室里思考了整整一晚,决定孤注一掷。
早在几周前我就想通了一切,某天早上我心血来潮做了个祷告,在窗前的倒影上看到自己胸前的一抹神圣的闪光。我怔怔地拿起那个十字架,露出怅然的笑容。
在那个早晨我便了然了一切。
回忆瞬间飘回
9
4年,遥望山谷中那处村落的萨沙,离去时恰逢夕阳西下的时刻,暮色苍茫,他的棕发染上一层华丽的金。
他的目光很远,很忧伤,但那时我不懂。
只记得他说,莱茵,要是有一天,你找不到我了,就来这里。
很浅很轻的声音,就像预知未来一般。
我捂住嘴无声地哭,眼泪汹涌而下。
德累斯顿,易北河畔,Geheimnis
。
萨沙,你在那里吗?
通过几天的试探,我确认自己身后的确没有第二总局和格鲁乌的人,理查德的人更是不用说了,我重获自由身,于是又借着史塔西出任务的名义,悄然来到了德累斯顿。
一路上我都时刻注意自己是否被跟踪,还有模有样地玩起了易容,尽管拙劣,但至少起到一定作用。我在德累斯顿市区又晃悠了好几天,才朝山区的Geheimnis潜去。
没人知道我有多么紧张,万一萨沙不在那里该怎么办?
可是,万一萨沙在那里,我们的相见又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场面?
我开着车,行驶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依然是碎石道,依然折磨着车子的轮胎。过了这么多年,这处村庄依旧隐蔽,连最起码的公路都没修到这里来。
在9月中旬的某个清晨,我终于瞥见掩映在晨雾中的Geheimnis。
就如
4年我和他一同到来一般,美丽古朴的村庄炊烟袅袅,秋日的薄雾氤氲在橙红的朝霞里,云雀从山里发出生之鸣奏,易北河闪亮如银河。
我走进村庄。
几乎是在下车的刹那,我就可以确信,他在这里。
毫无缘由的直觉告诉我,他在这里,他一定在这里。
可他的具体方位我却我毫无头绪,想抓住个当地人问问,却迟迟不敢。
莱茵啊莱茵,你总是这么懦弱,你要逃避到几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