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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坐在了沙发上,我呆立在原地……

    做了什么了?

    做了什么了?

    突然,一阵夜风吹过,白色绣满花卉的窗帘晃荡了几下。

    哦,他来到我家,第一件事不就是装修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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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到墙边,第一次仔细抚摸那些墙纸,一寸一寸,感受指尖传来的触感。不久后便摸到一些十分细微的凸起,于是我抠破墙纸,指甲差点都挖烂了,一根细细的电线便暴露出来。

    扯出了那根电线,墙纸碎裂宛如伤痕一样在墙上蔓延,越扯越长,越扯越多,多到我走到了厨房,走到了浴室,走到了我的卧室……

    哈哈哈,原来我家,遍布着窃听线路啊!

    我望着手中那一团黑线,无声地苦笑。米尔克淡淡地说:“所以你应该明白了。”

    “艾伦·克劳德不是之后才为英国人效命,在遇见你之前他就是军情六处的人了,难道你没意识到吗?想不到吧,艾伦·克劳德是个英国人!”

    米尔克站起身,走到我身边:“可你为什么不问他呢?你在害怕吗?艾伦一开始就是间谍,则说明了,你和阿兹雷尔将军的相逢,或许并不是意外。”

    “而你更害怕的是,阿兹雷尔将军分明知道你是艾伦送到他身边的,却将计就计……”

    “哦,莱茵,你不会以为,他不知道英国人的阴谋吧,你不会以为,他是真的爱你吧……”

    我轰的一声瘫软在地上,连猜测都不敢的真相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揭露,就像好不容易用欺骗自己养好的伤疤被人活活抠掉血痂,鲜血直冒,痛入骨髓。

    “让我跟你讲讲,这些年他们是如何玩弄你的。”

    米尔克哂笑一声:“

    948年,军情六处和中情局不知道在哪里得知了你和将军曾经的一段前缘,你救过他,而他似乎也在找你。他们派出特工——艾伦·克劳德,四处寻找年龄段合适的,叫莱茵·穆勒的人,然后佯装巧遇般带到将军面前……莱茵,你不是第一个被带去的,知道吗?你甚至不是第一个。”

    “他们要把你带去,然后把你安排在将军身边,最好让你俩互相保持亲密关系,然后不断从你口中获取情报,再在合适的时机策反你,甚至拿你为筹码来要挟将军……哦,你不知道你在他们眼中的价值有多么大,大到能让一个高级特工在你身边整整六年!”

    “而他们自以为聪明的计划,却早就被克格勃安排在中情局的线人们获知,于是,阿兹雷尔将军联合克格勃们,将计就计,故意中了这个‘美人计’,你难道没发现吗?这些年从没有人告诉你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将军他们不知道从你的口中送出了多少条误导情报,把军情六处和中情局的人耍的团团转……哦,你更不知道,他们还在拿你钓鱼,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要你加入史塔西,他们在提升你的价值,把你养成一只肥饵!他们想知道是否有人会来策反你,来一个抓一个,或者,他们还在怀疑更深的东西……总之,这就是真相!”

    米尔克声音越来越慷慨激昂,他胀红了脸,大步走到厨房里一阵摸索,最后再壁橱里摸出一个黑色的小圆点,他冷哼了一声,说:“没想到那只燕子居然还在包庇他,在死前亲手毁掉了这个窃听器。呵呵,她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叶甫根尼自作聪明的主张或许让艾伦在前年就知道他们计划已然失败。”

    他随手将那枚窃听器扔在地上,我仿佛听到娜塔莎和艾伦在我耳边不断说“对不起”,所有人都在我耳边说“对不起”,原来……原来如此……

    我咧开嘴笑了,米尔克诧异地看向我,眼里再次冒出怒火。

    “莱茵!正视残酷的现实吧!现在已经到了时间了,他们——苏联人,打了个漂亮的仗!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吧!看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好戏还没结束呢!否则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要你在这个时间点杀了艾伦,看看吧,可怜的人!”

    米尔克就像戏剧中的悲愤交加的英雄一般呼喊着,蹲下身摇晃早已被打击到傻笑不语的我,他眼里居然噙了泪,摸了摸我的脸。

    “你知道吗?我讨厌你,但更可怜你。”

    说完,他噌的一下站起身,快步离开了这里。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笑了多久,又哭了多久,然后又呆滞了多久。

    总之那一晚,心里的什么东西好像彻底地碎掉了。

    就如此刻暴露出窃听线路的房子,墙纸碎裂,满目疮痍,嘶嘶地往外渗血。

    突然,我很想印证另外一个猜想。既然已经什么都知道了,那就应该知道的彻底些。

    我挣扎地站起身,颤巍巍地下了楼,或许是自己开车,或许是乘坐公共交通,我忘了,总之我来到卡尔斯霍斯特在士兵惊诧的目光中过了哨岗,然后没跟任何人打招呼,避开执勤的阿廖沙,悄然来到了白色宅邸。

    我没有进屋,心中无端生出一道指引般的感觉,于是我像个小偷蹑手蹑脚地从宅邸旁的碎石路偷偷走向后院。

    然后便看到了接下来的一幕,我躲在黄杨后,卑微地、绝望地、毫无自尊地,观赏着下面这一幕。

    你看,是尤利安和萨沙,清晨的薄雾里,他们站在院子里的草地上,西伯利亚雪中的冷杉和深秋琥珀色的白桦林,他们向来给我的是这种感觉。

    尤利安把手搭在萨沙的肩上,弯起绿眸温柔地注视他,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俄语在他口中变得很动听,就像诗歌的吟诵。

    萨沙低头浅笑,双手插在裤兜里,孩子气地用脚尖轻触泥土,时而抬起眼睛看他。两人目光交汇时,尤利安伸出手,轻抚萨沙的脸颊。

    两人都笑着,平等地,深情地望着对方眼睛,笑着。

    他们的这种笑容我从未见过,清澈而明媚,不含任何杂质,很美,但也很陌生。

    晨风吹起尤利安军服的衣角,和萨沙的风衣交叠在一起,他们仿佛变成了个密不可分的整体。

    他们就站在那里,站在那里。

    我就觉得他们该是一对。

    他们是伏尔加河的孩子,是苏维埃的男人,是古拉格万里挑一的戴罪分子,是契卡曾经最闪耀的两颗星。

    是驻德苏军总司令,是中央特派的克格勃上校。

    是米尔克口中对东德的“殖民者”。

    在这一瞬间,我终于了然这个秘密,昭然若揭的秘密。

    他们不喜欢任何人,从来都不喜欢任何人。

    其实后面还有一句,那就是——

    他们只喜欢彼此。

    他们只爱彼此。

    原来这一切甚至可以追溯到贝尔格莱德,我那可怕的直觉。可我是如此胆小和懦弱,残酷的现实只要暂露头角,便下意识地就开始逃避。

    否则萨沙为什么会吻我呢?

    因为尤利安吻过我,所以他也要吻我。

    他竟像孩子一样在赌气,想要看到尤利安生气的模样,是吗?

    我想是的,萨沙,原来你还有这样一面。

    那么,尤利安不让我和萨沙上床,是因为我是他的人吗?是因为他爱我所以要占有我吗?

    不,不不不不不……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艾伦的目标是他,他已经装做上了钩,那么他就要保护萨沙。

    萨沙怎么能上这个美人计呢?怎么能让英国人把利爪伸向他深爱的萨沙呢?

    他预测到了一切,甚至萨沙要和我接吻。他默许接吻,是因为他爱萨沙。

    他爱萨沙,他爱萨沙……

    哈哈哈哈哈……

    我是如此悲哀,用自己那点可怜的价值去获得他们的爱,放弃了自己原本的人生轨迹,为了追寻他们成长为他们想要的样子,不断违背初心去杀人,沦为一个彻底的刽子手,到最后甚至亲手杀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可他们都不爱我。

    不。

    是所有人都不爱我。

    上帝啊,原来无人爱我!

    苍穹在瞬间远去,所有的意识开始抽离,他们走进宅邸后,我浑浑噩噩穿过院子走进杂物间,踉跄摔倒在地板上,却不想撞开一道暗门,整个人跌落进去,将仅剩的骨头摔得如心脏般支离破碎。

    恍恍惚惚醒来,血,竟全是血,可我却感觉不到痛。这是一道阴森森的走廊,黑暗死寂的尽头,竟是我非常熟悉的牢房。

    我曾被关三个月的牢房,原来就在这里。

    我在地上蠕动,拖着一道长长的血迹,像只受伤的动物渴望巢穴一般,爬到牢房,爬到那张铁架床上,绝望而又孤独地舔舐自己的伤口,妄想可以不那么疼。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因为真正的疼痛无法触及,无法缓解。

    潮湿发霉的棉被中,我极尽可能地缩成一团,缩到完全黑暗,彻底隔绝。

    我只想快速睡去,甚至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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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小时候某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我还记得,空气里带有糖霜的甜蜜,风里里夹杂着淡淡的花香。

    我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看脚下的矢车菊开得正盛,这种德国人最爱的花儿,在阳光下舒展嫩紫色的花瓣,我抬起头,阳光透过橡树稀稀疏疏地落在我脸上,一只漂亮的小戴菊鸟跳跃在树干上。

    它滴溜着大眼睛好奇地看我,额间的一抹嫩黄就像橄榄丛中的一朵花。

    我伸出手,它扑扇着小翅膀,便落在了我的手心。

    我诧异地惊呼一声,开心地呼唤安娜来看,安娜提着裙摆从琴房里走来,蹲在我身边说:“它是想要和你交朋友呀!”

    于是,我有了这样一个朋友。一只小戴菊,我会抓虫子给它吃,如果没有虫子的话,我会弄点面包屑,或者糖霜,总是,我绝不会让我亲爱的朋友饿着肚子。

    它很粘我,到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很神奇,一只鸟儿居然也会这么粘人。

    我在院子里奔跑,它便在我身边飞舞着,我们就像天生的一对儿,每个步调都那么合拍。

    直到那年的冬天,它无法再站立起来,无论我怎么照顾它,喂它吃虫子,甚至带它去看医生,它都无法再像以前飞起来和我玩了。然后在一个寒冷的早晨,小戴菊僵直的躯体冷冰冰地落在窗台上。

    它永远地离开了我。

    我很伤心,第一次体会到那样的伤心。甚至不敢抬头看天空,担心看到了别的鸟儿。而安娜却抱起了我,擦拭我的眼泪,把我抱到了床上。

    “睡吧。”她轻轻拍拍我的背:“睡吧,我的孩子,所以的悲伤都会留在梦里。”

    “醒来后,一切都将恢复如常。”

    于是我睡了过去,睡了很久,久到再次醒来时,床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雕塑。

    ——一只可爱的橄榄色戴菊鸟。

    我捧着那个小小的雕塑,笑了起来,虽仍泪眼朦胧,却已不再伤心。因为我知道能带走所有悲伤的并不是梦境,而是来自安娜的爱。

    是她的爱,挽救了我。

    所以,我还在继续妄想,妄想醒来时,可以看到一双满含爱意的眼睛。她会温柔地拥抱我,告诉一切都会过去,她会挽救我,于那悲伤的河流中。

    不,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我被发热和痛楚折磨醒来,入眼是空荡荡的牢房。血渍干涸在地板上,晦暗的光从走廊上渗透进来。我意识到死亡正在侵袭这具肉体,但并不害怕,甚至有些享受。

    但死在这个地方,我是不愿意的。

    挣扎着站起来,我跌跌撞撞地爬到杂物间,清晨的熹光透过玻璃窗落了进来,浅浅的金色,带点靛蓝。原来又是一个清晨。

    究竟过了几个清晨呢?我并不清楚,或许是一个,或许是两个,或许……已经过了无数个。

    此刻院子里无人,我顺利地穿过,然后走出白色宅邸,好奇怪,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是的是的,他们打了个漂亮仗,大事儿不是要发生了吗?很忙吧,对,大家都很忙,不会再管我这个用完则弃的垃圾了。

    我自嘲地笑,但其实并不在意,我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虽然也知道自己无处可去。

    嗯,无处可去便无处可去。

    走出卡尔斯霍斯特,我这副浑身是血的模样引来不少目光。天色已经大亮,路上行人变多,抱着不影响市容吓到可怜的市民们的想法,我拐进一些僻静的巷子,漫无目的地游荡,心想走累了,就坐在地上死去好了。

    我想我一定在笑,虽然伤口渗血,痛得牙关直打颤,但心里好像愈合了。是真的愈合了,似乎开始记不清一些事情,眼前也会出现一些幻觉,你看,真的是幻觉,我在何处?我不清楚,但为什么眼前有个熟人呢?

    你在哭吗?

    嗯?

    安迪?你为什么哭?

    哦,别哭了安迪。米尔克说的对,我是个毒瘤,害了所有人。但请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办法,那些人……那些人……

    呵呵,是他们啊……

    安迪,别哭了。原谅我吧,安迪……

    然后在被拥入怀中时,我才意识到或许这并不是幻觉。

    安迪在哭,他抱着我,真的在哭。紧绷的情绪稍稍一松,我在瞬间就晕了过去。

    “你在发烧……”安迪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你受伤很重……”

    湿毛巾在身上一遍遍擦拭着,水汽的蒸发让体温有所下降。我多想让那毛巾在我心上也擦一擦,擦掉那些痛楚,给它也将降温。

    我咧开嘴笑了笑,然后睁开眼睛。是安迪简陋的家,发灰的墙纸,掉漆的窗框,废弃的炉子……但我却觉得很舒适,因为足够真实。

    “莱茵……”

    安迪匐在我身边哭,他一遍遍抚摸我的头发,颤抖着声音说:“艾伦走的时候告诉我留意一些你,我不知道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

    “那天我去你家找你,你家没人,我正要走,你和你们部长却来了……我躲在走廊上,听到了一切,我吓坏了,莱茵,原谅我,我吓坏了,于是我跑了……可等我再回来找你时,你已经不在家了……”

    “上帝啊!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安迪大声哭着,瘦弱的双肩剧烈起伏,我再次感到心痛,于是伸出手拥抱他。

    “抱抱我,安迪。”

    我发出喑哑的声音,安迪掀开被子,钻进被窝里将我紧紧抱住。我在他瘦弱的身躯里汲取温暖,他的心脏剧烈跳动,活泼而有力,可真让人羡慕。

    我又昏昏沉沉睡去,有好几次迷糊醒来,看到安迪在喂我吃什么东西。小小年纪,拧着个眉头,可真不好看。于是我冲他笑,希望可以让他开心一些。

    他的表情却更加诧异,甚至惊恐,歇斯底里地尖叫了一声,然后扑在我身上开始嚎啕大哭。我十分惊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不要这样了……莱茵……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他的话让我很迷惑,可弄清问题的答案会耗费力气,所以我懒得去想,再次闭上眼睛。

    意识仿佛在海洋中下沉,时而又被滔天巨浪卷起,上达到可怕的高度。由于发烧,我的神志开始迷惑不清,甚至开始出现奇奇怪怪的幻象。

    有时候,我会看到米夏在菩提树下向我招手,问我要不要一起爬树;有时候,是安娜和兰德尔,我的父母,他们在日光房里跳交谊舞,舞曲很动听,他们看起来很幸福;有时候是尼雅奶奶,她依旧披着那条十年如一日的披肩,问我要什么果酱,喜欢什么样的奶油;或者是蔡塞尔部长和安妮,他们问我消化还好吗?要不要喝点茴香酒再吃苹果派;还有亲爱的安迪——当然,或许他是真实的,但当我看到艾伦时,我又会怀疑,方才那个笑得开心的安迪,是真实的吗?

    而艾伦,我的艾伦,他仿佛坐在沙发边,温柔地注视我,对我说,你是低血糖了,亲爱的莱茵,你现在很难受,只是因为低血糖了。

    我咧开嘴笑,有些娇嗔地说,可是安迪太穷了,他家连砂糖都不足够。艾伦摇头笑,安迪一点都不穷,因为你一直把自己的很大部分工资都送给他了。

    我脸红起来,心想原来自己还是挺有善心的好人。艾伦光芒流转,突然变成了娜塔莎,她冲我微笑,然后问我,你是秘密警察吗?我嘟囔着,可不是?有我这种警察德国可要玩完啦!

    她咯咯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怜爱地注视我,然后突然又变成了萨沙,我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

    萨沙扶了扶眼镜,温柔地笑,走上前来问,你在害怕我吗?我摇头,说我不害怕你,因为我知道你是假的,你是一个幻象而已,他眼眸涌动,仿佛要淌下泪。然后他抚摸我的脸,就像往日一般轻音呢喃,说我是好孩子,莱茵是个好孩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睁开眼,被眼前的幻觉给唬住了,猜猜我看到了谁?居然是尤利安,他坐在我的床边,满含温柔的怜悯。我微笑地看他,我梦里的他,虚假的他,才是我真正爱的他。

    我伸出手,想抚摸他的脸颊,但突然想到,幻象是不能触碰的,只要一触碰就消散了。于是我又悻悻地缩回手,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无声地流泪。

    我不知道为何要流泪,却总是在流泪。

    他问我,你为什么哭?

    我笑得瑟然,声音想必是在发抖的,但并不悲伤,我喃喃地,像是对他说,或者只是自言自语。

    “亲爱的,还记得那间地下室吗?

    最初你把我关在那里三个月,让我看了三个月的书。

    我第一次有那样的经历,被人用枪指着头,强迫我读书。”

    “那天我从楼梯跌落,误打误撞又回到了那里,竟一点都没变。

    我缩在那张床上又睡了一觉,妄想醒来时,可以回到重获自由的时光。

    但我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梦罢了。

    我已遍体鳞伤,我已堕入地狱……

    永生不再见到阳光。”

    听我说完,他漂亮的眼眸颤了颤,神情变得很哀伤,仿佛一座掩映在浓雾的木屋,孤独地屹立在愁云惨淡的山峦。

    我想去摸一摸,但不敢。

    于是我又笑了,说:“你不要悲伤,不要为我而感到悲伤。”

    “因为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我大概不会再梦到你,也不会再看到你。”

    “我们就此结束吧,亲爱的,再见了,我的爱。”

    “再见了,我的尤利安。”

    他沉默,垂眉注视我。

    我微笑地闭上了眼睛,用黑暗斩断我们之间的所有联系。

    一切都将消失,不复存在。

    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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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2:44

    Chapter

    6

    安迪无助的尖叫声撕裂着我的耳膜,很痛苦,于是我迫使自己再次陷入昏沉状态。

    不知道是什么在逼迫他,他竟这般惊恐。

    但和快就会轮到我了。

    我被强制弄醒——不知道是什么手段,反正一觉醒来眼前出现尤利安和萨沙的面孔,他们一坐一站,就在咫尺距离。

    我惊恐地捂住头,尖叫着往后退去。霎时我又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还会见到他们呢?这不过是幻觉罢了。

    我又壮着胆子瞥了他们一眼,瞧瞧这两个人,都挂着幅担忧到不行的模样。那么必定是幻觉无疑了,他们又怎么会这么关心我?

    我不过是被利用完扔掉的垃圾罢了。

    于是我冲他们一笑,嗔怪地说:“都说了不再见面,怎么又出现了呢?”

    尤利安紧绷着表情,萨沙颤动眼眸,发出一声沉痛的哽咽,扶住额头迅速转身,竟落荒而逃。我随他看去,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安迪的家,而是在白色宅邸的三楼卧室……

    可恶,幻觉竟达到了这种程度吗?

    我负气似地往后一趟,狠狠闭上了眼睛。

    回去回去,回安迪那里!不要再见到他们,回去!

    “莱茵,不要睡了。”

    “这不是幻觉,你已经醒了。”

    我的心脏猛地颤抖,这人在说什么?这不是幻觉是什么?

    突然我紧紧抓住被子的手被握住,一丝暖意传来,这温柔强迫我不得不认清这真是残酷的现实。

    我绝望地睁开眼睛,望向浅绿色的床帐。

    突然,我记起安迪的尖叫,他是那么害怕,哦见鬼!我蹭的一下从床上跳起来,开始大声叫嚷:“我要去见安迪!你们把安迪怎么了?哦!你们这些魔鬼!你们把安迪怎么了?!为什么要折磨他!”

    我拼命往外跑去,尤利安不得不从后面抱住了我,我胡乱蹬踢,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可是我力气向来敌不过他,被他锁得死死的,混乱中我像发了狂一般低下头狠狠咬在他的手臂上,鲜血瞬间入口,居然是甜的。

    哈哈!魔鬼的血液是甜的。于是我又下了狠劲,将自己的牙齿深深嵌进这幅血肉里,带着汹涌的恨意与怒火。

    他的身子微微一颤,然而仍然紧抱着我。

    剧烈的咳嗽让我松了口,我转身央求他:“求你!让我去见他!”

    “但凡对我还有一丝怜悯,但凡你曾对我有过一丝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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