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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抱歉,我、我......”

    姜轻霄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在看到他浑身是血的模样后,头脑中便一直有一个地方是空白的、发懵的。

    直到现在,渐渐回过神儿来,才感到一阵后怕。

    双眼也跟着酸涩不已。

    柳惊绝忍着痛,抓紧了姜轻霄的手,由于二人离得极近,他明明白白地瞧见了女人那茶色的眼瞳中,因他而泛滥的怜惜与心痛。

    还有那泛红的眼底,潋滟的水光。

    虽然只短暂的几瞬,可也足够激得他阵阵心悸,开始克制不住地喘.息起来。

    他眨眨眼,任凭胸腹的伤口痛意肆意弥漫,甚至故意绷紧了几下腹部来刺激伤处。

    柳惊绝怕痛意不够,而他无法保持清醒,从而控制不住地吻上去。

    此时此刻,轻轻在怜惜他,甚至差点为他落泪,这种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事情,就在他面前真切地发生了。

    这仿佛是胜利前的冲锋号角,又像是黎明的一点曙光,仅望见了一点,就让他幸福到眩晕不已。

    柳惊绝轻滚了下喉头,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面前的女子柔软的菱唇。

    神情痴迷。

    他真的,好想......亲吻她。

    片刻后,他对抗着欲.望,一寸寸挪开了目光。

    柳惊绝将下唇咬得苍白,几乎都嗅到了血腥味才作罢。

    再抬眼时,眸里血红一片,泪水也跟着簌簌掉落。

    他握紧了姜轻霄的手,指节用力到泛白,接着缓缓摇头。

    碎声乞求,“别走、别走好不好......”

    柳惊绝哭喘着,模样十分脆弱可怜,“我只有你了,轻轻。”

    “别丢下我,好不好,求你......”

    闻言,姜轻霄神情微怔,一时没有理解柳惊绝口中的那句‘我只有你了’是什么意思。

    可随即她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缓缓蹙起了眉,止又欲言道:“你的......家人,是否还在?”

    柳惊绝努力地支起上半身,将被眼泪濡湿的侧脸贴到了她的手心处,神情是一脸的依恋。

    闻言,他闭上眼睛缓缓摇了摇头。

    他是天生地长,生来便没有家人。

    眼泪随着他的动作,淌了姜轻霄满手,湿热一片的同时,也顺着掌纹的纹路浸透了她的心。

    湿漉漉、沉甸甸的。

    片刻后,柳惊绝察觉到脸颊处姜轻霄的手动了一下。

    随后,动作缓慢轻柔地托住了他,用拇指为他一点点擦去了眼泪。

    指腹温暖。

    柳惊绝怔怔地抬头,便见面前的女子神情凝重,紧抿着唇。

    好似正在心中做下一个极其郑重的决定。

    少顷,便听江轻霄缓声开口,语气轻柔。

    “柳公子,我这里刚好少一个药侍,若是你愿意的话,可以一直......”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青年急急打断了。

    “我愿意!”

    柳惊绝握紧了姜轻霄的手腕,将脸愈发地贴紧了她温柔的手心,睁大了柳眼望着她,清亮的泪水顺着眼角汩汩而下。

    “我愿意。”

    他又重复了一遍,说话间便控制不住地微微侧头,眼睛却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面前的女人。

    苍白的唇不断凑近了去贴她掌心中的软肉,幻想那是姜轻霄的唇正在与他亲吻,以此来缓解叫嚣不止的渴望。

    眼泪再一次滚落下来。

    柳惊绝哭着笑了起来。

    我愿意。

    只要是你,怎样我都愿意。

    第17章

    十七个鳏夫

    长久地收留柳惊绝在此住下,是姜轻霄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

    在经过三五天的慎重考虑后,她发现,自己并不后悔。

    也许是师父走得太早,她孤独了太长时间,亦或是受了徘徊在心底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影响。

    她最终选择留下了他。

    日期是永久,可柳惊绝若是想走,随时都可以离开。

    青年的身体比姜轻霄预料中,恢复得还要快,仅仅只卧床了几日,便可以下地行走了。

    “怎的出来了,小心风寒。”

    姜轻霄将院中需要晾晒的草药铺平,随后伸手想要扶他坐下,却被柳惊绝顺势牵住了手。

    又是紧密的十指相扣。

    她垂头瞥了一眼,神情淡然,显然已经适应了青年的这个习惯。

    “在屋里看不到你。”

    柳惊绝抱住了姜轻霄的手臂,随她一同坐下,漂亮的柳眼弯起,眸光熠亮。

    “就想出来找你。”

    他说着,还用侧脸蹭了蹭姜轻霄的肩膀,面上是毫无掩饰的眷恋和依赖。

    柳惊绝这个动作,看得小姜大夫淡淡蹙眉,柔声提醒,“小心一些,别碰到了伤口。”

    接着,她又关切地问道:“还疼吗?”

    闻听此言,柳惊绝眸中慧黠一闪而过,将头埋在她的肩窝处,手却拉着姜轻霄的,慢慢抚上了自己的胸口。

    羞怯又小声,“唔,还是痛的,轻轻不信的话,可以摸摸我。”

    谁知,女子并未如他所愿,而是蓦地抽出了手站起,神情认真地言道:“既然还有些痛的话,那就是有实火在内,需得去热,我这就去给你再熬些药来。”

    说着,她便走去了药房,留下怔愣在原地,满脸失望与委屈的柳惊绝。

    临近傍晚时分,院后的问晴山火烧云荼烈,缥缈的红霞布满了天空。

    院子里,姜轻霄正坐在石凳上,哄怕苦的青年乖乖喝药。

    小姜大夫焦头烂额,第一次觉得生了病的柳惊绝比村里的孩子都难缠。

    明明第一次喝药的时候,挺乖的不是吗?

    “乖乖喝完,一会儿我给你做鱼片粥吃。”

    姜轻霄叹了口气,看着抱着她的手臂,埋头在她颈窝一动不动的青年温声说道。

    好半晌,柳惊绝才闷闷地回她,语气委屈至极,“不要,你都不愿意帮我看看......”

    青年这番话说得着实有些无理取闹,毕竟这几日伤口的换药,都是由姜轻霄来完成的。

    她甚至比他本人都更清楚伤口愈合的情况。

    姜轻霄已经习惯了柳惊绝为了博得她的关注,偶尔使的小性子。

    随即淡声回道:“晚上再看。”

    因为还得换药。

    青年的声音随即雀跃了起来,身子愈发贴紧了她,压着气息在她耳边笑道:“那、那还要再吹一吹。”

    等待半晌后,女人终于轻嗯了声。

    见姜轻霄竟然答应了,柳惊绝欣然坐起,捧起了桌子上已经有些凉了的药,乖顺地喝了起来。

    就在他刚喝两口的时候,院门突地被人踢开了。

    嘭得一声巨响,惹得二人齐齐敛眉望去。

    “大、大夫,嗝,快、快帮俺看看。”

    一个身穿赤红袄子,胸前带着黑腻色脏污的中年女人,醉醺醺地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中还拎着一个未喝完的酒壶。

    她喝得烂醉如泥,走路东倒西歪,双腿还不住地打着摆子。

    姜轻霄见状站起,扶住了右脚踩左脚差点跌倒的女人,借着夕阳的余晖认出了她是隔壁村杀猪的董二。

    董二杀完猪就喜欢喝酒,偏偏酒量还十分的浅,酒品也差。

    “大、大夫,快帮俺瞧瞧,俺快疼死了。”

    董二怪模怪样地朝姜轻霄行了一礼后,随后就用手向外扒开自己的嘴,让她看。

    女人口中呼出的浊气不仅带着浓烈的酒味儿,好像还刚吃过葱、蒜猪下水的那种荤腥物,几个味道结合在一起,着实难闻。

    姜轻霄只淡淡蹙了下眉后,手便愈发地握紧了她的肩膀,支撑她站稳。

    接着微微偏头,仔细地朝她口腔内看。

    片刻后,她温声言道:“你是荤腥辣子吃得太多,还内结郁火,所以立事牙肿了。”

    “那、那俺该怎么办?”

    董二捂着已经肿了一边的脸,口齿含混地说道。

    姜轻霄扶着她坐在石凳上后,淡淡开口,“这几日,不仅要戒荤腥和辣子,更重要的是。”

    她说着,拿走了董二手里的酒壶,“还要戒酒。”

    “你先在这等着,我去抓点药。”

    姜轻霄说完,径直朝着不远处的药房走去。

    没了酒喝的董二难受地搓起了手,整个人如坐针毡。

    就在她无意间地一转头,发现了自己对面正坐着一位男子,在小口小口地啜着碗中的药。

    那男人面皮生得极其白嫩,比她见过的雪都白,长得也比她家那个又黑又糙的夫郎不知好看多少倍。

    她长那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俊俏的小郎君,跟戏文里会吸女人精.气的妖精一样,不禁看得眼都直了。

    董二上下又将他扫视了几番,越看心中越痒。

    “小郎君,可是自己一个人来瞧病?”

    “家是哪的啊?”

    她凑近了些,试图与其套近乎。

    闻言,柳惊绝冷冷瞥了她一眼,未置一词,低头继续喝药。

    呦,还是个辣的。

    这不巧了吗,她就喜欢吃辣。

    酒意上脑的董二,又靠近了几分,眯眼调笑道:“小郎君长得可真水灵,今年多大啦。”

    说着,她便要去抓柳惊绝的手,谁知竟被对方灵活躲开了。

    董二压抑着心中的不满,轻啧了一声,“听话,让姐姐稀罕稀罕。”

    她脸上重又堆起笑容,肿着的脸在眼下挤出层层褶皱,显得油腻滑稽。

    这一次,董二朝着他的脸伸出了手,“姐姐俺是杀猪匠,你懂吧,跟了俺,你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了。”

    “哎呦,这小脸,啧啧啧......”

    谁知她话还未说完,便被柳惊绝用药碗砸了脸。

    还是左半边肿起的地方。

    董二疼得痛叫了一声,一口脏话脱口而出,褐色的药汁连同着药渣,混粘在她左半边脸上,苦涩的药汁还迸进了她眼中。

    眼球受了刺激发出剧烈地酸痛后,酒也顿时醒了大半。

    柳惊绝见她这般狼狈模样,终于开了口,笑悠悠道了句:“蠢货。”

    眸中面上满是冷意。

    “臭表子,你装什么装啊!长成这样,一看就是出来卖的。”

    董二面子受挫,当即便被惹毛了,她家世代杀猪,在这附近的几个村里,都算得上是有钱有势,还从没有人像面前的男子对她这么不客气。

    “老娘愿意上你,是看得起你,别他爹的给脸不要脸!”

    她说着,冲了上去右手紧紧地抓住了柳惊绝的左手腕,接着便想挥手重重地掴下。

    柳惊绝的瞳孔,一瞬间收缩如芒,眸中杀机毕现。

    就在董二的巴掌快要落下时,被人当空截断了。

    姜轻霄握紧了她的手腕,向后翻折,接着手臂一个用力将董二向后扯离了青年。

    又一脚踹在了她背上,将她踹出了大门。

    做完着一切后,向来神色温和的小姜大夫,已是满面寒霜。

    “你方才要对他做什么!”

    姜轻霄冲着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的董二大声呵斥道。

    地上的女人呲牙咧嘴地揉着腰背勉强站起,理直气壮地想要倒打一耙。

    指着姜轻霄身后的青年大声嚷道:“是他!是他不检点,先勾引姥子的!”

    她说的这话,姜轻霄一个字都不会信。

    先不说她相信柳惊绝的为人不会这么做,再者是她在配药期间便听到了动静,并亲眼目睹了董二恼羞成怒想要打人的场景。

    姜轻霄敛紧了柳眉,心口怒火灼烧,语气冷肃地对着董二说道:“我都看到了,你休想抵赖。”

    说着,她侧身露出身后的青年,对着面前的女人,态度一改往日的温和,罕见的强硬。

    “跟他赔礼道歉。”

    董二在这几个村子横行霸道惯了,都是别人给她道歉,还从未给别人道歉过,更别说一个男人。

    作为女人的尊严受到了挑战,她咬牙切齿道:“他爹的,姜轻霄,你为了一个臭男人想跟俺撕破脸是吧!”

    董二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面露凶狠。

    谁知,对面的女子却对她的威胁丝毫不惧,仍然坚持道。

    “给他赔礼道歉!”

    董二看似野蛮霸道,实际上也是个色厉内荏的家伙,见姜轻霄动了真格,随即骂骂咧咧地转身想走。

    “爹的,真是晦气,老娘不跟你一般见识......”

    见董二转身想跑,姜轻霄柳眉随即一蹙,快步走上前想要抓住她。

    “不道歉也可以,随我去见官!”

    谁知那董二不知从哪里抓来的一把散雪,突地洒到了姜轻霄的脸上,脚底抹油地跑了。

    “你站住!”

    姜轻霄擦掉了脸上的雪沙,刚想上前追去,谁知竟被身后的青年紧紧抱住了腰身。

    “轻轻,别去!”

    “别丢下我一个人......”

    青年说着,语气惊慌中又带着一点哭腔。

    闻言,姜轻霄连忙转身,随即拥着他进了院门。

    将院子紧紧锁上后,姜轻霄望着受了惊吓,依偎在她怀中低声啜泣的柳惊绝,心中自责不已。

    她一点点地揩掉青年面上的泪珠,蹙眉叹了口气,“怪我,若不是我把你丢在那,你也不会被......”

    谁知姜轻霄话还没说完,便被青年抓住了手,青年将侧脸贴在了她的胸肩处,依恋地蹭了蹭。

    神情倦怠而脆弱,“别说了轻轻,才不是你的错。”

    他抬眼瞧她,眸子被泪水浸得如同血红的透玉,眼神湿软得一塌糊涂。

    “最重要的是,你别被她伤到就好,其他的都无所谓。”

    说罢,柳惊绝努力地挤出了一个微笑,落在姜轻霄的眼中,却刺得她心尖发疼。

    她低叹了口气,轻柔地将青年拥入了怀中,眉宇间充斥着自责与愧疚。

    姜轻霄表面答应了柳惊绝不再追究此事,心中却盘算着怎么让董二给他道歉抑或是送她去见官。

    深夜里,姜轻霄是被院中细碎的水声给吵醒的。

    她下意识地朝榻上望去,但见柳惊绝原本睡着的地方,现在空空如也。

    姜轻霄急忙披衣而起。

    待走出房门,便见院中青年,正佝身在一个水桶边搓洗着什么。

    她缓慢地走上前,待看清楚柳惊绝在做什么后,错愕地怔在了原地。

    只见他在用力地用水清洗着自己的左手腕。

    皎白的月光下,原本皓白伶仃的腕子,此时已被搓洗得殷红淋漓,向外渗着点点的血丝。

    柔嫩的表皮已然被青年搓破了。

    姜轻霄蓦地蹙起了眉,抓住了柳惊绝的手臂,制止了他的自.虐。

    “阿绝,你在做什么?”

    闻言,青年缓缓地转过身,眼底嫣红一片,神情偏执又绝望。

    对着她委屈地说道。

    “轻轻,好脏啊,洗不掉怎么办。”

    第18章

    十八个鳏夫

    姜轻霄闻言,震惊地眨了眨眼睛,这才回想起柳惊绝的左手腕曾被董二抓过。

    被董二抓过,所以才觉得脏,于是才会不停地去洗。

    明明当时心里害怕恶心至极,还要装作云淡风轻地去劝慰她息事宁人。

    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不想看到她自责和受到报复。

    可依柳惊绝会对某一件事特别执着的性格,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定然不会像表面的那般平和安稳。

    积攒的委屈和恐惧一直深埋心底,直到深夜爆发,又不愿意吵醒她,只能来到院中,一遍又一遍地搓洗着手腕,直至伤痕累累。

    自己早该想到的。

    姜轻霄蹙紧了眉,心底涌出一股躁郁。

    冬夜里的风,犹如冰刃一般无孔不入,即使是一阵小风也足以冷得人牙齿打颤。

    更别说用冷水不停地洗手了。

    姜轻霄一言不发,用手掌全然地裹住了青年冰凉的指节,拉他进了屋。

    将炭火捅到最旺后,姜轻霄拎着行医箱来到柳惊绝面前给他包扎。

    青年面色苍白木然,一双柳眼却被泪水浸得殷红,随着他微微发颤的动作而簌簌往下坠。

    姜轻霄蹙眉望了他一眼,开始垂头替他仔细地处理伤口。

    幸好她发现得及时,柳惊绝的手腕只是被搓掉了一层表皮,并未伤及内里。

    可那一大片渗出表皮的血点,瞧起来也挺骇人的。

    上药的时候,青年好似猛然地怔醒了,开始轻微地挣扎起来。

    忍着哭腔不停地乞求她,“轻轻、轻轻,我求求你了,别碰,好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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