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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因为是他同事,不愿意用什么手段”这句话是写得明明白白的,这不是女主傻了情商低了。

    直接说那个值钱,对方开价,成的话,至少是光明正大

    不成的话,对方知道值钱,也会善待,不至于埋没了东西

    2)女主对待老太太,也是两步路

    成的话,自己花一百,送给老太太一个养老金

    不成的话,别人以为老太太有宝,女主面授机宜,当胡萝卜叼着儿媳妇

    所以她这两件事,都是进可攻退可守的正反皆可的策略

    不是她“傻了情商低了竟然直接嚷嚷这东西值钱”

    我非常疑惑,女主当时判断这个玉只是十块八块,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啊……

    其实即使后面发现是方相氏,也并不值100块,还是那句,不被世人认可的价值就不具备金钱价值。

    这样一个古怪物件,只能说,喜欢的千金难求,不懂的几毛嫌多,越偏门,懂的越少,价钱越上不去。

    ?

    第

    78

    章

    第78章研究生

    陆守俨看着她那兴奋的样子,

    也是笑:“太爷爷呢,给他报个喜,然后回头得去村里办手续。”

    他顿了顿,

    笑道:“九月份,

    在这之前,

    专心准备我们结婚的事。”

    婚礼也就一个多月,一切都筹备差不多了。

    初挽:“嗯嗯,我的录取通知书呢,

    我要看!”

    陆守俨将那麻袋放下,这才去车上拿出来一个信封,

    信封上印有京大的校徽,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里面是录取通知书,

    还有粮食关系和户口迁移证。

    她仔细地看了又看,

    心情舒畅极了:“我以后就是研究生了!”

    陆守俨看着她这样子,也是笑,

    一时陪着她进了屋,

    初挽想起刚才陈蕾说的来,便和陆守俨提了。

    陆守俨一听,微微蹙眉:“你听她说这个做什么?她也配?”

    初挽:“人家也考上大学了,

    我也就随便听听呗!不过不管她,不关我们的事,

    反正我现在是研究生了,

    她只是本科生!”

    初挽想了想:“我和她都在京大读,

    但是她要赶上我,

    四年呢!这就是差距!”

    陆守俨也就笑了:“研究生和本科生肯定不一起上课,

    你和她基本没什么交道,

    不用搭理。”

    初挽:“我知道。”

    这时候初老太爷回来了,知道初挽考上了,把那录取通知书拿来,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最后长叹一声:“我们挽挽真有出息,京大的研究生了,了不得!”

    一时大家进了屋,陆守俨说起婚礼筹备的情况,又问起初老太爷的想法,初老太爷自然没什么不满意的,陆家确实尽心尽力了,下了大心思来办婚礼。

    当天陆守俨陪着初挽一起做了中午饭,吃过后,便带着她过去村支书那里,需要签字盖章,到时候把户口和粮食关系迁到北京城里去。

    初挽过去的时候,恰好苏岩京和三喜坐在院子里说话。

    三喜从旁边一脸讨好,说这说那的,苏岩京却有些爱答不理,不过看样子又不好明说不搭理,毕竟这是村支书家,就在那里拿着一本书说要看书。

    三喜见初挽过来,马上满脸防备:“你,你干嘛?”

    陆守俨淡瞥了一眼:“找支书有事。”

    苏岩京便起身,道:“我爸在办公室里。”

    所谓的办公室,其实还是家的西屋,这时候村支书也听到动静,忙招呼,过去后,陆守俨径自说起要调档案户口,需要签字盖章。

    村支书见到陆守俨,很有些唯唯诺诺的意思。

    官大一级压死人,他是村里的,到了乡里都得赔着小心,但是陆守俨是最核心部门的,别说乡里,就是县里见到那种核心部门来的,都得小心翼翼的。

    陆守俨一说迁户口的事,村支书忙道:“是因为结婚的事吧,结婚的话,需要结婚证户口本,还得要个调档函,陆同志都准备了对吧?准备好了,我马上就办。”

    陆守俨道:“不是结婚的事,是上学的事。”

    上学?

    村长一愣。

    陆守俨便将那信封里的文件递给了村长,村长拿过来看,看了后,那脸色就格外精彩了。

    他看了两遍,之后抬头看向初挽。

    初挽笑:“二伯,你是不是就不信我能考上,瞧你这惊讶的样子!”

    村支书听着,就笑了:“我也是没想到,咱挽挽可真了不起,我算是开眼了,见识了!咱们挽挽竟然也考上大学了!”

    当下他自然立即给办手续,写介绍信,又叮嘱说,拿着这个去乡里,乡里盖章后再回来就是了。

    这个手续麻烦,陆守俨不愿意耽误,带着初挽过去乡里找人盖章。

    陆守俨做事快狠准的,三下五除二,跑了一圈,乡里盖章后,又去了派出所,直接办理了户口迁出手续。

    最后终于办妥了,他将这些都整理好放在信封里:“开学后,直接拿着这个报道就可以了。”

    初挽整个过程都是迷糊的,反正他就这么办好了。

    她叹:“要我自己,估计有得跑了。”

    一时两个人回到村里,初挽刚下吉普车,就有人围上来问:“初挽,我怎么听说你也考上大学了?刚考上的,你对象给你送录取通知书来了?”

    初挽也就道:“对,今天送来,已经带着我办好了迁户口手续了。”

    大家一听,惊讶得不轻:“你考上了?哪所学校?”

    初挽笑道:“京大历史系,不过我是研究生。”

    不过满村的人,自然没人明白研究生是什么,大家只听到了“京大历史系”这几个字。

    大家都围着好奇,问起来她怎么才知道,初挽也就大致给大家讲了讲,自己对象才送来的录取通知书,大家一个个都惊得不轻,一时说起来:“也是巧了,你和陈蕾都考上京大历史系了,这不成了同学吗?可真行,咱们村里一下子出了三个大学生!”

    大家伙也挺替初挽高兴,又有人夸初挽从小看着就聪明,果然没假,现在都没怎么准备,这不就考上了嘛!

    初挽和大家聊了几句,就要回家,谁知道初挽三舅妈却疑惑起来:“挽挽,你真考上京大了,也是历史系?”

    初挽点头:“是,三舅妈,我也考上了。”

    三舅妈皱眉:“不对啊,今天我们蕾蕾在家还说呢,历史系一共招了四十多个,她看了,咱们昌平的就她一个!你是正经大学生吧,是不是别的什么?”

    初挽听这话:“三舅妈,我那可是研究生。”

    三舅妈:“研究生?那是什么?该不会是夜大电大吧?”

    初挽笑叹:“三舅妈,这话怎么说呢,凭什么姐姐考上的就是正经京大,我就上了夜大,我还纳闷呢,刚我对象说了,我的同学中,可没陈蕾这个名字,也奇了怪了,我姐不是也考上了吗?”

    三舅妈:“初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敢情还说上你姐了!你姐是正儿八经考上京大了!”

    初挽道:“那就不知道了,我也是正儿八经考上京大了!”

    周围人见此,也都纳闷了,一时说什么的都有,就奇了怪了。

    初挽这么说着,便恍然:“对了,三舅妈,我姐考上的,是大学吧?就是本科生,那个大学生?”

    三舅妈:“那是当然了,大学生,本科生!高考考上的!”

    她自豪,这声音就特别响亮。

    初挽:“那就是了,我不是本科生,也不是参加高考的。”

    三舅妈听这话,噗嗤一声笑了:“敢情不是参加的高考,没参加高考,上什么大学,不参加高考就不是正经大学,该不会上的工农兵吧!”

    工农兵是前些的事,后来正经高考放开工农兵大学就很少见了,现在正经参加高考的都不太看得上工农兵大学,觉得没本事。

    三舅妈笑着说:“别的咱也不懂,但是工农兵大学,那个真得靠关系,初挽找了一个好婆家,城里的,关系硬,直接给咱初挽上工农兵,可真行。”

    周围人听着,也都懵了:“原来是工农兵大学……”

    初挽见此,便也就道:“什么工农兵大学,那个我才不稀罕上呢!”

    她正要说,谁知道村会计正好从那边过来,那村书记刚才看到了村支书那边留存登记的文件,他懂这个,一看就知道是研究生。

    现在听到他们说话,老远听到一个“工农兵大学”,便道:“得,你们瞎白话什么,初挽怎么会上工农兵大学,人家是硕士研究生,正经硕士,硕士学位,京大的硕士,这可了不得!我给你们这么说吧,咱们乡里,到现在了,我就没见过一个硕士研究生!”

    啊?硕士研究生?

    所有的人都惊到了:“什么意思,初挽上研究生?”

    村会计其实是有意讨好初挽,当然也是为了讨好她背后的陆守俨,便道:“对,初挽现在是研究生了,研究生可比陈蕾那个本科生强多了!硕士的待遇好着呢,以后本科生毕业,不一定分配到北京,都不一定分哪儿,但是人家硕士毕业,可以随便分随便挑,这么高学历,到哪儿都随便去!这硕士上完了,出来后,直接国家干部,待遇完全不一样了!”

    初挽其实本来想和大家讲讲,好歹也压一压三舅妈,谁知道村会计竟然冒出来帮自己宣传了,这下她倒是省了口舌。

    周围人都不敢相信,纷纷问初挽,初挽也就大方承认:“对,我是去京大攻读硕士研究生学位——”

    她疑惑地看向三舅妈,叹道:“怪不得呢,我说我同学中怎么没姐姐,姐姐也说她同学中没我,敢情我是研究生,她是本科,这确实不是一回事!”

    三舅妈:“研究生?你研究生?”

    她不太懂,但是听陈会计那意思,研究生好像很厉害?

    初挽也就直接道:“对,我考的就是研究生,不过我也纳闷,我姐干嘛不考研究生?”

    她很疑惑地纳闷着:“我姐上本科的话,还得上四年呢,四年毕业后,才能再考研究生。她为什么不直接考个研究生?直接考研究生,出来后,那级别就高了,进了单位也吃香,学历高一级,做什么都方便!”

    三舅妈一愣:“直接考研究生?”

    旁边村里人也不懂了,都问三舅妈:“初挽直接上研究生了,你们家陈蕾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干脆也报研究生?你看陈会计说了,研究生这么厉害呢!”

    三舅妈彻底懵了:“这,这,我也不知道……我们不知道能直接考研究生。”

    她赶紧找补:“我们陈蕾亏了,怎么没直接考研究生呢,就凭我们家陈蕾的本事,初挽能考上的,我们也应该能考上啊!”

    村里大家伙纷纷摇头,啧啧叹息:“亏大了,你们陈蕾这么大本事,可惜了,竟然没考研究生!瞧瞧人家初挽,直接上研究生了!”

    *******

    陈蕾急得脸都红了。

    她才去乡里派出所,准备迁户口的事,回来路上还特意绕路赶集割了二斤猪肉,想着家里庆祝庆祝,可谁知道进了村后,劈头就问“陈蕾你怎么不知道考研究生,你亏了”。

    她听这话,整个人也是一懵,直接考研究生,这是要干嘛,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全村的人,没牙老太爷,拄着拐杖的老太太,见到她都叹息摇头:“陈蕾你看你,竟然只上了那个什么学,说是白白浪费四年!人家初挽就是能干,人家直接研究了!”

    老太太不懂,听话也只听了一半,说都说不明白。

    陈蕾听得气急败坏,这都什么跟什么,她正经参加高考上的大学,本来这是天大的好事,以后也是天之骄子了,她应该骄傲,应该激动,全村的人都得知道她鲤鱼跳龙门,以后就是吃商品粮的了,就要进城了,就是大学生了!

    结果,现在这都在说什么?

    她懵了半晌,这么纳闷地往前走,等到后来,遇到了苏岩京,听他说,她才突然明白。

    不过明白了是明白了,还是无法理解。

    初挽直接上研究生?

    上研究生?

    研究生是那么容易上的吗,她就直接读研究生?她高中都学得稀烂,大学都没上,直接读研究生?这不是逗吗?!

    陈蕾一口气没歇,直接跑过来了。

    她过来后,她过来门外,先是看到了老太爷正背着手溜达,她再恼再怒,倒是也知道这是长辈,她也不好太造次,便只好放缓了脚步,和老太爷打了招呼。

    老太爷:“陈蕾,你是来找挽挽哪?”

    陈蕾:“对,太爷爷,我来找挽挽。”

    老太爷:“行,行,你们都考上学了,以后得多交流,都是一个学校,以后是同学了吧。”

    陈蕾干笑:“是吗,怎么就是同学了,我听说初挽考上研究生了?”

    老太爷背着手,点头:“听那意思,考上一个研究生,我也不知道这研究生是干什么吃的,我今天还和她说,你好好的,干嘛考研究生,你得学着陈蕾,陈蕾是个聪明孩子,你跟着陈蕾学,陈蕾考什么你就考什么,好好的考什么研究生!不像样!”

    陈蕾听得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咬咬牙,到底是问:“初挽考的真是那个研究生,就是硕士研究生的那个研究生?”

    老太爷听着,纳闷了:“这研究生还分几个?”

    陈蕾太阳穴抽抽:“算了,太爷爷,我和初挽说去吧!”

    一时赶紧进屋,她一进屋,就看到初挽正在喂鸡,把从山里捡来的野菜剁碎了,搅和一些麸子喂鸡,慢条斯理的。

    陈蕾顾不得别的,劈头就问:“初挽你到底考了个什么?”

    初挽很随意地看她一眼,继续喂鸡:“我考了硕士研究生。”

    陈蕾皱眉:“硕士研究生?你考了研究生?”

    初挽点头:“对,姐,这研究生太好考了,不需要考数学,可以直接上!”

    她笑道:“其实说起来,我觉得姐你说的真对,我高中时候学习不好,特别是数学,真是不行,让我从头学,我哪年哪月考上大学!幸好我遇上了京大的教授,和人家聊了后,人家告诉我,可以直接考研究生,考研究生的话不需要考数学,我一听,这不正好适合我,我就干脆报考了研究生。”

    陈蕾这口气顿时噎那里了,她无法理解地看着初挽。

    初挽笑道:“所以我说,姐,你真是跟神仙一样,你就知道我高考肯定不行,其实你说得也对,我确实不行,我哪有那本事参加高考呢,只能是投机取巧去考研究生了!”

    陈蕾:“你,考了京大的历史系硕士研究生?”

    初挽:“对,我们以后就是一个系的了,说不定我导师还会给你上课呢!听说研究生可以给老师当助教,到时候我当了助教,会帮你的,咱们姐妹谁跟谁。”

    陈蕾怔怔地看着初挽,她顿时明白了。

    这初挽看着是一只羊,其实就是狼,她在那里不声响,其实满肚子蔫主意,正琢磨着给你一口呢!

    她呆了好久,终于深吸了口气,用异样的声音开口:“初挽,为什么你可以直接考研究生,陆家帮你了?你怎么考上的?”

    初挽听这话,依然笑,不过笑得眉眼很淡:“只要觉得自己水平够,完全可以报考,现在国家没什么限制,你不知道吗?”

    陈蕾眼神茫然,她确实不知道这个。

    初挽叹了声:“姐,我知道你是一个有本事的人,你懂得多,脑子也聪明,但是——”

    陈蕾恍惚地看着初挽,她感觉初挽说的话似曾相识,仿佛正是当时她给初挽说的。

    初挽也不用她发问,便继续道:“但是你也要知道,你到底窝在咱们村,没什么见识,你知道的那些未必就是全部,也许自己只是坐井观天而已。外面是一个广阔的世界,你只是在用你坐井观天的思维在看问题。你觉得自己特别聪明,走的路特别正确,但也许,其实已经歪了十万八千里。”

    陈蕾抿了抿唇,没吭声。

    这些话,自己给初挽说过,当时以为初挽没考上,她有些得意忘形,把初挽教育了一通,现在初挽可真是全都扔回来了。

    偏偏,她一个字都反驳不得。

    初挽笑道:“你这个人见识实在不怎么样,不过好在有两点,你机灵,知道钻营,脑袋也好使,现在好歹也是京大的大学生了,你好好学,靠着这点学历,以后好歹不至于日子过得惨。”

    说完,她喂好了鸡,径自进屋去了。

    陈蕾看着她的背影,一口气上不来,气得嗓子眼都觉得腥甜。

    ?

    第

    79

    章

    第79章名士无双

    初挽被录取研究生的消息,

    在村里这么传开,她一下子成了香饽饽。

    她平时走在村里,谁见了都要多看几眼,

    还有人生了孩子特意让她去摸摸,

    说是要沾光。

    老太爷因为这件事,

    精神头好多了,每天也是喜欢得不行,他说他这辈子算是圆满了,

    彻底放心了,直等着九月份初挽和陆守俨举办了婚礼,

    从此后,

    再无牵挂了。

    如此到了九月一日的时候,也是开学的日子,

    不过陆守俨却接到了学校的电话,

    说是学校要延期一个月开学,但是岳教授又让初挽先过去一趟。

    初挽当即过去京大岳教授办公室。

    岳教授便详细地和她聊起来,

    岳教授对她倒是颇为赞赏,

    说她是这次京大历史系研究生入学考试中考得最好的了,特别是英语和学科综合考试。

    这个学科综合考试是今年最新设定的,大家都没什么经验,

    也没什么复习资料,这是历史硬功底的考察,

    其中最后的压轴大题,

    初挽的题目是论述北齐灭亡。

    岳教授赞叹:“言之有理,

    持之有故,

    功底可见一斑!”

    夸赞之余,

    岳教授说起这次研究生入学延迟的事,

    这次主要是研究生教学楼和宿舍楼要扩建,所以没办法按时开学了,预计国庆之后开学。

    “不过我的建议是,你别耽误了,你如果自己能解决住宿问题,就先过来学习,我们东语系今年招了阿拉伯语专业的本科生,小语种,平时根本不招,就今年招了,我觉得阿拉伯文化挺有意思的,对你应该也很有助益,你如果愿意,我就给你写个申请,让你先跟着他们上课。”

    初挽大致问了下阿拉伯语专业的学习情况,听着那意思并不是一直有课,每周也就两三天课,其它时候可以自由行动,当下也就答应。

    她接下来要准备结婚,当然最要紧的是还想尽可能陪着太爷爷,如果能每周回去两三天,那是再好不过了。

    敲定入读情况后,岳先生又说起初挽的学习方向,初挽的专业方向是汉唐宋元考古,岳先生又给她推荐了一些书来读,包括《唐六典》、《唐律疏议》等典制文献。

    “国家制度是历史文化的积累沉淀,也是当时人们的行为规范,你只有熟悉了制度,才能更好地理解那时候的历史和文化。比如《唐六典》中有详细的官名年代变化,这种细节你都得研究透了,读透了这些,你可以再看看《资治通鉴》,你以前应该也都看过,你看的是哪个版本?”

    初挽恭敬地回了:“是1964年中华书局的一套。”

    岳先生听得诧异:“1964年的?是外面印绸烫金的那一套?”

    初挽点头:“对,我记得以前还有护封,装帧很好。”

    这一套还是当初陆老爷子给她买到的。

    岳先生笑叹了声:“你竟然读的这一套,不错。这一套是特别制作版,当年只印了一百部,这可是国家领导人送给外国友人的,你竟然读的这一套。”

    初挽以前对这些书只是读读,之后长大嫁人,这些书也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如今听了,想着回头这些书最好是让陆守俨给运过去他们单位机关大院,这样以后留着自己看看也不错,毕竟才一百部,挺珍稀的。

    一时岳先生又讲了这套《资治通鉴》的轶事,推荐了一位历史学家对《资治通鉴》所做的标点斠例等,让她仔细研读,琢磨其中的规律,初挽自然都一一应着。

    她最初想进大学读考古系,不过是顺便沽名钓誉罢了,现在遇到这样认真治学的,难免打起精神来,尽好一个考古研究生的本分,该做的学问也都得做了。

    从京大校园出来后,初挽径自过去陆守俨单位找他,这时候他也差不多下班了。

    等着的时候,恰好遇到陆守俨几个同事,竟然包括那位住在陆守俨对门的牛主任。

    牛主任看到初挽,很有些后悔:“说起来,初同志真是神了,上次你说的那个罐子,当时你还说这个值钱,我也没多想,咱哪想那么多呢,那不是正好亲戚想要,我想着给亲戚留着,后来亲戚不要了,咱想找你,也没找到你,就让人收走了,现在想想,可真是后悔,怎么就随便让人收走了,我应该送给初同志你啊!”

    他的这些话,“送给初同志”自然是不可能的客气话,但是后悔却是真真切切的。

    卖两块钱,结果回头人家八十块卖了,一个月的工资呢,想想怎么可能不难受,难受得被自己媳妇骂了好几天了。

    特别是把这八十块换算成布料五花肉,那更是肉痛。

    周围人一听这个,也是惊讶,都问怎么回事,牛主任便带着讲了讲,大家一个个跺脚叹息的,又有人问能不能找回来,牛主任叹:“这也不好找旧账吧,卖都卖了,再说都转了两手了!”

    他们说着话,陆守俨便带着初挽告辞了。

    初挽听着后面的话,笑:“所以这种事,还是得小心着,幸好我们当时没买他的,不然他哪天知道了,肯定找旧账。”

    那收废品的转首卖给人了,他不好找收废品的要钱,更不好要求人家退货了,人家肯定也不干。但是如果自己买了,他想找旧账的理由就多了,比如说我当时不知道,比如说我媳妇不愿意。

    都是一个单位的,谁也不好闹僵了,总之收熟人东西就是一个麻烦。

    初挽笑道:“所以我一开始就没想过和他耍什么心机,大家说明白,明码标价就是了,成的话,我得东西,就算不成,他知道这物件贵重,好歹也善待,不至于当垃圾扔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便是有再多手段,也没在牛主任那里施展。

    陆守俨颔首:“你考虑得很周到了,现在不成,随便他怎么着。”

    一时问起来去学校和导师谈话的情况,知道她要入学上课,他也就道:“那你先住我宿舍这边吧,距离学校也近,骑自行车只有十几分钟。回头我们结婚,从这里把你接过去,接到四合院那边的新房,等婚礼过去,就正式搬过来住。”

    初挽:“行,我也这么觉得。”

    陆守俨:“周六下午,我们单位如果没事就能提前走,到时候我送你回去永陵。”

    初挽想了想:“不用了,你就休息那一天,还得在家多陪陪陆伯父,我周四没课就直接过去永陵村了,周一再回来,这样你就不用来回跑了。”

    这么商量着,陆守俨却突然想起什么:“还有一件事,大喜事,回头告诉你。”

    初挽看他这样,纳闷:“喜事?什么?”

    陆守俨:“等等就知道了。”

    初挽歪头打量着他:“有什么事,能比我们结婚更大的喜事?”

    陆守俨一听这话,带笑的黑眸便慢条斯理看了她一眼,之后才道:“你对我用这种激将法没用,老爷子不让我说,我是不会说的。”

    初挽见此,只好罢了:“我算是知道了,以后你要瞒着我什么,我肯定猜不到,肯定被你欺负!”

    陆守俨哄道:“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初挽不太情愿,不过还是道:“好吧……”

    当天陆守俨又带着初挽过去了华侨书店,那边有一个内部专区,可以买到外面买不到的书,初挽把岳教授给自己推荐的几本书都买了,这样可以带回去看看。

    正好买书的时候看到《明史》,也就顺便买回去。

    回到永陵后,初挽和初老太爷提起学校的事,初老太爷道:“我对岳先生有些印象,他是一个很本分的人,你跟着他,我也放心了。”

    而对于现在的情况,初挽也觉得很满意了,唯一遗憾的是不能天天陪着初老太爷了,毕竟陪一天少一天.

    谁知道这天,陆守俨却给村支书那里打了电话,她赶过去村支书那里打回去了,陆守俨说明天他要过去一趟,说是到时候还会带几个朋友,让她收拾下家里,穿戴也齐整些。

    初挽听着,格外纳闷。

    两个人也没结婚,怎么突然要带朋友来这里,之前他虽然带着南口的战友过来,但是也没见要她这样。

    一时想起他之前说的,大喜事,又觉得恍惚,完全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当下她也就略收拾了下,和老太爷大致提了一声,老太爷也是疑惑,不过并没多问,只是道:“守俨做事应该有分寸。”

    到了第二天,初挽早早起来,重新扫过院子,自己也换上簇新的大衣,没事便在院子里喂鸡,突然就听到外面有锣鼓声,伴随着的还有汽车鸣笛的声音。

    初挽纳闷,想起昨天陆守俨说的,心想总不能他要突然迎亲吧,没有这样办事的。

    老太爷也纳闷,从窗户里翘头:“这是怎么了?”

    初挽放下手中的簸箕:“我去看看。”

    当下出了院子,结果院子外,已经停了好几辆红旗轿车,有敲锣打鼓的,还有捧着奖章红条幅的,她正疑惑,就见陆老爷子陪着几个中山装从红旗轿车下来了,后面陆守俭陆守俨陆续也下车了。

    陆老爷子见到她,笑呵呵地说:“挽挽,你太爷爷呢,在家吧?”

    初挽忙笑着道:“在。”

    她已经看到,那奖章上好像写着字,隐约是“共赴国难,名士无双”。

    陆老爷子当即给初挽介绍了,他陪同着来的,竟然是一位新闻联播上出现的大人物黄同志。

    这位黄同志笑呵呵地和初挽握手:“初同志好,考上了研究生,太有出息了!”

    这时候,初挽已经隐约猜到了,不过也不敢细想,便礼貌地带着大家伙一起进了院子。

    进去院子后,初老太爷自然也是意外。

    陆老爷子一步上前,握住了初老太爷的手,感慨地叹道:“老太爷,虽然你说,这些陈年旧事不想再提了,但是有些事,我如果不做,这辈子不能心安,所以我瞒着你,擅自做主,往事重提,当年你为抗战做出的贡献,大哥为抗日捐躯,这些我们不能忘,所以我该申请的都申请了,这次黄同志特意过来,是想看看你。”

    初老太爷何等人也,一看这场景,便明白了,他叹道:“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那黄同志见到初老太爷,恭敬地上前握手:“初老先生,我来看你了!”

    这时候,初家内外已经围了不少村里人,全都翘头看热闹,大家都知道这些红旗轿车里都是大人物,城里陆家亲戚陪着来的,据说是比陆家亲戚更大的一个官,总之大家新闻里能看到眼熟的官。

    众人翘头看着,却见黄同志亲自将“共赴国难名士无双”的锦旗送到了老太爷手中。

    大家从旁拼命听着,大概听出来那意思,原来初老太爷当年曾经为八路军新四军捐献了大量资金、医疗器械和药品,解放战争期间,更是捐尽了家财。

    这些都是陆老爷子经手的,他自然知道里面种种细节,只是初老太爷在捐尽家财后,便来到这永陵,隐姓埋名,不见外人。

    他解放后一直在找,却找不到。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了,初老太爷执意不肯离开永陵,至于那些荣誉,更是不肯沾染。

    甚至连自己儿子的烈士身份,都不想去要什么。

    陆老爷子也没办法,他知道老人家心里的凄凉和固执,只能尽自己所能照料着初老太爷。

    如今,老太爷说总算放心了,陆老爷子也就趁机旧事重提了,该有的烈士表彰,以及昔日为解放军捐献财物的那些荣耀,全都给翻出来。

    村里人听着,都惊叹不已,敢情这初老太爷过去还有这么一出?

    这时候,村支书更是跌跌撞撞地跑来,忙要掺和进去。

    村里普通老百姓或许不知道,但是他明白,这官太大了,太大了,他平时摸都摸不着的官,县长见了都得哆嗦的大官,今天可算是见了大世面!

    初挽安静地陪在一旁,听着黄同志陆老爷子和自己太爷爷说话,说起往常来,太爷爷看到自己儿子烈士的荣誉证书,倒是怔怔看了好半晌。

    不过提起他当年捐献的那些财物,倒是并不在意,只是摇头叹道:“微薄之力,这也算不得什么。”

    说着这话的时候,十三陵的风自窗前过,吹起他稀疏的几缕白发。

    初挽眼睛发热,低下头。

    她想着,上辈子,也许到了最后,老太爷终究没放心过,所以陆老爷子也是怀着心事,以至于这件违背了老太爷意愿的事情,他也就没敢提过。

    这辈子,老太爷说他总算放心了,陆老爷子也就有了心思,将那些往事翻腾出来。

    黄同志坐在房间内,陪着说了好一番话,一直到后来天不早了,才要起身离开。

    初挽自然陪着去送,大人物都送走了,老太爷也先进屋休息,村里人全都围上来,问这问那七嘴八舌的,还有问国家奖励多钱,初挽看了看,确实不小一笔钱,大几千块了。

    大家咂舌不已,羡慕得很,又有说初老太爷了不得的。

    那几个舅舅更是瞪大眼,全都盯着,问起来这钱的事,初挽自然爱答不理的。

    陆守俨更是直接一眼扫过去,眼神淡漠锐利。

    大家微惊。

    陆守俨道:“这是国家奖励的钱,国家奖励到个人的,这个钱,一般人想要,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胆量。”

    他声音轻淡,面无表情,却自有一股无形气势,几个舅舅舅妈都被镇住了,大家面面相觑,赔笑着,没人敢说什么,缩缩脖子都溜了。

    人都被陆守俨吓跑了,初挽拿来扫帚,扫扫地上的炮皮以及零碎杂物,陆守俨也从旁帮着收拾。

    陆守俨整理着旁边鸡窝上的茅草,侧首问初挽:“算是一个惊喜吗?”

    初挽将扫帚放一旁,隔了篱笆墙,笑望着远处的青山:“好像是吧……我都不知道这些事,我太爷爷平时从来不提。”

    过去的那些辉煌,只留下四个字,散尽家财。至于散哪儿去了,她不会问,他也绝不会提。

    可能这些对于太爷爷来说,也都是伤心事吧。

    陆守俨:“我以前也不知道,看来只有老爷子和我大哥知道。”

    初挽笑了下,想着陆老爷子对自己太爷爷一直非常敬重,这种超乎寻常的敬重,看来不光是因为太爷爷养过他,也不光是因为太爷爷的儿子为他而死,还因为这些,陆老爷子打心眼里敬服着太爷爷,也感激着他。

    因为也只有他,才懂昔年那个名满琉璃厂的初老太爷曾经做过什么。

    他为初家所做的一切,不光是为了昔日那些个人的恩情。

    陆守俨起身走到了初挽身边,看着远处起伏的十三陵山峦,道:“共赴国难,名士无双,老太爷当之无愧。”

    夏日的风自阳翠岭而来,初挽垂眸,低声道:“我太爷爷不愿意声张这些,可能他做这些的时候,也是私心吧。”

    做古董这一行,就得盛世,乱世黄金盛世古董,没有国泰民安,哪来的闲情逸致。

    民国古玩行业的暴利,无非是把国内的好物件倒腾到了国外,说来说去也不是什么光彩事,而太爷爷是不屑同流合污的。

    之后,姑奶奶出事,是白俄是德国人也是美国人,案件一再搁置,悬而未决,这越发让太爷爷明白,山河践踏,生灵涂炭,在中国这片土地上,中国商人的利益依然得不到任何保障,再是耀眼的古玩珍藏也都是风雨飘零之中,这就是国弱民孱。

    陆守俨明白她的意思,却道:“没有国,哪有家,老太爷能早早参悟到这一层,已经不是寻常人了。”

    初挽一时也就沉默了。

    太爷爷经历过那么多风浪,解放后,却隐居在此,甘守贫寒寂寥,这其中又藏着多少辛酸。

    陆守俨也就没再说什么,先过去厨房帮着做饭,初挽进屋,想看看太爷爷,不过走到门前,却看到,里屋炕上,太爷爷正捧着自己爷爷那烈士勋章,低头细细地看。

    她心里一酸,便也轻手轻脚退出来。

    退出来后,过了好一会,才去了灶房,和陆守俨一起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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