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而他归家来时,门口有迎接的夫郎,院儿里点了盈盈烛火,锅里有可口的饭菜,下肚的是暖人的菜汤,一切是这般好。用过了饭,林将山和叶溪便回了屋子。
他坐在床边儿看着叶溪仔细的数着铜板。
“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叶溪将铜板摊在手心里垂眸认真数着。
林将山最喜欢看他这幅模样了,可爱的紧,像是冬日里囤粮的小松鼠,乖巧勤劳的打理着自己的小窝。
“是了,整好九百文呢。”叶溪高兴道,但也心疼自家相公,“你一月三十天从未懈怠休息一天,每日去上工,才有了这近一两的银钱呢。”
林将山倒是不嫌辛苦,只是觉得这差事不够久,再过半月便能完工了,“横竖离入冬不远了,想歇等入了冬再歇也成,现下有好差事能多挣些是些。”
叶溪拖来床底藏着的瓦罐,将家里银钱一一分门别类的整理起来,留了些铜板碎银出来当零用,稍大些的整银便又放进了柜子里的小匣子里用铜锁,锁了起来。
“相公是个勤快肯干的,咱家家底比成亲时翻了快一倍呢,再攒些,明年都能买块儿好地了!”
林将山早已有打算,“西边靠着山的那块儿有亩沙地,土肥,我打算明年开春后买下来,种上些棉花或是其他作物,怕是一年也是能卖几两进项的。”
叶溪弯起眸子,自是不会质疑他的决定,点头道:“行,明年开了春咱家就买地!”
夜风起,秋雨落,外面山风呼啸气温骤降,屋内两人相拥而眠,同入梦境。
第44章
这里是山秀村
转眼已到立冬,薄被子就收起来了,柜子里有两床叶溪陪嫁时带来的厚被子,这会儿拿出来晒晒,过两天便要盖了。
叶溪拿着鸡毛掸子在院儿里掸着被子,趁这几天天气好,晒上两天,到时候盖上也温暖蓬松些。
掸完被子,发现嫂嫂李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站在院儿门口笑着等叶溪抬头发现她呢。
“嫂嫂来了,快进来,站门口作甚。”叶溪拿着鸡毛掸子笑道。
李然道:“本想使坏吓你一跳的,又瞧你干活认真,不想搅你。”
叶溪笑了笑,提着茶壶去灶房加了半壶茶水出来,“嫂嫂心性怎跟小孩子一样。”
李然偏头看了眼晾晒在院子里的被子,夸道:“这被面儿是你绣的?瞧着绣工好的很,这锦鲤戏水活灵活现的。”
叶溪又拿了盘糖炒板栗出来,往她手里塞了几个,“是我成亲前给自己绣的压箱子的嫁妆。”
李然剥开栗子壳,吃着里面甜糯的板栗,同叶溪说着话儿。
两个人坐在院儿里刚聊了一会儿,院门口又来人了,是村里的王大婶婶,她为人和善,在村里口碑不错。
“溪哥儿可在家?”还没见到人,就听到她的声音从院墙外传了进来。
叶溪站起身去接应:“在呢。”
王大婶婶体态发了福,身材臃肿了些,上半山腰这一路没少累着她,坐到了院儿里还喘着气呢。
叶溪招呼道:“王大婶婶喝些茶水缓缓气。”
王大婶婶一口气干了半碗这才缓了些,偏头看见李然也在,又招呼她:“叶山媳妇儿也在。”
李然点了点头:“来找溪哥儿窜门子打发时间。”
王大婶婶哎了一声,打量起叶溪家的院子,忍不住夸道:“溪哥儿是个能干的,和将山小子两个人过的有滋有味,瞧瞧这院儿,地扫的干净亮堂不说,还有个池子,咱家都是井,还第一次瞧见池子咧。”
叶溪坐一边儿笑道:“山上打井耗时费钱不说,还不容易凿出井水来,幸好旁边有条山溪,用山泉水更便利些。”
王大婶婶道:“可不就是你们会过日子么,这打井得三五两银钱,省下这钱做什么不好,山泉水喝的比井水甘甜,哟,溪哥儿你们还种花咧!”
叶溪爱花,林将山进山里的时候遇见了好看的野花或是野生的兰花便给撬了回来,种在院墙根下,积积攒攒也是种了一片儿了。
叶溪回道:“不过是顺手种的,全当打发时间了。”
王大婶婶眯着小眼睛笑道:“将山小子是会讨夫郎欢心的,村里那些儿个汉子,从七十到二十的,没几个愿意给夫郎媳妇儿种花的,院儿里就开些丝瓜花南瓜花。”
她的话逗的叶溪和李然忍不住的笑。
就这么胡诌聊了一会儿子,叶溪才好问道:“王大婶婶今儿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么?”
王大婶婶这才叹了口气,“我家姑娘前些个儿不是订了亲么,就隔壁山岩村的人家,眼瞅着下个月就要嫁过去了,被面儿都还没绣,那身嫁衣也是绣的歪歪扭扭,我是不指望她能绣成被面儿了。”
她话一说,叶溪心里已经大致有了谱,“王大婶婶是想找我帮你家姑娘绣被面?”
王大婶婶敞亮的哎了一声,一脸为难道:“我家那损女子,从小就针线活不行,也定不下心来练,如今嫁人了,要抬嫁妆去撑场面,若不给她绣两床好的被面,到时候往夫家的新床上一铺,那还不得笑死人啊,我也是没法子了,来寻溪哥儿你帮着绣两床,我是见识过你绣活儿的,那是村里数一数二的。”
叶溪思肘着,眼下他还要给林将山做棉衣不说,棉鞋也未做,若是接下了这单大活儿也不知时间赶不赶得及。
王大婶婶瞧他有些为难,连忙拉住他的手道:“溪哥儿,婶婶可是从小疼你的,院子里的杏子果子婶婶是从没有苛待你,每回你来都给你摘,现下婶婶这件事你可一定要应下。”
叶溪抿了抿唇,也是不好回绝,“那这工钱?”
既然要出力,那定是要讲清楚价钱的。
王大婶婶听他这句话便是应下了,连忙笑道:“工钱绝不少你的,一床被面给你出五百文,两床共是一两银子。”
价钱是行价,若是赶制的快,一个月也是能绣出来的,到时候家里也能进一两银子,叶溪满意的点点头,“行的,婶婶,我这就应了,花样子可选好了?”
王大婶婶道:“自然是要喜庆,夫妻和美的,鸳鸯戏水定是要的,还有一床......”
另一床她还真没想好。
李然指了指院儿里晒着的被面,“婶婶,这锦鲤戏水,或是并蒂花开也是极好的,富贵又好看。”
王大婶婶哟了一声,站起身走到被子前摸着上面的绣花,十分满意道:“我就说溪哥儿绣活儿好,瞧瞧,这跟活的一样,行,另一床就要这富贵花开。”
叶溪笑道:“那婶婶尽快把被面送过来,我好开工,尽快给你姑娘绣出来。”
王大婶婶得了话高兴的走了,这心头的大事落下了,人也走的轻快不少。
李然羡慕道:“会手艺就是好,绣两床被面就能得一两银子。”
叶溪轻轻一笑:“嫂嫂是没见这绣被面有多麻烦,脖子酸眼睛涩不说,还极费时间,若不是家里要攒银子,我也是不大想接的。”
“家里缺银钱使?”
叶溪摇头,将他和林将山的想法说了出来:“想开春置亩沙地,若是置了地,牛也是不能缺的,这两样儿哪样不是要大把的银钱,我也是想替相公分担些。”
自家相公不是去修官道,就是去山里捕猎砍柴,打渔去了两三次,都没什么收获,地里的庄稼还要一并看顾着,属实劳累,若是明年置了地买了牛,那他也不用再这般忙的团团转了,家里的庄稼便仅够着进项了。
李然道:“你们两个虽是家里小的,但日子的规计比我们这些做哥哥嫂嫂的还好,我若是同你一样能帮衬着家里就好了。”
此时倒有些后悔,怎没有学点其他手艺,从小就看爹娘杀猪宰肉去了。
叶溪出主意安慰她道:“听说嫂嫂的阿娘养猪熏腊肠有一手,嫂嫂从小耳濡目染想来是学了一手半手的,眼看着年关不远了,嫂嫂不如回家去跟我大哥商量商量,横竖家里养了几头猪的,到了年前儿宰来熏成腊肠拉到镇子上去卖,也是能赚些个辛苦钱的。”
村里的人过年能宰猪熏腊肠,镇子上的住户都是要到集上去买的,若是做出来的腊肠味道好价格不贵,定是好卖的。
李然豁然开朗,一拍掌:“是了,这我倒是拿手的!”
两个人商定好,明日就去镇上走一趟,叶溪要去布庄卖这些天攒下的帕子,为林将山裁几尺新布回来,李然则是要去香料铺子问问腌制腊肠所需香料调味的价钱。
又坐了一会儿,李然便走了。
叶溪起身去拌了鸡食喂了家里的鸡鸭,又去铡了猪草熬煮了猪食,倒在了食槽里,看着两头猪伸出拱嘴急不可耐的进食。
料理好了家里的家禽,叶溪便又去了菜园子里打理种下的蔬菜,葱蒜长的好,已到他的膝盖处。
丝瓜藤已经枯萎,今年最后的一茬丝瓜下架了,叶溪摘了藤子上最大的几根丝瓜,里面已经老的起瓤子了,回去剥出来,便是用来洗碗时最得手的丝瓜瓤子。
在藤子最里面还有两根弯扭扭的嫩丝瓜,回去还能做个白灼丝瓜。
叶溪又摘了一些只有虾米大小的辣椒,这是鱼鳅辣椒,是辣椒下树前最后长的一波辣椒,长不大的,但辣味却是最重的,能把人辣的直吸气。
将枯掉的辣椒树和丝瓜藤锄掉,翻了翻菜地,回到灶房,从灶膛里掏了一箩筐的草木灰出来,均匀的撒在地里,能肥土地,菜秧子长的会更好。
清空出来的地,叶溪又种了些花菜秧子和芥菜下去,花菜冬天不畏寒,冻不坏,好活。
芥菜能做麻辣芥菜吃,下饭下粥都麻辣可口,冬天吃点辣子浑身暖和,多的芥菜还能炒了做炝炒芥菜丝儿吃。
种完了菜,叶溪挑了一桶水浇了菜园子,便准备回去做晚饭了。
刚走到门口,林将山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竹编壶子。
“今天回来的倒是早,我还没生火做饭呢。”叶溪笑道。
林将山:“那我帮你烧灶。”
“嗯。”叶溪又问道:“提的什么?”
林将山将竹编壶子递了过去,“路过了河滩,见河底的河蚬长的多,这会儿河水还不冰人,能捞些回来,再过十天半月就见不到踪影了。”
叶溪笑着抖了抖竹编壶子,里面省着满满的半圆黄壳河蚬,“可不是巧了么,刚刚清菜园子,得了两根丝瓜,今晚儿能和这河蚬一起打汤了,可鲜了,我正好也好久没吃过这东西了,好吃就是麻烦了些。”
林将山撸起袖子笑道:“夫郎出厨艺,我来出力,帮你把泥沙淘洗干净。”
叶溪:“行,那就要相公干活儿了!”
第45章
这里是山秀村
回了院儿里,叶溪便去拾掇鱼鳅辣椒和丝瓜去了,林将山坐在院儿里用木盆浸泡着河蚬。
河底的泥沙多,捞河蚬的时候不免捞了许多泥沙回来,木盆底沉了一层的泥沙。
要用水反复淘洗好几遍,然后往盆里放入一些菜油,河蚬遇见菜油便都会开了口,方便吐沙。
叶溪先用锅干煸了鱼鳅辣椒,辛辣的气味一下便呛了出来,惹得叶溪捂着口鼻,便翻炒锅里便咳了起来。
林将山听见后,便去了灶房,站在夫郎的身后,伸手捂住了夫郎的口鼻,“这般呛人,下次不要做了。”
叶溪的眼尾都泛了红,咳的眸子水光潋滟。
他这一捂,叶溪倒好受了许多,那呛鼻子的味儿钻不进鼻子里了。
又往锅里撒了盐,倒了一点点酱油,便将煸炒的表皮起了虎皮的鱼鳅辣椒盛了起来。
“下次吃怕是要明年落秋的时候了,这鱼鳅辣椒每年也就这一茬呢,虽然辣了些,但是煸炒烂了做下饭菜送饭的很。”
林将山嗜辣,闻了闻这辣椒的香味,确实香。
叶溪问他:“河蚬打理出来了么?”
林将山点了点头,到院子里将木盆里的水倒净,又用水搓洗了一遍,河蚬的口已经基本都开了。
用筲箕将河蚬沥了起来,端到灶房递给了叶溪。
“这般多,打汤是用不完的,剩下一半给你做粉丝河蚬吃。”
林将山乖乖坐到灶膛下去烧火了,小鹿也从院儿里溜达了进来,以前它是怕林将山的,因为是他猎到的它,在院儿里都是躲着他走,日子久了,便也不怕了。
瞧见林将山啃着一根胡萝卜,便巴巴的蜷到他的腿边儿去了,乖乖的跟他一起待在灶膛前,灶火映在他们的身上,跳动着。
林将山装作没看到它,自顾自的嚼着脆嫩的胡萝卜,嚼的咔咔作响,引得小鹿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他这才将手里的胡萝卜伸了过去,小鹿张嘴想咬,他又给缩了回去,反复逗着它。
叶溪看不下去了,笑骂他:“跟个小孩子一样。”
林将山逗了一会儿,便将剩下的半根胡萝卜塞到了小鹿的嘴里,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小鹿如愿以偿的咬着胡萝卜待在灶前埋头吃着。
叶溪将河蚬炒了炒,丢下一些姜丝用开水焖煮了起来,不一会儿鲜香的气味便飘散开来,水里蒸汽氤氲,烧开后便放入切好的丝瓜片,乳白色的汤底翻滚着,丢下几颗鲜红的枸杞作为点缀,放到了旁边的泥炉上慢慢烹煮。
用热水泡了一把红薯粉条,此时粉条已经泡开了,晶莹剔透,用手抓起来滑溜溜的。
锅里下入蒜末,炒出蒜香味儿,又倒了一把辣椒碎末,是叶溪种的山辣椒,红彤彤的辣人的很,炒香了佐料,才将河蚬倒进去,用蒜末辣椒末裹制着它,每一颗张了口的河蚬都裹满了调料,翻炒了一会儿,叶溪往锅沿边倒了些水,盖了锅盖焖起来。
林将山将今天穿的鞋放到灶膛边上烘烤了起来,“干活出汗,鞋垫子都打湿了,糟蹋夫郎给我纳的鞋垫了。”
叶溪站在灶沿边,“可是薄了些?我想着天气冷了,得将鞋垫子纳的再厚些,才吸汗,否则鞋子里面又是湿冷的,横竖家里有你以前不要的旧衣裳,我改天裁了用浆糊垫起来,给你再纳几双厚垫子。”
两个人聊了两句,锅里的河蚬便焖好了,叶溪将粉丝盖在了河蚬上,倒了些酱油,一点香醋下去,重新焖上一会儿。
再揭开时,粉丝已经吸满了汤汁儿,河蚬肉粒粒饱满,浸在蒜末汤汁儿里。
一盘混着梅干菜煸炒的鱼鳅辣椒,一盘粉丝河蚬,一盆丝瓜河蚬汤,便是两人的晚饭。
叶溪喜欢用饭前先喝半碗汤,热汤下肚,鲜的他快要掉了眉毛,舒服的眯起眼睛来,给林将山盛了一碗。
“我明儿要去镇子上一趟,将我绣的帕子卖了。”叶溪提前知应他一声。
家里的银钱采买都归叶溪做主,林将山嗯了一声。
“我答应了村里的王大婶婶,替她家姑娘绣两床被面儿,瞧着时间紧,我得抓紧赶制出来,这些日子,家里的猪怕是要你来喂了。”
林将山心疼夫郎,眉头紧蹙道:“猪我喂就是,夫郎是不是太辛苦了些,绣活儿费眼睛的很,我怕你熬坏了眼,下次不许再接这些活儿了,价钱虽高但是熬人,我下下力也是能挣回的,你要保着自己的身体才是。”
他是知道绣东西有多废人的,小时候家里穷苦,阿爹还没有发家,家里仅靠着几亩薄田度日,阿娘为了筹钱过日子,还要攒钱给阿爹买地置房产,那是日夜熬着绣花,阿娘是南府这边的,绣工精湛,针法细密,在北川府那里是难得一见的绣派,他自小就见夜晚的油灯下,阿娘埋头绣花,一针又一针,一朵牡丹花便是要耗费一两个时辰的,后来他阿娘的眼睛也就熬坏了,见不得风,天色一暗就忍不住流泪瞧不见东西。
后来因为他战死的消息,阿娘日夜恸哭,眼睛彻底坏了,身子垮了这才去了。
现下他是不想自己夫郎再如此费眼睛的熬着了。
叶溪难得见他这幅严肃模样,忍不住握了握他的手答应道:“也就这一回,王大婶婶待我不错,不好驳了她,日后我便闲着绣些帕子就好,不再接这等活计了。”
得到了夫郎的保证,林将山才放下心来,两人一块儿用了晚饭。
白天晒过的被子蓬松柔软,散发着一股阳光的味道,盖起来舒适的很,叶溪知道自家夫君火重,盖厚被子是要热的,因此给他备了一条稍薄的被子。
两人成亲以来就一直是一张床一条被,乍然瞧见了两条被子,林将山压低了眉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叶溪瞧见了他脸上的不满,连忙解释道:“我身子弱又怕寒,虽说刚立冬,但我盖薄被怕是要冷的,相公你身子强壮,若是和我一起盖薄被想来晚上要出大汗,出门遇风怕是要着了凉,索性,咱们先各盖一条罢。”
林将山可不答应,他以前一个人是怎么睡都行,可成了亲后日日抱着娇软的夫郎,被窝里那是舒适惬意,怎么能和夫郎再分开,他觉不允许任何东西隔在他和夫郎中间。
哪怕是一条被子,也不行!
林将山俯身将薄被扔回柜子里,抱起自己的夫郎躺回了床上,三五两下剥光了自己的衣裳,便压了过去。
被窝里传来叶溪的低吟娇喘声。
“我脱光了睡,再热我就将腿伸出去便好,夫郎别想着跟我分开。”
*
清晨天还没亮,叶溪就起身了,坐在床边打了几个呵欠,然后开始用木梳束发。
林将山睁开惺忪的眼睛瞧见自家夫郎已经起了,伸出手指去勾他垂在腰间的黑发,嗓音沙哑道:“怎这么早就起了,鸡都没鸣呢。”
叶溪道:“今儿和嫂嫂约了要去镇上,怕去的晚了,耽误了时候。”
林将山也跟着起来了,夫郎不睡在边上他也没有睡意了,“若你们怕晚了,那便坐牛车去,也省的走上那一个多时辰。”
叶溪笑道:“不止我不肯,嫂嫂也是舍不得那几文钱的,她啊,心疼我大哥赚银钱不容易,想着替他攒钱呢。”
林将山:“是个好嫂嫂,大哥有福气。”
天上的月亮还没落,藏在树梢后面,叶溪起来了就去灶房,生了火,屋里沉寂了一晚上的冷气便退散了。
灶火跳映在墙上,叶溪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搅动着锅里的河蚬粥,昨晚儿没吃完的河蚬,剥了蚬肉和大米一起在砂锅里炖煮。
林将山在院儿里洗漱,洗漱完了又去看了鸡舍和猪圈,拌了麦麸和猪草喂完了家禽,这才开始洒扫院子。
等叶溪将饼烙好后,便喊他开饭了。
两人就着葱花饼配着河蚬粥喝,桌上是一碟儿腌黄瓜。
“今天要带的饼子我已经给你烙好了,四张,你带去和我大哥一起吃,小菜我倒是没卷,嫂嫂说她新做了咸菜,让大哥带上些,你们用来卷饼子。”
林将山点了点头,又叮嘱他道:“和嫂嫂去镇上小心些,若是时辰晚了就坐车回来,天黑了路不好走,莫要遇到些走兽。”
叶溪点头回道:“知道了。”
用过了早饭,天儿已经有些蒙蒙亮,叶溪也不能耽搁了,送了林将山出了门,他便快速的收拾了碗筷,打扫完了灶房,去屋里用篮子装上了自己绣的帕子,出来时锁了屋里的门。
小鹿还窝在檐下的筐子里睡得香,叶溪怕回来的晚,又给他切了个南瓜,丢了些玉米粒在它木盆里,便紧着锁了院儿门走了。
一路匆匆的下了山,还没走到叶家,就见到李然唤他:“溪哥儿,这儿哩。”
叶溪走了过去,才看见旁边还有厘哥儿,因为起的早,现下他都还睡眼朦胧的。
“厘哥儿同我们一起去,他说好久没去镇子上了。”李然道。
厘哥儿撇着嘴道:“我阿娘听了我要去镇上,非让我把这篮子鸡毛菜秧子提去卖了,说是得的钱便是我的私己。”
叶溪自然是开心厘哥儿同他们结伴的,“咱们快去罢,趁着天没亮,到了镇上你的菜秧子露水还没消呢,也好卖些。”
晨雾中,三人结伴,一同向镇上走去。
第46章
这里是山秀村
到了镇子上,三人便要先行分开去干各自的事儿,叶溪去布庄里面卖帕子,李然要去香料店,厘哥儿则是要去街巷里摆摊卖菜秧子。
约定了晌午前城门口见,便散了。
叶溪提着篮子去了布庄,里面的掌柜是认得他的,收过叶溪绣的帕子,那绣活儿好着哩,镇上的富户小姐都喜欢,花样子也好,还有小贩进了帕子去其他州县售卖,也是好卖的。
看到叶溪来了,便笑道:“夫郎可是有段时间没来了,我这都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来咧。”
叶溪笑了笑,回道:“家里农务多料理不过来,抽不出空,只好拖一段时间再来。”
说完便将篮子里的帕子递给了掌柜,帕子上的花样子都不相同,是叶溪依着山里的野花仿着绣的。
掌柜的接过去挨着细看了起来,满意的点头:“夫郎的花样子好,姑娘小哥儿们都喜欢这种秀气灵动的,就是这绣的少了些,不多时便又卖完了。”
叶溪道:“我是山里人也是不指着这绣活儿过日子的,还是地里的庄稼灶上的吃食更要紧些,只能闲暇时绣出来这些。”
掌柜的便收了帕子,从柜子里数了两个碎银子和一些铜板出来,“夫郎点点,这是你帕子的钱。”
叶溪接过去,银钱没有缺少,便道:“掌柜的,劳烦给我看看棉布,要深色些的。”
他想要给林将山做一身棉衣。
掌柜的哎了一声,让伙计取了柜台上几匹深色的布下来,“夫郎是要给自家相公做衣裳?”
叶溪嗯了声,“听人说今年冬天想来是特别冷,我家相公的棉衣都有破损且棉花塞的薄,想来是抵御不住风寒的,得裁身新的。”
掌柜的夸道:“你相公是个有福气的,夫郎这般疼他,卖了绣帕子的钱给他做新衣裳,要是我,心里暖的很!”
棉衣在冬天可是个昂贵东西,说是家里的财产都不为过,一匹棉布价钱就高的很,还要算上里面的棉花,裁制的手艺和工费,穷苦点的人家,一人一件棉衣都不能保证,到了天冷的时候尽量窝在屋子里不出门。
叶溪低头认真选起了布,林将山肤色黝黑,深色些的衬他好看。
掌柜的无事便倚在柜台边上闲唠:“去年冬天,城西的街边有个乞丐就冻死了,我路过的时候还看见了,冻得脸都是青的,哎呦,造孽哟,后来官府就叫了义庄收尸的来用草席捡了,扔到乱葬岗去埋了,义庄的人去的时候,那乞丐身上的衣服都叫其他人给扒了,虽然是破破烂烂脏了些,但其他乞丐捡回去穿了说不定能挨过冬天咧。”
叶溪心里软,听不得这些,选好了布便道:“就要这匹了,多少银钱?”
掌柜的止住了话头,叫伙计来量布的尺寸,“这匹布有四丈,夫郎你相公高大也用不了这些,便裁半匹吧,缝制一身棉衣尽够了,还能匀下些用来做两双鞋面儿。”
叶溪点头,这样是合适的,“行。”
“半匹是两丈有余,多的便当我送你了,日后你有了帕子定要拿到我这里来,咱们互有来往,就收你两钱二十文。”
叶溪数了数刚刚卖帕子的钱,从里面挪了两个碎银子和二十枚铜板,手里便只剩三十文了。
笑道:“掌柜刚刚才交于我的银钱,我都还没捂热便又还回去啦。”
掌柜的是个敦厚有善心的,做生意诚信公道,他笑道:“夫郎下回多绣些帕子来,我送夫郎一些边角布料,让你拿回去做褡背。”
叶溪道谢:“那就记下了,多谢掌柜的。”
取了裁好的布料放进篮子里,叶溪便出了布庄。
没走几步就遇到了李然从香料店出来,赶紧走了上去,“嫂嫂,可问好价格了?”
李然神色轻松,笑道:“若是我量买的大,给我每两少三文钱咧,我算了算,这价格公道,一斤除去猪肉香料钱,也是有得赚的。”
叶溪也跟着高兴起来:“那这笔买卖可做。”
集市正是热闹的时候,各种新奇玩意儿也有,叶溪和李然既然事已办完,等厘哥儿的空隙便逛了起来。
胭脂摊,绢花摊子都是有的,两个人走走瞧瞧了半天,也是舍不得花钱买的。
走的累了,瞧见旁边有个糖水摊子,是卖各色甜水的,正好口渴,价格也不贵,三文一碗。
李然拉着叶溪道:“嫂嫂请你喝甜水去。”
叶溪:“还是我请嫂嫂喝,今儿我卖帕子还剩了些铜板。”
李然是个爽朗大方的,自然是不会去抠搜这两碗甜水钱,做嫂嫂的哪能让弟弟给钱,便痛快的给了摊主六枚铜板,“店家,两碗桂花甜奶酪。”
付了钱便拉着叶溪寻了个位置坐下了。
叶溪是从来舍不得花钱在摊子上吃喝的,第一次喝甜水也是有些新奇,李然瞧了,笑道:“我也是不大喝的,小时候跟着阿爹阿娘来卖猪肉,天冷的时候我阿爹疼我,就给我买一碗喝,长大了心疼钱,就不嚷着要喝了,今儿咱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也尝尝这镇上的甜水滋味。”
叶溪笑着嗯了一声,村里人若是想吃甜的了,便等着挑担子的走贩去村里,花上一文钱能买两颗甜豆子,就是裹了糖浆外面撒了一层糖霜的果子,买回去给家里贪嘴的小孩儿解馋,叶溪小时候也爱吃,含上一颗都舍不得咬呢,得含半天等着外面的糖都含化了,里面只有一颗酸酸的山楂果子了,才舍得咬来吃。
店家是个开了二十几年的老店家了,和自家夫郎一块儿守着这个摊子,如今他们的儿子与儿媳也来帮忙,一家四口忙活着这小小糖水摊子,也算是能维持温饱。
老店家的夫郎给叶溪二人端来了两碗桂花甜奶酪,满满一碗,白色的乳汁上飘着金色的桂花和一勺羹的蜂蜜,用勺羹将蜂蜜与奶酪搅拌均匀,吃上一口,桂香馥郁,浓浓的奶香在口腔里迸发。
叶溪喝了一口就眯了眼睛,笑道:“果然是好喝的,不枉费这三文钱,桂花蜜酿做的好,蜂蜜又浓醇的很。”
李然喝的快,一勺接一勺的喝了半碗,“这奶酪也打的好,怕是要搅打上半天才能凝成这绵密的口感。”
老店家听了,笑着看了看自己的老夫郎,高兴道“我家夫郎做这手桂花蜜还有蜂蜜汁子做了十几二十年了,就指着这手呢。”
老店家的儿子在旁边收碗擦桌子,“我阿爹搅奶酪也是搅了一辈子,如今他体力不济,轮到我做儿子的来接班了,看来是没白学我阿爹的手艺,客人们吃的好我就放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