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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林将山嗯了一声。

    叶溪不免有些心疼:“家里秋收刚完,你又种了好几天冬小麦,这几天又上山砍柴捕猎忙个没停,还没空下来歇两天,便又要出去做活儿了。”

    林将山笑道:“我一个年轻体壮的汉子此时不卖力何时卖力?得多做些早日攒下家底,日后才能过的宽裕些,你无需担心,只管每日做些好的填饱我肚子就是了!”

    叶溪点头道:“那你别记挂家里了,我定会照料的妥帖,存好吃食的,咱啊,谁也别拖谁的后腿。”

    到家的时候,推开院儿门,小鹿已经等到门口了,乖巧的来接他两,叶溪回灶房洗了根胡萝卜喂到它嘴里,它叼着乖乖的又回屋檐下嚼去了。

    晚上熄灯之前,叶溪将今日卖鱼的铜板倒了出来,在油灯下一枚枚的数,家里攒钱的瓦罐里还有两锭银子,几粒碎银子。

    “家里现在又攒了些钱,总共有十两三钱了。”叶溪认真的将银钱放进了瓦罐,又挪了几百枚铜板出来,搁到钱袋子里。

    “那些银钱攒着日后能买田买地,或者是买个牲畜,这些钱便是供咱们日常花销,柴米油盐酱醋茶是足够了的,若是到过年,怕是还要支出几钱银子来备年货才是。”

    叶溪絮絮叨叨的算计着家里吃穿用度,“到了腊月,家里养的鸡鸭也是能到镇上去卖了,又是一笔进项,猪还得再养段时间,待肥膘长好了再卖,不然价钱是要亏些的。”

    林将山坐在边上看着自家小财迷夫郎喋喋不休,算个不停,是没耐性了,一把抱起人,吹了灯,就扔床上去了。

    第41章

    这里是山秀村

    几场秋雨后,送走了秋天的凉意,山里的风都变得尖锐,刺的人脸疼,河里的水都开始冻手了。

    叶溪窝在屋里,静静的绣着手帕,旁边的泥炉上烹着茶壶,里面煮着红枣桂花茶,是他趁着刚入秋的时候存的,想着天气冷了要多烧些热水喝,老是喝白水是不行的。

    小鹿乖顺的窝在他的脚边儿,若是有鸡鸭去啄院子里叶溪种的花草,它就会起来去将它们赶开。

    叶溪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这鹿越养越有灵性,比狗还会看家哩。

    茶壶烹的水汽氤氲,屋里比外面暖和多了,他紧着时间多绣两条帕子出来,镇上的铺子要收的,这段时间,去铺子里卖过两回了,存了七八十文钱,这次再将这几张帕子卖了,便能扯回几尺布来,给林将山缝制个中衣了,他的中衣实在是不成了。

    昨儿夜里,他翻看了林将山的三件中衣,腋下手肘处都磨出了洞,就算是缝上了补丁,也是不暖和舒适了,叶溪便打算着给他做个中衣,到天再冷些的时候就要买上一两斤棉花给他做个厚实的棉衣了。

    垂眸认真绣了会儿,小鹿忽地从他的脚下站了起来,跑院门儿口去了。

    叶溪唤它:“可是有客?”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一声清亮的女声,“还是小鹿乖,特来接我了。”

    叶溪忙放下手里的帕子,起身笑道:“嫂嫂来了。”

    李然提着篮子跨进了院儿门,“你这鹿养的越发乖巧了,我心里痒的很,也想要一只呢。”

    叶溪笑道:“下回若是再猎到,便给你送去。”

    李然进了屋便不客气的坐下了,伸手去提泥炉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碗水,痛快的一饮而尽。

    “你是个会享日子的,就连煮的水都比旁家的好喝。”

    叶溪笑,“就是山里摘的东西,囤来做个新鲜罢了。”

    李然更夸他了:“山里到处都有的东西,旁人都想不到,就你会拿来煮水喝,可不比我们强么,你这小院儿瞧着就让人舒坦。”

    叶溪问道:“嫂嫂今日来串门子是来找我聊闲话儿的?”

    李然是上个月嫁过来的,自从嫁到了叶家,便和叶溪玩儿的来,隔三差五来找他串门子。

    李然道:“在家闷的慌,你大哥和你相公都去修官道了,天不亮就出门去,要天完全黑了才见人回来,我这一天也是找不到人说话的,闲在家里愈发无聊,阿娘说让我来找你上山采最后的秋去。”

    她性格直爽,为人没有心眼儿,对待公婆也是真心实意,嫁过来后,刘秀凤也是拿她当亲生女儿待的。

    叶溪扯着丝线,笑道:“林子里说不定还能寻到最后一茬的奶香菌呢,板栗倒是还能再捡些的。”

    李然拉他:“那就上山去走走,总比团在家儿好。”

    叶溪想到:“捡了板栗回来我给你们焖板栗砂锅饭吃,若是晒干囤到冬天,还能做炒板栗吃,软软糯糯的,当个零嘴好着呢。”

    李然一听就来劲了,拉着他现下就要去。

    叶溪拗不过她,只能搁了帕子,又锁了门,陪她去林子里走一圈儿。

    深秋已到末尾,立冬就在后面几天了,山里的树木变得萧索,飞禽走兽的踪迹都少了好些。

    叶溪和李然在林子里转,在一处枯树下找到了一窝奶黄的菌子。

    叶溪蹲下身小心翼翼的去摘,边道:“这菌子拿回去煲汤喝鲜着咧,晾干囤到冬天也是吃口鲜的。”

    枯树上还长满了肥大鲜嫩的木耳,李然边摘边道:“村里的厘哥儿是不是跟你交情不错?”

    叶溪抬头看了眼自家嫂嫂,点头:“从小的手帕交呢,怎了?”

    李然嗐了一声,闲闲道:“他之前不是说了个李三屠子家的亲事么,跟我家一样是个杀猪匠。”

    叶溪嗯了一声,往篮子里放着菌子,苔藓沾上了他的指腹,“不过,听说这亲事儿似乎是搁置了。”

    李然一屁股坐在枯树干上,“最近就是在闹这事儿咧。”

    叶溪抬眸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李然娓娓道:“这李三夫妇不是个好的,偏心大的又疼小的,那老二李习夹在中间爹不疼娘不爱的,这都到了这个年纪了,一直也没说亲,现在好不容易说了门你们村的厘哥儿,人家可满意着咧。”

    叶溪瞧自家嫂嫂这憨态可掬的模样,乐的笑,听她继续绘声绘色道:“厘哥儿他阿娘嫌那李习家是个不安生的,嫁过去不得公婆疼爱不说,怕是还要受妯娌的气儿,就不干了,不想要这门亲事了,这可把李习急坏了,快到手的夫郎就要跑了,再也憋不住了,这不就闹起来了么。”

    “怎么闹的?分家?”

    李然点了点头:“可不是,闹着要分家,出来独门立户呢,父母在不分家,这是规矩,可他也是实在捱不下去了,就说定是要分家的。”

    叶溪觉得倒是不错,虽然名声听上去不孝顺了些,但若非是在家里受了大气,也不会这般断然想要独门立户,“那李习若是真分家出来了,这亲事,厘哥儿家怕也不是一定不肯,还是有望继续说的。”

    李然:“但那两老的不肯呢,家里老大拖家带口的又不肯干,小的那个又是个占便宜爱偷奸耍滑躲懒的,平日里全靠着老二李习撑着,他若是分家出来了,怕是李老三一家日子难过着呢。”

    两个人边走边闲聊着村里的事儿,村里赵家的踩了隔壁刘家的菜苗子,刘家的放鸡出去啄了她家的葱蒜,钱婶婶家的姑娘说了隔壁村的人家,男的脸上长了好些麻子,但彩礼给的高,足足十两呢,村里游手好闲的孙麻子也想去修官道混点银钱,村长周大不同意,他今儿又赖村长家门口去了........

    山里的板栗落了一地,外面包着一层布满尖刺的壳里面的板栗颗颗饱满硕大,叶溪用脚踩着外壳,用竹夹子夹出里面的板栗。

    在山里捡了满满两篮子,叶溪和李然才提着回了院儿里,两个人捡了木盆坐在院儿里开始剥着板栗外壳。

    剥出了一小篮子板栗,叶溪便开始去壳,坚硬的壳被拔掉,剥去外衣露出里面黄色的内瓤。

    “嫂嫂,留在这儿用晚饭罢,我就用着今天捡的板栗晚上焖砂锅板栗饭吃。”

    李然是不会同他讲客气的,高高兴兴的应了,“等你大哥回来,我叫他也来这儿用饭,公爹阿娘怕是自己在家已经烧了饭,那就我们四人吃就是了。”

    叶溪去灶房洗净了板栗,又拿了一把奶香菌出来切成碎末,小鹿亲昵的进来在他的腿边蹭,鹿角时不时顶在他的腿弯。

    叶溪便洗了朵菌子,喂到它的嘴里,笑道:“去院儿里守着鸡去。”

    小鹿嚼了菌子,心满意足的去院儿里了。

    秋季点种的胡萝卜现下已经长出来了,虽然只比手指稍粗一些,但此时吃起来是嫩嫩脆脆的带着甜味儿。

    从菜地里拔了一些手指胡萝卜,切成碎末,和着菌末一块儿,从灶上取了两节腊肠下来,切成薄片。

    李然进到灶房里来帮忙烧灶,“你跟我堂婶一样会做好吃的,我小时候老是去他那里吃饭,嫁了人还能到你这里来吃饭,我合着我是个享福的命!”

    叶溪洗了砂锅,架在火上,倒了油下去翻炒板栗,笑道:“嫂嫂只会说我做饭就是对你好,我大哥难道对你不好么?”

    李然的脸俏红了一团,往灶里递着柴火,“他自然是好的,就是憨傻的很,每天都说要努力干活攒钱给我买新衣裳,还要给我打个银簪子。”

    她嫁过来后,叶山除了干活就是围着她转,心里满满装着她咧,当初阿爹阿娘跟她提这门亲事的时候,她还嫌远,不想嫁到山秀村来。

    又怕公爹公婆为人苛刻,不给她好果子吃,她想着自己是没个心眼儿性格又直爽的,若是遇到这样的人家,日子怕是磋磨的很。

    阿爹特地托了媒人去打听,媒人回来回话说,这叶家虽不如她家家底厚,日子也清贫了些,但人品是端正为人和善的,公婆好说话心眼也敞亮,汉子能吃苦没有那些个花花肠子,她阿爹阿娘这才放下心来。

    后来她又与叶山相见了一次,果真是个憨实的,心事藏不住都挂在脸上呢,她便点头答应嫁了过来。

    嫁过来后,这日子过的舒心畅意,夫君爱护心里装着她,公婆又待她像亲生的,就连出嫁的弟弟溪哥儿也是时常送些好吃喝的给她,这可不就是福窝么。

    溪哥儿打量着自家嫂嫂,成了亲眉眼还跟姑娘一样纯真娇媚,可见自家哥哥是个会疼人的。

    板栗在锅里炒的焦黄,又倒入菌末和胡萝卜末下去一起翻炒,菌菇特有的奶香味和板栗混在一起,散发着浓香,往里加了些酱油调色,最后将泡好的稻米放下去充分搅拌后,盖上砂锅盖子慢慢焖煮。

    随着饭香四溢,天儿渐渐黑了,山下的村子灯一盏盏亮了起来,像是银河里一颗颗流星,不知谁家的狗开始吠了起来,回荡在寂静下来的山谷中。

    第42章

    这里是山秀村

    林将山和叶山踩着夜色披着星辰回来了,汉子在外面劳累了一天,身上都是汗味,两人就着院儿里的山泉池子洗了手擦了汗。

    闻到了自家飘出来的饭香味,钻进灶房里,李然给他们各端了一碗米汤来解乏,叶山握了握自家娘子的手,笑她“你这个做嫂嫂的整日往溪哥儿这跑。”

    李然瞪他,“我和溪哥儿处的来才常来呢,横竖你不在家我也是闲着,来同溪哥儿一起聊天绣帕子,日子也过得快哩。”

    叶溪笑道:“有了嫂嫂陪我,都不觉得无趣了,改明儿我和嫂嫂一起去镇上赶集去。”

    李然欣然答应:“行啊,有阵子没去了,上次还是回门子前才去的。”

    叶山摇头笑,这两人还真跟亲姐弟一样。

    林将山帮着叶溪将滚烫的砂锅从灶上端了下来,指腹被烫着了些,故意去摸叶溪的耳朵,把他吓了一跳,瞪眼嗔他。

    林将山扬唇得意的笑,一天不见夫郎了,想他的紧。

    板栗和腊肠在锅里焖的喷香,揭开盖子的时候,饭香钻进了每个人的鼻子里,色泽金黄,和着胡萝卜和菌丝看起来食欲大开。

    叶溪给林将山和叶山用土大碗盛了满满一碗饭,自己和然嫂嫂胃口不比他们大,用的小碗,晚上没有做菜,从泡菜坛子里捞了些牛心菜梗出来拌的油辣子,秋季快过,地里的牛心菜就都收回来了,嫩的晒成了菜干,留着冬天炒肉吃,咬不动的梗子就放进了泡菜坛子里做成了泡脆梗,才泡了三四天,现下吃,正是酸爽脆嫩的时候,下饭极好。

    汉子们也是饿坏了,埋着头一口气扒了半碗饭才缓了些。

    叶山道:“还是家里的饭菜有油水,中午官府那里是管饭,但都是些清水菜,土豆和着白菜一起炖的,里面不见一块儿荤腥,菜汤上面的没有浮半点油沫子,把人吃的肚里清汤寡水的馋,到了下午还给一块儿馍馍吃,也是杂粮的,顶饱是顶饱却又是刮油水儿的。”

    李然听的心疼,忙又给自家相公夹了几块儿腊肠到碗里,“要是这般,以后你们便在街上买来吃罢,摊子上的羊杂泡馍,十文钱一碗,油水顶足的。”

    叶山和林将山自然是舍不得花这般钱,“一天工钱才三十文,若是我们一顿吃食就开销了十文去,那家里的父母妻儿日后怎么办,还是省着点花销,晚上回来吃也无妨。”

    两个都是疼人顾家的汉子,李然也不好再劝。

    叶溪道:“我早上起来给你们烙些饼子,里面夹上些小菜,你们带上全当饿了的时候拿来填填肚子的。”

    林将山惦念着这样叶溪要早起太过辛苦,“揣上几个馒头也是行的。”

    叶溪笑道:“你们辛苦在外卖力养家,我做些饭食有什么累的,若是吃的太差身子累垮了,顶梁柱塌了,那我们才是真正的天塌了。”

    李然觉得也行,她虽说烙饼不在行,但她炒的肉末辣椒酱是一绝的,便对叶溪道:“溪哥儿你便烙饼子,我回去炒些酱让你大哥和弟夫带上,到时候裹在饼子里吃,好吃又扛饿。”

    叶溪:“行,嫂嫂,我们便分工做些。”

    家里人这般体恤,林将山和叶山听着心里也是敞快熨帖的。

    用过了饭,叶山便牵着李然下山回家去了,等着人走后,林将山便将院儿门闩好,又去查看了一番鸡舍,检查好了才回屋子里。

    天气冷了,叶溪已经烧水泡脚了,他坐在床边上两只细嫩的脚丫子泡在水里,舒服的水温让他脸上的血气涌了起来,脸颊绯红。

    “相公你劳累了一天,快来泡泡脚解解乏。”

    林将山脱了鞋坐到他身边,伸脚泡进了盆里,水温有些烫,他一个汉子自然有些不习惯,便踩在了叶溪的脚背上,脚趾轻轻的挠着他细嫩的脚背。

    叶溪咯咯咯的笑,想要抽出脚来,奈何林将山的脚用了力,紧紧的压着他的脚背。

    两人闹了会儿,等水温凉了,林将山便出去倒了洗脚水回来,拿起抹布握住了叶溪的脚踝替他擦干了脚上的水渍。

    “官道的活儿还有几天就要完了,我琢磨着快要入冬了,还得去山上砍些柴回来囤着,今日听府衙的一位老吏说今年的雪大,天气格外冷,保不准有雪灾的,若不多备上些柴禾,怕冬天烧屋炕都不够。”

    自家相公有筹计,他心里也是安稳的,点头道:“好,到时候我随你一起去,趁着还未下雪前,再囤些吃食,就怕冬天闹灾荒呢。”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雨,敲打着屋顶的瓦片,屋檐滴落的雨水砸在地面儿上,一场秋雨一场寒。

    屋子里,叶溪躺在自家相公暖乎乎的怀抱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

    翌日清晨,叶溪五更就起了,月亮还在头顶上呢,小院儿的烟囱里就冒出了青烟,飘进夜色里。

    林将山在院儿里用山泉池子里的水洗漱了一番,进灶房的时候,叶溪正在烙饼。

    摊好的白面皮上刷着金黄色的油,撒着翠绿的葱花,叶溪灵巧的手指将面饼叠起来,翻弄着。

    锅里的油烧的火辣,面饼下锅后表层被烫的酥脆,起了一层焦黄的色泽。

    屋里涌动着油烟味,叶溪铲子来回飞舞,不一会儿就烙了十张饼子,用菜刀切开,里饼子烙的是千层的,层层都裹着椒盐和芝麻,咬一口都掉渣。

    “待会儿我用油纸给你包成两份,到了官道那里你递给我大哥一份,今天是饿不着你们了。”叶溪笑道。

    锅里煮的粥熬好了,是南瓜小米粥,里面还放了些山枸杞,补人又滋润,叶溪舀了一碗递给他。

    趁着林将山喝粥的时间,又顺手炒了两个小菜,用油纸包起来,妥帖的扎在一块儿。

    林将山就着饼子喝粥,一口饼一口粥,吃了个顶饱,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出门前,叶溪将装着饼子的油纸包给他,让他放在衣裳里贴着,又给他递了水囊和汗巾。

    看着可人的夫郎,林将山站在门口都舍不得走了,临走前,趁着夜色,狠狠亲了叶溪的脸颊一口,这才踏着夜色出了门。

    叶溪捂着脸颊,羞臊着嗔这个人:“真是不害臊。”

    汉子们出门去做工了,叶溪便去喂了鸡鸭,又洒扫了院子后,就开始拾掇昨日捡回来的板栗。

    让嫂嫂昨儿个拿了一袋子回去后,还剩了不少,就是留着炒来吃也是有多的,叶溪便坐在院儿里剥了壳,收拾出了一小筐子。

    回灶房里用猪油做了油皮儿,合着蒸熟的板栗,做了板栗饼,里面放了不少的冰糖,吃着甜口细糯,用来下着茶喝,又香又甜。

    留了一些给林将山后,叶溪便用篮子装了十几块儿提下山去准备给嫂嫂还有阿爹阿娘尝尝。

    快走到家的时候,就瞧见了阿娘和嫂嫂在院子里晒玉米粒儿呢,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叶溪推开院子的篱笆门,笑道:“老远就听到你们的声音了。”

    李然拍了拍手上的玉米壳,“跟阿娘说隔壁村肖瘸子的糗事儿咧,溪哥儿你怎么来了?”

    叶溪提了提手上的篮子,“用昨天和嫂嫂你捡的板栗做了些板栗饼,我吃着味道还行,拿来给你们下茶吃。”

    刘秀凤眼睛笑得皱纹褶皱起来,“你嫁的近,做个饼子阿娘都能跟着吃一口,正好最近馋甜的咧。”

    李然去屋里烧了壶梨熬出来的水,“家里前阵儿的梨熟了,结了不少果子,瞅着吃不完,就晒成梨干了,待会儿溪哥儿你带些回去,秋冬天多吃点梨子,润肺化痰呢。”

    叶溪点头:“好,昨夜儿听相公咳了两声,想来嗓子是有些不舒服。”

    今日稍稍出了些太阳,不燥不热的,便在院子里摆了桌子,喝茶吃饼子,叶溪还带了帕子出门,这几天他赶绣出了几条帕子,等着去镇上铺子里卖呢。

    他针法好,绣的惟妙惟肖的,李然伸头来跟他讨教,两个人交流着绣工。

    过了会儿,门口跑来了一群孩童,兴许是闻着了甜味儿,巴巴的站在篱笆门外。

    小孩子嘴甜,探着头来囫囵的叫着叶山婶婶和溪哥哥,叶溪还没嫁人的时候做了好吃的都会给这群孩子尝尝,他们若是上山摘到了野果子,下河捞到了螃蟹都会给叶溪分一些,因此叶溪现下嫁了人,他们也还是习惯的叫着溪哥哥。

    叶溪笑了笑,从桌上拿了板栗饼,一个个分到他们的手里,得了好吃的,一个比一个高兴。

    李然也不是抠搜的人,孩子们叫她一声婶婶,她自然也是要给零嘴吃的。

    家里秋收下来的柿子,捂在窖里怕是已经耙软红熟,可以吃了,于是便去了地窖,掀开了上面的稻草帘子。

    里面装了一筐子的柿子,伸手去捏了捏,果然已经变得软乎乎,李然用篮子捡了些个出来。

    果树在乡下人家看来也算是个好东西,尤其到了结果的时候,为了防止村里孩童来偷摘,都要守着呢,若是小气一点的人家逮着偷果子的孩童免不了一阵呵斥,甚至还要拽到孩子家里边儿去找爹娘要个说法。

    若是李子,枣子这种结的多的果树也就罢了,桃子,柿子这种个头大结果少的,家家户户都要藏起来自己吃的,就算是放到镇子上去卖,也是要两三文钱一个的。

    瞧见李然手里晶莹剔透的柿子,孩子们捏着板栗饼,眼睛直直的望着,捂熟了的柿子,揭开薄薄的皮儿,里面的柿子肉多汁香甜,轻轻一抿就在嘴里化开了。

    “叶山婶婶给你们柿子吃!”李然给每个孩子发了一个。

    得了两样好东西的孩子嘴里道着谢又成群结队的跑了。

    第43章

    这里是山秀村

    坐了会儿,厘哥儿也来凑门子了,叶溪是有阵子没见到他了,忙从院儿里起身,隔着篱笆门子道:“厘哥儿,快进来,正吃饼子呢。”

    厘哥儿哎了一声,推开门进来了,等坐到院子的时候,还一副眉头不展的模样,全然没以前那般明媚活泼。

    叶溪塞了个板栗饼到他手里,又给他倒了碗热茶,边看他边道:“怎了?奄奄儿的,这可不像你。”

    旁边的李然挑起眼梢,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道:“大约厘哥儿是因为李习的事儿呗。”

    厘哥儿点了点头:“然嫂嫂猜的对。”

    自从李然嫁过来,厘哥儿也是三五天的上门找她聊闲话,两人处的挺好,有些话儿他也是愿意讲给李然听。

    叶溪道:“听说了,那李习闹着要分家,可是还没分成?”

    厘哥儿叹了口气:“那呆子,是铁了心了,这次说什么都要分家自己过,说他在那家里也是憋屈久了,饶是他再怎么孝顺也是白枉,已经心寒了,爹娘都不向着自己便罢了,家里的脏活累活全是他做,如今是想讨门亲事也要黄了,也没人替他着急出面。”

    李然和叶溪笑了起来,叶溪道:“他怕是真真看上你啦,一想到你跟他的亲事要毁了,这才将多年来的恶气一并发出来了。”

    厘哥儿撇嘴:“这不是他李家那边的人就把事儿赖我头上了么,说我是祸星,狐狸精,把他家听话的李老二迷的神魂颠倒,晕头转向,不惜要跟家里人翻脸,哎呦,我可真是冤了去。”

    李然爽快的笑了起来,“这是夸你呢,若你没个三分姿色的能做狐狸精么!要我说,你就看在那李习这份心的面子上,再等等,若是他能扛过了这番事儿,将来也是个可靠的汉子。”

    叶溪点头:“有杀猪的这手艺,又是个敢为自己争一争的,错不了。”

    厘哥儿垂眸缓声道:“我晓得的,他不是个花心油舌的,我阿娘是顾忌着他家里那副模样才不让我嫁的,如今他愿意去分家跟李家的翻脸,我自然不会那般狠心把他一棍子打死,若是他真分了出来,哪怕是净身出户,我也是愿意的。”

    李然哎了一声,“这你还烦忧什么,等着就是,你们两个都是心里愿意有谱的,若真是成了亲,怕是对夫妻和美的神仙眷侣咧。”

    厘哥儿抬眼扫她,“然嫂嫂怕是说的自己吧,咱叶山哥可是个会心疼人的,今早上出工前我瞧见他,他说今儿领了工钱要割两斤肉回来给你仝肉丸子吃咧,说你最近老是说嘴里没个油味儿。”

    李然低头抿笑了下,嗔他道:“你还打趣上我了!”

    三个人在院儿里喝茶绣帕子,稍晚些,厘哥儿就回去了,走的时候心情比来时畅快了不少。

    过了会儿刘秀凤打玉米面回来了,进了院儿见到叶溪就笑道:“这玉米面是秋收的玉米打的,香甜的很,回家做成窝窝头,好吃又管饱,溪哥儿待会儿你提一些回家去。”

    叶溪:“家里还有面粉做窝窝头吃呢,阿娘你留着就是了。””

    刘秀凤拿了条布口袋出来,往里给他腾了一半:“哥婿昨儿还给我送了捆柴火来,他念着我,阿娘怎么能不念着你们,还是,你怕你嫂嫂说我偏心小哥儿?”

    叶溪看了眼李然,眼眸弯起,“嫂嫂才不会这般心眼儿呢,她啊,自己有好的,巴巴的都给我送来了。”

    李然嗐了声:“昨儿个我就说了句想吃玉米黄粑了,阿娘今日就去磨坊磨了袋子玉米粉,是拿我当亲姑娘呢,我还能心疼她给你的这些东西?”

    叶溪和刘秀凤笑了起来,一家人这样再和气不过了。

    待到了傍晚,叶溪就提着半袋子玉米粉回家去了,回家的时候小鹿在院子里乖乖的守着鸡鸭,不让它们乱啄。

    叶溪瞧它乖巧,又吃灶房里洗了半个南瓜出来,切成了小块儿来喂它。

    眼见天色已黑,林将山快要下工回来了,叶溪忙洗净手回灶房里忙活晚饭,相公出工一天了,回来便是要嚷饿的。

    叶溪将刘秀凤给的玉米面倒了一瓜瓢出来,今年的新玉米磨出来的面儿香的很,就是用开水简单冲上一碗,搁点白糖也是香甜可口的玉米糊糊呢,家里若是有馋嘴的孩子定是要闹着吃的。

    黄澄澄的玉米面从指尖滑走,叶溪往里加了点白面,增加筋道,又掺了些温水,将玉米面搅成絮状,然后不断揉搓,直到揉成一个大圆球。

    盖了纱布醒一会儿子面,叶溪在发面期间又去灶台上割了半块儿腊肉,这是叶家去年熏的腊肉,是自家的土猪用松柏枝熏制的,自家舍不得吃,存着到了今年还剩了两三块儿。

    叶溪出嫁的时候,刘秀凤念着林将山家里没存什么吃食,便在箱底给装了最大的一块儿。

    用热水洗去腊肉的表层灰烬,用刀刮干净黑色烟熏,这块儿腊肉是正宗的三线五花肉,三层白色肥肉夹着两层粉色瘦肉,切下去,刀便沾上了一层油脂,香的很。

    叶溪将腊肉切成了大小均匀的肉丁,打算用晒干的香菌和着青椒段子一起炒了,做一道油汪汪的下饭菜。

    醒好的玉米面则是被切成一个个剂子,然后搓成小圆球,再掏出一个凼凼,成了上尖下圆的玉米窝窝头,接着放到锅上去蒸。

    锅里烧油,腊肉丁先倒进去煸炒,油脂被爆了出来,锅铲上全是油,表层的猪皮被煸的焦黄,腊肉的香味弥漫了整个灶房,叶溪边炒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等到泡发的香菌一起进锅翻炒的时候,腊肉和菌香交织在一起,又加入了青椒的辣味,香味层次丰富,怕是能下一锅的米饭。

    灶头的热气渐渐散了,灶膛里的火苗也慢慢沉寂,叶溪站在门前瞧着外面的天儿又黑了些,忍不住扶着门框眺望着院门儿外,忧挂着还没归家的相公林将山。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从远处的山道上渐渐走来了一个身影,融在夜色里,叶溪眸子亮了起来。

    林将山长腿疾行,从山道上走近了,瞧见自家夫郎在院门儿口巴巴的等着自己,忙加快了步子,“怎么在门口迎我,晚上风大,莫吹了风。”

    他上前揽住叶溪的肩膀,将他圈进怀里,挡住正面吹来的风。

    “我穿的厚,不怕吹风,饭已经做好一会儿了见你还没有回来,担心你路上有事儿耽搁了。”叶溪笑道。

    林将山摸了摸他的手,见他手暖和着,这才放下心,解释道:“今儿是每月放工钱的日子,跟衙门的户吏对出工天数也是要些时间的。”

    叶溪高兴道:“今儿发工钱啦。”

    林将山嗯了一声,“待会儿就交与你。”

    叶溪拉住他的手:“这不急,倒是快些用饭,免得饭菜凉了,我搁锅上蒸着的。”

    林将山是真饿了,到了灶房帮着叶溪取锅里的饭菜,饭香味瞬间扑进他的鼻子里,勾的他饥肠辘辘。

    “今儿吃玉米窝窝头?”

    叶溪取来碗筷,“阿娘磨得玉米面,念着你爱吃,让我提了些回来,我今晚还炒了一碗腊肉菌子,香的很,拿来放在窝窝头里吃。”

    林将山拿起窝窝头,用勺子往里面塞了两勺的腊肉,自己没吃反而递给了叶溪,“阿娘磨得玉米面香,夫郎手艺又好,腊肉炒的这般香,今晚上怕是我得吃他三五个了。”

    叶溪知道他疼自己,便顺手接了,咬了一小口,果然是香的很,腊肉香菌的汤汁侵入了玉米窝窝头里面,咬一口油汪汪的。

    林将山这才给自己夹了一个,一口咬了一大半,上工使了一天的力,就是要这般荤油精粮才顶事,三个下肚,才感觉补了一些力气回来,胃里舒坦的很。

    叶溪怕他噎,还煎了鸡蛋青菜汤,只撒了葱花和细盐,拿来填胃缝正好。

    “别吃快了,先喝点汤。”叶溪递了一碗过去。

    林将山接过,一饮半碗,热汤下肚,抬眸就瞧见油灯下的夫郎笑眼吟吟,温婉可人。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寒噤的秋雨,打在树叶上淅淅沥沥的,山里的温度愈发的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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