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聂铉喝了口茶,心说为什么把他调开你会不知道?面上却笑得越发和蔼:“这不,鸿胪寺卿是吴琼璧吴卿家嘛。”周曦安静地看着他,不知道这跟吴琼璧是怎么扯上的。
丞相的眼睛非常漂亮,标致的凤眼,乍一看像只狐狸,可蓄满了傲气,便更像是只目中无人的孔雀。
皇帝老神在在地摩挲着下巴道:“既然已经有了接天莲叶无穷碧,怎能少了映日荷花别样红啊?”
周曦气得险些摔了白玉笏板,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微微欠身说:“陛下,国家大事,不可以之说笑。”
聂铉笑着毫无诚意地应了声:“卿说得是。”
然后摸着下巴想,这样都没气到,可真是好涵养。
周曦的风度涵养要比他想得更好,他又欠了欠身:“既然陛下也这样想,那么——”
“丞相。”聂铉打断了他的话,嘴角仍旧含笑,眼神却是冷的:“当真不知朕为何这样做么?”
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呢?明明彼此都心知肚明的。
只因为何华是周曦的人,不是他聂铉的人。
聂铉笑意更深,看着他沉默下来了的丞相,声音越发温和地问:“真的要朕说出来么?”
周曦抿紧了唇。
他以前一直都看不起这个皇帝,好色庸碌,除了血脉根本没有一点可以骄人的地方,这样无能的人,居然是他周曦的主君,想起来都觉得胸臆间有一股不平之气。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甚至已经不敢坦然地和那双眼睛对视了?
第十章
周曦沉了沉气,仍旧是谦恭秀雅的模样,垂着眼波澜不惊:“既然陛下心意已决,臣不敢有异议。只是吏部乃六部之首,事关枢要,臣请陛下仔细考虑继任人选。”
聂铉笑容微僵,眯了眼睛在心里啐了一口:娘的,这是戳朕的痛脚来了。
原主四年不理政事,朝中被世家大族把持得铁板一块,寒门子弟都被排挤出了朝堂,就连先皇最看重的次相容涵之都躲不过,周曦是世家的领头羊,朝中上下全是他的人,聂铉手头根本无人可用。
抢到嘴里的肉咽不下去,何其郁闷。
聂铉轻轻地哼了一声,看着周曦貌似恭顺的模样,揣测着他心里此刻的得意。
心念一转,却指了指殿外:“今早朕过来的时候,看到了草叶上的露水,才觉得这两天天凉了,掐指算算,居然已经是秋天了。”
周曦蓦地抬眼看他,那仿佛刻在脸上的恭谨得体都隐隐有要裂开的痕迹。
聂铉心里笑开了花,他这个丞相真的是聪明极了,人说要闻弦音而知雅意,周曦只要看见他抬抬手就能知道他要作什么妖。
转念又想叹气,这么聪明能干的人,如果跟他是一条心的该多好。
心里想的多,面上却不显,语气还是闲闲的,好像在跟他的丞相话家常:“户部侍郎就先空着好了。反正再过两个月就是冬天了,容卿也该回京谒阙了,朕问问他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盯着周曦的脸,从不失态的丞相终于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切着后齿冷声道:“启奏陛下,臣,才是朝中首相。”
大燕分设首相和次相,以首相理政,次相掌兵。
就算是容涵之真的回来了,顶多顶多也就只能对兵部侍郎的人选指手画脚一下,是绝对没有资格对首相的职权范围指手画脚的。
周曦和容涵之嫌隙已深,据说连大打出手都是有过的。这些事情聂铉都不用打听,原主一心猫在后宫里当蜜蜂采花都知道,可见朝野周知。
那还是先帝在的时候,周曦和容涵之同榜应举,容涵之是那一榜年纪最小的,才十五,出身寒门,没什么名气;而周曦大他两岁,兰陵周氏的嫡长子早就才名远播。到最后殿试的时候两人的卷子都写得极出彩,试举官拿不定主意,递到天子面前。
先帝都看了,据说原本也是觉得周曦的策论更加大气磅礴言之有物——毕竟是簪缨世家出来的,眼界见地都不是寒门子弟能比——但揭开糊名一看,却亲笔点了容涵之作状元,让周曦屈居榜眼。
先帝在位时一心要打压世家,不肯叫兰陵周氏的子弟拔了头筹。
容涵之少年夺魁自是喜不自禁,周曦却是咬碎了牙。
兰陵周氏的嫡长子,未来的宗主,从小到大出类拔萃,无论什么都不肯落于人后,心高气傲一辈子,却在金榜题名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乳臭未干的寒门小子压了一头,甚至不是因为技不如人,而是因为皇帝偏心,叫他怎能不恨?
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
周曦才干出众,朝中有人,一路平步青云,处处压着容涵之一头;而容涵之能力亦是不差,与他素有瑜亮之争,又得皇帝看重,升官不比他慢。
但在拜相的时候先帝和世家拗了很久的腕子,最后还是没拗过,拜周曦为首相,以容涵之为次相。
等先帝咽了气,容涵之就被周曦一脚踢出了京城,让他去北边带兵。
所谓的次相掌兵,意指武事、兵事包括武将升迁皆决于次相,不是真的要次相去带兵的,周曦却仗着原主信重,骗了原主一道诏书,乘着匈奴犯边,让容涵之一介文弱书生去北地和军中赤佬打交道。
北地苦寒,容涵之是南方人,仓促间适应不了,病死了也不稀奇,就算病不死,恐也难以弹压将帅士卒。
容涵之却硬生生挺过来了,不仅如此,竟还真的叫他笼络住了军中上下。
本来周曦在朝中把持大政,只要能在户部的钱银粮饷上玩花活,也不是拿捏不住容涵之,偏偏户部尚书温子然是那样的脾气,竟让容涵之在北边拥兵自重,履立功勋,成了气候。
聂铉回味了一番周容二人的恩怨,笑眯眯地应了一声:“朕知道丞相才是当朝首相。”
“可朕才是皇帝啊。”
第十一章
连气带吓打发了周曦,聂铉身心舒畅,抬了抬手招呼身边的太监道:“朕要去后头赏花,你去把温尚书找来。”
太监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往户部跑。
皇帝这半年来十分抬举温尚书,隔三差五地赏赐,没事就叫过来一起吃个饭喝个酒看个花什么的,就连户部上上下下都早就习惯了。
户部几个主事年纪都还轻,好开玩笑,一个看见太监过来就笑道:“哟,公公来了?看来今晚上部里去天香楼聚餐吃酒,又不用给温尚书留位置了。”
另一个就唉声叹气:“别提了,温尚书去的时候每次会钞都是他出钱多些,现在只剩你我几个穷鬼去,菜都得少点半席。”
温子然脾气好,人也大方,时常自掏腰包请部里同僚吃酒,不是什么新鲜事。这些属官自然都跟他亲近,笑嘻嘻地开他玩笑,太监笑着应一声,就到了户部正堂。
他们在院子里说笑,温子然在正堂早就听见了,看了一眼院子里黄了一半的梧桐树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搁下手头秋税的卷宗站起来,已是笑吟吟地迎上去,亲热地和那太监握着手说了两句话,跟着他往后头去。
太监掂掂袖里多出来的分量,眉眼笑得更开,心说温尚书这样会做人,难怪陛下喜欢他。目不斜视地在前头带路的时候不忘小声道:“陛下才见过周丞相。”
温子然点了点头,温声细气地谢了:“多谢公公提点。”
到了园子里,皇帝在亭子里摆了酒,亭外是开得热闹的菊花,远远地就能闻到一股清香扑鼻。
太监停了脚,温子然恭恭敬敬地到亭子里去向皇帝行礼,皇帝摆摆手示意他平身,又指了指身边那张椅子:“温卿无须多礼,坐。”
温自然谢了座,屁股只敢在椅子上沾个边。
聂铉被他逗乐乐,笑着道:“这么诚惶诚恐地干什么?朕还能……吃了你么?”
好吧,是挺想吃的。
这样想着,拍了拍他的手背:“坐坐好。”
温子然又谢了恩,挪了挪身子,却也只敢坐半张椅子。
心里哀叹着:又来了。
皇帝最近半年是器重他不错,但他很快就觉察出这样的器重里有点不对味。
应该不是他的错觉,皇帝现在确实喜欢对他动手动脚的。
说话的时候握着手也就算了,手摸到大腿上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头两次还吓得他回家细细地照了照镜子,发现还是自己看了三十多年的那一张脸,只能算是长得端正清秀,实在不知道皇帝这是抽的什么邪风。
后宫里那么多美人现在碰都不碰了,满朝文武都以为皇帝学好了,只有他温子然隐隐猜到皇帝这是换了口味了。
换得是十分之的奇怪。
可是皇帝派人相召不能不去,皇帝给的赏赐不能不收——皇帝抬举哪个臣子,对方要是还不识趣,可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周曦可以不识皇帝的抬举,他温子然不敢。
清河温氏虽也是世家,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族,他之前死撑着把着户部不识周曦的抬举,已经把丞相得罪惨了,现在要是再得罪了皇帝,明天就可以自己回清河老家的庄子上看菊花去了。
聂铉看他低眉顺眼战战兢兢的小模样就觉得可爱,扫了一眼见宫女太监都退得老远,便倒了一杯酒直递到他唇边:“再过两个月,容卿就该回朝了罢。”
皇帝喂到嘴边的酒他也不敢不喝。
温子然自不敢真的拿唇去凑,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过酒杯,应了声:“是,最多两个半月罢。”
聂铉笑眯眯地道:“容卿要回朝了,温卿不是应该很高兴么?”
温子然讶然地抬头看他。
第十二章
聂铉琢磨来琢磨去,容涵之回朝谒阙,最高兴的应该就是温子然了。
温子然强顶着周曦,要钱给钱要粮给粮才能让容涵之不仅没被周曦玩死了,还在北边打下赫赫威名,他对容涵之有多大恩德,就把周曦开罪得有多深。
现如今自己已经是明着跟周曦过不去,那么等容涵之回京,保不准就要大用他,到时候以周曦为首的那帮世家子肯定要心气不顺,倒是叫温子然等出头了。
打量着对方的表情,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一脸惊慌失措,聂铉心情大好,饶有兴趣地吃了一筷子菜,十分和煦地问:“温卿不饮,可是嫌朕的御酒不好?”
温子然忙道不敢,以袖掩着仰颈饮尽杯中酒,脑子里嗡得一声,差点全喷出来。
强咽下去后,一张白皙的俊脸已经涨的通红,呛咳了两声说:“这……咳咳,好烈的酒。”
只一杯下去,脑仁里就有点昏胀。
聂铉笑眯眯地打量着的窘态他,一边伸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呷了一口品了品,纯然无辜地问道:“是吗?”
皇帝生得模样极好,虽然不如郕王那般风流出挑好似白玉美人,但是眉眼无不精致,温存含情,含着笑便眼波如水,与眉宇间那种不容轻犯的帝王威严混合在一起,竟叫人觉得脸红。
温子然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眼看桌子,却忽然发现皇帝给自己倒酒和给他倒酒用得根本不是一个酒壶,不由气苦。
这也太欺负人了。
可皇帝毕竟是皇帝,为君为主,再欺负人也只能咬牙忍着,只好眨了眨被呛得模糊的泪眼,恭谨得道:“是臣不胜酒力,不比陛下海量。”
聂铉堂而皇之地换了个酒壶又给他添满,笑眯眯地道:“酒量是要练的。”
皇帝想灌谁的酒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温子然被他用烈酒灌了三五杯,眼神都湿漉漉的了,看皇帝还在给自己倒酒,攥着袖角,小声道:“臣实在是不胜酒力,若再饮,唯恐要御前失仪……”
聂铉笑眯眯地想,失仪才好。
嘴上却说:“若是御前失仪,朕恕你无罪。”
温子然眼中水汽更甚,白净面孔浮着晕红,低声求恳:“陛下不要再作弄臣了,臣、臣还在检点秋税的账目……”
却听皇帝的声音忽然冷下去,一字一句道:“先前朕病重怠政,丞相把持朝政,百官皆仰其鼻息,独卿谨慎自持。温卿素以怯懦闻名,何故能自守?”
温子然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怔忪,茫然又惊疑地抬眼看他:“臣……”
便见皇帝勾了勾嘴角,声音寒彻骨髓:“可是想着,卖给丞相还不如卖给新君,更能卖个好价钱?”
温子然脸上被酒气逼出的晕红一下子就消退下去,出了一身冷汗,酒意去了大半,惶然地跪倒在地上,惨白了一张俊脸颤声道:“臣万死不敢!”
聂铉屈指敲了敲桌子,也不叫他平身,反而将那杯酒递给他,仍旧变回了和煦亲近的笑意:“温卿这是做什么?看起来好生心虚啊。来,且与朕吃酒。”
温子然颤着手接过金杯,闭着眼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表情活像是在喝赐死的鸩酒。
未及平复满喉的辛辣,便见皇帝将手伸过来,带着御香笼在他面上。
皇帝的手指抚过他的脸,又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嘴唇,温声笑道:“方才可是吓着你了?”
温子然怔怔跪着,只觉唇上酥麻微痒,脑子里一片空白。
皇帝便抽开了手,站起来,缓缓俯下了身去。
第十三章
温子然带着一身的酒气和冷汗,脚下发飘地回了户部。
此时已经放衙,底下的侍郎主事们又相约了去天香楼吃席都不在,部中只有两个值守的老吏,见他心神不属,不敢上前来触他霉头。
嘴唇被皇帝轻咬过的触感还在,皇帝在他耳边的笑语声还萦绕着,温温柔柔的,却让他骨头里都在往外冒冷气。
“别怕,朕一向怜香惜玉,总不会在这里就要了爱卿的。”
踉跄地跌坐在椅中,修长手指用力掐着额角,犹似在梦中一般。
绝对是个噩梦。
他温子然年过三十有妻有子,且不说后宫那些千娇百媚的美人,即便是朝中众臣比他出色的也不在少数。论年轻风流他不若次相容涵之,论容貌出挑他不如郕王聂琪,论姿仪俊雅他不及丞相周曦……
到底是、到底是何德何能,竟是入了天子的眼?!
他方才先是被皇帝一番精准又诛心的揣测吓出了一身冷汗,又被皇帝的亲吻和调戏吓出了一身冷汗,贴身的亵衣都被汗水浸透了,黏黏腻腻地贴着皮肤,只觉浑身不爽利。
被秋夜的凉风一吹,更是整个人都凉透了。
温子然坐在那里缓了许久,叫了值守的老吏去烧了热水来,用热水擦了把脸,才坐到了桌前,开始看各县秋税的账目。
他自知治才能力不算顶尖,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一是小心谨慎,二是做事勤恳,寻常大臣做到六部尚书的高位,哪个会如他一般,夜夜在部里坐到初更,更是事无巨细都要一一过问。
可若不是这般,又怎能把户部打理得铁板一块,先前不肯逢迎周曦的时候,便如那兵部尚书一般,早被他架空了去。
许是被皇帝灌多了烈酒,又受了惊吓,温子然看了没多少页便看不下去了,只觉今日状态实在是不好,寻思着还是早些回去。
忽然听到一声门响,一抬头,就看到皇帝笑吟吟地站在跟前。
聂铉到户部门前示意所有人就在外面不许做声,自己信步走进去推开掩着的门。
灯下的温子然越发显得君子如玉,连一丝棱角都没有,被推开门的响动惊扰时抬头看见皇帝的模样都像是受了惊的兔子。
聂铉越发觉得心里痒痒的,温子然已经起身见礼,强定了定心神道:“陛下缘何深夜来此,可是有什么要事么?”
知道眼前的男人在装傻,聂铉只似笑非笑地道:“没什么,随意看看。见爱卿这里还有灯火……这么晚了,还不休息么?”
温子然没听到皇帝道平身,不敢直腰,垂着眼小心应道:“臣还有些公务,要再核看,毕竟户部责任重大,臣不敢轻忽。”
聂铉便看了眼桌上的文书,啧啧叹道:“爱卿也太辛劳了。熬坏身子,朕可是……要心疼的。”
那声心疼无端端压低了,别有一种温柔磁性的撩动人心,温子然一时愣了,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把腰压的更低斟酌着道:“陛下隆恩,臣万死不足以报万一。”
聂铉笑了一声,伸手环住了温子然因为欠身而越发分明的腰线:“好了,爱卿不必多礼。朕怎么忍心爱卿万死呢?”
温子然在他手环上来的时候就打了个寒颤,全然不知如何是好,受惊的兔子变成了进退失据的兔子,僵了许久才慢慢直起腰来,小心翼翼想要避开聂铉的手掌。
聂铉哪里肯放过他,手指沿他腰线一划一按,继而极富技巧的在腰眼上揉了两把,而后一把勾住,半拉半抱地把个被调戏得一脸惊愕开始微微发抖的户部尚书往里间带。
眼看被带着往里间值宿时休息的软榻上带,温子然总算颤声挤出个问句来:“陛下这、这是……何意……”
“爱卿是朕的股肱重臣,朕自然是要……好好亲近。”
温子然脑子里一片空白之下,猝不防就被推倒了在了榻上,只来得及撑起身,就被人从后面环抱住了。
宫中御香的气息覆了上来,皇帝已经全然没有了半年前久病垂死的虚弱模样,年轻的身体精壮滚烫,烫得他一阵发懵。
第十四章
聂铉把脸埋在他颈间低低地笑了声:“方才不是给你打过招呼了,怎么还怕成这样。”
温子然声音发颤,语无伦次:“陛下、难道陛下……方才、方才难道不是……”
“当朕在与你玩笑么?”聂铉伸出舌尖,暧昧地舔了舔他耳后:“那现在与你明说,不是玩笑。”
温子然脑子里“嗡”得一下,下意识地便要挣扎。
皇帝只用一手按住他的后腰,在他耳边轻笑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爱卿的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了?”
温子然整个僵住,喃喃道:“臣为陛下万死不辞,可陛下现在不是要臣死,是要、要……”
他说不出口。
“万死都不辞了,侍寝就不行了?爱卿这忠心表的好没诚意。”聂铉浅笑揶揄,他前世睡过的臣子不在少数,这一套说辞早已是惯熟的,温声哄道:“不过一晌欢愉,又不要爱卿入后宫侍奉,也不会叫人知道,爱卿怕什么?”
温子然僵得更厉害。
皇帝居然能把这种悖德之事说得如此顺理成章理直气壮,他竟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却觉得后颈一片温热,皇帝在他后颈上轻轻咬了一口,温和的声音里带了点凉意:“何况只有做过最亲近的事后,朕才可以毫无保留地信重爱卿啊。”
“爱卿乘着朕病重,竟想拿朕的户部去做投名状了……就这么看好聂琪?觉得他比朕好?”皇帝仍旧贴在他耳边絮语,语调温柔,声音却凉凉的。
温子然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在皇帝身下抖若筛糠。
皇帝知道了。
皇帝原来什么都知道的。
先前皇帝昏聩成那样,又一副短命的样,是个人都不会把码压在他身上,宗室蠢蠢欲动得多了,丞相又一贯看不上皇帝,那大皇子估计也没什么指望。
他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坐到这个位置上,战战兢兢勤勤恳恳地做这个户部尚书,不是为了周曦,当然也不是为了容涵之,更不是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在床上的昏是为了自己。
周曦权柄太大,新帝登基,不论是谁,都早晚要忍不下去,到时候六部之中只有自己一人不对他俯首帖耳,不用自己又要用谁?向周曦低头还不如向新帝输诚,万无一失的立场。
却被看穿了。
温子然无力地把脸埋进了褥子里。
皇帝亲昵地吻着他的耳垂,温声道:“投名状还是要交的,不过户部本就是朕的东西……朕要卿拿自己交一次投名状,卿可愿意么?”
顿了顿又粲然笑道:“真不愿意也无所谓,朕一贯不喜强迫别人,这样的事情,要你情我愿才有趣味。”
说着无所谓,咬着他耳壳的牙齿却慢慢地加了力道,温子然被咬得疼了,却又不敢叫,甚至不敢想自己要是真的拒绝了皇帝会怎样做。
心思一片混乱底下,皇帝先前的话像是有魔力似的,又在耳边响起来。
不过是一晌贪欢。
也不会叫人知道。
他闭了眼,想说话,却轻轻哽咽了一下。
皇帝的舌尖探进他耳孔里,激得他一个寒战,手指紧紧攥紧了身下的褥子:“臣……”
“什么?”皇帝笑吟吟的,从容不迫,仿佛笃定他不会拒绝这样荒唐透顶的要求。
更可悲的是,他确实没有拒绝。
温子然呜咽了一声,哽声道:“臣……敢不从命。”
第十五章
聂铉微微一笑,知道事情成了,也不再压着温子然,自己坐起来,还把人给扶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温言安抚道:“别怕,这可是顶顶快活的事情,保管爱卿满意就是。”
温子然惨然地闭着眼,一声不吭。
聂铉看了一下他身上的官服,觉得跟自己那会儿的样式没有太大改变,不由大喜过望。
无他,脱得手熟耳。
轻车熟路地拆了发冠解了腰带,又去摸他衣內的暗扣,轻轻松松地将他的户部尚书脱得只剩亵衣亵裤,温子然怔怔地睁开眼看着皇帝,觉得不可思议。
叫他自己脱衣服都未必会比皇帝手脚更快。
却见皇帝将他的冠带衣袍摆好在地上,这才搂着他躺回榻上,笑着道:“这样就不怕弄皱了,免得爱卿不便。”
顿了顿又问:“爱卿亵衣怎么都湿透了……朕有那么吓人么?”
温子然噤若寒蝉。
聂铉回味着他的精明圆滑滴水不漏,再看他这时候这副没出息的快被吓哭了的样子,便越发觉得可爱,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问:“爱卿以前试过么?”
“试过……什么……?”
聂铉解开了他的亵衣,看着白净的胸膛,低头亲了一口说:“试过男人么?”
温子然羞愧欲死,别过头声若蚊呐:“没。”
“果然是第一次。”聂铉满意地在他修长的颈项上亲了一口,随即有些遗憾:“卿可有家室在京?”
温子然颤声道:“确有拙荆在堂,求陛下,求陛下开恩……”
皇帝啧了一声,语气十分遗憾:“本还想着明日是卿休沐,既然有尊夫人在,还是不方便在脖子上留痕迹。”
说着手伸到他亵裤里轻轻一握,温子然猝不及防弓起了腰,低低地呻吟了一声,带着哭腔,拖得又细又长压抑带颤,撩得聂铉都硬了。
虽然是九五之尊,但他经验老道,技术极佳,最擅长在床上摆弄人,几下就摸得他的温尚书意乱神迷,小猫似得哭叫,可爱得不行。
聂铉心说温子然的夫人只怕是不长于此道……想想也是,世家子弟的夫人一般也是大家出身的闺秀,从小被家里养成个菩萨一样,哪会这个。他这个爱卿又一向勤谨做事,不像别些个放了衙就去处处寻欢的,只怕都没怎么好好享受过床笫间的销魂乐趣。
这样想着,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低头含住他的乳尖吮舔着,手上动作也越发卖力,极尽撩拨讨好之能事,没多久,就觉得手上一股湿腻。
温子然眼含泪光涣散茫然,软在他怀里喘着气。
聂铉拿出块帕子擦了擦手,站起来脱自己的衣服。
温子然渐渐缓过来,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去的有多快,脸都炸红了,抬眼就看到皇帝脱得赤条条地重新压了回来,更觉无措,眼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聂铉脱了他身上仅剩的亵裤和鞋袜丢到床下,手里拿着个小银奁,笑眯眯地问:“爱卿腰腿可有旧疾?”
温子然不明所以,轻喘着道:“托陛下洪福,臣向来康健……”
却见皇帝笑起来,一口白牙整齐灿烂,道:“哦,那可真是最好不过了。”
第十六章
温子然心知皇帝肯定不是听到自己身体健康觉得好,却仍旧摸不着头脑,皇帝已经压了上来,一手不知摁了个什么机括,那银奁自己开了,里面是白白的膏脂。
浓浓的桂花香漫了一屋子。
温子然茫然地看了皇帝一眼,他只知道女儿家梳头要打桂花油,不知皇帝这是弄得什么。聂铉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低头吻了上去,笑着道:“爱卿不喜欢桂花的?这回先将就,有什么喜欢的和朕说,下次绝不委屈你。”
温子然气得半死,心说怎么还有下次,正待抗议,蓦地惊叫了一声,说不出话了。
皇帝掰开他的腿,挖了一块那膏脂,摸到了他两股之间的窄穴,慢慢地把指头挤了进去。
他自幼规矩,束发读书,入仕后兢兢业业,哪里见过这般风月阵仗,惊完了下意识地就想挣扎,皇帝的手指却灵活极了,那膏脂一碰到他的后穴里的软肉就化开,皇帝借着那股子滑腻使了个巧劲儿,手指便钻了进去,甚至没叫他觉出疼来,只觉得那处塞了异物,又满又胀,奇怪得难受,下意识地就夹紧了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