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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应念真忍不住问:“你不喜欢吃蛋糕吗?”

    赵世宁道:“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不好吃。”

    应念真道:“不好吃就不要吃了吧,你说人这一天天,能遇到的不高兴的事太多了,没必要连在食物上也要勉强自己。”

    赵世宁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迟疑。应念真试探性地将手触向蛋糕盒,没有感受到阻力,她便将盒子从赵世宁手中抽走,将拆开的蛋糕盒子重新盖好,放到袋子里待会处理。赵世宁看着这一切,喝了口冰镇过的山楂雪梨,不是很甜,他松开了眉头,看着有点乖,还有点呆。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应念真把论文初稿完成时,风控部一直在跟进的一个案子也结束了。听说这个计划很被看好,虽然风险大,但获利的空间也很大,计划的主策划强力要求推行,害怕错过时机。可计划被风控部拦了下来,对于这个计划,即使是风控部门内也有两种声音。毕竟风控部分并非只有完全的数据测算,亦有人的主观评判,出些分歧很是正常。最后之所以一锤定音,是因为赵世宁否定了此时推行成功的可能性,而对应念真来说,不管是从理智判断出发,还是从心出发,她都赞成赵世宁的看法。计划确实大胆求新,可她和赵世宁一样,很怀疑现在是否是那个成功的时机。要知道,在错误的时机做正确的事,最后很可能便把这种宝贵创新可能带来的成功拱手让给竞争对手,这将不仅仅是一个案子的失败,而是一系列先机错失的开始。

    没有人能准确预测市场,他们只能怀揣着不确定性,顶着压力尽力阐述自己的想法。

    因为风控部的反对意见,这个计划未能马上被批准。可风控部的报告做了不过三日,高层的决定便下达了,计划如期推行。整个风控部好像被毫不留情地打了一巴掌,企划部的人路上要是碰见了风控部的,好似下巴都要抬高几分,就像看见拦路的反派终于被解决一样,大快人心。

    应念真只是个实习生,在这短短的风云变幻里,竟也受了不少白眼。她倒是不觉得气恼或者委屈,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分明都是一家公司,共同目的是让公司盈利,不过是分了工,这便离了心。企划部做方案,想点子,自然辛苦,可风控部推翻他们的计划难道是为了打击他们吗?一个想着盈利,一个想着避免损失,不过是一个目的下的两面,偏偏他们成了坏人。

    她不委屈,却有些替赵世宁委屈。

    应念真开始密切关注计划实施的后效,刚开始推行的一周,大把大把的资金投入,粗粗看去一片繁荣,可没过多久便呈断崖式下跌,即使偶有起伏,仍是入不敷出。企划部的人背没直几天,便又弯了下去,连脚步声都变得沉重起来。

    最重要的是,因为将不少资金和精力投入了这个企划,别的交易难免被其他几个竞争对手抢了过去,要真计较起来,损失的又何止这批资金。

    而且,正如应念真所想,这个计划虽然失败,可计划的模式到底可不可行还是两说,竞争对手并不会因为这个模式失败就彻底无视它,作为一个能让高层无视风控部门意见,大力推行的计划,它自然有它不可忽视的闪光点。聪明的竞争对手会学习这种创新的模式,在天和地利人和之时,再行推动,反过来对付峥嵘。

    这事一出,很多风控部门的人都在暗暗高兴,他们也不是盼着公司不好,可到底扬眉吐气。唯有赵世宁,应念真从他面上看不出多少高兴,只有一点掩藏得很好的疲倦。

    第17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十七)

    应念真能体会一点他的心情,说到底,他做这些事是希望峥嵘能蒸蒸日上。可他的苦心被无视,如今峥嵘亦是落后他人一步,单单他的观点被证实是正确的,于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个计划结束之后,峥嵘手头的案子一下少了许多,连带风控部也不如往日忙碌,大家下班的时间都早了不少。赵世宁倒是一如既往地晚下班,也不知是真有这么忙碌,还是不想回家。

    应念真每天都留下来加班,若是工作做完了,便开始写自己的论文。她并没有特地去和赵世宁说话,打扰他的清静,只是希望,如果赵世宁打开办公室的门,能看到外边的灯光,知道这里并不是那么冷清。

    赵世宁并不是每天都回家,他有时也会在办公室留宿。也许是习惯了应念真的存在,偶尔留宿时,他也会在平常回家的时间出来,敲敲应念真的桌子,提醒她不要待太晚,记得回家。有时候,这一敲,与这一句话,便是他们一整天下来唯一的交流,可应念真很喜欢。

    晚上八点半,很多公司还是灯火通明,应念真身边却已经没有多少同事了。他们习惯了加班,知道随时可能重新忙碌起来,所以更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空闲时光,一个个都抓紧下班。

    应念真每天都留下来加班,大家看在眼里,自然也有猜测,不过没人特地拿到她跟前来说,她便不去想。应念真在电脑前坐了太久,感觉肩膀都有些僵硬,想了想,决定下楼买两杯热饮回来,走动走动,也活络一下经脉。

    四月份的南方已经可以穿上轻薄的碎花裙子,北边却还是一件件衣服套在身上,方能抵御夜晚的寒凉。两杯滚烫的饮料入手,即使有些烫手,应念真还是忍不住将手掌覆在杯身上捂手。

    赵世宁的办公室门没关紧,隐隐传出一些声音,似乎有人来找他,两人正在说话。应念真将两杯热饮放到了自己桌上,打算等来访的人出来再送进去。

    那说话声本来很低沉,应念真只能隐隐听见声音,并不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可不知道赵世宁回了句什么,那人突然拔高了声音,好像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一样。应念真听见了那人不加掩饰的指责:“你其实很想要峥嵘,对吧?这应该只是你的第一步,接下来便是把我拉下副总经理的位置,自己取而代之?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一天,这个位置永远轮不到你。我宁愿峥嵘没有了,也不愿意峥嵘落到你手里。”

    赵世启摔门而出,也不知道是不是用的力气太大,门来回晃了几次,反倒没有合上。

    他没想到办公室外还有人,看到应念真时愣了愣。应念真看着他,面无表情,并不愤怒,却也不尊敬,也不知道到底听到了多少。赵世启被应念真看得不大舒服,但他不至于对什么人都发脾气,只是微微一顿,便转身离去了,应念真也没有与他打招呼的意思。

    应念真的位置正对着赵世宁的办公室,她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她。应念真动作一顿,起身将热饮拿了进去。赵世宁从抽屉里拿了一支烟,修长的手指摆弄着它,并未点燃。应念真将热饮放下,突然拾走了他手里的眼,轻声道:“吸烟有害健康。”

    赵世宁笑了笑,从抽屉里抽出那包烟,看起来倒像是刚拆开的一样,只是包装的颜色并不崭新,他打开烟盒,将口子转给应念真看,道:“你看,好久以前买的,只抽了三根。”

    应念真将那根烟放了回去,道:“只抽两根不是更好。”

    赵世宁盯着那烟盒看了一会儿,将烟盒放回了抽屉,他拿过热饮,双手捂了上去,不知不觉便放到心口,道:“大哥发火总是不分场合,让你见笑了。”

    应念真摇摇头,没说话。

    赵世宁道:“你不好奇吗?大哥今天又是为什么发火?”

    应念真看着他道:“你如果想要告诉我,我就听着。你如果不想告诉我,就好好加班吧。我会在外面的。”

    赵世宁抬头看她,似乎是想看清她是不是真心实意,又有没有一丁点想看他笑话的意思,最后道:“坐吧,别站着听。”

    赵世启发火的理由其实很好猜,归根结底是为了先前那个错误决策。因为那个决策,峥嵘着实损失了不少,连带着赵世启这个打头支持的人也吃了不少挂落。峥嵘是姓赵,可其他股东也不是死人,愿意让赵氏掌着权柄只是为了一起赚钱,如果继承人的能力有限,他们自然也会动自己的心思。就算这些心思不能真的把赵家掀下马来,造成些动荡还是很容易的。为了安抚其他股东,赵父自然是唱白脸,在会议里将赵世启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赵世启受了委屈,憋了一肚子火,能向谁发呢?自然只能向赵世宁发。

    应念真并不奇怪自己所听到的内容。其实赵世启也算有能力,对上别人也行事有度,只是在赵世宁的事情上,始终不能保持冷静与公正。

    奇怪的是,赵世宁看上去并不难过,就好像对这个人已经没有太多期待,所以相应的失望与委屈也少了许多。赵世宁对应念真道:“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有一个想法……”

    他这话方才开了个头,电话铃声便响了起来。

    赵世宁看了眼来电显示,似乎是要接的样子,应念真会意,站起来打算出去,赵世宁却对她道:“你不用避开,坐下吧。”

    应念真有些不明所以,最后还是照着赵世宁的说法坐下来。

    赵世宁接了电话,道:“爸。”

    打电话的人竟是赵雍。应念真一下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她不知道赵世宁为什么让她坐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装聋作哑。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赵世宁神色淡淡,道:“爸,我没有。我和大哥说过了,他不听,我只能在会议上再重申一遍,希望能说服大家。毕竟按照我的设想,计划失败以后会引起一串的连锁反应,损失巨大。我不能装作没发现,什么都不说,只为了支持大哥的决定,那才是不负责的表现。”

    应念真听不到赵父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只能听见赵世宁在漫长的倾听后道:“我说过了,我私下劝过大哥,是他不听我的劝阻,不是我故意要看他出丑,要看公司损失。我人微言轻,又能改变谁的想法呢?大哥不听我说的话,原来您也不听,那我说那么多又有何用呢?祝您身体健康。”

    赵世宁挂断了电话,他没有关机,因为他知道,以赵雍的性子,被他这样直接顶撞,绝不会再给他机会。此刻就算赵世宁将电话打回去,赵雍也不会再接了,更不用说主动给他打回来。

    应念真看向赵世宁,赵世宁竟然还冲她笑了一下,道:“爽快。”

    应念真想,被父兄这样对待,他不可能一点伤心都没有,但能这样直接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感到痛快也是真的。

    赵世宁道:“哦,对了,继续刚刚和你说的事。我打算离开公司,想自己干,你有兴趣听一听吗?我知道你喜欢在峥嵘工作,但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起码听一听我的计划,也许不是那么糟糕呢?”

    应念真吃惊地看向他,被赵世宁误认为没有兴趣,苦笑道:“真的没那么差。”

    应念真连忙摇头,道:“其实,我挺感兴趣的,如果能自己创业的话,我爸爸应该也会很开心。”

    赵世宁的计划其实并不是太标新立异,他看中如今健身的风潮,而且市场上还没有足够出名的连锁品牌。赵世宁打算建立面对年轻白领的品牌,在保证健身需求的基础上,确保品牌给人的时尚感以及中高端感,首先将在南边以及沿海的一线城市建立试点,确定合适的运营模式后再铺展开来,将品牌打出名声。当品牌具有一定市场之后,他还规划了后续的两条发展路线。关于后续的路线,赵世宁并未直言,应念真也没细问。

    应念真想了想,自己在实习期间的表现虽然优异,可能接触的工作到底有限,表现自然也没有突出到会被赵世宁这样看重。那么赵世宁这样找她的原因……应念真问道:“经理,你是不是缺投资啊?”

    被她这样直白问话,赵世宁竟有些脸红,半晌道:“投资是有些缺的,我自己虽有钱,可怎么想都还缺一些,确实有想请你投资的意思。不过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我若是不看重你的个人能力,便不会请你与我一起走,只会直接问你对这个项目是否有投资意图了。”

    应念真闻言双眼一亮,她对赵世宁所说的话还是很信任的,毕竟赵世宁的温柔向来体现在委婉之上,而不是用谎言去掩饰。

    赵世宁道:“你可以好好考虑,不过你要知道,如果我创业,背后是得不到峥嵘支持的,我有信心做好,可我不能向你保证一定会成功。”

    难怪赵世宁今日不避着她,原是要她看清楚,他在家中地位尴尬,让她投钱之前看清风险,省得事后反生龃龉。

    第18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十八)

    赵世宁的考虑还是很有必要的,就像应念真此刻回家与应父商讨,应父一听是要和赵世宁合伙创业,首先想的便是有峥嵘撑腰,怎么样也赔不到哪去,甚至开始思考锦绣和峥嵘有没有什么能合作的地方。

    应念真怎么解释是他们自己创业,和峥嵘无关,应父都觉得她是小孩子天真,道:“你们这些小朋友,以为自己避开家里出去创业,家里就真的一点帮助都不给了?当然是会悄悄提供一些帮助了。”

    应父将心比心,若是应念真突然说要自己创业,他面上说着不插手,背地里肯定会让人每天盯着,若是遇到什么应念真自己难跨过去的关卡,保不齐他就会想些不着痕迹的法子来帮她,也免了她自信心受损。

    应念真说要与赵世宁合伙,应父还是很满意的。当初知道应念真进入峥嵘后,他就特地寻赵雍一起吃了顿饭,饭局上什么也没说,但想来赵雍也知道他的意思,会稍加看顾。他不求赵雍给应念真多么特别的待遇,只要别让女儿受气就是。而赵世宁这个小伙子,应念真平日里总是忍不住要说上两句,听起来倒像是个青年才俊。应念真大学尚未毕业,几个月实习里也没遇上什么事,自然不可能有多突出的表现,要说赵世宁是为着应念真的能力来,应父不相信。既是为了投资,他出钱便是。应父其实不怕亏损,亏钱虽可惜,主要还是怕打击到应念真创业的热情,可赵世宁做健身品牌,峥嵘背后的一些资源自然能够惠及,有这座大山背靠,保不准两个小年轻还真能成功。而且赵世宁既是冲投资来的,还与应念真说明白了,应念真工作便不用太拼,想来赵世宁对她也没有这个要求。

    应父越想越觉得可行,这事对应念真来说清闲又有回报,说不定还能让她感到实现人生价值,怎么都需要支持一下。

    应父在那里盘算着该给多少钱,应念真却有些头疼,虽然不解释清楚的话,应父可能会更爽快地出钱。可就像赵世宁宁愿现在说清楚,也不愿让她误会,将来反生龃龉一样,她也不希望应父是怀着误会同意的,现在说清利害,倒时就算创业失败,也不会让应父对赵世宁有太过不好的印象。

    应念真没有说太多赵世宁的家事,她一看应父的样子,便知道应父对赵家的事不甚了解,只强调道:“如果我们创业的话,峥嵘绝对不会帮衬,他们不插手就已经算大度了。”

    应念真这话说的奇怪,却又格外认真,应父听了,便明白其中可能有些他不知道的情由,心中已经想好到时让助手去查,此刻却只道:“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做这个合伙人?”

    应念真点了点头,赵世宁给了她一份简单的企划案,她回头翻了挺多资料,将这企划案从头到尾翻了好几遍,此刻脑海里有七八个用来说服应父的理由。应父认真听了,虽然不觉特别新鲜,但有可行性,胜在踏实稳健。对于赵世宁这个人,应父头一回有了些脱离于应念真口中所述的印象。

    应父道:“你这么有劲头,我也不会泼你冷水。不过你要想好了,这笔钱我既然给了你,也会给你弟弟一份,可我不希望你们在真正学会自食其力前就挥霍太多,所以接下来的几年里,我都不会给你们太多零花钱,这笔钱就当是预支了。”

    对于姐弟两,应父会尽可能地一碗水端平,可对幼年失母的应念真总不免要更顾惜一些。好在应念真虽不是活泼的性格,却也足够疏朗,一路自我开解着,竟也无忧无虑地长大了。

    应父将钱划到应念真账户时,还不知道在赵世宁的企划书里,他们要先到南方的S城去建立第一家试点运营的健身房,等确认模式可行后,方才会将业务拓展,最后才重新回到A市。如果应父知道,也许这钱就不会划得那么痛快了。

    好在他现在不知道,未来的一两个月里,也暂时不会知道。赵世宁既然请应念真当合伙人,且应念真自己也有要创业的意向,他就不会让应念真扔完钱就做个甩手掌柜,很多事情自然是要等应念真毕业以后再一起正式开始。

    不过在这段时间里,资金已经到位,足够他做许多前期准备,比如,创立一个属于他们的公司。公司会建立在A市,虽然按照他们的计划,在创业初期,需要公司的步骤很少,但后续总归是要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公司,而他们的本部终究会回到A市来,提前建立只是要多花一些劳务费来雇佣可靠的人维持日常管理罢了。

    应念真没有处理过这样的手续,赵世宁虽然有所准备,但到底是头一遭,最后跑齐所有手续时心里都松了一口气,找了个地方吃饭庆祝。

    公司的名字是赵世宁起的,是一个他想了很久的名字,叫做攀越。将应念真彻底拉入伙了,赵世宁方才敢开口诉说打出品牌后的雄心壮志,他想在国内开拓高端户外运动的市场。不是户外运动用品,而是户外运动。这一系列的户外运动不仅仅是各类比较普及的登山运动,还有各类极限运动,为敢于冒险的年轻人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等户外运动的线站稳脚步后,攀越再考虑是否创立属于自己的户外运动品牌,还是选择合适的运动品牌合作,进行销售。

    应念真抬头看他。赵世宁说着这些计划,面上倒未显得多么激动,只有几分成竹在胸的笑容,唯有那双闪闪发光的眼,暴露了那一点天真飞扬来。其实,在撞见他落魄难堪时,应念真也想过的,面对那样的家庭,他的出路是怎样的呢,他是会原谅,还是会报复,是会深陷其中,还是会全不在乎。没想到是这样,又或许,就应当是这样。

    那些失落的过往难以全数抹去,赵世宁也没有奢望过会尽数遗忘,他选择了放手,不再期待,选择了放过自己,试图转身走出自己的天地。

    赵世宁拿出的资金不比应念真少,应念真其实有些惊讶。赵世宁倒也不忌讳这件事,与她玩笑道:“看来我在公司里到底显得太过可怜,害得应总以为我这兜里没有一分钱。父亲虽然没有多么善待我,但要说太过亏待也不至于,这么一些钱,攒一攒还是有的。”

    赵家这些年来给他的钱,都在这里。为了攒出这笔钱,他连处房产都没有购置,除了一辆用以代步的车,其实没有多少贵重物品。赵世宁并未玩笑,他从很早以前,便盼着这一天了。

    赵世宁对应念真道:“其实我该感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仍会做出这个选择,只是那一天不能这么早,也不能准备的这样周全。”

    应念真看着他连眉眼都弯弯,便知道他是真的开心,心里也变得酸软起来,给自己倒了点酒,举起酒杯,轻声笑道:“平常不喝酒,今天破例,喝一点,敬攀越。”

    赵世宁想了想,笑了,也给自己倒了一点,和应念真碰了碰杯,道:“敬攀越。”

    应念真喝了,脸都未红,又给自己倒了一些,她又不是要喝倒赵世宁,只是高兴,自然还是适量饮酒为佳,再敬道:“这一杯,敬赵总。”

    其实她也觉得好玩,两个光杆司令你一个“应总”我一个“赵总”的喊着,好像真的有多厉害一样。

    赵世宁喝酒上脸,神智虽清明,脸却红了,但也给面子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回道:“敬应总。”

    赵世宁的面颊是红的,眼里却仍是黑白分明,眼波悠悠。应念真听了那温柔一声,在接下去的一瞬,再听不到别的声音,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突然发现,自己沦陷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赵世宁甚至没说什么亲近的话,喊她的名字,只是玩笑一样的“赵总”与“应总”,她便动心得厉害。

    她对赵世宁了解得越多,便越忍不住喜欢,既仰慕他的能力与才华,又怜惜他所遭受的无视与委屈。应念真曾对应念生说过,要慢慢地去了解一个人,知道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也要慢慢地去了解自己的心意,确认这不是一朝一夕的心血来潮。

    而在那之后……兴许也就是此时此刻。

    或许她该述说自己的心意。

    雨果曾说,真爱的第一个征兆,在男孩身上是胆怯,在女孩身上是大胆。

    应念真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她只知道,这句话似乎在她身上一点点应验了。在此之前,她虽已渐渐喜欢上赵世宁,可大多数时候,都是守礼而克制的,她不愿意随意深入他的世界,怕惊扰了他。这何尝不是潜意识里对自己的一种保护,不愿惊扰对方,也是害怕惊扰对方后可能受到的排斥。

    可现在,她竟生出了一点想要述说心意的愿望。

    第19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二十)

    应念真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就算心意发生了转变,也不会立刻就怀揣着这样激动的心情去做些什么。她按捺着,压制着,冷静地处理完自己的五月答辩,将学校的琐事都彻底处理完后,耐心等待着应念生完成他人生中最盛大的一场考试。

    在那之后,应念真开始向弟弟寻求主意。她听说女孩子间交换意见容易放大细节,从而导致无中生有,而身边能够诉说这事的男性,比较合适的便是应念生。

    于是,在应念生考完试接连浪了三天,一觉睡到下午三点钟后,醒来便发现应念真坐在自己书桌前看书。应念生愣愣看了会儿,似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用被子盖过头,想要继续睡。应念生扯被子的动作太大,发出了一点声音,应念真回头,走到他床前,把他的被子往下拉了些,露出了头。

    应念生这才发现,原来不是错觉,应念真真的在他房间里。应念生用手盖住眼睛,稍稍遮挡住对他来说有些刺眼的光,嘟哝了一声,气道:“我这都几岁了,你怎么还随便进我房间,我没锁门吗?”

    应念真将椅子移到他床边,坐下,道:“第一,你玩得太浪,回来的时候人都迷糊了,自己没有反锁。第二,老爸看你这样有点生气,本来一大早就要让李婶叫你起床,是我替你说情了。第三,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家里只有李婶,我让她给你热点粥,你现在给我起床吃饭。”

    说到最后一句时,应念真已经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多少有了点作为姐姐的威严。应念生从手下偷偷看了两眼,还挺像那么回事的。等应念真转身离开,他哼了一声,把被子重新盖过头,可翻来覆去几次,最后还是把被子踢开,顶着一张臭脸洗漱,最后下楼吃饭。

    应念真在饭桌上等他,她三餐都是按时间吃的,此刻只是为了陪应念生吃饭,在面前放了一小碟凤梨酥,切开了用牙签插着吃。

    应念生看着面前的海鲜粥,抱怨了一句:“饿死了,怎么给正在长身体的人吃这么少。”

    应念真瞟了他一眼,道:“待会还要和老爸他们一起吃晚饭的,你现在吃太多,待会吃不下,是又想被老爸骂么?”

    应念生还是有些不满,但好歹不再出声抱怨,只是他看着应念真,还是觉得有些奇怪,睨她一眼,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殷勤,有求于我?”

    应念生这话与其说是猜测,不如说是找茬,没想到应念真还真点了头。应念生差点被粥烫到,狼狈地咳了几声,狐疑地看向她。

    应念真开门见山道:“我发现我喜欢赵世宁。”

    应念生道:“你不是早就喜欢他。”

    应念真道:“我是说,我确定了我喜欢他,不是那种一时的好感而已。我现在应该怎么做,该告白吗?”

    应念生现在心情有些复杂,还有点不爽,事实上,从他第一次看到赵世宁,知道他是应念真喜欢的人时,他就很不爽。大概是因为他看到的那些画面里,赵世宁总显得那样温和有度,游刃有余,而应念真却是那样的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应念生对于游戏的兴趣远大于恋爱,可这不代表他对恋爱的事就一窍不通。他知道,这时候并没有什么公平与不公平的说法,他也不该责怪赵世宁,他只是忍不住。

    应念生看了眼应念真,嫌弃道:“没听说过吗,‘告白是胜利的号角,不是进攻的冲锋号’,如果他喜欢你的话,他会告白的。”

    应念真犹豫道:“可是我憋不住。”

    应念生大声道:“你说什么?”

    应念真纠结道:“我觉得我忍不住。我好像每天都要多喜欢他一点,满得快要溢出来了,如果现在不去好好告白,一定也会在某一天像脑袋短路一样,做出一些不可预测的举动来。那样的话,会不会更糟糕呢?”

    应念生看着应念真一脸认真地理性分析,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十分糟心,他从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其实并不能完全理解应念真的心情。应念生努力地用自己看来听来的经验教导应念真:“你还记得你高中时候那个一直追求你的男生吧?”

    应念真愣了愣,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应念生道:“你当时又烦又怕,最后还是我把人赶走的。即使他后来没有再来找你,给你留下的印象也不好吧。在他心里,这是他对你的爱情,可你不喜欢他,这就是他对你的骚扰。”

    应念真像是听进去了,思考了好一会儿,应念生趁机多喝了几口粥,谁知道刚咽下去又听应念真道:“可是高中的时候还有一个学长给我写过情书告白,我拒绝他以后他也没有再做什么。那封情书我现在也还好好留着,想起来的时候也觉得很美好。可见即使是单向的喜欢也未必就会让人不适,只要被拒绝以后能顺从对方心意干脆放手就好。被人喜欢和珍视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告白或许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吧?”

    应念生听愣了,仔细想想,竟不知道应念真是哪里说得不对,最后问出口的竟是:“情书?哪个学长?我怎么不知道?”

    应念真:“……现在重要的是这个吗?”

    应念生无奈,他不再试图从这个角度劝解应念真,而是换了个角度,威逼利诱道:“你喜欢他,总归想和他谈恋爱吧?你要不想和他谈恋爱,那就无所谓了,你现在就可以跟他告白,发邮件,打电话,冲到他家楼下大声告白,都无所谓。”

    应念真这初恋来得也够迟,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罢了,有时突如其来的念头也让应念生无法理解,只好一步步确认。

    应念真当然知道应念生的后半句是在反讽,她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想不想和赵世宁恋爱,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应念生看她慢慢红了脸,猜测她是想象着什么和赵世宁恋爱的画面,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嫌弃地啧了一声。应念真确实是幻想了和赵世宁恋爱的样子,却没有应念生想象的那么亲昵甜蜜。她只是想着,倘若赵世宁也喜欢她,不用像其他恋人一样亲吻拥抱,只要互相怀揣着情意,哪怕是坐在相隔几米的地方办公,她都感到由衷的快乐。应念真朝应念生点点头,道:“我想和他交往。”

    应念生道:“想交往,那你就得听我的。你得让他一点一点喜欢上你,而想让他喜欢你,绝对不能做的一件事,就是在他不喜欢你的时候对他告白……”

    应念生虽然没有恋爱的经历,但他有丰富的被搭讪经历,从男性的角度,把自己不喜欢的行为结合网络上的所谓套路,统统传授给了应念真。

    应念真听得一愣一愣,最后不得不感叹:“原来恋爱也是一门学问啊。”

    应念生洋洋得意道:“那当然,你记下来没有?没有的话我给你整理一份。”

    能这样高高在上地教导应念真,对应念生来说是新鲜又有趣的体验,实在很值得纪念,就算让他费点功夫他也愿意。

    应念真道:“记是记住了,可是好像不太适合我。”

    应念生的洋洋得意僵在脸上。

    应念真道:“想和他在一起,是因为我喜欢他。想向他告白,也是因为我喜欢他。和他在一起的想法,还有向他告白的想法,对我来说都只是喜欢他的延伸,我要怎么做,才能为了一个延伸,而忍耐另一个延伸呢?而且,经验和教训,可能不太适用于爱情故事,我想对他真诚一点。”

    应念生开始胃疼了,感觉应念真情窦初开没多久,马上就要红着眼睛开始问他如何度过失恋了。

    应念真又道:“不过还是很感谢你,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不是说告白也要讲究时机和礼仪么?只不过对我来说,时机是针对自身而言,找寻感情最纯粹的时刻。我会听你的话,努力压制想要告白的冲动,而当我压制不住这种感情的时候,这就是我告白的时机。”

    应念生听着应念真这么一本正经地总结着这种完全不对劲的时机和礼仪,却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一门心思要告白,有些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再说。

    应念真看他这样,也不再念叨什么告白的礼仪,只是有些郁闷,道:“你就这么不看好我吗,说不定,他也有一点点喜欢我呢?”

    应念生看向应念真,道:“如果那个男人喜欢你,就不会让你有这种疑惑,让你一次次去猜,他是不是有点喜欢我,还是只是我的错觉?相反,他会反复揣测你的想法,希望每一个举动都能博得你的欢心,他会对你好到你都有些烦他。”

    应念真笑笑。其实她从未这样猜测过,因为说来也奇怪,她觉得自己有时只是看他一眼,就能明白他心中作想。自然也就知道,他不算喜欢她,兴许一点点也无。

    第20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完)

    毕业前的最后一夜,应念真是住在宿舍里的。四个人像大一刚军训完的那段时间一样,夜聊到凌晨两点,终于有人熬不住,率先失去了回应,紧接着,其他人也一个个沉入香甜的睡梦。各奔东西的时刻即将到来,大家却没有感觉到太多的悲伤或者不舍,反而或是期待或是抱怨地谈论着未来,兴许要等到将来,等到平凡的某一天,她们才会突然而又真实地感觉到怀念。

    第二天的毕业典礼,天下起了小雨,七点半的时候,天还是灰蒙蒙的。两个考研的舍友抱怨好久没有那么早起床,人还困得有些懵,已经开始实习的应念真和梁穗则是相视一笑。

    往礼堂走过去的路上,梁穗和她道:“所以你毕业以后要去S城?”

    应念真把之前的事都和她说了,梁穗才会如此发问。应念真点点头,她听到梁穗留在A市的时候还很开心,没想到接下来还是要分开。

    梁穗也叹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会离开A市。”

    应念真道:“以后总归是要回来的,出去看看也好。我好像除了旅游都没怎么离开过A市,现在能出去待几年,想想还有点期待呢。”

    梁穗摇摇头,似乎对应念真的跃跃欲试持保留态度,但应念真已经决定了,她便没有特意说什么来打击应念真。

    应念真道:“对了,你在公司感觉怎么样?”

    提到这个,梁穗的表情不是很好看,低声道:“我觉得我上司是个变态。”

    她一转头,看到应念真的表情,知道应念真可能误会了,立刻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他像个魔鬼。”

    应念真道:“不然你还是到我们家的公司来吧。”

    梁穗想到上司,虽然神情不太好看,却还是公道评价道:“我上司脾气不好,有时候还公私不分,让人相当想将他套麻袋。但是他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我有种感觉,如果我能在他手下活过一年,没有死掉,应该能学会很多有用的东西,工作能力可能也有提升,到时候再找别的待遇更好的工作也不是不行。”

    应念真见此,不再劝解,反正她这条后路总是为梁穗留着的。应念真看向前方,在小路边的亭子里看见了赵世宁。他今天不像工作的时候穿得西装革履,反而打扮得很简单,乍一眼看上去,好像和大学生没有什么区别。应念真想了想,如果他还在读书的话,本来也只是研一的年纪,看起来像大学生一点也不奇怪。

    过了一会儿,应念真才反应过来,她该思考的不是赵世宁看起来年轻这件事,而是他怎么在这。今天是毕业典礼,她跟他请过假,他也知道今天是毕业典礼,难道是来看她的?

    应念真觉得不像,可既然没有想出什么可靠的答案,便不再细想了。有一点她是能看出来的,赵世宁没带伞,这才被困在了小亭子里躲雨。

    应念真和梁穗都带了伞,只是雨不大,女孩子便喜欢挤在一块撑伞,她们正撑着梁穗的伞,应念真的伞拿在手上。应念真和梁穗说了一句,便撑起伞朝小亭子走去,梁穗站在外面等她,打量着亭子里的赵世宁。

    赵世宁看见应念真,有些惊讶,很快又想起她的请假,笑道:“你也是这一批毕业的啊,恭喜毕业。”

    应念真道了谢,笑道:“你回来看我们的毕业典礼吗?”

    她注意到了赵世宁的那个“也”,想来这便是赵世宁今天要来祝贺的人吧。

    赵世宁点点头,道:“很久没回来了,又是毕业典礼,顺便回来看看,也挺有意义。不过我运气不好,好不容易找到停车的地方,才过来就下雨了。又想起来有事情没做,可没带伞,只能被困在这里。”

    他面上有小小的抱怨,透露出些微的孩子气。

    应念真觉得,今天的赵世宁和平日有些不一样,好像更容易接近了一点。应念真没问赵世宁想做什么事,既然赵世宁用了“事情”来指代具体的事,想来便是私人的,不需要在此分享的事。应念真将伞递给了他,道:“你拿去用吧。”

    赵世宁刚要推拒,应念真便朝他挥挥手,道:“我和舍友一起去大礼堂,典礼快开始了。”

    赵世宁看着她转身朝一个白瘦的女孩走去,走到对方伞下时,还回头看了他一眼,朝他笑了笑。

    赵世宁看着手中的伞,不自觉笑了笑,心想自己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呢。

    经了这么一出,应念真不免和梁穗聊起赵世宁,但没聊多久,进了大礼堂,里边嘈杂的人声一下就逼得她们没了说话的兴致。

    毕业典礼先是漫长的演讲,最后是颇有仪式感的拨穗。应念真并不是太感性的人,可在拨穗的一瞬间,还是不免有了些感叹。以后,学校就真的只是一个路过时才可能回来看看的地方了。而她在离开学校后,还要离开A市,离开家人,去陌生的地方,做从没有做过的事,变得像一个真正的大人。

    而真正的大人,意味着更多的欢笑和更多的眼泪。

    校方的毕业典礼结束后,对于很多学生来说,亦是狂欢的结束。很多人已经提前照好了合影,此时不过再简单拍下几张,抒发情感,便要匆匆准备离开的具体事宜。

    应念真的宿舍里还有最后一点东西要收,不过比起收拾那些东西,她现在更重要的是要去接应念生。还好这雨开完毕业典礼便停了,地上虽然有些积水,可总归没有下雨了,不然她也不好意思让梁穗陪她去校门一趟。

    应念真赶到校门口的时候,应念生显然已经等了一会儿,看上去很不耐烦。应念真毫不怀疑自己会被骂,她走上前,才发现应念生身上有些湿,似乎被雨淋到了。

    应念真从包里掏出纸巾,伸手给应念生擦脸和头发,问道:“怎么被雨淋了,司机没有送你吗?”

    应念生抱怨道:“你们学校门口这里又不能停车,我又不能把车开进去,只好在前面下了,我出来忘记拿伞了。”

    应念真道:“要不然我们回去吧,你看你衣服都湿了。”

    应念生看应念真身上穿戴好了学士服的模样,将手架在她肩膀上,道:“来都来了,说好要和你在A大拍合影的,拍完再说。”

    应念真一摸他身上衣服,又忍不住拿纸,想看能不能擦干些。应念生嫌她管家婆,没收了她的纸。应父前几天就出差了,说会尽力赶回来,只是应念真觉得没必要,而且按照以往的经验,应父多半是赶不回来的。张美湘倒是有问过要不要来,应念真说没必要后她也没有强求。毕竟应父没来,光张美湘一个也奇怪,要是碰到了应念真的同学,介绍起来也有些尴尬。

    应念真和应念生在学校各处取景,因为应念生忘记带相机,两人只好傻乎乎地自拍。从一处走到另一处,两个外貌同样出众的人,走在一起难免惹来些误会,对上同学揶揄的目光,应念真权当没看到。倒是应念生对每个男生投注过来的目光都格外敏感,似乎在寻找有没有潜在的爱慕应念真的人。

    只是天公不作美,没让应念真顺利地拍完整个学校,两人走在路上,便感到又开始飘雨了。这雨只轻飘飘一点,但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下大了。应念真抬头看天,却被熟悉的伞面遮住了视线,她低头,看见了赵世宁。赵世宁买了一把伞,和一束花,花由左手拿着,新伞由小臂夹在怀中,右手举着应念真借出的伞,此刻遮在他们头顶。明明是有些狼狈的姿态,可应念真只觉得可爱,心头好像有什么满满涨涨起来,想压都压不下去。

    应念生接过了赵世宁的伞,他有点不开心,因为他认出来了,这是应念真的伞。赵世宁看了应念生一眼,朝应念真道了谢,撑起了自己的伞,抱着那束花走了。

    应念真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心头有些不适,她微微躬身,深深缓了缓呼吸。

    应念生扶起她,问道:“怎么了?”

    应念真抬头道:“怎么办,我想告白,突然很想告诉他,我喜欢他,不想再憋在心里了。”

    应念生不敢置信道:“现在?”

    应念真道:“现在。”

    两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应念生败下阵来。他忍不住想,如果应念真非要这么胡来一次,他在身边总比不在身边来得好,起码他可以把伤心的她带回家。

    应念生看了眼赵世宁的背影,发现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便道:“走吧。”

    赵世宁显然只是路过看到了应念真姐弟俩,他和别人约好了地方,此刻正沿着目的地直直走去。那里站着一个女孩,面容明媚,卷发衬着毫无阴霾的笑容,美丽而独特。赵世宁看见她,动作顿了顿,整了整衣服,才又走上前,将花递给她,不知说了什么,面上的笑容带着难以言喻的真心。

    女孩接过花,给了他一个拥抱,显然很开心他的到来。可应念真能感到,她的开心,与赵世宁的开心并不对等,而她偶尔移开的眼神,也表明了她另有等待。

    应念真停下脚步,叹了口气。

    应念生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没有应念真这么观察入微,可看赵世宁的样子,也能猜出几分。他问道:“还告白吗?”

    应念真微微一笑:“不告白了。告白也是要讲究礼仪的,如果现在告白,被拒绝以后就要做好不再出现在对方面前的准备,可我们还要合作呢,何必让人为难。”

    为什么突然想要告白呢,应念真觉得,也许在听到那个“也”字的时候,她潜意识里便意识到什么了,所以才如此紧迫,像是害怕失去。

    应自如对花没有特别的热爱,无法完全辨认赵世宁怀里的那束花,可有一些是能认出来的。那是微小却又漂亮的,满天星。

    应念真和应念生离开的时候,看见了另一个熟悉的人,赵世启。应念真几乎是福至心灵的,知道了他的来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

    完。

    第21章

    回首向来萧瑟处(一)

    S城和A市有着全然不同的环境,天气总是晴朗,空气大多新鲜,除却过于快速忙碌的生活节奏外,好像是个很宜居的城市。

    可每到深夜的时候,应念真还是有些想家。不过她从不后悔和赵世宁来到S城,因为感情是一回事,事业又是另一回事。应父相信她,给她提供了这笔资金,而她也看好自己和赵世宁成立的公司前景,希望自己能在这个过程中实现自己的价值。那么她就不应该因为感情而影响这一切。

    好在应念真还什么都没和赵世宁说,也不曾直白透露自己的感情,不用怕两人相处尴尬。

    赵世宁在商业写字楼里租了一间两层的办公室,一楼有个靠近大楼窗户采光充足的小房间,摆了桌椅和茶具,用来待客。小房间外的大厅里摆了四张办公桌,最大的那一张由总经理赵世宁使用,剩下三张最靠近赵世宁的那一张由副总经理应念真使用,其余的则是给新招来的两个年轻人用的。二楼则有个不那么封闭正规的会议室,空旷、明亮,一旁的立柜里摆了一些应念真买来的零食和会见客户时准备的礼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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