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美丽的情人,是被另一种面目假扮而成吧。东海之事会变成那样的惨剧,虽是因为画鳞的恶毒与计谋,
但也与华粼有关。正因华粼不敢说出自己真实身份,
不敢告知羡泽真正面对的危险……江连星只是在回忆中一瞥而过,便能感受到华粼看到羡泽受伤时,那种灭顶的悔恨。
如果羡泽知道这一切,
应该也会连带着讨厌他?
毕竟他有着跟画麟类似的无鳞蛟身,毕竟他确实是画鳞的其中一部分……他不论怎么洗,也洗不白自己的蛟身的颜色。
羡泽其实这些年对师兄那么好,
恐怕一直以为师兄才是她复活的情人,
而江连星则是仇敌的一部分。
可就算是这样,羡泽仍是带他拜入各个宗门,仍是没有亲手伤害过他,
仍是一路穿山越岭都紧紧握着他的手腕。
什么前世临死前被她吃掉那根本不算是什么事!
世上的走兽百妖,谁不是会被吃掉的结局,
可他拥有过的,是这个魔主画鳞嫉恨至死也得不到的,是被吃掉多少次都换不回来的。
江连星只觉得那在死去的华粼体内翻涌几十年的愧疚悔恨、几百年的自卑不安,几乎要将他压垮了。
而他的不住发抖,被羡泽当做了失温的冷颤,她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他长高了太多,羡泽的手臂早就圈不住他了,可她仍是温热掌心贴着肩胛骨,想要传递给他一点温度。
江连星几乎要放声大哭。
他伸出手臂去,紧紧搂住羡泽柔软的身躯,将脑袋用力埋过去,他感觉到羡泽身体僵硬了一下,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
他听不见。骂他也好,笑话他也好,他统统听不见不知道,只是恨不得变成一块扔进金红色铁水中的金属,就让他跟她融化在一起,重新再铸造成一把剑吧。
羡泽心跳声很快,她推拒了几下,无奈又用力的打了他脑袋一下。
他觉得她或许很生气,可他实在是不想松开。他在道歉,只是嘴巴说不出来,所以就任性一回吧。
而羡泽似乎缓缓叹气,放弃了推开他,就保持着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姿势,继续从宝囊中往外拿东西。
羡泽身上从来就见不到身陷囹圄的困顿,她也不会自怨萎靡,仍是在自顾自的说着话,一件件从宝囊拿出的物件,渐渐堆起了小山。
江连星只觉得越来越迷糊放松,仿佛他不是在牢笼中,也没有受伤……
羡泽忽然感觉身上一沉,转头看过去。
江连星也不知道他多久没睡过,此刻脑袋歪斜,看起来十分凄惨的面庞却显露出几分心安似的神态,靠在她怀里无知无觉的睡着了。
羡泽想到她下一步计划的雏形,也在心里叹了口气。就先让他睡一会儿吧。
羡泽真是从宝囊中“抽卡”抽到吐,她分不清白天黑夜,只感觉自己拿出来的物件已经快堆满半个囚牢,终于找到了一片金色残鳞。
羡泽托在掌心中端详。
这一片残鳞是不大一样的。
鳞片上被打了孔。
这说明它是被葛朔找到的。
羡泽转过身来,握住江连星的手指,将残鳞放在他掌心,以灵力催化,自言自语道:“在东海出事之后的二十年,我跟葛朔都不知道彼此活着,我当时最先察觉,是看到墨经坛上看到说有位竹笠男子,自称剑圣,以切磋比试的名义,四处杀人。元山书院和梁尘塔多位长老及弟子均死于他手……”
传闻中那位散修剑圣千里不留行,刀剑不长眼,虽然很像侠客,但杀人时丝毫不顾自己伤势,所谓切磋次次都是在赌命。获胜后又总是会杀了对方,将头颅高悬,血流各宗山门。
很多宗门已经被他杀怕了,甚至想要调查他的出身,搜捕他的身影,却始终得不到线索。
羡泽当时有些怀疑,又觉得天底下头戴竹笠的人多了去了,她并没有想过这样不要命的剑疯子会是她心中笨蛋又活泼的葛朔。
羡泽后来得见了当时东海屠魔时未受牵连的众妖,其中就有玄龟、辟鸣等,辟鸣才说起来,他隐隐觉得当年神鸟中有好几位都活着。
羡泽根据辟鸣的指引,去往某处中原宗门去找寻,当她到达宗门山脚下时,只见到了剑圣与对面宗主“切磋”的盛况,围观人群的惊呼中,她远远看到了满地鲜血肚肠,以及宗主碎裂满地的尸体。
那位头戴竹笠的剑圣是个远远的剪影,浑身是血,拎着宗主头颅。对面宗门上下愤怒不已,但他们不知道宗主为何会鬼迷心窍的答应这赌命的切磋,个个满目仇恨却不敢上前。
羡泽第一眼看过去,只觉得陌生。
男人头发散乱随意的绑在脑后,竹笠的绳结早已褪色,他弓着后背,似有些疲惫的佝偻,侧脸也能看到下巴处不修边幅的胡茬。
他两条腿直直顶着身躯,一只手拎着滴血的断刀,像是血肉风干、骨架未倒的行尸走肉。
她从东海屠魔之后都万分谨慎,不敢贸然相认,一直偷偷跟随着他。
他路上叼着包杆的炭笔,在一沓黄纸纫线的本子翻看片刻后,划掉一行。
他跟这些人“切磋”似乎也是为了收集这些宗门夺走的龙鳞,每每找到一枚龙鳞,他便会穿孔挂在红绳项链上,如今他戴着风巾遮掩的脖颈上,已经有十几枚龙鳞紧贴着他的胸膛。
他也并不在城镇中停留,而是去往距离城镇几十里外深山中。羡泽远远缀在他身后,瞧见了山中的温泉,而温泉边一只羽翼被烧焦,满身伤痕的苍鹭正用长喙沾着水,慢慢的梳理自己的羽毛。
葛朔已然注意到身后跟自己许久的神秘人,对方极其谨慎,他引着走了几十里还不知道男女。
他只以为是来寻仇的弟子,便故意化作原型引诱对方暴露。
果然对方看到他的苍鹭身躯,气息波动,甚至朝他的方向靠近过来。葛朔自从东海受伤后,修为和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跟这些凡人“切磋”有时候真的是在赌命,他也谨慎起来,干脆化作人形,走入温泉,装作毫不自知,将剑藏在乳白色的温泉水下
他刚下水,忽然就察觉到对方气息的急速逼近,葛朔猛地回过头拔|出剑,剑风带起水花朝对方泼洒而去。他就看到那些水花凝在空中,而一个女子立在水岸边,似哭似笑的望着他。
葛朔看到那张脸的瞬间,只觉得头脑嗡的一声炸开。
二十年来的毫无音讯,他听不到什么真龙现身的传闻,见不到她被海浪推到岸边的尸体。
没有什么比这样的不知生死更折磨人。
甚至他一直在想,东海一难为何如此巧合,以至于他不相信任何人,哪怕他知道当初跟华粼有联络的群妖还在,也有意避开,不想让任何人发现他的存在。
傍晚时分,四周山峦与天空迅速落入浓重的昏暗,他们的脸像是两片映照着天光的白帆,葛朔几乎都觉得是自己受伤太重,引来山中精怪造成的幻觉。
可眼前的羡泽比他记忆里要瘦,嘴角紧抿,面上有种令他陌生的不动声色。没有龙角龙尾,她就像是寻常女子般伫立在傍晚黑色的灌木丛中,眸中的神色摄人心魂。
只是她眼眶泛红,拖着脚步走过来,直走到温泉边,蒸腾热气遮挡了彼此的眼眸,她望着他许久,忽然捂住脸蹲了下去。
葛朔恍惚的涉水朝她走过去,正要接近她拽住她的手臂。
羡泽忽然抬起头来,手舀起一捧水就朝他脸上泼过去,哽咽道:“你能不能先把裤子穿上再过来!”
葛朔忍不住笑了,只是他一咧嘴,眼也酸了:“热汽这么多,什么也看不见。羡泽。羡泽!看看我,否则我觉得你是妖怪变的了。”
羡泽抬起脸来看他,隐隐洒金的瞳孔上蒙着一层水雾,她咬着嘴唇,鼻音浓重道:“二十年而已,你怎么变老了。也变邋遢了。”
这些都是掩饰真心的话,她看得见葛朔刚刚原型被烧焦的羽毛,也看得见他当下的凡人化型身躯上交错的伤疤。
更看得见他脖颈上红绳穿过龙鳞组成的项链,因为常年佩戴,甚至在他心窝处硌出龙鳞的痕迹。
葛朔嘴角抖了抖,脸上神情几度变化,最后变作夸张又吃力的大大笑容,他昂头摸着下巴:“剃了胡子就好,就跟霉豆腐似的,有毛更有滋味。不过,你没变,哪里都没变。”
“‘你能不能先把裤子穿上再过来!’哈,这竟然是我们见面之后,我说的第一句话。”羡泽此刻躺在石台上,手中龙鳞化作丝丝灵力汇入江连星体内,而江连星感觉自己的伤势逐渐恢复,他慢慢能听到些声音,最先听到的就是羡泽娓娓道来的嗓音。
她语气中充满了温情与怀念,只是话语句句都与葛朔相关。
羡泽还不知道他已然恢复了听力,自顾自的说道:“我以为他会一直咧着嘴笑,我们重逢只会有我红了眼眶。他当时把我也拽入温泉,我们俩有太多话想说,反而都哽在嗓子眼里,每一句都不知道如何开头。”
“然后他最终还是问我伤势如何,他昏迷之前记得我被法术洞穿,掉了好多护心鳞片,他想看看我龙身上的伤口。我其实当时没少化作龙身在西狄现身,早已能接受自己的模样,我还觉得自己外表看起来还挺好,手上身上好几处伤口都被弓筵月缝好了,便化作金龙模样给他看。”
羡泽回忆的口吻顿了许久,才又轻笑道:“你知道吗?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刻,周围都是野山,那座小温泉也没有什么美景,我们重逢没有什么大场面。我只是在水岸边点了一个黄绢灯笼,借着灯笼的光亮,跟他显摆我有一只爪子完全没有受伤。”
“而他端详我许久,忽然用胳膊挡住脸,失力似的靠在池边石头上。我用水梳理着鬃发,就听见他咬紧牙根痛哭出声。”
羡泽至今记得,葛朔整个身子剧烈颤抖着,他拼命想要咽下恸哭,却连喘|息都吐不出来,从喉咙中挤出几声沙哑哀叫般的哭声,几乎是让羡泽肝颤。她连忙想要上前安慰他,想说自己已经不疼了,他却拼命摇着头往后躲开,只有手臂下露出的下半张脸青筋凸起,唇齿颤抖。
葛朔过了许久,才从嗓子眼里缓缓吐出几个字。
“他说:‘尊上。以后绝对不会了。’”
“‘不会有人再能伤害你了。’”
第170章
(小剧场)羡泽疑惑道:“咦?你怎么肚子上没有?”
“哎,
就见他哭过这么一回。主要是声音太难听了。”羡泽笑着自说自话:“你也知道的,他说话声音本来就是比较厚重粗犷那种,那哭起来真的很吓人。”
羡泽没说出口,
也不会有人知道的是:她挺喜欢男人哭的。但唯独害怕葛朔哭。
她也知道,
葛朔因为在神鸟中最年长,
也能力最强,一直被其他神鸟当做兄长、领头一般的存在。当年搜寻羡泽,
迁居泗水,
到后续的东海现身,
都由他来领|导其他神鸟。
他自然而然觉得,
是这几百年来日子太过乐天,
他也没能意识到夷海之灾之后唯一一条真龙可能面对的危险,几乎是无知无觉的跟羡泽一同奔赴东海。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失职。
羡泽却并不觉得葛朔比她大,也没觉得葛朔肩上应该扛着怎样的责任。
可葛朔是亲眼看着她破壳,
将她从食指大的小金龙一点点养大,
他既对她有青梅竹马的感情,也觉得自己应该有为父为兄的责任。
他觉得这世上的风雨,自己根本没有张开羽翼为她遮挡住半点。而且她出事之后这二十年,
他虽说尽力为她报仇,但当见到她身上的伤痕,他觉得“报仇”实在是一件虚伪的事情
报仇不过是在过去的伤疤上抹了些无用的膏药。
他要做的是让她再也不会受到这样的事。
羡泽此刻跟江连星调侃他的哭声,
心里却一直将那个画面记了很久。她记得自己在温泉池中背过身去,
化作人形趴在池边不再看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哼着歌。
直到葛朔逐渐安静下来,他洗了把脸,
哑着嗓子又自嘲着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尴尬:“怎么感觉我动静就跟瘸腿的驴拉八百斤的磨。”
羡泽心里皱巴巴一团,但她还是配合的发出响亮的笑声,
转过头去看他。
葛朔眼眶下还有红痕,他表情已经调整好了,只是眼中还残留着悔恨与痛苦。
羡泽目光一缩,避开眼神。
但就因为她见到这一瞬的眼神,羡泽之后再也没有在他面前化作原型过,甚至连尾巴和龙角都不会展露给他看。
有些伤痛她自己能面对能接受,却唯独受不了身边人心疼的目光。
不过当她见到葛朔,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害怕寂寞的性格。原来身边有熟悉的人还活着,还跟她分享秘密,知晓她的计划与想法,她可以这么无所畏惧。
“不过葛朔什么都好,就是太穷了。”她笑起来:“而且他低调习惯了,处处从简,还不修边幅。要不是因为他其实是水鸟,很爱洗澡,否则我真受不了他那都快被涤尘诀洗掉色的裤子。记没记得咱们那个破院子,我从小过的都是好日子,再加上在千鸿宫那些年狠狠骄奢淫逸了一把,由奢入俭真是很不习惯”
江连星回忆起来,其实院落虽然陈旧,但羡泽屋里还是摆了许多格格不入的华丽家具。而且有时候师父师母会二人出远门,每次回来羡泽总是满脸餍足,当时江连星都以为他们去修行历练了,现在回想起来……大概率是去带着羡泽吃喝玩乐了。
他也有时会撞见羡泽躺倒在他身上,葛朔会给她编头发,但不知道为何,羡泽会突然因为编发的动作而脸涨红起来,瞪着他张口骂了几句。
他也见到过羡泽和葛朔吵架,俩人凶起来是谁也不肯在嘴上让谁,江连星和华粼去劝架,华粼本来就很亲近羡泽,又知道羡泽没修为,生怕葛朔欺负羡泽,挡在羡泽面前直瞪葛朔。
葛朔气得把被子当披风卷出去大喊大叫“等你把华粼养大了是不是把我赶去井里住”,一向温柔的师母气得光脚站在踏上大骂“大事上你不听令就别叫我尊上!放屁都比你说话响咚咚!”
江连星缩在院子墙角,当时只吓得头晕目眩,觉得这家要散了,他要没有师父师母了。
华粼还追出来,贴心温柔道:“师父,井里太潮了,你睡柴火堆吧。”
葛朔差点拿起木屐把他脑袋打个三七分,看见华粼那张漂亮脸蛋写满了坦率单纯,似乎有一万句能气死师父的话要说,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
江连星看着师父躺在屋顶上晒月亮,他本来觉得露重风寒,或者该请师父进屋,哪怕是睡他小床上也好。
可大半夜就听见吱嘎一声响,主屋的窗户被一双白皙的手打开半扇,屋内传来几声拙劣模仿的鸟叫。
但葛朔眉毛挑起来,慢吞吞的起身从屋瓦上跳到了窗台,下巴昂的像是能戳死天,脸上写满了不忿,但还是迈步爬进了窗台。
窗户被砰的一下关上,里头俩人又有几声压低又恶狠狠的威胁,紧接着就是撞在柜子上、灯架上的声音,葛朔惊呼一声“你是想咬死我吧!”
江连星以为二人又要吵起来,连忙打开屋门想要出去,就看到华粼速度更快,已经冲到主屋门前,想要抬手拍门。
江连星紧盯着他的动作。华粼似乎听觉比他好很多,侧耳听到了什么,面露不解,但想了想还是后退了几步,放弃拍门。
华粼退回了房间,江连星却好奇的不行,他小跑穿过院子到华粼屋门口,探头探脑到:“……怎么了?屋里发生什么了?”
华粼身姿轻盈,他躺在圆木长条凳上,拿出自己的双锏擦拭,撇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羡泽一会儿就会叫了。我上次以为是师父欺负他,但闯进去了却不像是,俩人没拿兵器,还都在床上呢。羡泽还让我出去,让我不许插手这些事。”
江连星还稍微懂一点,他以前流浪的时候夜里偷东西吃,曾听见过,他脸红了:“你确实不该进去。”
华粼皱眉:“你又知道了?”
江连星脸上有点烧,他也就是一知半解,但还是对华粼急道:“总之?*?
,师母若没叫你,你就不能随便进屋。”
华粼不大高兴的别开脸:“上次我要进屋陪她睡觉,她也说过这种话,师父还说没有大事不许我夜里敲门。以前羡泽常陪我睡的!”
等前世江连星长大后,见到在西狄时,羡泽脖颈上也偶有他小时候见到过的红痕,他又总是听到伽萨教的其他同龄男孩聊天,才了解这些。
或许也是因为华粼的话,他过去总是觉得羡泽肯定是被欺负的角色……
地下牢房中,羡泽陷入回忆的沉默,江连感觉自己的舌头逐渐痊愈,如新生般蜷缩在口中,他半晌后哑着嗓子开口:“……您想念师父吗?”
羡泽愣了一下:“啊!你好了?”
她撑起身子转头看他,江连星眼窝里还有血迹,但一双黑瞳在昏暗的牢笼如玻璃珠子似的望着她。
他总是没办法跟羡泽长久的对视,挪开眼睛,却又抬眼看向她:“我只知道,师父有可能被画鳞捉住了,但生死还未知。而且我也没见到华粼师兄。”
羡泽没想到他恢复舌头之后,先说的竟然是葛朔和华粼的事。
她心里软了一下,看向他:“嗯我猜得到,华粼之前也说葛朔和画鳞交手过。我找了些帮手,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帮忙搜寻到葛朔的踪迹。”
“帮手?”
羡泽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眼睛还疼吗?能看得清我吗?”
江连星摇头:“不疼。都好了。谢谢。”
他眼神湿漉漉的,话语却变得克制且客气。羡泽有时感觉她跟江连星已经很熟悉彼此,足够亲密,有时又觉得隔着很多层看得见彼此却难以拨开的纱幔。
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江连星情绪低落,但她却不太明白原因。
江连星半晌后安慰似的握了握她的手指:“我会想办法带师母从这里出去的。”他之前目盲时在周围摸索试探许久,他见到羡泽之所以感觉绝望,就是他察觉这牢房几乎是无懈可击的,他丝毫找不到灵力与阵法的缝隙。
羡泽都已经顺着蓬莱石壁中游走的灵力,将蓬莱内内外外许多构造摸得一清二楚,心中很有把握,此刻没有反驳他,只是笑道:“那你再想想。就这么躺着想?”
她胳膊动了动,江连星才发现自己还保持着睡着后的姿势,靠在她怀中。
他连忙挣扎出来,伸开手脚,让自己不像强行撒娇蜷在她怀里那般。羡泽却伸手握住了他的肩膀,道:“先别乱动。”
江连星以为她胳膊麻了,伸手想要替她揉捏一下,却看到羡泽瞬间化作金龙,身形比他的人形要大上一圈。头顶高悬的灵力散发着微光,她修长矫健的龙身在石台上投下阴影,江连星大半身子都遮盖在这龙影之下。
除了明心宗出事那一夜,他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见过羡泽的龙身,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她的美丽与风霜。
她的龙爪撑在江连星身体两侧,羡泽垂眸看着他。
她没有说一句话,但江连星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忍不住放软身体望着她,低声道:“……羡泽。”
羡泽也看着他。他瞳孔比之前更黑,眉心也有一道黑线,本与画鳞相似的外貌,透着天生的孤僻冷漠,可偏偏眼神和动作就像是翻着肚皮倒在身边的小狗一样,像是怀着很多愧疚,尽力表达着他的无害。
她道:“江连星,我说过把你养大是为了什么吧。”
江连星脖颈红了,就像是沾水的宣纸上点了一缕朱色,同时向着面颊和胸膛蔓延。他点点头,道:“……吃、吃掉。”
他说的太扭捏,以至于听起来仿佛有了字面以外的意思。
羡泽并未在意他的神色,只是道:“我需要你帮忙。可能会很痛苦,你忍一下吧。”
江连星嘴唇动了动,低声道:“嗯。”
现在二人被困,他想不出办法又赢不过那个画鳞,说到底还不如被羡泽吃掉。他能看得出来,羡泽金丹比之前虚弱,说不定也受了伤需要他。
说不定,羡泽吃掉他就能打败画鳞,离开这里,然后跟师父团聚
他又道:“我可以不闭上眼睛吗?我想看……我知道很怪,但我……”想看到羡泽的爪子剖开他的胸膛,想看到她嘴唇沾满鲜血,想看到她微微蹙眉或不满或难以下咽的表情。
羡泽歪头:“你随便。反正你眼睛恢复了。”
那其实羡泽可以不给他用那片龙鳞啊,拿去给师父或者赏给别人也好,反正他也要被吃掉了。
江连星正犹豫着,就看到羡泽扯开他衣领。
啊。他僵硬起来。
对,吃橘子都要剥皮,更何况是吃了他,总不能跟画鳞似的大嘴一吞吃的那么不优雅。
他心里有害怕,也被羡泽轻描淡写的态度弄得更紧张起来,忍不住道:“我能抱着羡泽吗?”
羡泽皱眉,晃晃脑袋,柔软的金色鬃发时不时擦过他脸颊胸膛。她道:“不行。你又不是小孩了,还非要抱着干嘛?刚刚都抱了半天了。”
她一顿斥责,他更窘迫说不上话来,只好绷紧了身体。
羡泽:“啊,说起来我还有件事挺好奇的。”
她说着龙爪刮过他腰腹的肌肉往下,勾开腰带,连带裤腰都往下拽了拽。江连星更僵硬了,他眼睛盯着天花板,满脑子都默念“我只是盘菜”“桌子上的菜如果乱动会很吓人的”。
然后就感觉到龙爪粗糙的爪子用力蹭了蹭他的肚脐,羡泽疑惑道:“咦?你怎么肚子上没有?”
江连星低下头,羡泽把他衣服褪得太往下了,几乎都能看到腰腹到大腿之间的肌理,他忍不住把裤腰偷偷往上拽了拽,但他看不出自己有什么奇怪。
羡泽:“怪不得画鳞一直说什么只有他能孵蛋。你为什么没有?按理来说不是蛟都有吗?”
江连星不明所以:“有什么?”
羡泽:“育儿袋。画麟身上有。”
江连星终于想起他瞥见的一些画鳞的回忆中的画面,想到画鳞发疯嚷嚷着什么他能给真龙怀蛋,顿时面红耳赤。
江连星低头看着自己,他手指摸了摸,他肚脐附近只有一道裂痕,像是还没有发育成真正的蛟。
他紧张的舔舔嘴唇:“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可能是、可能是我不太对……”
第171章
他头一偏,心一横,道:“羡泽快点吧!”
羡泽眉头过了一会儿才松开:“算了。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你化作蛟吧,
现在这样一脸血,我不想看见。”
主要是她有点受不了江连星脸上露出痛楚的表情。
江连星抹了抹脸上的血,缓缓点头,
但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化作蛟应该很不好看。”
“好不好看的,
黑灯瞎火就这么一点光,
我也看不清。你快点。”
江连星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变成蛟再吃,难不成那样就感觉不是在吃人,
而是在吃水产吗?
终于在羡泽的注视下,
他化作一条黑蛟,
躺卧在石台上,
一龙一蛟身姿相似,
他就像是她金身落下的阴影。
羡泽低头看他:“江连星,你可真黑啊。”
不过他的蛟身并不臃肿,除了尾巴有点圆,
脑袋也有点傻圆,
其他地方都很翩然纤瘦,化作原型后,他像是未完全成年的动物,
还有些稚气未脱的感觉。
不同于画麟的皮肤如同渗漏冥油那般黏着,但江连星的蛟身皮肤摸上去是柔软微凉且细滑的,脊背处是漆黑,
但肚腹处是依稀透出暗纹的深灰色。羡泽鳞片上有一些锋利的断口或起翘,
她尾巴不自主的缠上他尾巴的时候,那些锋利的鳞片显然让他吃痛。
他没有叫出声,只是鼻子皱起来默默忍住了。
说实话,
江连星蛟身的脑袋长得有点好笑,他吻部上翘嘴巴又宽,
有点像是猪鼻蛇;眼睛不像他人身那般略狭长阴沉,蛟目反而是又圆又黑,头顶有一处鼓鼓小包,像是即将长出独角。
这么个半大蛟的模样,再配合着他仰躺在她阴影里,还不自知的抬着身前两只略短的爪子的模样,真的像一只小蛟狗。
羡泽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果然紧张起来,尾巴乱动:“很难看吗?”
羡泽顿了顿,感觉像是应该夸赞华粼的话语,跨越了几十年才真正说出口:“不难看,挺好玩的。你的爪子比我还短一点。”
她似乎很喜欢他黑色肌肤的手感,两只后爪欺负他没有后爪,在他身上踩来踩去。
可她没想到化作原型之后,构造也与人身大不一样,看起来什么也没有的皮肤下可能藏着器官,江连星越被踩越窘迫,想躲也躲不开,她一踩他就一个激灵。
江连星一时分不清羡泽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他头一偏,心一横,道:“羡泽快点吧!”
羡泽抬起一只爪子,爪尖漾出丝丝灵力,而后她尖利的爪子刺向他胸膛处还未痊愈的伤口。
她因为从伤口处溢出的鲜血顿了一下,但更快速坚决的划破他的皮肉。
这不算疼,跟他之前受伤和魔气发作时都无法相比。更让他受不了的是羡泽注视着的金瞳,以及逐渐刺入肌肤下的羡泽的龙爪,他想挺一挺胸膛,但又隐隐恐惧往后缩去。
他一声未吭,垂下眼去看着羡泽,她正打算掏出他的心脏与魔核,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剖开取瓤的瓜果,看着血从她龙爪的肌肤纹理之间流淌,也有些看痴了。
羡泽、羡泽……
他们是不是在某种角度上也融为一体了,只是他真的舍不得,他觉得还没有在羡泽身边待够,他还想再多跟羡泽这样安静的躺在一起,哪怕是听她讲别人的事也好。
忽然江连星感觉额顶被触碰,羡泽的脑袋垂下来,抵住他额头,她的龙角顶着她额头。
江连星看着她的金瞳。
羡泽:“疼也别忍着。”
江连星想说他能忍,但张口哑了半晌,却说的是:“……疼。”
他自己都搞不明白是什么样的情绪作祟,忽然就一点疼痛都忍不住似的连着发出好几声痛呼闷哼。
羡泽一开始没说话,江连星只感觉她好像不是单纯的吃,她的灵力也在刺入体内,奇妙交错的感觉更让他忍不住闷哼。羡泽眉头皱起来,跟他缠在一起的尾巴不耐的甩了甩,她没忍住龇牙道:“你怎么还哼哼叫没完了?抱着、抱着吧,别唧歪了!”
江连星抬起爪子抱住她。
但是……确实爪子不太长,抱着她更像是扒着她。
羡泽也笑了。
她但很快又从笑意中正色道:“江连星,引出你的魔气。我知道魔核到你体内走一遭,魔气只会留在你体内,金丹会被‘洗’干净。但我想要尝一口魔气。”
江连星看她龙爪中捧着他跳跃的心脏,胸膛溢出鲜血,她龙首低垂,金色虹膜就像是金光照耀的雪山一样。羡泽没有吞掉他的心脏,只是大口舔了舔他的血,血痕粘在她似乎能一口咬掉敌人脑袋的牙尖上,还有下巴和鬃发上,他像是一块被她吃的一塌糊涂的带馅糕点。
他望着她,慢慢引出魔气,双瞳变成一片浓黑,脊背的尖刺骤然竖起,甚至爪子都变得愈发尖利。
羡泽道:“对,做得好。就是这个样子。”
她按住他的身躯,低头张开了口。
……
“羡泽!羡泽你在哪儿?”
在昏暗潮湿的石道中,一只几乎看不出来的小变色龙,正在飞速拨着腿爬行,他能依稀感觉到羡泽的气息。
但毕竟蓬莱是曾经的群龙居所,这些石道夹缝中弥漫着龙的气息与味道,让他难以辨别方向。
辟鸣听到了微弱的吃痛闷哼,在寂静的石道之间几乎听不见,它连忙快步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爬过去。
蓬莱底部的囚笼,大多都是囚禁一些伴驾但不忠的蛟类,到处都是尖利的爪痕,小变色终于在石道尽头看到了圆形的结界。
结界似乎包裹住了整个牢房,结界表面如水雾琉璃,看不清楚内部,似乎为了屏蔽魔主那无所不在的眼睛。
细微声音正从其中传出。
辟鸣试探性的触摸在结界上,结界似乎稍作判断,便将他放了进来。辟鸣迈入结界,才意识到刚刚声音也被结界遮蔽,在外头听来几不可闻,可在结界内,暧|昧又痛楚的哀鸣正回荡。
辟鸣先看到石门,石门内镶嵌着玄铁的栏杆,石门洞处封锁着几道或新或旧的禁制。
它快速缩到石道边缝中,往牢房中看去,牢房堆得已经像是库房了,地上的积水全都悬挂在天花板上,像是雨水的珠帘,一枚灵力凝结的光球悬在昏暗牢笼中散发着淡淡微光。
而微光下的石台上,金龙与黑蛟尾巴纠缠在一起,身姿交叠,从辟鸣的角度,还能看到金龙一只染血的爪子扣在石台边,几滴血顺着爪尖从石台边缘流淌下几道红线。
辟鸣呆住了。
它之前听说很多龙对蛟都是一蛟三用,但这也太……
金龙微微晃动着美丽的尾鳍,而黑蛟更像是被抽筋扒皮的痉挛,尖刺竖立,明明在被捕食,却又逃也不敢逃一般。而金龙垂着头,似乎也在黑蛟耳边低声说着什么,黑蛟两只爪子或因痛苦而收紧,或因害怕抓伤她而松开,但始终拥抱在她身躯上。
辟鸣虽然觉得不论是吃饭还是做饭,都不是应该打扰的时候,但现在情况毕竟特殊,他没忍住,开口小声道:“羡泽!尊上!”
金龙似乎并未耽溺在眼前的黑蛟身上,听到他微弱的叫声,立刻昂起头转脸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她牙齿附近沾满鲜血,看起来有些可怖,金瞳却冷静明亮。
羡泽双眼微眯,道:“过来的有点慢啊。你果然就是被抓住的命。不会上次在闲丰集一别之后没多久,你就被画鳞抓住了?”
辟鸣眼睛一亮:“尊上,你是记起来了?”
它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忍不住看向她身下的黑蛟。黑蛟胸膛上遍布血迹,有些血甚至洇到的石台上,但他只是目光有些失焦的望着屋顶,大口呼吸着,身体中时不时还有抽痛。
羡泽从黑蛟身上慢慢爬起来,昂起下巴,爪子理了理被血弄脏的鬃发:“你没有按计划行事吧。我之前就说过,我的内丹核心被拿走后就会失去记忆,你需要立刻找到葛朔。结果你不听,非要滞留在我附近,还被戈左抓住。”
辟鸣干脆化作小少年模样,他赤|裸的蹲在牢笼门口,他身上有些还未完全恢复的伤疤,不面露委屈之色:“华粼说你会没人保护,所以让我多等一会儿……”
羡泽冷眉道:“你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再说如今的华粼与当年跟你们下令的华粼又并非一人罢了,闲丰集一别之后,你是直接来了魔域吗?”
辟鸣连忙点头:“我那次一别之后就立刻来找了!”
羡泽:“你找到了吗?”
辟鸣面露惭愧之色:“我、我知道他的方位,但是不能接近,我想去找他就被魔主抓住。它一开始是把我放在身边,想要通过我来确认你的位置,但我不肯说,他就把我关起来了……”
辟鸣也被关在了蓬莱地下的牢笼中,而羡泽与蓬莱,就像是雷电与导电铁塔,她能够与蓬莱建立联系,也立刻察觉到他所在的方位,并打开禁制将他放了出来。
辟鸣也面露怪异的神色:“只是那个魔主一直在说很多您的事,很多当年只有你身边的神鸟才会知道的事,还以此来骗我,说找到你是为了帮你。”
辟鸣当然不知道,曾经为她网罗妖类作为助力的华粼,其实也曾是魔主的一部分。
羡泽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葛朔还活着么?”
辟鸣点点头又摇头:“很难确认,我只知道画鳞将他封存起来。我能感觉到华粼也在照泽。羡泽要去找他们吗?”
羡泽皱起眉头来,她思索片刻:“不,画麟特意问过我,连葛朔也不在意吗,说明他把葛朔拿在手里当筹码是想跟我谈判的。”
而他突然把她关起来要去处理事情,必然是决定跟谈判方向的事。
要不然是他能打开蓬莱的入口,要不然就是华粼快要救出葛朔。但羡泽已经能感知到蓬莱的各个角落,她敢确信不是前者,那便可能是后者。
而对羡泽来说,葛朔性命虽然重要,但救出葛朔未必能让她占据先机,而且画麟为了跟她谈判不会轻易杀掉葛朔,他要是能抓住华粼也只会吞掉他而不是杀掉他
羡泽思索着,忽然侧了侧脑袋,像是听到其他人再给她传音入密,她听完了那头传音的内容,转头看向石台上的江连星。
黑蛟痛苦得蜷成一团,他体内仿佛有尖锐的灵力正将他刺透,那种来自内部的力量几乎将他抻长碾平,他完全没有力气注意到辟鸣的接近与羡泽的对话。
羡泽看着他,忽然道:“辟鸣,你先留在这里,藏匿起来。接下来”
……
辟鸣缩在角落之中。
他都已经被抓住两次了,这次再躲不好,真就是没脸当小变色龙了。
就在不久前,羡泽化成一条小指粗细的小龙,从结界中快速离开,只是在她走之前,辟鸣察觉到她身上弥漫起了魔气,有些震惊。
在羡泽还怀揣着破碎的内丹时,体内就有魔气弥漫,葛朔和她都很担忧魔气弥漫,影响她的心性,怎么现在又能容纳这魔气再度进入她的体内?
只不过羡泽因为魔气,气息也变得难以辨认,她丝毫不觉得金龙走阴沟是什么丢脸的事,四个爪子拨弄着,跟个小壁虎似的飞速溜走不见了。
而石台上的黑蛟则痛苦到忽然翻身抽搐,又时不时挥舞两只爪子,闭着眼失声唤着羡泽的名字,皮肉之下像是有什么磅礴的力量要从他体内顶出来。
他足足低声哀叫了一两个时辰才缓过来,慢慢睁开眼睛,胸膛处伤口已经长好大半,石台上鲜血半干。黑蛟缓缓起身,环顾四周,意识到羡泽已经不在身边,惊慌攀上他的面容,他化作人形道:“……羡泽,羡泽!”
可惜只有头顶灵力化作的光球,像是羡泽一般散发着柔和的光,照亮了他的身影。
江连星仰头望着那淡蓝色的光球,茫然无措的抚着胸膛,似乎慢慢回想起刚刚羡泽在他脸边的耳语。
辟鸣看着他醒了,感觉可以把羡泽说的话交代给他了。
却没想到紧接着,就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一下子扑在了结界之上,结界上很快沾染上冥油的污痕!
仿佛像是怪物将脸贴在玻璃罩上,结界上很快出现了丝丝裂痕,江连星立刻起身,皱眉看着石门外的结界。
砰一声,结界如冰层般碎裂,连带着天花板上凝结的水珠全都如下雨般落下来,光球瞬间黯淡,石门的结界打开,一道黑影掠入牢房内,嗓音听不出是亢奋还是愤怒:“羡泽,你跟鸾鸟分头行动是为了救出葛朔吗?可你有没有想过,葛朔如果”
画麟话说到一半,这才意识到眼前牢房里只剩下江连星,羡泽不见了踪影。
他本想开口问话,却忽然死盯着眼前的江连星,瞳孔震动。
江连星的双眸双耳已然恢复,不但如此,他身上散发出极其类似羡泽的气息,这也是他并未察觉羡泽离开的原因。
羡泽几乎像是当年信任葛朔那般,把自己新生的金丹分割,生生将自己体内近半的金丹放到了江连星的体内!
难不成她就这么喜欢、这么信任明明跟他有同样一张脸,却年轻些的江连星?!
凭什么?!
江连星如今拥有的力量,甚至超过了画麟当年设计吞下的破碎的内丹核心。
画麟在不久之前吞下她内丹核心后,为了压制住它,几乎吃空了整个照泽城内的居民,经受了巨大的痛苦,甚至不得不造出多个分身来分担这份力量。而他他也终于像半龙半蛟那般,能够召唤红色的天雷
江连星为什么还能承受住这一切?
她又消失去了哪里?是去救葛朔还是去
江连星也望着画麟,他震惊的望着画麟人形的面目。虽然江连星因为从画麟身上啃下一大块血肉,而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但当他看到这一切恶果的源头,跟他如此相似的五官,仍然如坠冰窟。
怪不得羡泽叫他化作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