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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但显然是他意识到他叔父寄过来的信不会提他一句,所以就急吼吼的自己写了信寄过来但她一个字也看到不懂,跟没寄有什么区别。

    当然她看不懂也竟然能从那些狂草的墨迹中,隐约听到一万声“我想你啊啊啊啊”

    她忍不住莞尔,合上信笺:“现在能离开魔域的最近的路,就是照泽城内了吗?”

    圪塔点点头:“听说最大的两界相通的路,就在照泽城内。但现在听说城内已经形成一大片湖泊,淹没了那出入口,我们也在想办法。因为有水出现,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而来,近日城内外氛围都不大对劲,听说忌使在四处抓人,外城也总在有人消失……”

    有水,不代表她过不去。

    “那魔主最近有什么动向吗?或者有什么能够进内城的办法吗?”

    “我们在内城本来也是有人的,但数个月前也跟他们彻底断了联络。我们也在想办法进入内城,但思来想去,最有可能也最快速的办法,就是也被忌使抓住。可实在是太过冒险了,内城虽说有数十万妖魔,热闹奢靡非凡,但那也是魔主的天地,想从其中逃脱并逃入凡界更是……”

    江连星却听进了心里,如若可以一方做诱饵,另外的人尾随进入,说不定有办法。照泽应该是将最繁华最核心的内城圈入其中,只要他们逃脱,忌使并不容易追查到他们。

    正说着,忽然有几人跑来道:“大人,外头那些人忽然乱了,好像是有您认识的人出事了!”

    圪塔:“快去,如果是动静太大会引来忌使的!”

    羡泽一惊,她和江连星二人匆匆赶出去,就瞧见钟霄他们躲藏的院落中,华粼正双目紧闭面色泛红,痛苦几乎要他咬碎了牙齿,在地上扑腾着挣扎起来。

    他双臂化作羽翼,耳边也出现团团淡金色绒毛,显然是在痛苦中半化作原型。

    而他身前,宣衡手中正拿着一件乐器法器,法器发出嗡鸣来稳定他的心智。钟霄则半跪身前,从她捏诀的手指之间,回荡出一丝丝如水波的白线,缠绕着华粼的身躯。

    而华粼周围地面上,是一圈圈如箭矢般发射在地面上的淡金色羽毛,而鲁廿和曲秀岚皆有被这些羽毛所擦伤,甚至连宣衡鬓角都有一道深深血痕。

    刀竹桃急道:“要不我毒死他算了!他忽然起身发疯太危险了,差点把我们都射死!”

    羡泽快步走出去,正要将手按在华粼的额头上安抚他。

    江连星快她一步,将一只手捏住华粼脖颈,捏的几乎咯吱作响用力按在地面上,另一只手紧握直剑,剑尖对着华粼,才对羡泽道:“师兄现在很危险,他没有醒过,我们都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羡泽你要小心,如果他突发变化,我就先动手。”

    羡泽谨慎的点点头,将手掌放在华粼额头上。他皮肤白皙而薄,额头上因痛苦而凸起的血管,隐隐可见淡青色,羡泽将灵力汇入他体内,却感觉到了他体内的大片阴影

    不像是魔气,更像是曾经被墨水沁过的木头,擦洗净后却仍然有着污痕那般……

    他双翼挣扎,淡金色羽毛拍打着地面上的泥土,像是被射落的大雁掉入泥潭。随着羡泽的灵力汇入他体内,像是金针将这只柔弱的鸟儿钉在标本台上,他渐渐不再挣扎。

    就在羡泽松口气时,华粼骤然睁大了眼睛,和她双目对视。

    第133章

    有个黑暗中的轮廓正跪在床边,低头轻轻亲吻她。

    在魔域黑红色的天空之下,

    华粼躺在泥地之上,红色如宝石般的双眸,和她的金瞳映在一起,

    他瞳孔中还有着极深的恐惧,

    却在望着羡泽的那一瞬呆住。

    他认出了她。

    像是一只脚在地狱里,

    一只脚在现实中,华粼身躯剧烈颤抖,

    眼角泛红,

    似乎想要抓住羡泽的衣角。

    但是没有手指的双翼只是徒劳地撞着她的手臂。

    江连星误以为他要伤人,

    连忙用膝盖压住了华粼一边的翅膀。

    华粼挣扎了一下,

    望着羡泽喃喃道:“救救我……”

    他眼角有一滴水滑落,

    他声音干哑道:“羡泽、救救我……不要让我再回去了……”

    他是遭受了什么折磨吗?

    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羡泽将更多灵力汇入他体内,另一只手忍不住伸出去,像是遥远的记忆中那样抚了抚华粼的脸颊。

    江连星却在看到她的动作后,

    别开脸去。

    华粼仿佛周围都看不见了,

    双眼只跟她目光黏着在一起,终于他挣扎的双翼软倒下来,双目缓缓合拢,

    再度陷入了昏睡。

    周围如临大敌的几人喘|息着,紧盯他再度昏迷过去的脸。羡泽缓缓起身,拍了拍江连星的膝盖:“别压着他的翅膀了。”

    江连星连忙移开身子,

    羡泽伸手托起华粼一边的翅膀,

    羽毛末端沾满魔域的污泥,无力地任她摆弄。羡泽将手指从羽毛上捋过去,心越来越沉。

    他的羽毛看起来?*?

    完整无缺。

    并没有定情羽毛被拔下来后应该留下的空缺……

    为什么?

    周围几个人松了口气,

    江连星低声道:“别太担心,师兄好像是又做噩梦了。以前也是,

    只要您安慰他一下,他便会好。”

    “以前做噩梦,也会说这样的梦话吗?”羡泽转过脸去。

    江连星摇了摇头,声音低下去:“我不知道。以前、以前师兄跟您更亲近些,我没听到过他的梦话……”

    当他意识到刚刚羡泽摸华粼脸颊的那个动作,他在梦中也见过,而且还是以第一人称的视角梦见时,实在是忍不住挪开眼睛。

    羡泽冷静道:“他突然惊醒,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被周围发现,听说忌使现在在外城疯狂游荡,我们很可能会被发现。先去想办法安置下来吧”

    羡泽带着一群人,回到了刚刚纯人猛|男秀的院子里。圪塔带着那群刚刚表演完毕的脂包肌“阴兵正在院中迎接,他立刻表示,他们本来就租下来一片地准备开分店,但因为人员不足还开不了业,羡泽他们可以先住进去。

    而且他们也想跟内城的阴兵取得联络,不如接下来一同商议。

    圪塔带着他们去往分店,路上一直在讲如果有新人加入,开了分店能赚多少钱之类的。

    羡泽一开始还没听出来言外之意,然后就看到圪塔的目光从张师兄身上挪到了宣衡的脸上,最后落在江连星的宽肩窄腰上。

    羡泽:……不会吧。

    圪塔还真就靠近江连星,抹了抹光头堆笑道:“其实做我们这行最容易打探消息,不过是扭一扭,也少不了块肉。哎你叫小江是吧,我看你皮肉白皙也不用刮毛”

    江连星两只手变作爪子,冷冷道:“……别找我,我没有肉,胳膊肘能戳死人。”

    他们的分店是一栋也不算新的三层小楼,距离内城的城墙不算远。因为没有挂上那些旖旎彩灯,看起来跟周围的建筑融为一体并不显眼。周围似乎有很多游民旅客,人来人往,他们也不出挑。

    圪塔也说会送些吃食来,却没想到鲁廿师姐摆了摆手,迅速找到了庖厨,从芥子囊里掏出来十几块腊肉、一连串的风干肠,七八罐的坛子肉直接围着厨房摆下

    大家上下走着分配房间,张师兄帮忙把华粼放到靠窗的一间小屋中。

    华粼眉头紧蹙,面色如纸,用宽袖衣袍遮掩的双翼像是折纸一般单薄脆弱。

    羡泽道:“我就住在这里,以防止他再次发狂。”

    江连星放下行囊,立刻道:“那我也住在这里,两个人守着他才安全。”

    一群人疾行至照泽早就累的四仰八叉,又因为华粼的事情受到惊吓,此刻纷纷东倒西歪的放下东西去找能睡觉的地方。

    宣衡本想开口,但意识到羡泽现在眼里除了那只鸟恐怕没别人,沉默片刻离开了。

    钟霄却没有离开。

    屋内除了她,只剩下昏睡的华粼、江连星和羡泽,她合上了屋门忧心忡忡道:“我个人拙见你这位徒弟,似乎有些非常深层的记忆。这些记忆本来他此生都不该想起来,但近些日子却不知被谁唤醒。可能是因为记忆实在是太痛苦了,极大的影响到了他的心智。”

    羡泽一惊:深层记忆,是说鸾鸟重生前的回忆吗?

    江连星也顿了顿,看向华粼的脸:难不成跟他上次做梦见到的亲密有关?可那怎么都不该是痛苦的记忆吧……

    “不但如此,他身上还有别的上古术式存在,但我实在是看不出来这法术的目的。”钟霄跪坐下来。

    羡泽这才想起来,钟霄可是曾经封锁过化神期大能的记忆,又能以一人之躯靠着阵法术式对抗魔主分|身的人。修仙界不大知道她的名字,可羡泽确确实实见识过她的本事。

    “你可有办法控制那些深层记忆?”

    钟霄谨慎道:“控制?是说让他想起来,还是说让这些记忆彻底压下去?”

    羡泽沉思了片刻:“如果想起来的话,他是不是会疯掉?”

    钟霄颔首:“有这个可能。甚至他现在醒不过来,都可能跟那些记忆有关。如果压制下去,他可能会苏醒,但也就……”永远无法知道他的深层记忆有什么了。

    羡泽安静的望着华粼的鼻尖,半晌道:“先让他醒过来吧。”

    钟霄稳重地点头,显然也赞同她的选择:“但压制记忆要一点点来,我们可以先试试。羡泽,可以麻烦你借我一些灵力吗?江连星,把他搬到地上来,可以给他垫个软垫。”

    江连星点头,他在地板上铺了一张薄被,将华粼打横抱过来。

    钟霄将墙壁上挂着的铜镜取下,放在他脑袋边,随着羡泽将灵力环绕在四周,甚至吸收周围的魔气化作灵力的场,让灵力如同泡泡般完全控制在这小房间内。

    钟霄深吸一口气,鬓边碎发似乎都因为充沛的灵力而微微飘起。

    她从袖中取出了无锋玉刃,玉刃四棱宽厚,握柄处缠有丝线。钟霄略带薄茧的手指往上一托,玉刃悬空而起,在半空中微微旋转。

    羡泽先一步看到几片如月色般的薄纱,像是从虚空中被扯出的手帕,轻柔垂落在华粼身躯之上。

    就像是小型的月裳帷。

    而后,地板缓缓出现了压痕,就像是有个极其沉重的滚珠,从地板上用力碾压下去。从华粼的头顶到足边,那压痕在地板上缓缓画圈,交织,形成一片复杂的阵法图案。

    钟霄的灵力术法向来和她一样拙朴,阵法并未发光,只是屋内尘埃都像是停住了那般,羡泽衣袖也微微朝上扬起,像是一切重力都在减弱。

    只有钟霄双掌上方悬浮的玉刃在微微旋转,而华粼头顶处摆放的镜子上微微结起冰霜。

    华粼似乎从平静的沉睡中苏醒半分,脸上从挣扎,到缓缓浮现出一种绝望的麻木,似乎在历经漫长的折磨,甚至已经放弃了求救。

    钟霄蹙起眉头,月裳帷像是被激烈的风鼓动而起,朝着房间上方飞扬,玉刃快速旋转,连着缀着的铃铛都在叮叮不安作响。

    忽然,随着华粼身形一震,钟霄也脱力的往后歪去,月裳帷像是水母的飘带般缩起消失,羡泽连忙抱住她肩膀:“不必勉强!”

    钟霄大口呼吸,脸色有些苍白:“……怎么会有那样的记忆,我不知道内容,却能感觉到轮廓和气息,就像是最迷茫、最没有道理的痛苦……”

    羡泽将一点灵力汇入她体内:“别说了,他是神鸟,你只是凡人修仙者,他面对的东西或许你不能面对。先歇一歇吧。”

    钟霄顺了顺气,点头:“但我觉得有希望。或许再试几次我就能让他醒过来。我不知道为何,能感觉到他的绝望痛苦和魔主很有渊源”

    江连星眉心一跳,正要再问,却没想到羡泽先开口道:“不要说了,你先去休息。”

    她扶着钟霄到走廊另一边的房间,再回到屋里时,江连星已经给她铺好了床。

    他将床帘放下半边后,道:“羡泽睡在床上,我打地铺睡在靠门的位置,窗子也都已经设下结界。如果师兄夜里忽然暴起,咱们也能同时出手。不过我不困,羡泽可以先睡,我守夜。”

    羡泽点头,她脱掉外衣,从芥子中拿出几件换洗衣服放在床头,江连星后知后觉的发现要跟她共处一室,有许多不便,急急忙忙低头:“我先出去打水,师母先更衣入睡。啊……如果要洗手脚的话,可以等我去弄些热水回来再说。”

    江连星去接水的时候,其实三层小楼里已经没几个人还醒着了,他端着水盆在走廊处徘徊许久,觉得羡泽大概率已经更换好衣衫,说不定还等着他拿水回去擦洗,这才端着水盆上楼。

    他敲门进屋时,她果然已经换了件柔软宽袖的秋色长衣,正半蹲在华粼身边,手指轻轻摩挲过他鼻尖,掌心托住他脸颊。

    江连星觉得她举止太温柔,但却忽然察觉到华粼脖颈处有淡淡的指痕,像是她刚刚不太用力地掐着他比划了一下。

    ……为什么?

    但因为华粼皮肤薄嫩而留下的淡粉色指痕很快就消失了,江连星几乎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他转头将水盆放下,她笑了笑感谢,拿起帕子沾湿后却并不是给自己擦脸,而是半蹲在华粼身边,为他擦洗满是污泥的双翼。

    江连星看着她微微泛红的手指将华粼淡金色羽翼上的污泥全都仔细擦去。

    羡泽会为华粼师兄做这么温柔的事吗?

    果然刚刚指痕也是他看错了,是他心里怨念师兄、师父和她更亲密,才会有这样的幻想吧。

    而江连星此刻看到羡泽指缝里都是污浊,心里一酸,连忙道:“师母,我来吧,您别弄脏了手”

    羡泽笑着摇摇头:“没事,我来吧。”

    江连星在旁边站了片刻,似乎沉默中有许多话想说。他忽然动身,拿起另一块沾水的软巾,跪在另一边细细擦拭华粼的羽毛,仿佛要比她还更仔细那般。

    羡泽抬头看向江连星,他一贯沉默,此刻比平时的面无表情更显得阴沉。

    羡泽不信邪一般,一边擦拭一边细细检查着羽毛。甚至她还看向了江连星擦拭干净的那边羽翼。

    真的没有……真的没有缺失一根羽毛的痕迹,华粼的双翼如此完美。

    这个华粼到底是谁?

    是她记忆中的那个有点善妒却又对她满满真心的鸾鸟吗?

    羡泽握着华粼已经被擦净的羽翼,正在兀自发呆时,忽然听到江连星的声音轻轻道:“如果我有一天昏迷了,羡泽也会这样给我擦脸吗?”

    羡泽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脸来看向江连星。

    江连星有些长的碎发遮住眼睛,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瘦削的下颌,但他很快又转过脸来,目光游移:“啊、我随口说的……只是很羡慕。羡泽很疼爱师兄啊。是因为重生前你们很亲近的缘故吗?”

    羡泽看着他头顶的进度条随着话语,又往前挪动了几分。

    前些日子一直急忙赶路到照泽,都忘记他的事情了。杀他的倒计时只是后延,而不是结束了,目前时间过去了好多天,距离[阶段九]却还有一半左右……

    被系统要求杀死的江连星。

    从来没给过定情羽毛的华粼。

    还不知道因什么而死的葛朔。

    太多杂乱的线条缠绕在她脑海之中,她都不知道先要解决哪一件才好,羡泽略露出了几分烦躁之意,却被江连星当作了对他这话语的烦躁。

    他心里猛地抽紧,垂下头去:“我、我随口说的,师母想疼爱谁也都”

    他一紧张就会改口叫“师母”。

    羡泽感觉他有点怪,但还是笑了一下:“你最好可别昏迷,我现在很多事都要靠你呢。再说,上次刚帮你洗了头发擦了脸你又忘了吗?”

    江连星脸慢慢涨红了,似乎并不只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是因为他自己才知道的羞愧与拧巴。

    地上的阵法还留着浅浅的痕迹,那压痕交织成的圆形阵法几乎覆盖了整个屋子的地板,江连星的地铺也在阵法边缘。

    羡泽放下床帐,将脚缩回床铺之上,薄薄的棉布床帐,里头因为她用法术点了小灯,勾勒出她的轮廓。

    她拨了拨头发,道:“,有什么事的话就直接叫我。”

    江连星也躺倒下来,他跟羡泽之间隔着昏睡的华粼,他望着床帐里羡泽的侧脸,又觉得心虚似的偏过身子,背对着她的方向而睡:“。您好好睡,别担心。”

    羡泽不得不承认,或许是钟霄令人安心的法术在房间内还有残留,或许是他们很久没睡过有顶的房屋,更或许单纯就是因为没有宣衡挤在床上羡泽睡得非常深。

    她听到华粼的气息轻盈而缥缈,就像是漂浮的月色夜纱;她能听到江连星的呼吸平稳而警戒着,就像是沉默的守夜卫士。

    明明她应该觉得这二人都各有秘密,却莫名感觉到安全,缓缓陷入了深眠。

    梦中她还在泗水江畔,甚至还是她相当年少的时候。

    准确来说是她第一次跟华粼亲密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有些害羞,甚至性格深处有种她隐隐察觉的不安。

    甚至连亲吻的时候,他还遮住她的双眼,不要让她看他那双红色的眼眸。

    她至今都记得那个在密林层叠下,紧紧相依的黑暗中的吻。看起来光鲜亮丽的鸾鸟,他的嘴唇是那么不安,就像是在偷不属于他的东西……

    就像、就像……

    羡泽隐隐皱眉,似乎感觉到真实的鼻息吹拂在脸上,有柔软的触感在她上唇处轻轻碰过,甚至比梦中更要小心翼翼。

    她微微睁开眼,察觉到了床帐被身形拨开,有个黑暗中的轮廓正跪在床边,像是半痴般靠近她的唇,如梦中那般轻轻触碰着。

    ……是华粼?他醒了?

    羡泽偏了偏头,想要看清亲吻她的人,却没想到就是轻微动作的窸窣声,就让那个人身形僵硬不敢乱动,呼吸屏住。

    羡泽只感觉他的呼吸很熟悉很安心。

    紧接着就听到了耳边传来了系统的声音。

    [系统]:江连星龙傲天值增加7%、12%!

    她惊愕地望着那肩膀的轮廓,以及因为紧张而线条抽动的脖颈。

    ……是江连星?!

    第134章

    他好像是把她捧在掌心里,小心翼翼地用嘴唇碰了一下。

    黑暗之中,

    羡泽震惊的沉默着,甚至都不敢完全睁开眼,而是半垂着眼皮还在装睡。

    ……她有点脑子转不过来。

    如果是华粼醒了,

    或者是宣衡偷偷溜过来,

    做这样的事她虽然有些吃惊,

    但还能以接受。

    但为什么是江连星啊?

    他怎么可能会……

    啊。她也做了很真实的过去的梦,难不成是因为阵法的缘故,

    江连星陷入了华粼的记忆中,

    导致出现了幻觉?那他现在还是清醒的吗?

    羡泽喉咙轻轻咽了一下,

    正想要开口,

    耳边系统提示的声音就继续响起来。

    [系统]:江连星龙傲天值增加7%、9%、12%!

    他头顶的进度条正在肉眼可见地飞涨,

    整个人也似乎像是被扇了几巴掌那般摇摇欲坠……

    他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因为被她发现而正在陷入巨大惶恐之中啊!

    羡泽也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之中了啊!

    干嘛啊干嘛啊!不是徒弟吗?不是好大儿吗?什么时候他开始有这种心思?他才多大啊啊啊啊这要怎么讲怎么跟他普及知识跟他讲师母是不能变成啊啊啊啊啊这要怎么讲得出口!

    不不不她要冷静一点。

    她之前做那么多事不都是为了增加他的黑化值,现在不就是在增加吗?

    哈、哈,

    多好的事。她干脆任务至上吧。

    还要怎么增加数值?要她亲回去吗?还是要她拽他衣领子把他拖到床上来啊?啊啊啊啊不对她扮演慈爱师母这么久,

    现在搞这些她跟大和尚脱了袈裟穿薄纱有什么区别!

    她根本冷静不下来啊!

    而耳边,系统的提示声突然如同烧熟的开水,发出过于快速的报警声!

    [系统]:警告!警告!上升速度过快,

    可能提前达到[阶段九]!请做好准备杀死江连星

    啊?啊??

    不是什么啊所以之前延期三十天,果然就是延期养肥,是要等到了下个阶段之后再宰了他吗?

    [系统]:进入[阶段九]后,

    江连星的状态将极不稳定,

    也可能随时会触发最终状态[阶段十],请做好恶战准备

    恶战?!

    这怎么就从师徒恋旖旎画风变成勇龙斗恶徒了,难不成再这样下去,

    他亲几口突然自己内耗黑化变成魔修,她也从床上蹦起来拿剑大喊一句“早知你有今日”“此子恐怖如斯”吗?!

    哪怕是男频,

    她这样的玉颈玉手玉臂的人|妻师母跟徒儿大半夜在熟睡的前世恋人身侧亲吻后,忽然变成战斗剧情也会被人骂的啊!

    两个人仿佛都要憋死自己那般陷入漫长的寂静中,终于还是跪在床边的江连星启唇,嗓音干哑又轻颤:“……羡泽?”

    啊啊啊啊啊啊你给我叫师母不许叫我名字!

    不不不她要是敢开口质问,江连星就敢数值飙升,当场变身给她看。

    与此同时,系统还在报警,数值还在暴涨,羡泽感觉自己身边如同在水龙头忘了关、电话铃在响、锅烧糊了还有人砸房门。

    江连星没有听到她的回应,似乎又有些不确信她是否醒来,有些试探性的低下脸来,再次轻声道:“羡泽?……你醒了吗?”

    羡泽这辈子的勇猛都好像消失了。

    她怂了。

    但江连星距离太近了,她实在是觉得太怪了,动了动脖子,头发摩挲在枕头上,在死寂的房间里发出一声轻响。

    江连星呼吸一顿,头顶立刻数值大跳步,羡泽也吓得心里咯噔,下意识的装作半梦半醒,喃喃道:“……华粼。”

    对不起小华粼叫你的名字实在不是某种游戏只是不这么说糊弄不下去了!

    江连星屏息。

    羡泽正在自我怀疑演技时,却忽然听到一声极其低微的“嗯”。

    嗯。嗯?

    她叫华粼,他嗯什么?!

    江连星垂下头,跪在床边的膝盖动了动,才再次轻轻开口道:“羡泽梦到是谁,我就是谁……”

    羡泽傻了,她都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她梦见獠牙尖叫大野猪,他也能演?

    但戏都到这里了,江连星头顶的进度条也暂时停下来了,羡泽只能装作自己还在半梦半醒,硬着头皮往下演。

    她嘴角噙着一丝笑,用最迷蒙的口吻,昏沉呓语道:“华粼……唔、你为什么总遮住我眼睛?”

    尬。太尬了。原来她说话还可以这么夹。

    江连星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似乎也陷入某种记忆漩涡的混乱。

    羡泽觉得是时候可以偏过头去继续装睡,最好再来几声微微的鼾声来证明自己睡熟了

    可就在这时候,江连星伸出了手指。

    他掌心都是茧,捂在了她眼睛上。

    啊。

    羡泽忽然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下一秒就感觉到唇角有温热的触感。

    介于亲吻与触碰之间,也介于他对她的信赖孺慕与男女情思之间,羡泽本来因为他之前的亲吻而有些恼火,但这一下却并不

    他好像是把她捧在掌心里,小心翼翼地用嘴唇碰了一下。

    江连星声音压低下去,他似乎也陷入了混乱与迷茫,只是轻声道:“羡泽,睡吧。如果能梦到……我就好了。”

    ……梦到他吗?

    一直到他缓缓放下床帐退出去,轻手轻脚的回到了他的地铺床位上,羡泽仍在保持着那个装睡的动作,她甚至忘了自己可以挪动翻身。

    穿堂而过的微风拨动了床帐,她缓缓睁开眼。

    说着“你梦里是谁,我就是谁”的江连星,也想要入她的梦吗?

    羡泽一夜没睡。

    她瞪着眼一直盯着床帐,也不知道江连星有没有睡着,但羡泽后半夜听他那边都非常安静。

    她想不明白到底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江连星是什么时候有这种心思的?

    是她平时没太保持距离吗?就心安理得接受了江连星无微不至地照顾,所以才模糊了边界吗?到底是她教育的失职,还是道德的沦丧!

    而江连星像平常那样,早早就起床了。

    羡泽听到了他起身后收叠被褥的声音。他束好发髻后,便端起水盆走出门去为她取热水去了,羡泽听到门合拢的声音,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缓缓翻身。

    她一只手掀开帐帘,江连星的地铺都已经收拾好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而华粼正无知无觉的躺在房间正中间。

    啊啊啊昨天发生这一切的时候,华粼还躺在屋里啊!

    羡泽根本不敢看自己的脸,她肯定会被江连星看出来一夜没睡,恐怕昨天晚上的假扮也要露馅了!她只能闭眼调息,希望能够看起来面色红润些

    因为一个姿势保持的太久,半边身子甚至都麻了,羡泽调息完毕想坐起来喝口水,忍不住发出声腿麻的低声哀叫。

    就在这时候,江连星推开了门,二人双目对视,羡泽下意识地想要移开眼睛,但强忍住了她不能露馅啊!

    比徒儿亲了师母更可怕的是师母明明醒了还装不知道啊啊啊!

    江连星明显还是太嫩了,他先跟被吓到似的哆嗦了一下,水盆里的水都差点泼出来,移开目光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心虚,硬着头皮看向她:“……羡泽怎么醒了?”

    羡泽很清楚地意识到,他的目光落在她嘴唇上,但只是蜻蜓点水的一眼,便又恭敬地将眼神垂下去。

    羡泽打了个哈欠:“做梦了。”

    江连星沉默着将水放在水盆架上,洗了洗软巾。

    羡泽笑了一下:“做噩梦了。”

    他手一抖,叠起洗净的软巾,走过来两手递到她面前来:“什么样的噩梦?是吓醒了吗?”

    啊他看起来还很冷静,可头顶的进度条又紧张的增加了1%。

    这么害怕被发现吗?

    羡泽目光从他手指尖向上抬到他脸上,也看了看他嘴唇,江连星明显有些惊慌地抿起嘴唇。她心里有点想笑,但很快笑道:“一开始梦里还好,梦到了很多年轻时候的事,跟初恋情人之间的事。”

    江连星垂下眼睛不说话。

    羡泽用软巾擦了擦脸,也无意的蹭过嘴角:“梦太深了,好像是根本醒不过来那样。只不过后面急转直下。”

    “急转直下?”江连星拿起热茶,给她倒了一杯递过去。

    羡泽接过茶杯:“嗯。梦到最信赖的情人背叛了自己。这些年这件事一直困扰着我,一直让我耿耿于怀。”

    江连星愣住:最信赖的情人……背叛了……

    难不成说的也是华粼的事情?

    江连星垂头看着羡泽的鼻梁,以及她吹着热茶的嘴唇。梦里她确实像是越来越喜欢华粼,从一开始只是把他当作解闷的情人,当作青睐的伙伴,直至当成了她最纵容最喜欢共处的角色。

    那记忆中的细节实在是温情详实,甚至是太鼓动他的心,江连星在昨夜的梦中,几乎模糊了自己和华粼的界限。

    他夜里醒来时,望着对面的华粼。

    梦中他顶着的壳子,就在一臂的距离处,那种巨大的不甘和怅然若失,几乎是在安静中吞没了他。

    江连星甚至都不知道,他本来就是个偷窥回忆的人,怎么能有这样强烈的想要占据正主的冲动……

    在昏暗的房间里,他实在是无法忍耐,只想见到羡泽的脸,于是悄悄走过去,跪在床边掀开了那薄薄床帐。

    看着在梦中会对他笑,会对他胡闹,也会对他露出缱绻情意的脸。

    等他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靠近上去。

    和梦中一样的触感。

    只是羡泽不可能环抱着他的肩膀,不可能会被亲吻之后还露出不自主的笑容,更不可能撒着娇要看他的脸、要再亲一次、要彼此再练练亲吻

    偷的。始终是偷的。

    羡泽抬起脸看向他,热茶氤氲,她挑眉笑了一下:“你今天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也没睡好?”

    江连星愣了一下有些慌神。他掩饰的功夫从来比不上她,羡泽反而因为他更演技拙劣而冷静下来。

    江连星挽着袖子露出来骨节分明的手腕,不自然的动了动:“啊、嗯。没睡好。”

    羡泽:“你也做梦了?”

    江连星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羡泽:“梦到什么了啊,这么心神不宁的。”

    江连星别过身去,拿起另一块软巾也蹲在地上,给华粼擦了擦手与脸,半晌才撒谎道:“梦到……小时候的事情了。所以也没睡好。”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羡泽越想越觉得江连星亲她事小,大不了她踹他几脚,给个嘴巴。可问题是她明明醒了却装傻这件事如果暴露了,真的没法找理由!

    羡泽喝着喝着茶,在沉默的房间里一个人心乱如麻。

    江连星反倒是安心了几分。

    他一开始虽然因为羡泽有点奇怪而慌张,但怎么想都觉得,如果他做过的事暴露了,羡泽绝对不可能是现在这个反应

    她肯定是不知道的。

    这种不知情让他心里又羞愧又难受,他多想站起来忽然喊一句“师母是我逾越了你罚我吧,你把我打个半死我也心意不会改变”,可这种话只是在脑子里想一想。

    江连星自己也说不上来所谓的“心意”是什么。

    他的心意,难道是跟宣衡那种混蛋是一样的吗?

    不是的!

    他希望羡泽幸福,他希望羡泽快乐,一瞬间的不甘他必然能够忍住,只要像现在这样跟着她看着她,他就绝对满足了……

    他希望天底下没人能伤害她,他希望还能有师父那样的人爱着羡泽

    ……师父。

    他一夜没睡,师父这两个字就始终像一把剑悬在他头顶。

    他到底做了什么!

    如果师父在天之灵见到他的所作所为,不知道会不会想一剑刺死他这个逆徒!

    “今日我打算去内城周边看看,也观察一下那些忌使是如何行动的。”三层小楼的正厅桌旁,大家齐聚用餐,羡泽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看向旁边魂不守舍的江连星。

    这家伙一脸想死,演技也太差了吧,如果不是她在装傻,这怎么可能瞒得过去!

    “那要不就江连星和你一组,我跟刀竹桃一组,曲秀岚和禹笃一组?其他人就暂且守在这里不要出去。”钟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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