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弓筵月对她伸出手腕:“尊上替我戴上吧,就戴左手就好。”羡泽对他突然不明所以的笑了一下,正在弓筵月心里一提,这笑容是否在讥笑他的手段太拙劣时,她已经摘下了手镯,套在了他手腕上。
羡泽的手掌握着他的手腕没松开,相比于他天生的薄皮瘦骨,她的手丰腴而洁白,像是玉佛般轻巧又不容拒绝。羡泽手指抚了抚他的脉搏,道:“我本来想送你另一个礼物,但再等等吧。等你平定西狄,将众多部族纳入麾下的时候。”
她这样郑重的口吻,听起来不是一般的礼物。
会不会是定情的……
弓筵月忍不住抱住了她的腿:“……尊上真的不留住在这里一阵子?”
第80章
(小剧场)他侧过脸亲了亲她顶发:“再睡会儿吧,我的尊上。”
羡泽道:“不要。我忙着呢。”
她话语虽然说得无情,
他却将她没有推开他这件事本身当做宠爱,轻声道:“尊上心中有大业,自然是很忙的。”
羡泽确实没把精力放在伽萨教上。
她大部分时间都在那几座荒置神庙的地下,
抚摸着枯朽的龙骨,
想要侧耳听到过去故事的浪涛,
想要知道为何群龙消失,她想知道为何自己从出生就孤单一个。
余下的精力都在捕杀大妖,
想尽办法增加自己的修为;或是四处搜寻上古典籍,
看有没有人遇到过她这般内丹碎裂的情况,
该要如何修复。
她拍了拍弓筵月的手背:“你做的不是挺好的吗?我就过来看看,
准备走了。”
羡泽说着跳下石台,
往外走去,弓筵月绞尽脑汁正要想着说什么能让她产生兴趣,能回过头来留在这里。
却没想到羡泽刚刚走出神庙厅室,
就有个高大的身影从神庙外石柱的廊道蹦出来:“妈妈!我就知道你来了!”
羡泽也吓了一跳,
回过头去,戈左笑出虎牙两只手紧紧抱着她:“嘿嘿,有没有想我,
一个多月没见过了呀!我上次给你带的果干糖饼好吃吧!”
弓筵月不可置信。
从他当初被羡泽掳走已经过了两年,他最近也有少说半年多没见过羡泽了,为什么戈左只有一个多月没见到她?
羡泽瞪大眼睛看着戈左:“你怎么……你到底是吃什么饲料啊?怎么长得这么快,
这不只是个头,
肩膀也”
戈左非常会粘人,几乎是脑袋压在她肩膀上:“我就是爱吃嘛,我变壮了才能帮妈妈杀人啊。再说叔父也用得上我。”
羡泽往台阶下走去,
他就步步紧跟:“妈妈又要去找旧书典籍了吗?要不要多带些好吃的走,唔,
我才没有吃坏牙齿。我们现在有好几座城市了,也有商队在做生意呢,而且还有”
他的声音渐渐远了。
弓筵月手扶在石墙上,站在神庙门口,风裹紧他的长袍,他看到羡泽又养猫逗狗似的摸一摸戈左的脑袋。
刚刚弓筵月靠着她膝盖的时候,她都没有伸出来摸一摸他的头发……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戈左不容易死掉,可他每次受伤都会在身上留下伤疤,他在向羡泽显摆着自己新的功勋,甚至想让她伸手摸一摸。
羡泽或许是出于礼貌,或许是因为好奇,手指蹭了蹭他胸膛上两处刀伤。
而戈左那杀人不眨眼的家伙,竟然在她面前眯起眼睛不住傻乐。
但羡泽这般无情的人,似乎又说了什么话,很快戈左脸上装傻的笑容,也有些僵硬。
当羡泽身影消失后,戈左回过身来,看到了站在神庙高处的弓筵月,他没有避开眼神,反而略显挑衅地走回来,拱手向他汇报奇袭大获成功。
弓筵月拨弄祭灯内结块的烛油,轻声道:“一个多月前,你应该在去往库拉山的路上。”
戈左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他抬起手来,枕着胳膊笑道:“嗯,恰好碰到妈妈在附近的神庙,她正好奇的围观当地村落的祭祀。当时已经战胜归来,我就离队找她去玩了。”
弓筵月背对着他,手持长柄杓,将结块的烛油倾倒在地上,轻声道:“你既然知道她的身份,就不该再叫什么‘妈妈’了,与礼不合。你只是凡人。”
戈左一怔,怒极反笑:“她都没说不让我叫,不知道叔父大人把自己当成了她的什么人,敢替她不同意了。”
弓筵月偏过头:“作为你的圣主。”
“圣主也不过是她的附庸。”戈左咧开嘴,同样的笑容,随着他眯起绿瞳,变得挑衅且危险:“我的信仰只有她。若是有一天圣主做的不让她满意,她自然会换一个。”
弓筵月看出了他的年轻气盛,他不屑于与戈左争,以衣袖掩盖住手腕上的细镯,手指轻轻摩挲,仿佛在守着一个秘密。他轻笑:“换谁?换你吗?”
戈左满不在乎:“至少我比叔父年轻不少。”
戈左知道弓筵月想要使出浑身解数留住羡泽。
但他心里很瞧不起。
叔父留住她,恐怕为的都是把自己跟真龙绑在一起,为了给自己圣主的神性加码。弓筵月虽是圣女,但他因为囚禁在神庙多年,心里对这份信仰有怨,根本不像他这般虔诚。
弓筵月心里有的只是权力罢了。
但随着之后几年,弓筵月不遗余力的从四处搜罗来了各类典籍,甚至不惜为此去袭击中原仙门,羡泽也频繁的出入伽萨教,留在他身边了。
而戈左想要见到她,却频繁的被弓筵月派出去执行命令,他心中不满,却也知道自己如今的势力与手腕都比不了叔父。
他必须也要有足够听话的手下,有能够为她征战的实力,才有可能取而代之……
只不过从那时起,他身上开始多了纹身。
他对外声称,纹上去的每一个异兽图腾,都是他为真龙打下的一场胜仗。
但他开始纹身的原因,是当时他耀武扬威地向羡泽显露自己的伤疤时,她手摸了摸轻笑道:“我自己也是一身伤疤。但我更喜欢完美的东西。”
她或许是只随口一说,但一直以来将伤疤当勋章的戈左却不是随口一听。
他渐渐意识到,跟高高在上的叔父相比,自己竟然是那么的……
粗鄙且疮痍。
她更喜欢完美的……那便是叔父那样的吧。
但戈左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会在某次深夜去往神庙时,看到了祭台上纠缠的身影。
他本不能进来的,但因为新教神仆都知道他与弓筵月的叔侄关系,就不好太强硬的阻拦他。
戈左登阶时没看到侍奉的神仆与点灯的牧首,就应该感觉出来不对劲,可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拿此次出征的战功甩在弓筵月脸上,完全没想到
祭台铺设的红绸挂在石梁上,如同半掩的床帐,金杯与贡品散落满地,像是一阵风卷席而过。
她侧卧着,露出光洁的脊背,因细密缠绵的亲吻而沉迷的歪着头,慵懒的甩着龙尾,丝毫没注意到身后远处的戈左。
弓筵月汗湿的卷发黏在肩膀锁骨处,他与她相拥,也自然而然看到了戈左,湖水般的竖瞳微眯,似是驱逐似是威胁。
如果说只是这般,戈左还能安慰自己是她懵懂无知,是她龙性难忍,被他骗了。
可随着弓筵月与她低声交谈几句,她忽然似恼火似玩闹的暴起,握住他脖颈,面上含笑的将弓筵月按在石台上。
戈左连忙藏起来,他以为她要杀人,却听到叔父变了调的惊叫,与她毫不遮掩的野性又享乐的轻吟。
羡泽手指将他的脸掰过来,笑道:“你能憋到现在才出手,我也是挺佩服你的。”
弓筵月大口呼吸道:“如果不是因为碰上了发|情期,我也不会……只是,尊上既然知道我的本性……呃、也对我有心,为什么没有主动要过我?”
羡泽:“因为看你使出浑身解数很有意思。再说,你自身能分清楚吗,你此刻这样一塌糊涂,是因为与我这个人融合,还是因为与权力,与你的神融合?”
他因为她的举动而咬紧牙关颤抖,回答不出来。
她笑得似乎有些了然,弓筵月自己也分不清,他只觉得自认为膨胀的权欲逐渐虚弱,反倒是爱欲缠绕,如蜕不掉的蛇皮困住了他。
但他没有力气说出口。
弓筵月此刻剥去圣主的衣袍,也不可能在他的神面前故弄玄虚,在最赤|裸裸的状态下,他只是被发|情期折磨的一个多月没有进食的半妖,极度的刺|激与多次的融合下,弓筵月几乎感觉自己要昏了头。
但她却有些好奇道:“都这么久了,你竟然反应还这么好。传闻说蛇类甚至能持续十个时辰,你也能吗?”
弓筵月一窒,他有点后怕,也不知道传闻中龙性本淫,一个不够一群才行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一瞬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因为紧张而更加
她看出他的反应,仰头眯眼笑道:“不过我也不在意,既然在两方面都用了你,自然也要送那个答应好的小礼物。”
弓筵月见到了她指尖捏的一点金光,随着她放软腰肢,这纯然金光也飘入他灵海内,灵海内涌现仿佛要被人扎根的痛楚,而她偏偏在这时候微微俯下身来。
仿佛是他与她要从肉身到灵海,彻底相连,这非同凡响的意味带来狂喜,撕裂灵海的剧痛令他颤抖,再加上躯体沉浸的刺|激,弓筵月几乎要放纵的叫出声来。
只是他不确定戈左有没有离开,他不想让与她之间任何细节被他人知晓,只死死咬住嘴唇。
可羡泽用指尖抵住了毒牙,道:“别藏着你的舌头啊。我很喜欢它。”
就因为这句“喜欢”。
他昏了头,用分叉的舌尖缠绕着她的手指。
什么伪装或诱骗的手段都如长袍那般无用的堆在地上。
戈左有没有听到?
当弓筵月之后再接见戈左的时候,已经不太在意这点了。
他裹紧衣袍,双手交叠,在面纱下含笑望着戈左,早已看不上他的挑衅。
因为身体里有一枚小小的金核,属于她的金核。
那一刻他无比笃信他们之间灵与肉,权与欲的联盟。
……
弓筵月几乎一夜没有睡。
她趴在他身上这般昏沉睡去,像是温热且沉甸甸的水浪盖在他躯干上。他没有忍住伸手碰了碰她脸颊。
她难得没有惊醒,或许是因为失忆,让她对东海屠魔的事情没有那么刻骨铭心。
羡泽在昏睡中时不时攥紧了他的衣衫与头发,她的梦里会有他吗?
可愈是她回想起当年的缠绵与容貌,弓筵月越是无法面对她。
这个薄情的爱人如果掀开他的头纱,会露出怎样嫌恶的表情?
外头的火盆渐渐熄灭,草原的夜晚很冷,帐下的温度也降下来。他应该摇铃叫奴仆前来换炭,或者是走出自己用灵力燃起火来,但他一点也不想离开她身侧。他是冷血的动物,在皮被下紧紧拥着她。
帐篷渐渐变成蓝色,外头的天光也缓缓亮起来,他先一步起身去洗漱,将卷发拢了拢甚至造作地抹了些香膏,才又回到床铺上。
羡泽竟然被他这一来一回弄醒了,她闭着眼睛咕哝了一句:“……真臭美。”
弓筵月以为她醒了就要滚进床铺深处离开了,没想到羡泽或许在梦里见到了他们很美好的时刻,竟将脑袋拱到他颈边,抬腿搂着他。
弓筵月呼吸都轻了。
他侧过脸亲了亲她顶发:“再睡会儿吧,我的尊上。”
到羡泽醒来的时候,弓筵月已经不在身边,她听到外头传来依稀的说话声。
“连圣主帐下都敢闯,过几日怕不是连神庙的油火都敢一脚踹翻了。”弓筵月的声音不悦,因为内外分隔的帐帘上,施加了简单隔音咒,所以她只能听到一点声音隐约传进内帐:“她最近还没恢复好,总要多睡会,你出去等。”
戈左似乎在屏风与垂帘外侧踱步,他很会扮演没脑子的快活大狗:“我想让尊上一醒来就见到我嘛,我蹲在这里等。”
弓筵月似乎慢条斯理的外面桌案处拆信,不再搭理戈左,只在戈左想要掀开隔帘往内间走的时候,他才轻轻开口道:“戈左,内外有别,你别过了那条线。”
戈左的幽深目光从帐帘的缝隙中,望着羡泽的方向望了许久,还是后退几步回到了外间,在地毯上踱步,而后找了个矮几坐下来,胳膊搭在膝盖上,笑道:“叔父大人还没摘下过面纱吗?你嘱咐所有的神仆也都戴上面纱,装作这都是旧俗典仪的一部分。可她还是会好奇的。”
屋内燃起神秘浓郁的熏香,弓筵月似乎正在提笔写字,那只金属手搭在桌案上,靠灵力驱动的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
弓筵月轻声道:“那她没问你身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戈左歪歪头,语气天真:“我没说。要聊到这个,也很难避开叔父大人的事说起来,是不是又要到了蜕皮的季节,大敌当前,叔父还要去雪山脚下避人处蜕皮吗?”
弓筵月慢声道:“这个时节点,我不会离开尊上身边。”
第81章
弓筵月状似无意道:“你的孩子叫什么?不会是姓宣吧?”
戈左惊诧的挑了挑眉,
话头转到了正事上:“你标注的几处点位手底下的人都去做了,要动用‘阴兵’吗?只怕是元山书院那帮人,发现了之后会更拿着这点不放,
甚至是当作罪行的证据。”
弓筵月冷哼:“他们无论如何也都会找到由头,
对我们不放的。”
他们聊起来的一些细节和地名,
羡泽听不懂了,但她也没着急起床,
而是手指翻阅着墨经坛。
“天下论道分坛”内现在最刷屏的消息,
就是关于:讨伐伽萨教。
元山书院提出倡议,
梁尘塔与千鸿宫都呼应,
决意以三大仙门为首,
西行讨伐伽萨教,其余各个宗门也纷纷响应,将向伽萨教在腹地的各个分舵发起袭击。
这场宣战声势浩大。毕竟是需要千里奔袭,
本来就不可能隐匿行踪,
所以也干脆不遮不拦;再加上三大仙门,想要掀起九洲十八川与伽萨教对抗的浪潮,事情自然要冠冕堂皇。
羡泽也能看到“天下论道分坛”中不少名门正派历数伽萨教的残忍行径,
甚至扬言散修应该去杀平时混居在中原的西狄人。
羡泽感觉到了一些当年东海屠魔的影子。
不过看到现在的战报,某些小宗门突袭伽萨教的分舵均以失败告终,看得出来伽萨教的弟子信众实力颇为强大。
而且在墨经坛上,
也是元山书院声势最浩大,
相比于千鸿宫从十几年前的衰败,元山书院显出了要成为仙门之首的强势。
他们在各大仙府或凡城都有设立教塾、书院,既是教授孩子们基础的学识为他们开蒙,
也能发现、收拢有灵根仙缘的孩子。而且元山书院文化深厚,但凡是富贵人家或仙门子弟,
都有少年时去元山书院学习经史诗书的经历。
不过元山书院并不是儒教礼法为尊,相反他们有各个风格的学派,整体注重自我为上,注重浪漫与狂想。对于学识的态度也是包容到了吓人的地步,听说元山书院的经楼里,你可以借到算学精工、经学精读和黄文精品。
不过元山书院频出杠精与矫情怪,日常高强度在墨经坛输出观点。羡泽总有印象自己很多年前统计过,墨经坛三分之一的帖子都是元山书院出身的人发的……要知道这群人可能只占墨经坛用户总量的百分之五。
更可怕的是,羡泽看到了另一类传言:
《真龙现世与西狄伽萨教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虽然伽萨教入主中原没有用过真龙的名号,但我知道他们是最狂信真龙的教派。‘伽萨’在西狄古语中指的就是龙爪印记,会不会明心宗不是被魔主袭击的,是伽萨教带着真龙,降神下来把他们摧毁了?”
“确实哎,我记得前一段时间不就说过,伽萨教杀入闲丰集,恰好那时候垂云君出山,和伽萨教某个圣使交手了”
“可怕,伽萨教这些年如此张狂,有隐匿的真龙给他做靠山啊!那会不会连伽萨教四处袭击各大仙门,也是为了当年东海屠魔的事情,给真龙复仇!”
羡泽心里一沉。
这是把她跟伽萨教绑成了利益共同体。
《暗渊都成筛子了,魔气都快崩脸上了,还不怪魔主只找伽萨教的问题,你们是会装瞎的。毕竟魔域多可怕,还是伽萨教杀得爽啊。》
《真龙在明心宗受伤了吧!伽萨教似乎也去过明心宗,说不定是他们掳走了真龙》
《我就知道,五十年“东海屠魔”的脏事怕被翻出来,又想杀真龙了!》
“真龙现身之后,伽萨教似乎也有大批人马撤出中原,很有可能是他们带走了真龙!如果让伽萨教拥有了真龙,他们以后再闯入中原屠戮,真的就是如入无人之境了!”
“真龙未必是愿意的吧,能不能我们这边也派人跟真龙接触,让它庇佑中原?”
“庇佑?笑死,现在越来越多的证据说明了当年东海屠魔的真相了!它不杀了我们都算脾气好,要我说,能不能趁它病要它命,此次西征伽萨教,最好能把真龙给杀了,以绝后患。”
“……你们太可怕了,做错了事你们想的却是把受害者赶紧杀了,让它不能报复。这还修个屁的仙法,人世间行走的都是披着人皮的妖魔罢了!”
“夷海之灾的事现在都没几个人搞得清楚,谁知道它会不会代表天道、天命的一部分,要是再杀了它,到时候海水可能倒灌淹了我们的脖子!”
这就是在把她往称上放,要看看她几斤几两了。
这些讨论在各大分坛上还只是“民间探讨”,忽然元山书院发了文帖,冠冕堂皇地说起来。
什么“对真龙现世的探讨甚嚣尘上”“西狄与此事必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又转了话头道“元山书院此次西征必然要查明此事”“给修仙界个交代”……
交你大爷的代。
若不是她还想听外头戈左和弓筵月的聊天,羡泽一句脏话差点骂出口。
如若她是一条孱弱的小龙,又没有自己亲厚的势力,此刻只剩下两条路走。
被当做伽萨教的帮凶,成为舆论中的一条恶龙,当年东海屠魔没有杀成,如今再杀一回,龙肉龙鳞都各家分分能有几斤几两!
或者是被抓起来当吉祥物,成为某个仙门作为天道大统的证明,到时候夜里住笼子白天穿华服,要她各种降神迹唱赞歌!
五十年前,东海之上,若不是她血洗仙门,把他们杀乖了、杀怕了,这几十年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四处搜寻真龙踪迹。可能是当年参与过东海屠魔的人已经忘了疼;抑或新一代人掌权,又开始蠢蠢欲动,他们又敢打她的主意了
那对于这些舆论,千鸿宫、或者说宣衡是怎么想的?他参与了此次讨伐西狄,会不会宣衡也想打她的主意?
羡泽眼底浮现杀意。不过她倒是可以用水晶窄镜,查一下宣衡的位置,就能知道他们的讨伐队伍距离这里还有多远。
羡泽打开了定位找人的功能,结果就发现她的寻人次数是[0]次。
啊……她忘记刷次数了!
羡泽感觉发帖也不是什么难事,随手打开“仙侠情缘分坛”,打算编个标题发出去。却没想到仙侠情缘分坛全都在讨论一件事
“闭关多年的落匣与孤鹜齐翡老师,竟然又出新作了!老师直接在文修聚集的‘海棠花似水分坛’公布了消息,说新书全都以栉比阁代售实体的形式对外卖!”
“落匣与孤鹜齐翡太太也明说了,最近遇到了一些困难,急需资金,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希望书友们能多多支持!”
“老师免费贡献了那么多墨经坛文学经典,我们都欠她三百灵石!什么都不说了,我现在就订十本《大家都以为我是冰山剑圣的美艳作精可我真的是他爹养大的三百岁王八成精》!”
“为什么《大家都以为我是宗主兄弟养的小娇妻可谁知道我每天溜两条狗真的很累的!》这本为什么这么贵?是人越多越贵吗?那我姐姐订购的另一本,卖我这本五倍的价格,是不是最起码能抠十个?”
“落匣与孤鹜齐翡妈咪!我要买一百本!我要偷偷塞满我们元山书院的书架,让整个当代墨经坛文学区都变成您的形状!”
羡泽在这一片混乱中,为了赶紧靠发帖换取寻人次数,也随手发了一条毫无感情的:
“啊啊啊人越多越好嘿嘿嘿!落匣与孤鹜齐翡老师是我的唯一真爱!”
她发了之后就没再管了,却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用这个名称,卖东珠给某个人……
这会儿寻人次数终于变成了[1]次,羡泽立刻注入灵力,回想着宣衡那张死人脸。
窄镜又像上次那般先显示了她的位置,就在她以为地图会拉远,显示出遥远的宣衡的方位
却看到代表宣衡的红点,竟然是在她所在方向的西北侧,不过一百多里!
不对劲,从明心宗或千鸿宫出发,他们应该都是从东侧过来的,他竟然已经在西狄腹地了?!
是他早早来到这里,隐匿着行踪,正监视着伽萨教的一举一动吗?
可按照之前的信报和墨经坛上的讨论,真正讨伐西征的修仙者们,还没有进入西狄区域内……
这是什么计谋与暗算?
这件事,有必要告诉弓筵月吗?
她思索起来,顺手去拿桌子上的水杯,却没想到水杯响动的一瞬,外头二人的说话声立刻停止,她听到戈左跳起来的声音。
啊。
羡泽只好收起窄镜,顶着乱糟糟的发,穿着单衣,打着哈欠从床上起身。
她每天早上都收不住尾巴,它总是在清晨很悠闲自得地乱晃着,也因为它的左右摇摆,羡泽也不好掌握平衡,早晨下床这几步总是走得摇摇晃晃。
戈左一把掀开帐帘,朝她露出大大笑容:“早上好!”
她本就生的丰腴,裹着白色的绸缎单衣又系紧了腰带,明显感觉到戈左愣了一下,连习惯性上来搂她的手都僵在半空中。
羡泽赤脚踩在绒毯上走出垂帘,拨了拨头发,弓筵月并不跟戈左那样着急,他从旁边衣架拿了自己的松绿色长袍,走过来几步替她披上,裹紧衣领,笑道:“是不是吵到你了?”
羡泽歪头看着他,梦里复苏的回忆仿佛还在眼前,她忍不住伸手隔着面纱蹭了蹭弓筵月的面颊。
弓筵月身子一抖,隔着面纱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他目光闪动,嘴角勾了勾,似白日勾引一般,舌尖从唇间微微探出舔了舔嘴角,但终究还是稳下声音道:“……尊上看来是做了个好梦。”
羡泽正要开口,戈左却忽然探出脑袋来,用撒娇将她举动的意味都消解了:“妈妈也摸摸我的脸,唔,最近风吹日晒我是不是没那么嫩了!”
她轻笑:“你就没嫩过。”
只不过话一说,她忽然感觉当下三个人的状态……
弓筵月在前头替她系拢腰带,他身上自带一股梵宫的幽冷馨香,因为激动而有些手抖,整理衣领时,微凉的金属手碰到她脖颈,羡泽被冰得轻嘶一声,他抱歉的放下手。
而戈左紧紧贴在她身后,将她头发从松绿色长袍中拨出来,胸膛都快贴上后背,羡泽隐隐能感觉他身上的炙热气息
她像是被这俩人挤在中间的小肉饼。
刚刚还明枪暗箭聊天的叔侄俩,现在又在她面前故作一团和气了。
洗漱梳头的时候,戈左就两手托腮坐在旁边笑眯眯的乖乖看她梳头。弓筵月特意给她梳了妇人发髻,仿佛故意要让她和戈左看起来真的像养母子一般。
羡泽看着眼前又提示出来的倒计时,现在只剩下34天了。
她叹了口气:“你们知道附近有什么暗渊吗?能通往魔域吗?”
弓筵月手一抖,几缕头发散落下来。
戈左也瞪大眼睛:“妈妈去魔域做什么?”
羡泽:“没还没确定呢。只不过有个人掉入魔域……我需要找到他。”
羡泽分明在镜中看到二人对视一眼,还是弓筵月声音沉稳得听不出一丝情绪变化:“找谁?”
羡泽只是笑了笑:“我的一个孩子,明心宗出事的时候,他掉到魔域去了。”
弓筵月蹙眉道:“寻常修仙者掉入魔域,恐怕就已经死了吧……”他当然知道真龙不可能跟凡人那般“生个孩子”,便猜测也是养在身边的孩子,道:“男孩女孩?既然已经掉入魔域就当没养过吧,若是喜欢半大孩子,我再让人领来一些神庙中的孩子,伴着你玩。”
羡泽:“他不一样。”
羡泽是想说江连星不一样之处在于,进入魔域之后恐怕不会死,但她没注意到,这二人会错了意。
她又道:“他天生就不一样,又是有人死后托付的,对我来说很重要。”他死在她手里这一点,很重要。
戈左虽然天天傻笑,可他远比看上去聪明,立刻蹙起眉头想到:“当时在闲丰集,替你寄卖东珠的少年,十七八岁,是他对不对?以妈妈的性子,不可能随便让人帮忙寄卖东西。”
他立刻又道:“而且,他身上有着从未见过的强烈魔气,当时就刺伤了我,妈妈也看到了伤口不是吗?我就觉得他是藏在明心宗里的危险人物,只可惜当时那小变色龙作掩护,没能杀了他!”
羡泽怔愣。
戈左看她的表情便懂了,立刻道:“妈妈怎么会有那样的孩子,他绝对是个危险人物!”
弓筵月轻轻梳着头发,语气温柔:“我还从来没听过尊上会对谁挂念到,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他不会是尊上真有血脉的孩子吧?十七八岁……”
啊啊啊这俩人!
虽然说羡泽知道任务是杀江连星,但她更想搞清楚,为什么她要杀江连星。
羡泽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弓筵月以退为进道:“不如让戈左带尊上去看看伽萨教的‘阴兵’,如果信得过他们出入两界的水平,便让他们帮忙找找。”
她心里歇了口气,刚要同意,就听到他状似无意问道:“就是没个名字可不好找,那孩子叫什么?不会是姓宣吧?”
第82章
羡泽骤然恼火起来:如果这是真的,她就非要杀江连星不可!
“难不成是姓钟?”戈左又贴在她耳边问道。
此刻戈左已经带着她骑在翼虎之上,
羡泽捂住耳朵:“你们两个能不能别问了!再说了,他怎么就不能跟我姓了?”
戈左立刻道:“他不配。除非说他也有真龙的血脉。但我小时候听的上古唱诗,都是什么龙会长眠,
以龙气和梦境孕育一颗龙蛋,
龙蛋须孵化数年才有可能破壳,
龙蛋好像也不是真龙来孵化,他应该不会”
他说着,
还伸手很困惑的摸了摸羡泽的肚子,
羡泽掰住他手指,
咬牙道:“孩子只是个统称,
他不是我亲生的!”
要是弓筵月听了这话估计会松口气,
可戈左安静了一瞬,反而笑了,将脑袋压在她肩膀上:“我要是有一天丢了,
妈妈会这么找我吗?还是说妈妈只喜欢养十七八岁大的,
长大了便不喜欢了?”
羡泽:“……”别把她说得这么不是东西。
戈左摸了摸指节:“当初在闲丰集,若不是赶着去见妈妈,我真应该杀了他。或许杀了就好了,
妈妈经历丧子之痛,哭起来肯定很美。”
羡泽:“……那你也可以死一下试试。”不过她也问出了个疑问:“说起来,你之前抓在身边的小变?*?
色龙是谁?”
戈左一愣:“妈妈不认识吗?在去临江城找你之前,
我先到了你之前居住的院落。实话实说,
那院落穷的不像你的风格而后就发现有只小变色龙隐匿在院中,似乎也是在找你。”
小变色龙当时就在她苏醒后那个破院子里?!
“我捉住了它要拷问,而它为了求饶,
便说是你的旧友和眷族,能帮我找到你。”
羡泽挑眉:“它倒是护着我,
没有把我的方位透露给你。”
戈左笑了起来:“护着你?未必吧。妈妈若是在我们身边,说不定有着两枚金核助力,早就恢复了记忆。那魔主分|身如果敢来,大不了我和叔父的命都不要了,也绝对不会让你受伤。”
羡泽一愣,缓缓回味过来。
她失忆后一直由着江连星引导,而江连星似乎坚定地认为戈左、宣衡这些人都只会给她带来厄运,她也因此满怀戒备与警惕。
但细想下来……也未必如此。
江连星反而像是在刻意领着她,走上一条本不该走上的道路。
不过她也说不上来哪条路更好。
如果在她刚失忆时,那茫然又无力自保的状态下,被戈左或者宣衡这些人牵着鼻子走,恐怕自己收回金核的路也不会多顺利,甚至可能会反被他们控制利用也说不定。
事已至此,羡泽也无法评价选择的好坏,只不过她好奇,为什么江连星会有种预见许多事的感觉。
难不成,他也有系统?!
二人正说着,戈左带羡泽往西七八十里,抵达了所谓的“阴兵”所在处。
羡泽眯起眼来,之前她看到宣衡突然出现在西侧,似乎就是这个方向,难道他也找到了此处,正埋伏在周边不远处?
说起来,早上戈左和弓筵月也提到了,“阴兵”出入两界,是不能对外说的存在,如果三大仙门发现了,很可能会拿着“阴兵”存在的证据,将伽萨教彻底打成魔修教派。
千鸿宫也是这个目的吗?
有意思了,那千鸿宫想必会紧紧盯着此处,有没有可能宣衡已经发现了她的身影?
她垂下眼,看着翼虎身下的风景。
这是在草原与荒漠边界处突兀出现的连绵石山,群山耸立,形成了一片山石组成的堡垒,内部地势复杂且有着如虫巢般的连绵空洞,一直绵延直至地下。
戈左和翼虎飞入石山的阴影,山顶处没有落脚的地方,刀削斧劈的山石之间有个简单停靠的平台,戈左稳稳停在木台之上,扶着羡泽跳下翼虎。
羡泽刚落脚,便察觉到了依稀的魔气,木台两侧是如同莲藕般的石窟洞室,伽萨教信徒簇拥在洞口处,远远见到了他们,却并没有任何靠拢过来的意识,只是朝着这边颔首行礼。
他们都裹着黑紫色或深灰色的衣袍,脸上有纹身刺青,还有部分人面上戴着用青铜器与皮革制成的面罩。
这说是一支军队,更像是一个部落,羡泽甚至看到了一些小孩子垂着腿坐在洞边,对她露出笑容。还有几位男女立在洞口,拉起破旧的高头琴,琴声悠扬,以示欢迎。
一位面上纹满文字的沧桑女人走过来,戈左对她也有几分敬重,行礼介绍:“这是‘阴兵’的族母,你可以叫她紫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我对魔气还是有些……我在这里等着你。”
紫玛引着羡泽,往山窟中的台阶走了下去。
石窟中阴冷清凉,时不时有风穿梭而过,吹拂起她的衣们确实不像是兵,对吧。”紫玛笑道:“我们也不是故意成为魔修的。”
“二十多年前,魔主忽然在这片地区现身,伽萨教死了很多人。旧乌叶卡几乎没几个活口,草原上也出现了很多暗渊,我们部族就是在那时候掉入了魔域。”
羡泽惊讶。魔主曾经来过西狄?!
二十多年前,那应该是她见到宣衡之前几年。
“我们部族掉入魔域之后,却没有彻底灭族。或许因为我们并非修仙者,体内也没有多少灵力,大约有一半人,靠着伪装成魔修,勉强在魔域活了下来,有些不少人为了保护部族,吸纳魔气,成为了真的魔修。”
“不过我们一直想要回到凡间,再加上其他教派部族,也有个别能穿梭两界的魔修。戈左圣使托他们进入魔域找寻,终于找到了我们。圣主背后支持,花了好几年时间,想方设法将我们带回了凡间。”
羡泽惊异:“当时不是出现了很多暗渊吗?两界连通,自然也能从那边原路返回吧。”
紫玛笑道:“因为当时真龙怕再多人掉入魔域,为了保护西狄人而封上了那些暗渊,我们自然不可能原路返回了。”
这跟明心宗出事的时候很像啊。
“魔主为什么会出现在伽萨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