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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陆饮冰低头看着地面,突然说:“不用太担心我。”

    夏以桐:“啊。”

    陆饮冰:“啊什么?”

    夏以桐:“语气词,没明白过来。”

    陆饮冰抬起眼帘,眯着眼睛看着那个穿着黑夹克依旧在等人的男生,脚尖在地上碾了碾,说:“我会自己调整过来的,你好好养病。”

    夏以桐:“啊。”

    陆饮冰没来由的烦躁起来,累积的情绪就像是火药一样,砰的就炸了:“你又啊什么,有话不会好好说么?”

    和她那句恼怒的话语一同冲口而出的还有夏以桐接上来的话:“我相信你。”

    夏以桐只是还没来得及补上第二句话,被她这一句质问震得懵了一下,而后赶紧小心翼翼地解释:“我反应慢了,对不……我错了。”

    陆饮冰用手蒙住了自己的脸,掌心很快一片湿润,她不断地摇着头。

    不是夏以桐的错,是她,都是她一个人的错。

    夏以桐说:“我有病。我病还没好,所以才需要反应时间的,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陆饮冰用力地吸了口气,微弱地祈求道,“你抱着我吧。”

    “好,好,我抱着你。”夏以桐把陆饮冰完全搂进自己怀里,轻声哄道,“别怕,你还有我。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有我,不怕,啊。”

    公共场合以这样的姿势公然抱在一起,已经有几个人闲得没事的人陆续看过来了。拜手机所赐,他们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手机上,没有对远处全副武装罩得严严实实的两个人提起一丁点的兴趣。

    “那个男生等的人来了。”夏以桐抬手轻拍陆饮冰的背,陆饮冰眼角一点嫣红,蔓延开去,如同雪地上的一瓣红梅,灼然其华,她微微惊愕道:“居然真的是个男的。”

    夏以桐说:“可能是兄弟呢?”

    陆饮冰看着他们的背影,说:“一般兄弟不会手牵手吧?”

    夏以桐接话:“也不会走到没人的地方偷偷亲一下。”她托着下巴,沉思道,“该说是腐眼看人基呢还是我们已经练就了一双发现腐的眼睛,这究竟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

    陆饮冰笑起来:“是你,不是我们,不是你说我都注意不到黑夹克。”

    “行吧。”夏以桐也跟着笑了一阵,“案情”彻底告破,两人出了寺,走了几分钟的路,开车下山,路上在家里附近的超市停了车,去采买瓜果、蔬菜、肉类。

    夏以桐去推了个车,陆饮冰在她身边走着,蔫头耷脑,看起来兴致不太高,夏以桐就逗她:“要坐车里吗?”说完还一努嘴,有几个小朋友就坐在车里被爸爸妈妈推着走。

    陆饮冰一副震惊和嫌弃的样子:“我又不是小孩子。”

    夏以桐凑她近一点,耳语说:“宝宝。”

    陆饮冰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夏以桐跟着抖了抖手臂,吞口水,显然自己也吃不太消这个称呼。

    陆饮冰看见她夸张的反应,反倒笑了。

    晚上谁做饭没有硬性的规定,会做什么买什么。夏以桐是居家类,会做的都是家常菜,什么红烧茄子啊地三鲜啊竹笋炒肉,尽挑素的拣,陆饮冰是大厨款,她一般不做菜,动手了就是大菜,专门逛海鲜和各种肉,两人在各个区中穿行着,小声谈笑。

    不远处一个穿棕色夹克、黄色短发的年轻男人举着手机,看似在和人聊天,实则注意着陆饮冰和夏以桐的一举一动。

    今天纯属偶然,撞见了。狗仔黄毛虽然贼心不死,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夏以桐的行踪真的是太难捉摸了,拍完戏从机场直接消失不见,想跟也没地儿跟。

    夏以桐脚步稍微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口中却拐了个话题:“陆老师,有狗仔在拍我们。”

    陆饮冰:“让他拍好了,我们又没有当众接吻,怕什么。”

    夏以桐:“没怕,我就是跟你说一声。”

    陆饮冰:“他在哪儿?我过去跟他打声招呼。”

    夏以桐:“右后方调味品区。”

    陆饮冰:“我正好想起来家里该买瓶蚝油了。”

    还没等她们过去,狗仔一溜烟跑了,明天的新闻大抵又是什么“陆饮冰夏以桐现身超市购物”后续不知道是姐妹情深还是举止亲昵之类了,毕竟姐妹情深有时候不是那么万能,但不管是什么她们俩都不太在乎了。

    当晚,陆饮冰工作室收到了XX营销号的工作室发过来的照片,付了一笔钱,转头又发进了陆饮冰的邮箱,留作纪念。

    薛瑶打电话的时候,陆饮冰正在做辣子鸡翅,一开始忘记开油烟机了,被爆炒的辣椒呛了几下,“咳咳……喂……”

    夏以桐伸手打开了油烟机,陆饮冰只听见薛瑶在她耳朵旁边絮叨了几句,赶着做饭,连忙应了:“知道了,我一定改正,盘子。”

    夏以桐拿走她手机,递上盘子,已经是待机界面了。

    夏以桐:“她说什么了?”

    陆饮冰把辣椒铲进盘子里,额角一缕细汗:“我不知道啊,反正回答改正就对了。”

    第262章

    夏以桐默默地同情了薛瑶一秒。

    陆饮冰往锅里倒了一层油,伸手道:“把那个,那个腌好的鸡肉给我。”

    切好的鸡丁在热油中快速地翻炒几下,裹上了一层金黄的外衣,倒入辣椒和香料,入味以后,陆饮冰夹了一筷鸡丁,吹了吹,送到夏以桐嘴边。

    酥软香滑,夏以桐又凑过去吃了一块,忍烫道:“可以出锅了。”

    “没人跟你抢,你怎么吃得狼吞虎咽的。”

    “饿了。”夏以桐说。

    陆饮冰按亮搁在一边的手机,晚上八点了,中午在寺里吃的斋饭,离现在过了快八个小时了,又是开车又是逛超市的,可不得饿了么。

    权衡了一下,陆饮冰放弃再做大菜的打算,弄了两个小炒,夏以桐打了个蛋花汤,二十分钟以后就把晚上布置妥当了。陆饮冰看着桌上四个菜叹了口气:“你说要么说过日子过日子呢,理想是满汉全席,现实是三菜一汤,一荤两素。”

    “满汉全席咱俩也吃不完,还不如三菜一汤呢。”夏以桐盛了两碗汤,一碗放到陆饮冰面前,“尝尝我的手艺,我打汤比做面条好吃。”

    陆饮冰用勺子在汤里轻轻地搅动着吹气,抬起眼帘道:“还说做面条呢,上回是谁做个面条把自己的那份给忘了,回头还得泡方便面吃,真光荣啊。”

    夏以桐饿得狠了,先喝了半碗汤,才说:“人家对象要是跟我一样对女朋友那么上心,舍己只记得对象,不知道多感动,只有你,会把这件事当作黑历史一次次地提出来取笑我。”

    陆饮冰:“你怎么知道我没感动啊?”

    夏以桐眼角看她:“你感动了么?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出来。”

    陆饮冰说:“人家那感动都是浮于表面上的,我这个是深藏在内心的,要不然事情过去那么久我怎么老是旧事重提。”

    夏以桐:“嚯,说的有道理,看来还是我冤枉你了。”

    陆饮冰得意道:“那是。”

    夏以桐搁下碗筷,起身就要往厨房里冲,陆饮冰叫住她:“你干吗去?”

    “给你下面条去啊,为了让你多感动感动。”

    “不准去。”陆饮冰说,“第一次下面条,那叫朴素老实,第二次第三次还下面条,那叫懒,老一套,一点都不上心。”

    “上心哪?”夏以桐夸张道,“那咋整啊?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煮盘菜呗?可吃人肉吃人心都是犯法的啊。”

    “你!”陆饮冰手举起筷子,夏以桐主动凑了脑门过去,挨了一筷子头,“搁哪儿学来的这么贫。赶紧把你那一嘴大碴子给我改了。”

    夏以桐嘿嘿笑。

    陆饮冰看着她,忍无可忍敲桌子:“噶哈啊?吃饭!”

    两人互视一眼,一通乐。

    陆饮冰:“再不吃菜都凉了,辛辛苦苦做的呢。”

    夏以桐鲜少见陆饮冰下厨,印象中屈指可数,当即甩开膀子吃了起来,一阵风卷残云过后,抚着肚子打了个饱嗝:“嗝。”

    家里有洗碗机,陆饮冰没用,自己放了热水,一只一只地洗,盘子是青瓷石纹的,水流冲在上面花纹仿佛在流动,夏以桐守在厨房里,看着她系围裙洗碗,动作缓慢而仔细,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又是一天晚上了,不知道她今晚会看到什么,还是和之前一样吗?

    一切整理完毕,九点一刻,上床睡觉太早,按照流程是要洗澡了。但是陆饮冰没上楼,她问:“你手上还有《梅七》的剧本吧?”

    夏以桐愣了愣,说:“有。”

    “拿给我看看。”

    “好。”

    她满腹疑问,陆饮冰并不打算给她解答,等她找到剧本拿着下楼,陆饮冰才若无其事地翻开一页,说:“我们对戏吧。”

    什么?夏以桐差点惊呼出声。

    “人生来不是为了被打败的,一个人可以被毁灭掉,但不能被打败。”陆饮冰打起精神,认真而坚定地看着她,“我不会放弃这条路的,你陪我对一下戏。”

    她将来会有一天离开演员这个行业,但不是现在,不是被命运强按着,低下她的头颅。

    外面寒风呼啸,客厅亮着温暖的吊灯,夏以桐和陆饮冰坐在长沙发上,中间放着剧本。这个剧本是陆饮冰没有接触过的,对她来说完全陌生。

    夏以桐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而且电视剧她拍完有一年了,剧情还记得,台词就不那么清楚了。两人合看一份剧本,挑的是一场台词较多的戏,陆饮冰自己要选的,夏以桐只好听她的。

    陆饮冰看过一遍,夏以桐也温习过一遍,陆饮冰拿剧本,夏以桐脱稿。

    “无名小卒?”陆饮冰嗤笑,“你爹梅若云可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正相反,他是江湖上的绝顶高手,二十年前,不仅在滁州武林大会上力挫群雄,而且大败西域高手,与当时的大辽第一高手狐鹿盛定下二十年内不许踏足中原的约定,是何等风采!别说二十年前了,就是二十年后,也无人能及他万一!”

    夏以桐道:“我爹一直在家里侍弄花草,从未见他显露过什么武功,而且他也不叫梅若云,我随我娘姓,我爹姓温,单名一个乔字。”

    陆饮冰脸色大变:“怎会?你爹可是面白微须?耳后有一颗小痣?”

    “不白,山野莽夫、状如黑炭,络腮胡子,”夏以桐咕哝道,“这前辈,莫不是对梅若云前辈心生爱慕,不然怎会注意他耳后小痣。”

    “温乔?怎么会叫温乔?”陆饮冰一手将她擒过来,揉捏着她的脸颊,“你明明和他长得那么像的,怎么会不是梅若云的女儿呢,你还拿着他的刀,这把刀叫幽泉对不对?”

    夏以桐脸在她手中都变形了:“……是,前辈怎知?”

    “因为是我亲手给他打的!”陆饮冰激动道。

    夏以桐:“前辈原来你是个铁匠啊?”

    “你——”陆饮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怒道,“若不是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我早拧断你的脖子了!”

    ……

    夏以桐:“卡,现在我们来过一遍脱稿的?”

    陆饮冰手心冒汗,夏以桐握着她的手掌,“别怕。”

    陆饮冰喝了口水,抹把脸,正色道:“来吧。”

    放下剧本。

    夏以桐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陆饮冰。

    陆饮冰:“……”

    夏以桐:“无名小卒。”

    “无名小卒,”陆饮冰顿了两秒,嗤笑道,“你爹梅若云可不是……可不是……算了重来,我刚刚想了两秒,在片场早就ng了。”

    陆饮冰自己兼任打板:“一镜二次,a!”

    陆饮冰:“……卡。”

    夏以桐:“……”

    陆饮冰:“等一下,我再看下剧本。”

    “一镜三次,a!”

    陆饮冰嗤笑:“无名小卒?”

    卡壳,两秒后,ng。

    一镜四次。

    陆饮冰:“无名小卒?然后梅若云武林大会什么什么的耳朵后面有颗痣她我好像喜欢梅若云……忘了。”

    夏以桐说:“没关系的,以前我记台词也这样。”

    一镜五次。

    陆饮冰:“无名小卒?”

    夏以桐:“你爹梅若云。”

    陆饮冰:“你爹梅若云可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他……”

    夏以桐:“正相反。”

    陆饮冰:“正相反?有这句词吗?”

    一镜五次。

    陆饮冰:“你爹梅若云……不好意思漏了一句。”

    夏以桐鼻尖发酸,努力不让自己落下酸楚的眼泪来。

    一镜六次。

    陆饮冰:“……”

    夏以桐:“……”

    两人沉默。

    ……

    一镜十五次。

    “无名小卒?”陆饮冰嗤笑了一声,道,“你爹梅若云可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人,正相反,他……”陆饮冰停下来,低头,神情疲惫,用两根手指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客厅里一片死寂。

    夏以桐把剧本收起来,拉着她起来,第一下没拉动,第二下陆饮冰顺着她的力道往前栽,扑倒在沙发里,仰面朝下。

    “去哪儿?”陆饮冰问。

    夏以桐手指摸着她的头发:“很晚了,我们洗澡睡觉吧,明天再练。”

    “明天?”陆饮冰好像脑子糊里糊涂的,不太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就是睡一觉起来,我们继续。”夏以桐温柔道。

    “睡一觉起来,就是明天了?”

    “嗯。”

    陆饮冰把脸埋进沙发里:“我好累啊,不想去洗澡。”

    “我抱你去。”

    “好累啊,能不能停下来休息一下……”陆饮冰嘀嘀咕咕地睡着了,夏以桐把她放在床上,再给自己随便冲了冲澡,钻进被子里。卧室也开了一盏暖灯,夏以桐看着在梦里抽泣的陆饮冰,手足无措地对身边的夏妈妈说:“她又哭了。”

    她用手指去擦陆饮冰的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完。

    她急了,下手重了点,陆饮冰被她弄醒了,睁开泪眼模糊的眼睛,看见她,问:“你怎么还不睡?”

    夏以桐答:“你在哭。”

    “是吗?做噩梦了吧。”陆饮冰擦擦眼角,把这个话题一笔带过,将夏以桐压进自己怀里,嘴唇贴住她的额头,“快睡觉,别东想西想跟妈妈聊天了。”

    “喔,”夏以桐活泼地探出头冲外,“妈妈。”

    陆饮冰按下她脑袋,说:“。”

    夏以桐哼哼:“你占我便宜。”

    陆饮冰不以为然,单手蒙住她眼:“又不是没叫过,快睡。”

    作者有话要说:  注:人生来不是为了被打败的。

    一个人可以被毁灭掉,但却不能被打败!——海明威《老人与海》

    一口刀,一口糖,一口刀,一口刀,一口糖,一口糖,一口刀,糖糖糖糖糖~

    第263章

    既然打算重整旗鼓,首先要从恢复正常作息开始。不超过七点起床,锻炼,然后吃早餐,再开始全新的一天。这是她们睡前制定的计划。

    第二天早上,夏以桐被闹钟吵醒,睁开眼睛,望向躺在她身边的陆饮冰,陆饮冰也睁着眼睛,定定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眼神空洞,像是灵魂被生生抽离开身体,只余下空洞的躯壳。

    “陆老师?”夏以桐手在陆饮冰眼前挥了挥,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

    夏以桐提高声音:“陆饮冰。”

    陆饮冰这才缓缓地转动了一下眼珠,眼睛似乎在看她,又似乎不是在看她。夏以桐着急了,把陆饮冰扶着坐起来,“到底怎么了?”

    陆饮冰望着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嘴唇张了张,无法顺利地组织出来成系统的语言。

    “陆老师,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夏以桐的手掌探过来,贴在她额头上,“好像是发烧了?”

    夏以桐说的话慢半拍才传进陆饮冰的耳朵里,她开口想要阻止的时候,夏以桐已经去柜子下面找医药箱了,里面有温度计。

    陆饮冰很乖巧叼住口腔温度计含住,然后眨着黑亮的眼睛看着坐在床沿一身睡衣的夏以桐,迟钝的五感渐渐恢复,耳旁也变得清净无比。

    “36.8℃。”夏以桐一手举着温度计,一手拿手机查正常体温,在她的知识范围内这应该是正常温度,而且温度计也确认了,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又查了一遍,结果依旧显示正常。

    那陆饮冰这是……

    她眉间微蹙。

    陆饮冰慢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反射弧可绕地球一圈:“好困啊,我刚刚在醒盹儿呢,你又拖我起来又给我测温度的。”

    夏以桐:“……”

    难不成还是她的错了?任谁大早上看到自己女朋友圆睁双目一副一整晚没睡的样子,而且怎么叫听不见的样子,也会怀疑出了事情好吧?

    陆饮冰斜眼睨着她,懒懒散散,眼中却透出一抹调笑的光:“哎,你怎么这么爱我。”

    很久没见陆饮冰这么眉目舒展,浑身没了骨头似的歪着,举手投足都散发着散漫随性气度的样子了。

    夏以桐上一刻还沉迷于她慵懒的美色,下一刻就气得鼻孔喷气。

    什么玩意儿啊这人,什么要紧时候了还逗她!

    夏以桐甩开陆饮冰去洗漱了,她决定五分钟不理陆饮冰!

    但陆饮冰也没有理她。

    夏以桐梳洗过后回来,陆饮冰还是那个姿势,连额前落下来的刘海都和走前是一个形状,垂眼望着眼前的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以桐心说:我是个傻子才会再次上她的当。

    一分钟后。

    傻子夏以桐给陆饮冰拿来了衣服,亲自伺候她穿衣,陆饮冰抿着嘴偷笑,被夏以桐教训说:“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你舍不得。”

    “你看我舍不舍得,一天不舍得,一个小时还是舍得的。”

    陆饮冰于是不卖乖了,卖呆。

    吃早饭的时候她手里捏着片吐司,咬了一口便开始了入定状态,夏以桐威胁她要打人,陆饮冰就狡黠地冲她笑,把杯子里的牛奶全部喝光。

    再去小区里散散步,阳光有,雾霾也有,戴着口罩手牵着手,嘴里感慨着天都脏成这样了,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出来散步。

    感慨归感慨,步照样散,就是不往家走。

    好臭啊。

    正懊悔着,前面不远处也有一对儿男女出来散步。

    陆饮冰手指过去,啧了一声,说:“你看那儿,有对傻子,散步带来的那点好处还不够霾给毒的。”

    夏以桐口罩不够用,又拿手捂着,催促说:“是是是,所以咱们赶紧回去吧。”

    陆饮冰勾着她的肩膀大笑着跑了回去,跑到一半回头嚷了句:“嗳,那俩,空气有毒!快跑啊!”

    把小情侣弄得一阵莫名。

    夏以桐想把她嘴捂住。

    回家了一时兴起,神采奕奕地要去看空气过滤器,结果恶心得陆饮冰中午饭都少吃了半碗,夏以桐开玩笑般数落她一顿,陆饮冰就哭诉说对方不爱她了,接着开始掉金豆子。她哭上了瘾,夏以桐怎么哄也哄不住,对调的话大概是很久以前夏以桐去探陆饮冰班,晚上洗澡的时候在浴室哭得不能自已,女人都是水做的,谁还不能放放水么?

    最后夏以桐咚地一声给陆饮冰跪下了,陆饮冰吓蒙了,打了个哭嗝,止住了。

    这一场不知从而何起也莫名其妙结束的闹剧才就此告终。

    下午要午睡,又不想睡太长时间,感觉一下午时间白白荒废掉了一样。于是陆饮冰拿了条薄被子,放在沙发上,两个人别别扭扭地挤在一起,不到一个小时,各自腰酸背痛地醒过来了。

    下午三点。

    “还出去散步么?”陆饮冰望着窗外的云山雾罩,打了个哈欠,“我还没睡醒。”

    “那也不能吸毒啊。”夏以桐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回沙发里,说,“再睡半小时,我好困啊。”

    可能是因为服用精神类药物的缘故,她比陆饮冰要嗜睡一些,但陆饮冰猜想她晚上都跟她妈妈说话去了,这才导致白天精神不振。

    陆饮冰的手到了冬天更加寒凉,夏以桐从后面抱着她,手绕过她的腰际,用手掌拢住她手,又拿毯子盖上,细细暖着,脸埋在她的肩窝里,呼吸平缓地睡着了。

    陆饮冰身量高一些,缩着脖子有点儿难受,就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把目光瞄准了夏以桐平展在沙发上的另一只手,睡着了以后是搭着的,掌心白嫩,十指修长。

    刚玩了没两下,夏以桐就把手缩了回去,伸到陆饮冰颈下,将她整个人环过来贴进自己怀里。陆饮冰不动了,下巴微微仰起,眼睛弯起来,去吹夏以桐的睫毛。

    夏以桐含糊地嗯了一声,把脸偏过去。

    陆饮冰的吹气如影随形,夏以桐不堪其扰,勾着她脖子的那只手往里一勾,直接捂住了陆饮冰的嘴巴。

    陆饮冰动作很小地挣扎:“唔唔唔。”

    夏以桐在她耳垂上轻轻地咬了一口,手松开,闭着眼睛威胁道:“还闹不闹了?”

    陆饮冰:“不闹了,我要睡了。”

    “听不听话?”

    “听。”

    夏以桐再次跟点了睡穴一样沉沉睡去,陆饮冰试着从她的怀抱里出来,没有成功,最后只得枕着夏以桐的胳膊又睡了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天黑下来。

    躺在沙发上的陆饮冰不知所踪,夏以桐换了个姿势,原本的侧躺变成了仰卧,被子也从被陆饮冰卷成一团完全没被子盖,变成了一个人独占。

    “医生,她现在改成白天睡觉了,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好的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叫她。”陆饮冰挂断电话,把夏以桐从沙发上挖了起来。

    夏以桐迷瞪着眼,一副“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的样子。

    陆饮冰说:“医生说你晚上老是看到幻觉,让你保证晚上充足的睡眠,有助于治疗。”

    “喔。”夏以桐说着往沙发上倒。

    “再睡就明天早上了。”

    夏以桐埋在沙发上,整个人都放松得不行,眼睛困得睁不开,喃喃道:“那就明天早上吧,让我再眯一会儿,就一会儿。”

    陆饮冰心念一动,把她背去了厨房,嘱咐道:“挂好了,掉下来我不负责啊。”

    她洗菜切菜,夏以桐手勾着她的脖子,双眼紧闭,两只脚跟着在地上走着,陆饮冰去哪儿她去哪儿,好似两个连体婴一般,全身心地交托给对方。

    一直到坐在餐桌上,夏以桐还是晕晕乎乎的,只盯着面前的一个菜夹,其他的,太远了夹起来太累,陆饮冰索性把所有的菜都推过去,在她面前一字排开。

    吃完饭陆饮冰让夏以桐洗碗,由于注意力不集中,摔了个盘子。夏以桐看着底下的青瓷残骸发呆,陆饮冰已经先拿东西过来收拾了。

    走出厨房的那一刻,夏以桐终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宣布她醒盹儿了,陆饮冰哭笑不得,把碎片单独收拢进一个垃圾袋里,明天出去一起扔了。

    休息半小时,用这半小时给浴缸放水,晚上泡热水澡。陆饮冰躺在床上,回头想想,这一天没干什么事就满了,散了步,在家里健了身,做了一日三餐,睡觉和睡觉。她没提背词,提不起来精神,趁夏以桐睡觉的时候,她看了两页剧本,半个小时都没看完。夏以桐也没提,可能是睡忘记了,也可能是她记得这件事但是没敢提,怕伤到自己的自尊心。

    也不是没有开心的事,比如看夏以桐用手捂在口罩上的样子很好笑,看她把脏死了的空气过滤器拿到一边去的时候会心里一热,看她睡觉时躲着自己的恶作剧很好玩,看她伸懒腰大笑的样子自己也会跟着笑,但是那些开心很难长久地留下来。

    被窝里好暖和啊。

    已经把夏以桐哄睡着的陆饮冰在黑暗里睁开无比清明的双眼:天还要多久才能亮呢?

    第264章

    陆饮冰一夜没睡,早上才将将眯上眼睛,等她醒过来夏以桐已经在楼下准备好了午饭,据夏以桐说她早上起来的时候叫过陆饮冰,陆饮冰就跟黏在床上似的,纹丝不动。夏以桐一动她她就上手抽,非常具有以前的风采。

    “我打人了吗?”陆饮冰扒拉了自己的别致的鸡窝头,她的头发现在长到一个扎不起来披下来又嫌短的地步,很适合乱抓,在夏以桐的偶像加情人滤镜下,怎么抓都好看。

    夏以桐说:“你没打。”

    陆饮冰笑:“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是……”

    夏以桐打断她,问:“先慢着说,你在脑子里过一遍,摸着你的良心,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出来。”

    陆饮冰果真想了想,然后摸着自己的胸,直视着夏以桐的眼睛说:“我一向动作温柔,从来不和人动手,晚上睡姿天下第一老实,从来不拿脚踹人,从来不扇人巴掌,从来不……”

    夏以桐:“你还从来不斗地主。”

    陆饮冰答得清脆:“对!”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夏以桐捧着自己的脸笑了半天。

    “对着你要什么脸啊。”陆饮冰说,“我跟你说,这脸皮呢,就像是一个人的伪装,你在外面这张脸非常重要,有的人活一辈子就是为了个面子,在家里它就是一文不值。如果什么时候都要伪装自己,活得也太可怜了。”

    夏以桐说:“那你现在给我唱个小邋遢。”

    陆饮冰白她一眼:“神经病,我不要面子的啊?”

    她说完才发现自己一时口快,夏以桐现在还真是个精神病。没等她澄清一下不是故意的,夏以桐跟点了笑穴一样笑得停不下来:“你刚刚还说面子一文不值的。”

    陆饮冰不争馒头争口气:“唱就唱,等我找一下词。”

    陆饮冰怒而翻手机找词,夏以桐也在手机屏幕上戳来戳去,她先说:“我好啦。”陆饮冰紧跟其后,“我找到了。”

    夏以桐:“预备……”

    陆饮冰捏了个兰花指,夏以桐:“噗——”

    陆饮冰:“严肃点!”

    夏以桐绷起脸,吃吃地笑:“开始。”

    陆饮冰唱歌不算好听也不难听,没有惊为天人也不会跑得找不着北,她捏着嗓子,开始唱:“小邋遢,真呀真邋遢,邋遢大王就是他,人叫他小邋遢。小邋遢,真呀真邋遢,邋遢大王就是他,没人喜欢他。”

    还别说,唱起来儿歌别有一番情趣,夏以桐把手机正面朝下,趴在了桌子上,下巴搁在手背上,眼珠随着陆饮冰的动作转,肩膀不断耸动。

    陆饮冰一扭腰,手往前方一指,大概是用毕生最甜美的声音唱道:“忽然有一天,小邋遢变了,邋遢大王他不邋遢,大家喜欢他。忽然有一天,小邋遢变了,邋遢大王他不邋遢,我们大家都喜欢他。”

    夏以桐笑得要钻进桌子里。

    陆饮冰彻底放飞了自我,用手在头上随便刨出了个冲天发型,由于立不住,用手拽着,还拽出了两个小揪揪:“小邋遢,真呀真邋遢,邋遢大王就是他,人叫他小邋遢。”

    唱到后半段的时候,对着虚空中并不存在的镜子把头发弄好,抻抻衣服,甜甜地唱道:“忽然有一天,小邋遢变了,邋遢大王她不邋遢,夏以桐喜欢她。忽然有一天,小邋遢变了,邋遢大王她不邋遢,夏以桐她最喜欢她~”

    夏以桐已经坐不住了,整个人蹲在地上,抱着椅子笑得前仰后合。

    陆饮冰一秒恢复正经:“行了吃饭,再不端出来菜都凉了。”

    她耳后一缕不明显的薄红泛上来,手指捋了捋,用头发遮住耳朵。

    夏以桐拿起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扣在桌面上的手机,停止,保存到本地,返回了桌面,偷摸看陆饮冰一眼,陆饮冰正背对着她,一点儿也没发现。

    “小邋遢……”陆饮冰发现自己被《小邋遢》洗脑了,端个菜不知不觉就唱出来了,不禁失笑。吃完午饭,夏以桐收拾碗碟洗碗,水流冲在盘子上,没事点着头哼哼道:“忽然有一天,小邋遢变了……”

    两人在厨房合唱起了《小邋遢》,夏以桐净盘子的时候,唱到高兴处带了一手的水出来,水珠溅在陆饮冰脸上,陆饮冰眯着眼睛,危险地看她。

    夏以桐和她真·大眼瞪小眼,两秒后,哈哈大笑。

    最后被摁在厨房亲了一顿狠的。

    一个人可能因为一件大事持续低落,也可能会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而高兴一整天,在一个机缘巧合下,《小邋遢》如同一丛破土而出的嫩芽,在这个充满阴影的世界破开了一丝裂缝,细碎而温暖的阳光猝不及防地铺散开来。

    昨天问完医生后,陆饮冰决定不午睡了,把所有的睡眠时间都留到晚上,这个决定主要是针对夏以桐的,夏以桐什么都听她的,即使困得不停打哈欠,强撑着不睡,在客厅走来走去。

    陆饮冰把客厅装的顶级音响都打开,循环播放《小邋遢》,夏以桐先是走,听着音乐就觉得不蹦不行,不然跟不上节奏,一下午摇头晃脑的,眼里同时常含泪水。

    陆饮冰坐在沙发上抖腿,看剧本。

    这个本子夏以桐接拍的时候她粗略翻过一遍,当时看的是剧情,如今再看,便是针对台词记忆,从头看到尾后,她再次问夏以桐:“你上次说这部剧什么时候播来着?”

    夏以桐哈欠连天,答:“那个暑假播。”

    陆饮冰:“歌呢?谁唱的?”

    夏以桐:“我……”

    陆饮冰眼睛一亮,夏以桐说:“当然是不可能的,我拍完戏就去找你了,没时间录。而且后期也没问我录歌的事情,我怎么好意思主动去问。”

    陆饮冰懊恼道:“早知道我跟秦翰林打个招呼,让你唱个插曲什么的。”

    夏以桐绕到沙发后面,搂着她的肩膀,趁这个机会眯眯眼,懒洋洋道:“这电视剧好多是角色歌,我唱不合适。而且毕竟不是专业的,乔总有钱,请的都是专门唱影视剧的歌手,剧还没出来,歌就能火的那种。为什么要用我这种新人啊?”

    陆饮冰替她鸣不平:“秦翰林不是讲他们音乐总监说你和专业的差不多么?”

    夏以桐觉得她这种我女朋友全世界最棒,为自己说话的样子真的是可爱极了,不由得笑道:“人音乐总监满世界嚷嚷我是个专业歌手了么?”

    “那倒没有。”陆饮冰咕哝道。

    “所以一般人也不知道我很棒啊。”

    “所以让你出去唱歌啊,你不多唱一点,人家怎么知道你很棒呢?”

    演戏和唱歌是不能兼具的,她没有精力,最起码对现在的夏以桐来说是这样,光演电影都让她心力交瘁了。夏以桐没有说实话,只回答她道:“那我就更没时间陪你了啊。”

    陆饮冰接受了她这个理由,给自己一个人唱歌也很好啊。

    “对了。”

    “嗯?”夏以桐困得差点睁不开眼睛,晃了晃脑袋,打算再去溜达溜达。

    陆饮冰问:“你以前说要给我写一首歌……”

    夏以桐:“啊。”

    陆饮冰仰着脖子往后看,夏以桐是倒着的,嘴巴在上面,眼睛则在下面,弧度近妖,怎么看怎么好看,陆饮冰控制不住嘴角的上扬:“歌写得怎么样了?你不会忘了吧?”

    “快写完了,还差几句。”夏以桐说。她答应过陆饮冰的事情,什么时候忘记过。

    “唱两句我听听。”

    夏以桐清清嗓子。

    陆饮冰满怀期待。

    夏以桐:“小邋遢,真呀真邋遢,邋遢大王就是他,人叫他小邋遢……”

    陆饮冰变脸,一个抱枕丢过去。

    夏以桐反应敏捷地接过抱枕,赶紧还了回去:“我瞌睡你还给我送枕头,生怕我睡不着是吧?拿走拿走。”

    她不说还好,一说陆饮冰起劲了,夏以桐心里一声哀嚎,看见三个抱枕一起朝自己飞过来,一个砸在她脸上,两个砸在身上,然后躺在了地上,白白的、软软的、胖胖的、陷进去就不想起来的——枕头。

    夏以桐咽了一口口水,那可是枕头啊。

    不管了,夏以桐朝地上的白软胖扑了上去,席地而眠。陆饮冰直起身子,手肘撑在沙发上,看向这边,说:“帮我捡回来一下。”

    夏以桐忍痛坐起来,抱起了那些枕头,恋恋不舍地交了回去,一步三回头。

    数次在家里溜达得站着都要睡着的时候,被陆饮冰提着耳朵吼回魂。

    “你女朋友出去逛街了!”

    “你女朋友被妖怪抓走啦!”

    “大师兄,你女朋友被妖怪抓走啦!”

    “二师兄,你女朋友被妖怪抓走啦!”

    “三师兄,你女朋友被妖怪抓走啦!”

    夏以桐:“……”

    不知道该说陆饮冰有创意还是没创意,横竖回来就是那句,能够起到提神作用的都是女朋友那三个字。夏以桐“垂死梦中惊坐起”多次,终于熬到了晚上吃饭,吃第一口饭差点一头栽进碗里。

    陆饮冰放开嗓子嚷道:“夭寿啦!你女朋友爪子被开水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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