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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做好了关机的准备,却忽然通了,方茴也在给小西打电话,察觉夏以桐忽然站住脚,跟着停了下来,涩声道:“出什么事了?”

    薛瑶开机的时候看见上百个夏以桐的未接来电,叹了口气,她本意是想先瞒会儿的,这么快就知道了,拨回去她也关机,料想是在飞机上。

    意外的事电话中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薛瑶只说:“你到了吧,人在C市XX医院。”

    预料成真,夏以桐扶着方茴的肩膀才能保持平衡,颤声道:“严重吗?”

    “在手术室。”薛瑶朝身侧手术室亮着的灯看了一眼,揉了揉眉心,“还没出来,你别太担心,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片刻后,夏以桐放缓呼吸,听见自己的声音镇定得仿佛是另一个人发出来的,“好,我马上就到。”

    没有生命危险,夏以桐在心里不断地重复这句话,手反复攥成拳,松开,那就好,那就好。

    薛瑶摁了电话,手术室外围了一圈的人,导演、统筹、监制、编剧一窝蜂地全都挤在一块儿,焦急地等着那扇门打开,静谧无声。

    等到了薛瑶的回答后,夏以桐心中的一颗重石仿佛落了地,去医院的路上都平静无比,但方茴总觉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然一下出租车,夏以桐拔腿就往里奔,方茴在后头急声提醒她戴口罩和帽子,跑过去的路上有没有人认出来她她已经顾不上了,一路疾奔,风在耳后飞了起来。

    快速奔跑的声音逼近这个方向,手术室外的一众人等抬起头,看到一个戴着口罩头发散乱的女人,直直地盯着不远处亮着灯的手术室,整个人都跟被雷劈中一样,不动了。

    外面的长椅已经坐满了,夏以桐找了个离手术室最近的位置,直接坐在了地上,双臂抱住了自己的膝盖,睁着眼睛一句话也没吭。

    她仿佛一个幽灵般,静悄悄地飘过来,静悄悄地落下户,除了手术室里的人,其他人都在另一个次元,与她无由。

    方茴帮她拉下了口罩,透透气,诸多目光都投过来,手术室外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很快,像潮水一样退了,又安静下来。

    方茴拉了小西去走廊,问:“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坠楼?”

    小西丝毫没察觉刚到的方茴是怎么知道坠楼的事的,心里都是浓重的恐惧,她是亲眼见到那个场面的,陆饮冰,就那么砸了下来,手指动了两下,然后不动了。

    小西明显也是哭了很久,两只眼睛都肿了,方茴一问她又想哭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下午有一场戏,是演陆老师犯病的,在一个很旧的楼梯上,我不知道……”她说着说着果然哭起来,“我不知道,就看到陆老师从上面摔下来了,头上都是血……他们明明说是安全的,为什么会掉下来……”

    方茴也想给她一巴掌,压着嗓音吼道:“别哭了,医生怎么说?”

    小西哽咽道:“说手臂粉碎性骨折,然后脑震荡又颅内积水的,直接推进去抢救了。”

    方茴给她递纸巾,等她缓解情绪差不多了,回到了原处。手术室的灯从天黑亮到第二天早上,足足十个小时,终于灭了。

    第239章

    夏以桐滞涩的眼珠缓缓地转了一下,仿佛一缕生机蓦地注入枯死的土地,大地回了春,她猛地站起来,因为起得太急站立不稳,后脑在墙上磕了一下,嘭的一声。

    方茴赶紧搀住她胳膊,万一里面脑震荡,外面也脑震荡了。

    夏以桐等大脑里的血液回流,眼前的手术室门依然紧闭,过了一会儿,戴着口罩的手术主刀医生出来了,夏以桐第一个冲了上去,薛瑶紧随其后。

    “医生,她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情况基本稳定下来了,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暂时不能回病房,先进观察室观察一段时间。”

    说话的时候,护士们推着陆饮冰出来,夏以桐盯着陆饮冰苍白的脸,一路小跑跟了过去。薛瑶拉过医生到一边去,小声而谨慎地问:“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医生回答得很保守:“摔得比较严重,可能会短暂性失忆、行动迟缓等等症状,但也不一定,具体的要等她醒了以后。”

    大脑是人体最精密的器官,只那么一小块便管着人体一项重要机能,摔到脑子不比摔到别处,胳膊腿养养就好,脑子里头有时候出什么问题医学都没办法解决甚至没办法检查出来。

    薛瑶进一步追问道:“有后遗症的概率大吗?”

    医生:“不好说,多少会有点吧,不过恢复的概率也很大。”

    问了等于没问,一切看命。薛瑶礼貌地放医生回去,沉默地从包里取出盒女士香烟,去了吸烟区,一看,监制也在。

    监制烟烧了底了,指间就夹着个烟屁股,抽得很猛。

    监制:“薛总,虽然这个时候说这个不合适,但是陆影后在现在这个当口出事,我们的合约……”

    薛瑶截口打断他,冷冷道:“杜总,我还没问你是怎么出的事呢?陆饮冰伤得这么重,你们脱得了责任吗?”

    监制连连点头赔不是:“您放心,这个我们肯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薛瑶:“我现在不要答复,你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给我说一遍。”薛瑶听小西说过了,但是小西当时离得远,就看到陆饮冰摔下去,细节什么的都不知道。

    监制回想道:“好像是楼梯被暴雨浇烂了,踩在上面的时候不太牢靠,又或者太滑了,就失足掉下来了。”

    薛瑶看了他一眼:“好像?或者?”

    监制也很惋惜的样子:“哎。”

    “你逗三岁小孩儿呢!”薛瑶陡然喝道,“离事故发生已经过了十个小时,十个小时,不足以查明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杜滕,我不是要逼着你们承担全部责任,我也不缺那几个钱,你给我查清楚,我的人不能就这么伤得不明不白的!”

    监制出了一头的冷汗:“是是是。”

    薛瑶把烟掐在烟灰缸里,铁青着脸走了。

    监制又点了一根烟,长叹了口气。

    谁知道会出这事呢?本来那场戏就是雨戏,今天,不,昨天天降暴雨,正是天公作美,导演问陆饮冰能不能拍,陆饮冰说能,然后就上去拍了。

    那楼梯虽然旧了点,但是拍摄之前他们检查过,很安全,谁知道拍戏的时候就出事了呢。或许是暴雨浸毁了老式的木料,陆饮冰的布鞋踩在上面自然而然打了滑。他只能想到这个可能了。

    那事故的主要责任也不在他们剧组啊。

    现在最重要的是,陆饮冰受伤,没办法再继续拍戏了,而整个剧组又已经启动了,前期就花费了不少钱,每停工一天就是几十万损失,必须想方设法让剧组正常运转起来,但是主演呢?去哪儿找?

    刚才监制想找薛瑶商量,薛瑶正在气头上,不把他们手撕了就不错了,哪敢去问合同的事。

    监制也把烟掐了,和导演以及刚赶过来的投资商代表商量去了,要么,重新找个演员代替陆饮冰,要么,这戏就中止不拍了,后者前期损失的近千万就当打水漂了,还有演员的片酬啊等等之类的一堆算不清的烂账,这群人一想起来都觉得头疼,前者倒是简单,但是能找到能替得了陆饮冰的就很难了,更别说还要合得上档期。更不妙的是,新换上来的人没有和陆饮冰一样花了半年时间去想着怎么演绎这个角色,能够达到的水准肯定是大大降低,违背了导演和编剧拿奖的初衷。

    原本是想冲击一下国外大奖的,现在连国内都悬。

    导演和编剧是有艺术追求的,不想随便弄个人来替,但是投资商是要赚钱吃饭的,绝对不允许剧组解散,一行人商量到后面差点没打起来,被护士从走廊赶了出去:“都吵什么吵,影响病人休息,要吵到外面去吵!”

    最后取了个中和的策略:演员先找着,剧组先拍其他人的戏。

    导演都要气笑了,这个片子全程就围绕着养母和她女儿来演,别人单独的戏没几天就能完,其他的都要和养母搭。

    气归气,他还是回剧组继续导戏去了,不过新换的演员过不了他那关是没办法进组的,大不了他这个导演不干了,也找人替了呗,免得砸招牌。

    ……

    观察室不让进,夏以桐和小西方茴在外面坐着。

    昨晚上方茴已经把从小西那里的话整理了一遍说给夏以桐听了,手臂粉碎性骨折、脑震荡、颅内积水,每一个词都让夏以桐的脸色白上一分。

    方茴去外面打包了份饭回来,夏以桐摇摇头,说没胃口吃不下,你吃吧。

    她一边等一边去网上查,那些名词好像先前了解过,只是模糊的一个印象,查到颅内积水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快栽倒在椅子上,脑子里一遍遍地想着那些症状,但凡有一个,都对一向自傲的陆饮冰是莫大的打击。

    为什么摔下去的不是她?为什么?

    夏以桐低下头,用手盖住眼睛,无声地哭了起来。

    薛瑶回来了,把方茴打包的饭打开,递到她手上:“你要是现在饿晕过去,就没办法在陆饮冰醒了之后第一个见到她了。”

    夏以桐愣了一下,立时闷头扒了几大口饭,薛瑶揉揉眉心,心说总算这个是醒着的,心刚往下落了一寸,就见夏以桐放下饭,冲到几步开外的垃圾桶旁,方才吃的饭不但全都吐了出来,还不住地干呕。

    夏以桐惨白着脸走过来,低声说:“……对不起。”

    薛瑶在她肩膀拍了拍,不强求了,陆饮冰醒之前她估计都吃不下。

    小西望着薛瑶欲言又止,薛瑶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叹了口气,说:“小夏,我有件事要和你说,关于陆饮冰的。”

    夏以桐猛地抬头,一瞬不瞬地盯向她。

    薛瑶:“小西说,陆饮冰在失去意识前,可能知道自己这一摔没办法再继续电影拍摄了,所以让你替她演这个角色。”

    小西在一边点头。

    夏以桐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好似才将这句话听懂,她很慢很慢地说:“对不起,这件事,我想等陆饮冰醒了以后再说。”

    然后就继续垂头不动了,像是一截枯了的木头。

    薛瑶给陆饮冰妈妈打电话,小心翼翼的,出来了,没有生命危险,再观察观察,您放宽心。陆母听完还是差点晕过去,陆父会开到一半,接到妻子的电话,自己吓得魂飞魄散,还要镇定地安抚妻子,两人坐了最快的航班往这赶。

    下午三点,陆父陆母也到了,先没见到自己女儿,看见了在观察室外跟行尸走肉没两样的夏以桐,老两口一阵心疼,一遇到这种事儿,最痛苦的不是躺在里面的病人,而是在外面等消息的家属,两人劝着夏以桐去其他房间里躺了一会儿。

    夏以桐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一觉睡到了月上中天。

    她洗了把脸,扎起来头发,沉默地坐回了观察室外,盯着观察室的门。陆饮冰还没出来,过去了多长时间了,很多个小时了吧。

    又是一个早上,陆饮冰从观察室转进了VIP病房,脸上罩着氧气面罩,房间里一堆认识的不认识的仪器滴滴滴地响,医生说大概中午会醒,不要喧哗,让病人好好休息。

    夏以桐趴在病床前,手握着陆饮冰没有扎针的那只手,不错眼珠地盯着她的脸。

    陆父陆母在旁边的病床上睡觉,他们年纪大了,昨晚也一宿没睡,身体熬不住。

    大约十二点的时候,陆父陆母去外面打饭,夏以桐腿有点麻,换了个姿势,垂眼的瞬间看见陆饮冰的睫毛抖了一下。

    她不动了,眼睛一眨一眨地观察着。紧接着,她手心的那只手也跟着动了动,修剪整齐的指尖在她掌心挠了挠,夏以桐眼眶立刻就红了。

    陆饮冰慢慢地睁开眼睛,幽深的瞳仁中央都是她的影子。

    陆饮冰叹了口气,氧气面罩里顿时起了一层白雾。

    “你别动。”夏以桐手足无措,去按铃,护士冲门进来,看见陆饮冰醒了,又跑出去叫医生了。

    夏以桐俯下身,温柔地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陆饮冰头晕恶心,但还是幅度微小地摇摇头,虚弱的声音从氧气面罩里传了出来:“……对不起。”

    夏以桐脱力似的跪坐在地上,将脸埋进她手里,嚎啕大哭。

    第240章

    医生来的速度很快。

    夏以桐匆忙用手抹抹脸上的眼泪,挪开位置让医生检查。

    医生拿着纸笔,问:“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陆饮冰才将视线从夏以桐脸上挪开,答道:“头晕,想吐。”

    医生又问:“手怎么样?”

    陆饮冰说:“疼。”

    夏以桐站在一边,努力睁大了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

    医生:“都是正常症状,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吗?”

    陆饮冰摇摇头,医生立马道:“头千万别动!”

    陆饮冰眨了一下眼睛,说:“知道了。”

    “那个……”医生将笔夹进胸前口袋里,还在想要怎么称呼夏以桐,他们医院里生离死别什么没见过,又是老医生,对年轻人的事情没那么关心,没等他找到合适的,夏以桐已经先应声了:“我在,医生,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医生说:“陪她说会儿话,睡太久了,活泛活泛脑子,有什么不对劲,直接告诉我。”

    夏以桐说:“好,我会的。”

    匆匆来,匆匆走,陆饮冰手上的眼泪还没干,手掌在床上摊开,手指朝里勾了勾,夏以桐坐过去,将手放进她掌心里。

    陆饮冰扯着嘴角笑了笑,笑容有些疲惫和虚弱,但眼睛很亮,不错眼珠地望着她,说:“幸好伤的不是右手,不然你可怎么办?”

    都伤成乌龟壳子了还开玩笑——陆饮冰脑震荡,脖子上弄了个固定,能自由活动的只有眼睛,可不就是个乌龟壳子么?可就是那双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活力,单看眼睛一点看不出重伤在身。

    夏以桐想骂她想打她,想发脾气,所有的情绪烟消云散,只看到她那双眼睛,心情便好了起来。她吸了吸鼻子,没好气道:“那我就当尼姑去。”

    陆饮冰说:“你不要我了?”

    夏以桐说:“不要了。”

    陆饮冰笑得更开,同时也呲了牙,可能牵扯到伤口了,呲着牙回不去了,说:“那怎么行?我左手同样行啊。”

    夏以桐没再理会她的荤话,手指伸上前,在她分明的眉骨上慢慢地抚过,上半身坐直,自上而下,平静地望着她,陆饮冰也不笑了,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

    两人对视着,都没再讲话。

    窗外的阳光照到了夏以桐脸上,陆饮冰顺着她的脸颊向外看去,只能通过余光看见外面很亮,问:“我睡了多久了?”

    “前天晚上到现在,三十多个小时了吧。”

    陆饮冰转眼望着她:“辛苦你了。”

    夏以桐没有摇头,垂着眼睛以沉默作答,表示默认。陆饮冰心口猛地揪起了一下,她知道夏以桐一向的性子,她坦然的承认是无声的抗议,抗议她就这么躺在里面昏迷了一天半,让她担惊受怕,做尽最坏打算。

    “对不起。”她又说了一遍。

    “不要再有下一次了。”夏以桐说,“再有下次我就殉情。”

    陆饮冰脸色一变,当即发誓说:“打死我也不敢了。”

    “你还敢被打死?”

    “嘴瓢了。”

    夏以桐低头,在她手背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陆饮冰嘴唇抿出一点笑意,视线往下,静静地看着她。

    薛瑶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陆父陆母都过来了,夏以桐再次挪开位置,陆父陆母简短地问了两句,让她好好消息,夏以桐说医生让人陪着她说会儿话,晚上再睡,两位又说了些有的没的。

    薛瑶被排除在最外面,神情看上去有点儿着急。

    夏以桐朝她使了个眼色,两人都走到外面去了,陆饮冰越过爸妈的肩膀往后看,两边眉毛往中间挤了挤,很快又舒展开。

    “工作上的事?”

    短短两天,薛瑶的眉心就被压出了一道浅浅的纹路,说:“可不是么?前天那事儿一出我就让剧组口风严点,但是现在这个时代你也知道,信息爆炸时代,压不下去,外面都传疯了,说什么的都有。具体的你自己看”

    夏以桐打开手机,上了微博,直接看见了热搜第一,陆饮冰坠楼重伤,话题后面跟着个深紫色的“爆”,夏以桐点进去,从上往下拉,大概意思就说前天陆饮冰在剧组拍戏的时候不慎坠楼,头部着地,到现在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评论里有说肯定造谣的她根本不信,除非官方亲自发声明,更有甚至直接骂营销号造谣死全家的,也有表示担心的,不知道陆神现在的情况。还有传小道消息说摔成残疾摔成植物人的,或者直接说有可能不治死亡、香消命殒的,夏以桐气得手直发抖。

    陆饮冰,上一次发的还是剧组开机,,都是这两天涌过来的。

    【是你的陆军部队了:到底出什么事了女神你快出来说句话啊QU水千山:希望是谣言,千万要是谣言[保佑]】

    【马猴烧酒:从听到这个消息开始哭到现在,求女神辟谣,狠狠地再打一回营销号的脸T

    T】

    夏以桐怔怔地望着手机页面那条评论,从前天晚上到现在,没有谁比她更希望这是个谣言了。

    薛瑶说:“好在当时事出突然,天色又暗,除了摄影机记录了全过程以外,没有任何人拍到陆饮冰受伤的照片,具体伤势我们说了算,所以我得进去跟陆饮冰商量辟谣的事情,公关应该怎么措辞。”

    夏以桐脑子还有点懵,觉得薛瑶的话她有些没听懂,既然事情都传出去了,还要怎么辟谣,公关措辞为什么要和陆饮冰商量。

    正在这时,陆云章拉开门,探出头道:“饮冰找你们。”

    薛瑶把刚才和夏以桐说的话换了温和的态度重复了一遍,陆饮冰沉吟了一会儿,说:“夏老师,我要发条微博,我念,你打字。”

    夏以桐把她手机充上电开机,登陆微博,点开编辑界面,手指虚悬在26键上,等待指示。

    陆饮冰定定地盯着虚空中某一点,一字一顿,缓慢地说:“一天天的,营销号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还长不长脑子了?我还活得好好的呢,你们就给我嚎丧,哪天我真有什么事,你们这群假粉也别给我嚎了,分行李回家吧。是不是以为我会发自拍来证明一下,我就不发,给你们蠢的,还想要糖吃?屁事没有,爱信不信,句号,微笑表情。不,不要句号。”

    陆饮冰说完这么长的一段话,已经是有气无力了,忍不住闭了闭眼睛休息会儿。

    夏以桐心事重重,咬着下唇检查内容,画风是陆饮冰的画风,但是在添油加醋、以讹传讹的全网疯传之下,这样的辟谣不知道可信度能有多少。

    她面露隐忧地将

    陆饮冰歇了几秒,似是看穿她心中疑问,低低地说:“别的人不信,只要粉丝信就行,他们都是真心实意喜欢我、关心我的,让他们知道我现在这样,没有一点好处,无非和你一样担惊受怕而已,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多一个人信,就少一个人担心。”

    夏以桐听着她的话,随手一刷方才发出去的,眼睛蓦地睁大。

    【是你的陆军部队了:啊啊啊啊啊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陆神又怼粉啦喜大普奔哈哈哈哈哈】

    【朕与冰冰解战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知道说什么,希望女神健康如意事事顺心给您拜个早年嘞,开心到变形[转圈圈xkl]】

    【今天睡到陆冰冰了吗:营销号简直太可恶了,这种谣都敢造,希望工作室能把它们都给连根拔了,一点道德底线没有,生气!话说转发过500就要承担法律责任了吧,一起去举报他们!】

    【马猴烧酒: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一天好像都白哭了,但我还是很开心啊,陆神没事就好QU水千山:咱们个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啊,为了庆祝陆神平安无事,首页,绝对货到付款,童叟无欺。】

    【将离别w:虽然心里还是有点担心,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是我陆既然亲自发话了,还是选择相信我陆,大家也安心,别慌,等工作室正式放出来消息吧[心][心][心]】

    评论越来越多,大同小异,夏以桐细细地看了几十条,手指不经意在页面上滑了一下,那些评论便消失在成千上万的评论海洋里了,再也看不见。

    “他们真的……信了。”夏以桐手指轻轻抚过那些一个个来自五湖四海隔着屏幕的陌生人的留言,心里陡然涌上来的是一股同样陌生的暖流,令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而那暖流来自她身边病床上的女人。

    她转脸望过去,陆饮冰目光忽然对上她的,冲她笑了笑。

    这个笑容很温柔,特别温柔,穿越了时间和空间,和很多年以前的那个炎炎夏日交织在一起,燥热的天气,拥挤的人群,散发着热量的无数手臂挨挨挤挤。

    夏以桐抱着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被人群簇拥着往陆饮冰的方向挤,保安将陆饮冰牢牢护在中间。夏以桐被身后的人推得一个趔趄,直接往前扑倒,当时她前面的人都避让开,她闭上眼睛正打算迎接接下来的亲吻大地,陆饮冰扶住了她。

    夏以桐抬头的瞬间震惊住,周遭一下子静了下来:“谢谢,啊啊啊啊!你是陆、陆、陆……我我我、我很喜欢您,这是我给您做的礼物,没坏,送给您。”

    陆饮冰回她温和有礼的微笑:“也谢谢你,我很喜欢。你叫什么名字?”

    当时还叫夏桐的夏以桐整理了呼吸,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认真地把自己的名字吐露出来:“我叫夏桐,夏天的夏,桐树的桐。”

    陆饮冰摸了一下她的头,莞尔:“好,我记住了,期待下次和你见面。”

    今天,陆饮冰说:不需要别人信,粉丝信就好。他们都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我、关心我,知道无非是和你一样担惊受怕,多一个人相信,就少一个人担心。

    那些真心的爱着她的人,在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每一个都被她放在了心上。

    第241章

    她个人,还有更重要的是,工作室应该给出什么样的官方回应。

    陆饮冰躺在床上,她刚才说了太多话,所以这次歇了更久的时间,才道:“别说实情,对外口风说……就说我是家里出了大事,迫不得已离开剧组的。”

    薛瑶提前给她打预防针:“堵是堵不住了,我尽量从别的方面带节奏,但是取得的效果不好说。”

    陆饮冰刚想点头,顿住,说:“嗯。”

    薛瑶:“那我现在就去处理。”

    夏以桐缓缓皱眉,望着已经垂下眼帘的陆饮冰。

    她知道薛瑶为什么非要进来找陆饮冰商量这件事了,或许她早就做好了下一手的准备,等陆饮冰点头。薛瑶带了陆饮冰这么多年,比夏以桐要了解她。

    陆饮冰不将自己的伤情暴露给大众看,第一是因为她不喜欢,和以前拍戏受伤一样,如果不是媒体挖,她一个字都不会提,挖出来问她她也会一句话带过,受伤本来就是很平常的事情,这是她进这个行业承担的风险;第二是因为她不想被人施以同情关切的目光,她这么自傲的一个人,就算在床上躺上个一年半载,也要昂首挺胸,绝不肯让头颅低下。

    “保守估计,你看了我有五分钟了。在想什么?”耳边响起陆饮冰轻声的问询。

    “没什么。”

    陆饮冰:“不想气得我脑震荡加重,就老老实实说。”

    夏以桐:“……”

    这种时候她还有心情拿自己的头开玩笑。

    夏以桐照实说了,不过可能还有第三点,她没说,毕竟摔到脑子了,陆饮冰可能害怕自己真的留下什么后遗症,潜意识回避着这个话题。

    陆饮冰挑眉说:“不错,我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现在躺在床上,一想到乱七八糟的人要来探望,送水果送花的我就烦,又不是好不了,不如等我好起来以后给我翻一倍片酬。”

    夏以桐道:“凡来探病者,下回给我的片酬翻一倍。你把这句话打印出来贴在病房门口,肯定就没人来打扰你了。”

    陆饮冰眼眉弯起,眼看就要笑出声,夏以桐赶紧制止她,说:“别大笑,一会脑震荡了。”

    陆饮冰瞬间绷起脸:“你要气死我。”

    夏以桐说:“你可以慢慢地笑,来,把眼睛弯起来,一点点,嘴角也可以上扬,一点点。”

    陆饮冰面无表情,眼睛里写着“你这是在逗我吗?”

    夏以桐看她模样,自己都忍不住偏头抿开笑意,陆饮冰在她身后看着,也跟着她笑,肩膀一颤一颤的,笑了没两下,头晕得更厉害,心里恶狠狠骂了句脏话,不笑了。

    感觉自己跟个水豆腐块似的,动一下都能甩下汁儿来,矫情。

    陆饮冰问了夏以桐时间,从醒来到现在,一共才过去一个小时,她却感觉已经过了很久似的,爸爸妈妈、夏以桐、薛瑶,医生护士,挨个儿在病房都转了一圈,噢,陆父陆母刚看到她留下夏以桐一个人,两人自发地牵着手去楼下小花园散步去了。

    还有一项最重要的事情没有交代。

    陆饮冰:“小西跟你说了吧,我这一摔这个戏没办法拍了,我希望你能顶替我。”

    夏以桐:“我……”

    如果是别的剧组主演受伤了,要找她去替,她看过剧本合适的话,肯定一口就答应了,但是陆饮冰不一样,陆饮冰花了半年时间,冒着抑郁症复发的风险亲自去精神病院取材,被吵得神经衰弱,去逼仄的小城窝了两个月,每天过着精打细算的小市民生活。她的心血,因为这一摔全都葬送了。如果自己接过来这个角色,像是踩着陆饮冰的血在往上爬,她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夏以桐摇头:“我……可能不行,对不起。”

    陆饮冰问:“为什么不行?我去精神病院体验生活的时候给你发了最完整的体验报告,那个小城你也住过,你认识于恬,你和于恬搭过戏。你和我一样背过剧本,很多场戏我都带你一起走过,你要是不行,没人能行了。”

    原来那么多的事情,上天冥冥中早有安排。陆饮冰在心里苦笑。

    夏以桐含泪道:“我不行。你花了那么多的心血,我不能这样,谁都行,就是我不行。”她说着说着忍不住掉了眼泪,一个劲地摇头,“我不拍,让他们换别人。”

    “你……”陆饮冰头更疼了,闭上了眼睛,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夏以桐哭着说:“我去叫医生,你别说话。”

    她按了铃。

    陆饮冰疼得泪眼模糊,再次昏了过去。

    夏以桐疯狂地按着铃,双目充血,冲出门吼道:“医生!医生!救命啊!”

    医生飞跑进来后先让护士把夏以桐拉开,自己给陆饮冰检查,人再次被推进了抢救室。夏以桐跪倒在地上,掩面哭泣:“救救她,救救我……”

    陆父陆母散步回来正好看见护士推着陆饮冰的病床在走廊里跑,“让一下!让一下!”柳欣敏身子一软,直接倒在了陆云章怀里。

    薛瑶带着两个助理跑过来,见到的就是陆母在长凳上抹眼泪,陆父抬头看着走廊的天花板双眼通红,夏以桐在用脑袋磕着外面的墙,眼神呆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瑶一个头两个大,两天老了起码有五岁,她用手挡在夏以桐前额,被顶着手背往墙上撞,听见她的自言自语:“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答应就好了,你和她犟什么……”

    无奈她和小西都是那种身材娇小又没什么大力气的人,薛瑶冲方茴使个眼色,方茴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两臂向前,从腋下伸过去勒住夏以桐的肩膀,将她强行从墙上撕了下来,按在了椅子上。

    夏以桐表现得很乖,也不挣扎,除了一直用头往下点着去撞虚拟的墙。

    薛瑶只好去问在场唯一一个还能交谈的人——陆云章,“伯父,您知道怎么回事么?”

    陆云章摇了摇头:“我们也不知道,我和她妈去楼下了,回来就看见送进抢救室了。”陆云章声音带上了点哽咽,抹了把脸,不说了。

    薛瑶看向夏以桐,里面那个在抢救,外面这个快疯了。

    万一陆饮冰真有个三长两短,夏以桐估计也活不长。呸呸呸,什么三长两短,昨天出来都没有生命危险,今天能有什么事。

    这次事件稍短,很快就出来了,一行人一个托一个乌泱泱都凑了过去。

    医生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没事了。”

    夏以桐浑身脱力,自责得快死掉,眼睑通红,问:“医生,请问这次是什么情况引起的?是不是因为我顶撞了她,所以她一时生气,就……”

    医生说:“不是,她这个情况主要是……”然后就说了一堆专业性的词,在场人全听不懂,医生换了通俗大白话:“多休息多睡觉,保证心情平和,耐心静养,她身体底子还行,会慢慢恢复的。”

    “心平气和,就是凡事顺着她吧?”

    医生不好问什么事,笼统道:“一般来说,是这样。”

    陆饮冰被送回了病房,夏以桐被薛瑶叫出去谈话。薛瑶被一堆破事烦透了心,但是夏以桐这样她也不能对着人发火,只好把火气全都咽回了自己肚子里,她心肺都要炸了,声音居然温柔极了:“我走以后,你们俩还说什么了?”

    夏以桐双手垂在身侧,低头道:“她让我去演《养母》,我说我不演。”

    薛瑶问:“是因为你想留在这里照顾她吗?”

    夏以桐点头,又摇头。

    薛瑶有点儿奇怪地皱眉:“那还为什么?”

    夏以桐道:“那是她曾经付出那么多心血的电影,也是让她现在躺在医院里半死不活的电影,我不能演,我甚至不想看到它。”她冷冷地抬起眼帘,眼睛里不是其他的,是仇恨和怨怒。

    薛瑶愁得要抓头,她打开烟盒,里边一根儿烟都没剩,将烟盒用力掼在地上,脚用力踩上去,当做发泄,发泄完了,捡起来扔进垃圾箱。

    夏以桐静静地看着她一系列动作,不带任何情绪地吐出了几个字:“这里禁烟的。”

    薛瑶青筋跳动:“我知道,我这不是没抽么?”

    夏以桐“哦”了一声,说:“那我回去了。”

    “你给我站住!”薛瑶暴喝一声。

    夏以桐背影顿住。

    薛瑶重重地喘了两口气,她是招谁惹谁了,惹上这么俩祖宗,夏以桐这几天在医院陪床被爆出去了,网上又是一通乱传,她吭过什么没有,还不是跟着后头擦屁股,她可倒好,任性妄为得很。

    薛瑶:“你只想着自己恨这部电影,那她的想法呢?你想过没有。她是为这部电影付出了很多,发生这种事情谁也不想,包括电影它自己也不想的啊,电影也很冤,招谁惹谁了要被你恨。”

    薛瑶觉得自己冷不丁幽默了一把,很想笑,压住了,顿了顿道:“陆饮冰的心血到底有没有白费,取决于你。如果你真的不演,那才是白费。”

    “她躺在救护车上,昏迷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让小西给你带话,是为了什么?因为你是她最亲近的人,也只有你,能弥补她的遗憾。”

    夏以桐站在病房门口,仰着脸泪流满面。

    良久,她缓缓闭上眼睛。

    “好,我演。”

    我来完成你的心愿。

    第242章

    夏以桐说:“明天早上我就去联系导演。”

    她都这样了,薛瑶亦有些不忍,说:“还是我去说吧。”

    夏以桐点点头,手背在自己颔下和眼睑下轻轻擦了擦,推门进去了。坐在另一张床上的陆母转头看了她一眼:“还没醒过,情况很稳定,别担心。”

    夏以桐再点头,走到床沿。

    陆饮冰动过手术后,脸色憔悴苍白,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里,不会对她笑,不会用那些惹人心跳的话来逗她。夏以桐双手将她右手包在掌心,额头紧贴着自己的手背,闭上了眼睛。

    陆饮冰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以她的性格是绝不会任由剧组因为她的意外而没办法正常拍摄,从她昏迷前说的话可见一斑。她让自己来替演,一方面是信任自己,一方面是她目前能为剧组想到的,最合适的人就是自己。

    她一直都是这样,把演戏当成自己的第二次生命,受伤的第一时间想的不是自己,而是剧组。如果自己因为主观因素一直拒不出演,那么陆饮冰一定会感到遗憾和自责的。

    那就演吧。

    薛瑶说得对,自己是她最信任的人,也只有她,能够继承陆饮冰的心血。

    她将眼睛睁开,望着眼前的陆饮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明天就该和导演谈新合同的事情了,可能要试镜,要养好气色才是。她和陆父商量,两人轮个班陪护,陆云章径直道:“饮冰今晚估计要一直睡着了,你去睡觉吧,这里有我和她妈呢,工作重要。”

    陆云章知道这件事,见夏以桐面露迟疑,努嘴望向床上地陆饮冰,道:“别犹豫不决了,她要是醒了,也会这样劝你的。这样,醒了我过去叫你。”

    夏以桐再不推辞,找个地方睡了一宿。

    做了个噩梦,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夏以桐背上都是汗,大夏天手脚冰凉,她睁眼望着天花板,没有了睡意,蹑手蹑脚又回到陆饮冰病房,陆母睡眠浅,朦朦胧胧看到个身影鬼鬼祟祟地推门进来差点惊叫出声,还是夏以桐先开口道:“阿姨,是我。”

    柳欣敏从床上坐起来:“你怎么就醒了?”

    说着抓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才五点半。

    夏以桐没说做噩梦,只说:“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她拍拍趴在床沿睡着的陆云章肩膀,陆云章看见她也愣了一下,擦了擦嘴角起身给她让位置,两位家长去卫生间洗漱,夏以桐坐在椅子上,握住陆饮冰的手。

    薛瑶昨晚给她发了条微信,说是早上八点半和导演见面,现在刚六点,离八点半还有两个半小时,夏以桐用手机登录邮箱,把陆饮冰曾经发给她的那些资料又看了一遍。起初是看不下去,勉强往下看,便能看进去了。

    八点整,薛瑶来喊夏以桐,早就收拾妥当的夏以桐弯腰在陆饮冰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起身出门,说:“我们走吧。”

    两人边走边谈。

    薛瑶说:“昨晚上我分别把电话打给了导演和几个占大头的投资商,投资商你知道,他们无利不起早,听说你要演没有任何意见,但是导演那儿比较麻烦,他和编剧在一块儿,两个人都是德高望重,你替演必须先过他们俩那关,为了节约时间,我直接让租了个试镜的演出厅,导演、编剧、监制还有一个出品人都在那儿,我们现在就是去见他们。”

    夏以桐说:“谢谢。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我希望您能和他们说清楚。”

    薛瑶说:“别您啊您啊,听得我怪别扭的,你说,我肯定帮你办到。”

    夏以桐:“我不能立即进组,起码要在三天以后,陆饮冰现在还躺在那里没醒,我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应对一个角色。”

    薛瑶毫不犹豫地答应:“这是应该的,但是理由我可能会换一个,不能用陪床。”

    夏以桐:“他们会信吗?”

    薛瑶道:“爱信不信,管他们呢,我还没跟他们算账呢。”

    夏以桐嘴角轻轻地牵动了一下,依稀是一个笑的弧度,但还没成型便消散了。

    医院门口有卖糖葫芦的,上车之前,薛瑶跑过去买了两根,一根递给夏以桐,一根自己吃:“听说不开心的时候可以吃点甜食,心情会好一点。”

    真是难为她能当夏以桐妈的人用这种小孩子的招数了。

    “谢谢。”夏以桐接过来,很真诚地说。

    坐上后座,薛瑶先咬了一口,酸得五官变形,差点直接吐了,这卖糖葫芦的怎么好意思出来做生意啊。转过脸看夏以桐,她吃完了一颗,将里面的籽吐在纸巾上,再继续咬下一颗。

    “甜吗?”静了一会儿,薛瑶问她。

    夏以桐明显怔了一下,然后笑了笑:“挺甜的,好吃。”

    薛瑶转脸叹了口气。

    导演心里虽然不是很满意夏以桐,但是态度挺好,知道夏以桐是陆饮冰派来救场的,先说了两句客套的好话,夏以桐一直保持着微笑的状态,时不时看向薛瑶,薛瑶率先打断他道:“直接开始吧。”

    导演说行,给了夏以桐两页纸,一个小时准备的准备时间。

    夏以桐握着纸去了单独的准备室,一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直到夏以桐表演以前,薛瑶那颗心都是悬在喉咙口的。

    说是继承心血,也要夏以桐肩膀扛得起来才是。她对演技就是个门外汉,不知道夏以桐到什么地步了。

    剧本两页,演出来只有几分钟,而且是无实物表演。

    夏以桐把方才因为发疯抓乱的头发捋了捋,视线稍微往下,好像那里就站着她的女儿似的,她手微微伸出去,想碰触又不敢碰触,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她露出一丝笑容,那笑容里藏不住的苦涩,和一丝期冀,她小心翼翼地说:“小茹,我是妈妈啊。”

    ——你不是,你不是我妈妈!

    她的女儿小茹满脸惊恐,害怕地往后退,转身就跑。

    夏以桐想起了昨晚上自己做的那个噩梦,陆饮冰也是这样,说着说着话就说对不起,哭着和她道别,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她心口猛地一窒,想追上前去却被什么死死钉在原地,身体越来越沉,她就要走了,再也看不见了。

    如果眼前不是小茹,而是陆饮冰要丢下她……

    “小茹!”

    突如其来的爆发力让现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但是没有人笑,因为那声音里全是酸涩和痛苦,崩溃到极点的呐喊,听得人心碎不已。

    薛瑶眼眶一下子就湿了,不忍心再看再听却又不舍得不看不听。

    夏以桐跪倒在地上,对着远方声嘶力竭地哭喊:“小茹,我是妈妈啊,你跟妈妈回家啊!”

    ……

    试镜过后,导演握住夏以桐的手一直不肯放开,激动得笑逐颜开:“演得太好了,真的是,演得太好了,请原谅我之前对你的偏见。果然饮冰推荐的人绝对不会错,小夏你什么时候可以进组?”

    夏以桐去看薛瑶。

    薛瑶把他们俩的手分开,道:“她在京城还有些私事要处理,所以得过几天。”

    导演连忙道“是是是”,但是他又实在着急得很,就不扭扭捏捏了,径直问道:“不知道具体需要多少天?”

    薛瑶说:“五天?她还得再熟悉一下剧本。”

    五天……太长了吧。导演面露难色,最终咬牙道:“行,五天就五天。”一个合适的演员值得等,那么他这五天就把配角的戏份打磨到极致好了。

    等和导演等人分开,薛瑶偏头对夏以桐说:“你看,又多争取了两天,我厉害吧?”

    夏以桐很捧场:“厉害厉害。”

    回去之后,薛瑶还有公事要办,特别提醒她不要刷微博,夏以桐点头应了,知道,她现在也没有心情刷

    有一点遗憾的是,她回病房的时候陆饮冰还在睡,但是听陆云章说,上午醒过一次,问她去哪里了,不久前刚睡着。

    夏以桐说知道了,坐在床边看剧本,剧本是薛瑶支使小西去片场,在陆饮冰的房间里找过来的,陆饮冰的剧本很厚,比一般的剧本要厚很多,夏以桐接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摸出来了。

    翻开以后夏以桐发现这个本子和普通的剧本不一样,里面的标注不仅藏在字里行间,而且可能因为写不下,夹进了很多的新纸张,标了页码,单独拎出来和剧本一样厚。

    上面标注的是各种演绎方法,有的在后面打了勾,有的在后面打了叉,夏以桐大约看懂了,陆饮冰大概每次正式拍摄前会在房间试演很多遍。

    这样的工作更偏重于一个导演了,导演需要根据每一个演员自身的条件来更改他们不同的表现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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