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洪教授又问她:“推进这种省级教研项目,最重要的考评指标就是最后的成果转化运用。咱们梳理了部队里这么多咨询,不知道你有没有选好主攻方向?”姜霈早已选定:“初步意向是特种部队官兵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中回避型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表现形式,分为有意识和无意识回避。表现为长期或者持续的回避与创伤性事件有关的场景或者事情心理障碍的克服和疏导。”
洪教授皱起眉头:“相较于普通人而言,部队官兵尤其是特种部队官兵的确是
PTSD
的高发人群,对他们产生的困扰和后果也比普通人更加严重。只是姜老师,PTSD
有很多种表现形式,其中属‘创伤再体验’这个症状最严重,会严重干扰战士的情绪,产生精神分裂与一些意识性障碍。所以我认为,你选择的回避型心理障碍对于部队官兵来说,其实并不会对他们产生特别大的影响。”
姜霈不认同:“虽然回避这种表现并不会对特种作战产生什么负面影响,但不可否认,它会对一个‘人’的健全人格产生深远影响。我认为,我们既然关注的人群是部队官兵,那就不能只把目光局限于部队生活、执行任务这些小方面,而应该把视线投射到每一个人身上,”她的声音平静而有力量,“人,才是最重要的。”
洪教授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些笑意:“你说的很有道理,姜老师,还是得多和你们年轻人一起碰撞思想。我刚刚陷入了典型的刻板主义。”
正说着,姜霈的手机收到贺衍舟的回复:「下午有一小时空档,我正打算去看看你」
姜霈回道:「我去找你,正好有个东西想要给你看」
贺衍舟感到好奇:「是什么?」
「下午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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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姜霈敲响贺衍舟办公室的门。
贺衍舟抬眸,她笑眼盈盈站在门外看他:“我来找你。”
他从办公桌后起身迎她,抬腕看表:“我以为你还要再晚一会儿。”
天气热起来,部队统一更换了春季制服。贺衍舟今天穿的是常服,橄榄绿色的军装衬衣面料硬挺,他肩膀宽,穿在身上板板正正的,腰上一根军用腰带束的结实,勾勒出倒三角的上半身。
姜霈的心口忽然漏跳一拍,忍不住自己吞咽一下口水。
见色起意是什么意思,她现在深有体会。
他将门开的更大些,给姜霈让出空隙:“进来说。”
这还是姜霈第一次到贺衍舟的办公室来,房间不大,简单摆放桌椅书柜。
办公室的门被贺衍舟干脆利索的关上,严丝合缝,他立马褪去刚才还一本正经的模样,回身先紧抱姜霈:“我怎么感觉好久都没见你了?”
姜霈当然也想他,忍住不嗔怪:“是你太忙,明明我就在前面你都没空见我一面。”
贺衍舟有些抱歉:“进入战备状态就是这样,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要执行任务。”
他松开姜霈,仔细看她的脸。
姜霈被他看的心里发毛,想要挣脱却被他牢牢捧住。
“你干嘛?”她推他却纹丝未动。
“我看看这是哪里来的仙女,”贺衍舟温温笑起来,“仙女下凡一次,怎么就能被我遇上呢?”
“哈哈哈,”姜霈忍不住发笑,“油嘴滑舌。”
素白的脸上那张殷红的唇最扎眼,饱满的唇珠随着话语起伏,勾勒出诱人的线条。
贺衍舟低头去吻她,吮住她的唇含含糊糊说:“到底是‘油嘴’还是‘滑舌’?姜老师应该最清楚。”
她抱紧他的劲腰,军装衬衣的面料硬挺的摩擦她的指腹。
在办公室接吻,在部队中的办公室接吻,在部队中的办公室跟穿着军装的贺衍舟接吻……
姜霈只想一想就觉得难为情,再加上又听他说出这样勾人的话来,立马红了脸,扭开头去躲开他。
“我找你是有正事呢,”姜霈还微微有些发喘,伸手在贺衍舟胸口捶了一下,“别闹。”
“好,说正事。”他松开她,又抬手替她理了理鬓边的头发。
姜霈清清嗓,把笔记本电脑从包里拿出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贺衍舟看她竟还带了电脑:“到底是什么事?这样正经。”
姜霈将电脑放在办公桌上,贺衍舟让她坐他的座椅,姜霈却不肯,执意让贺衍舟坐下。
“我用了接近两周时间,拜托了很多业内专家,做了一个视频给你看。”
“视频?”贺衍舟只觉得莫名其妙,“什么视频?”
她弯腰去电脑屏幕上寻找,却忽然又顿住动作,侧过头来有些悻悻的看向贺衍舟的眼睛。
“你看完了别怪我自作主张,”姜霈咬了咬下唇,虽踌躇,但仍旧做了决定,“指导员跟我讲,你们马上会有很重要的任务,所以我站在专业角度出发,认为你真的需要这个视频。”
她神色认真,眼眸中掺杂着一丝担忧。
贺衍舟的心口发紧,隔几息,他看着她的眼睛:“我不会怪你。”
姜霈选中电脑屏幕中间的那个小图标,双击开始播放。
视频是个三
D
动画,只一秒,贺衍舟便认出动画模拟的场景,正是七年前他和刘英伟将肥春逼入穷巷的场面。
动画做的非常细致逼真,与当时的环境几乎一模一样。
贺衍舟的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姜霈,”他声音绷的很紧,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挪开,“我不看了。”
“告诉我为什么?”
他看向她,眼底尽是挣扎与痛楚:“我想我不需要,”贺衍舟说,“这个场景在过去七年已经在我心底模拟过成千上万次。”
他想起身,肩膀却被姜霈坚定的摁住。
贺衍舟讶异,紧握的拳中已潮热一片。
蓦的,柔软的另一双手轻轻的覆住了他的拳头。
“别害怕,看完它。”她轻轻点下播放按键。
避无可避,动画映入贺衍舟的眼中。
画面中站立三个模拟小人,分别对应肥春、贺衍舟和刘英伟。
与现实不同的是,肥春并未出枪,而是贺衍舟位置上的小人率先拔枪射击。
子弹应声而出,在空气中划出明显的轨迹。
贺衍舟的心被猛然攥紧,身上瞬间沁出一层潮热难捱的汗珠。
轨迹在空中绘出一道抛物线,最后却已毫厘之差与肥春擦面而过,直直射进他脸旁的墙壁中。
旋即,肥春举枪射击,他的子弹却依然同现实一样,再一次射中刘英伟来不及躲藏的右腕上。
动画早已结束,贺衍舟却依然在直楞楞的看着最后结束的那个画面。
空气凝滞,声音暂歇。
直至屏幕变暗,他在黑暗的屏幕上看见自己的脸。
“无论你出枪有多快,都改变不了刘英伟受伤的事实,”姜霈将手放在贺衍舟的肩膀上,语气轻轻,“贺衍舟,那次失败是你的心魔。只是心魔而已。你从未输给肥春。”
溺水的人骤然钻出水面,真空中的人陡然落回地面。
贺衍舟猛然回神,深深地呼吸一口空气。
“这是……”他抬头看姜霈。
她低声解释:“你们进入战备状态,我知道一定是有极为凶险的任务。具体是什么任务我不能问你,你也不会告诉我。但我想,既是这样凶险的任务,我不能让你背着心里的包袱去面对穷凶极恶的敌人,我想为你做点什么。”
姜霈说:“我拜托了指导员给我讲述当时的过程和周围环境,再根据他的描述让枪械工程师测算了弹道轨迹,最后请信息学院的专家帮我做成这个动画。”
“衍舟,”姜霈低头,与贺衍舟额头相贴,感受到他额上的温度正源源不断的涌进她的皮肤,“你当时的判断没有任何失误,你没有击中肥春也不是因为你出枪比他慢。以你们当时各自站立的角度,无论你何时出枪,那颗子弹都注定打不中他。”
贺衍舟伸手紧紧环住她的腰,他闭上眼睛:“霈霈……”
“我只想让你知道,你从来都不是他的手下败将。从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她像哄孩子一样轻柔的拍他的后背,“如果你再遇见他,别逃避。他不会每一次都有好运气。”
贺衍舟良久无话,只将姜霈抱得更紧。
良久他终于开口,似叹息,又似呢喃:“谢谢。”
两个人待了一会儿,姜霈顾及这是办公室,不好多待,于是说自己要走。
贺衍舟站起来送她,却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她都已经打开门,又觉察到他的犹豫,“有话要说?”
贺衍舟过去重新将门关上,脸上神色有些凝重:“是想跟你商量件事。”
“你说。”
他抿抿唇,手叉在腰上提了口气:“这次任务是个很重要的任务。我想,等任务结束打我们的结婚报告。”
是这件事。
既说了全由他来处理,那么姜霈也乐的做甩手掌柜。“可以。”她说。
可贺衍舟仍没有说完的意思,缓了口气,他看着姜霈的眼睛:“还有件事……”
姜霈无奈发笑:“你到底想说什么?这么难为情。”
“不是难为情,”他说,“等结婚报告批回来之后,我打算转业。”
“转业?!”这下姜霈真的惊讶,她仔细看他的表情,知道贺衍舟眼下是认真的,“你怎么会想转业?”
他摇头:“我想了很久了。”
“为什么?”
贺衍舟只沉沉看着她,没有说话。
姜霈怔了几秒,最后只说:“你自己只要想好就好,你转不转业我没什么意见。”
贺衍舟缓缓点头:“好。”
他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来电话的人是柳芳萍。
自从上次柳芳萍自己回到宁北之后,她就一直没有跟贺衍舟联系过,眼下忽然来电,贺衍舟只觉得自己眼皮跳了两下。
他接起电话,只听听筒那端柳芳萍没有什么起伏的冰冷声音:“小舟,你上次要介绍给我认识的女朋友,是姜霈?”
星离雨散(四)
*
绵绵头上飞花
散聚了无牵挂
谁能求漫天雪地里这温暖长留下
——邓岳章《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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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在商场闹的那场乌龙,柳芳萍并没有看完全程就转身离开。她只觉得对贺衍舟失望透顶,没有看见姜霈后来的出现。
贺衍舟看姜霈一眼,口里说一声:“是。”
柳芳萍的声音扬起来:“你拿我当猴耍?我还心心念念去给你的女朋友挑首饰,最后发现我才是那个傻瓜!”
她气的不轻,自己在喋喋不休:“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这个狐狸精,十几年阴魂不散,到底要做什么?!”
听筒偶有声音断续传出,姜霈即便听不清晰,也完全能在贺衍舟的表情中猜出柳芳萍究竟在说些什么。
姜霈轻声说:“我先走了。”
贺衍舟看她的身影离开办公室,耳边依旧是柳芳萍气到喷火的指责和震惊。
挂是不能挂的。
贺衍舟深知这一点。
眼下柳芳萍正在气头上,若是不让她完全平复,说不准她会做些什么。
而这边的任务随时有可能出发,一旦执行任务他便不能再和外界联络。
贺衍舟抬腕看一眼手表,离一会儿召集各位排长过来开会还剩不到十五分钟。
耳中听着柳芳萍愈演愈烈的话语,他拧着眉头走出办公室。
姜霈从办公楼出来,走几步手机震动,是洪教授的微信,连给她发了几篇参考文献。
她先停步将包挂在手肘处,腾出手将发来的文件依次点开保存,又给洪教授发去感谢的话语。
姜霈收了手机正要走,不经意回头,看见贺衍舟耳边听着电话,面色不虞的大步走出办公楼,脚下拐个弯,绕进楼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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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去支队开会,军车就停在楼旁。这几天总往外跑,车便没锁,钥匙扔插在锁洞里。
贺衍舟随意拉开车门上去,‘砰’一声车门紧闭,密闭安静的空间里柳芳萍浪潮一样的怒火更加刺耳。
“我对你太失望了!太失望了!”柳芳萍恶狠狠的说,“你说话啊,怎么不说话?!”
“你想要我说些什么?”
“说你这次又是怎么被她勾引的,说你是什么时候跟她搞到一起去的,再说说你们到哪一步了!”
贺衍舟烦躁的捏住鼻梁:“你怎么这样讲话?什么叫勾引,什么叫搞?”
“我哪里说错了?要不是今天偶然碰到隔壁你齐叔夫妻两个,我还要一直被你蒙在鼓里多久?我没想到我精心培养的儿子最后会栽在一个狐狸精手里,”柳芳萍已经近乎咆哮,“你不要避重就轻,抓紧跟我讲!”
“我去年九月偶然遇见姜霈,春节时跟她在一起,”他语气沉沉,“妈,我知道你无法接受,但我要跟你说明,是我追求姜霈,一直是我在缠着她。”
柳芳萍在简短的错愕之后更加生气:“你听听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她很铁不成钢,“姜霈就是一只狐狸精,十几年前才十几岁就知道勾引你。现在你告诉我是你缠着她,你以为我是个傻的?”
“你说什么?”贺衍舟猛然睁开眼睛。
柳芳萍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为什么忽然跟姜忠礼离婚?”
贺衍舟眉心深折:“不是因为他总在外面风流,你对他已经失望?”
柳芳萍说不是:“这件事我原本打算一辈子烂在肚子里,我还一直庆幸我的敏锐,能让我的儿子免于受到狐狸精的影响,”她的声音有些凄惶,“可我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她竟然还不肯放过你,也不肯放过我。”
“到底是因为什么?”
柳芳萍缓了几口气:“姜霈高三前那个暑假,你回了一趟家,还记得吗?”
“记得。”
他当然记得,他与姜霈的牵绊就是从那个夏天起始。
“你走之后我帮你收拾卧房,在床头柜上发现了姜霈的发箍,”柳芳萍的声音因为生气而变得颤抖,她几乎咬牙切齿,“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小小年纪就学会爬男人的床,跟她那个风流鬼死爹一个模样!”
“妈!”贺衍舟喝止住柳芳萍的叱骂,他脑子乱的厉害,“只是因为一个发箍?”
“这还不够吗?小舟,知子莫若母,你是我的儿子,我足够了解你,你觉得我会相信是你‘无缘无故’拿走姜霈的发箍,又‘一不小心’把它随手放在床头柜上吗?”
贺衍舟以为他们瞒天过海,家中父母两人没人会发现那些暗夜里滋生的情感。没想到早在故事开端时便已经被人发觉。
只是
——
发箍?
贺衍舟脑子乱的厉害,时间已经间隔太久,他已经记不起来是什么样的发箍,又是在什么时候放在他的床头柜上。
他颓然闭上眼睛。
想来应该是那个雷声轰鸣的盛夏雨夜。那晚在连串的惊雷中,姜霈钻进他的薄被之下。
柳芳萍越说越激动:“从我跟姜忠礼结婚,姜霈就看我不顺眼。为了你的生活我忍气吞声,哪怕她顶撞我、轻蔑我、对我出言不逊我全都能忍。只是我没想到她竟这么狠毒,居然会对你下手。我为了将你培养成材忍了十年,所以绝不能让她毁掉你。”
她命令贺衍舟:“你必须马上跟她分手,”柳芳萍语气不屑,“以你的条件,就算对方是另一个离异带孩子的女人,我也是坚决不会同意的,更不要说她是姜霈。如果你想继续跟她在一起,除非我死了。”
贺衍舟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澄明:“我不会跟她分手,”他说,“绝不可能。”
在短暂的安静之后是柳芳萍的咆哮:“你疯了?!你到底喝了多少迷魂汤!你想没想过,你如果继续跟姜霈在一起,你要如何面对姜忠礼,姜霈要如何面对我,我又如何跟姜忠礼相处?!”
等柳芳萍发泄完心中的暴怒,贺衍舟才开口:“妈,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贺衍舟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这么多年柳芳萍一直急于看他结婚生子,这件事可以称得上是她最大的心病。
若是心病可解,并且发觉木已成舟且无法转圜,那么她也许会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再说,早晚要让她知道的。
柳芳萍语气中充满戒备:“你还要说什么?”
“我跟姜霈有一个儿子,已经六岁半。”
“你再说一遍?”像七月里的惊雷,凄惶惊促又震耳欲聋。
“姜霈的儿子是我的。”他重复一遍。
“你疯了……”柳芳萍不愿意相信,“她分明之前跟姓商的小子结婚,在美国生下的孩子。贺衍舟,你想做继父想疯了不成,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你简直没有脸皮,不知羞耻!”
贺衍舟把七年前偶然的重逢,还有石头的生日,以及姜霈和商祷之间的关系简单说给柳芳萍:“刚知道时我也很震惊,所以妈,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事情就是这样,无论你信或不信,石头都是我跟姜霈的儿子。这是事实。我希望你能尽快接受。”
他清晰的听见柳芳萍逐渐粗重的喘息。
贺衍舟看见梁亭松和几个排长路过停车场往办公楼去,他跟柳芳萍道别:“我要去开会了,先这样。”
听筒那边是良久的沉默,只有喘气声呼呼啦啦。
贺衍舟低了声:“妈,抱歉,是我犯了错让您跟着动气。但是,妈,我希望你能体会我的心情,接受姜霈和石头。再会,妈妈,等我有空再跟您通电话。”
他挂断电话,一个人坐在寂静的车里。
五月的梅州天气已经热起来,下午阳光从西侧直晒,车里隐约升腾起阵阵热意。
又坐了一会儿,贺衍舟额上沁出汗珠。他拉开车门,只迈下一条腿便看见姜霈正一脸担忧的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看着他。
贺衍舟下车走过去:“一直在这里?”
姜霈点点头:“你妈妈……”她咬了咬下唇,“你都说了?”
“说了,”他伸手去抚姜霈的肩膀,温和的笑一笑,“早晚要说的,不是什么大事。”
姜霈心里忐忑:“她是不是很崩溃?骂你了?”
姜霈在与柳芳萍的关系中一直处于上风地位,她是猫,柳芳萍是鼠,从来都是柳芳萍比她气短三分。
但人是不能有软肋的。
自从姜霈真的和贺衍舟在一起,从心里姜霈便自觉矮了下去。关系调转,现在她是鼠,而柳芳萍是猫。
贺衍舟足够了解姜霈,若不是因为姜霈顾忌他,顾忌这段关系,没有桎梏的姜霈才不会是这样一幅担惊受怕的模样。
他摇头说没有。
背着阳光,贺衍舟的眸子格外乌黑,深深看过来,像是一口吸人的漩涡。
“你放宽心做你的研究,一切都有我来处理,”他低头吻一吻姜霈的额头又快速离开,清嘉的面孔上神采依旧,“我马上要开会,先不跟你讲了。”
姜霈略略放了心,跟他一起朝来路走回去。
两人在办公楼前分别,姜霈看他大步流星进去,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才收回视线,自己朝前区走。
路过前区的铁门,站岗的战士替她开门,笑着敬个礼喊一声嫂子。
姜霈颔首穿过去,‘咣当’一声门又关上。
手机又响,姜霈以为是贺衍舟,急忙从包里翻出来,可来电人竟是商祷。
她接起电话,循着林荫道下的阴凉处朝前走:“什么事?”
商祷唤她一声小仔姜:“我和
Emily
明天上午的航班返美,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你一面?”他的笑意像涟漪,温温柔柔的在听筒中漾开,“Emily
讲你漂亮,上次在商场事情匆忙,没有机会同你认识。”
是这样。姜霈拿开手机看一眼显示的日期,有些懊恼:“我最近事情多,竟然忘了抽时间跟你们两人见面聚会,是我不好。你们什么时间还会回来?”
商祷说不一定:“等下次回国大概要很久之后。”
听筒那边顿了顿,商祷似乎走到一个更安静一些的地方,放轻语气:“还有件事要告诉你,”他有些不好意思,罕见的扭捏起来,“等这次回美国,我想,大概再过一段时间我会和
Emily
登记结婚。我是中国国籍,跟
Emily
算是跨国婚姻,所以这次回来已经把前期一些需要办理的证明都办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