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贺衍舟在不远处朝姜霈招手,温和的笑意穿透春日的晚风落进她的眼底。俗语说酒壮怂人胆,不知为何,姜霈在此刻忽然很想坦然的面对一次自己内心的逃避与恐慌。
她顿住脚步,转回身抬脸看台阶上正面面相觑的同学们,声音轻柔却坚定有力:“他确实曾经是我哥哥,只不过我们是重组家庭,并没有血缘关系。”
姜霈的忽然坦白反倒让背后嘀咕的同学措手不及,磕磕巴巴的应了一声:“哦、哦,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这样面熟。”
原来坦诚面对并没有想象中困难。
肩膀忽然覆上一团温热,是贺衍舟走到她身边,将大衣脱下披在她身上。
他高大的身躯站在她的身边,姜霈好似忽然有了依靠和力量。
贺衍舟向姜霈的同学点头致意:“我们先走了。”而后把姜霈揽进怀中,送她坐进车内。
车子缓缓发动,驶出停车场后汇入主路,把那些五颜六色的各种表情远远抛在后面。
贺衍舟看姜霈面有酡红,双眼迷离的窝在副驾,忍不住伸一只手去轻捏她的脸:“喝了多少?”
姜霈眼神愣愣看过来,半天才说:“大概三瓶?”
贺衍舟的心被快乐溢满。他想,他或许应该感谢今晚被姜霈喝下的三瓶啤酒。
姜霈不知道贺衍舟在想些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现在愈发离不开贺衍舟的存在。若没有贺衍舟,她不敢像今晚一样肆意喝酒,也不敢在石头生病时松懈片刻。
酒意上头,意识逐渐涣散,姜霈借势软软倚靠在贺衍舟的胳膊上,嗫嚅道:“要是你能一直在我身边就好了。”
他心有愧疚:“我已经申请了下月休假。”
姜霈摇摇头,含含糊糊道:“不是休假,是像普通人一样每天都能生活在一起。”
贺衍舟心头微颤了两下。
车内是长久的安静,偶有车窗外的嘈杂传进来。
车子摇晃,有模糊的睡意缓缓蔓延开来。迷糊中她听见贺衍舟沉沉低语:“霈霈,再等等我,等事情结束,我会递交转业报告。”
酒酽春浓(八)
车子停在姜霈家楼下,她已经沉沉睡熟。
贺衍舟刚轻手轻脚解开安全带,中控屏上显示石韫玉拨来电话。
他怕吵醒姜霈,拿了手机下车。
“怎么?”他倚住车门接起手机,低头看一眼腕表,时针刚刚指到‘9’。
石韫玉说没什么事:“刚刚大队来电话,确认咱俩的休假日期,我说你今晚请假外出两小时,一起帮你确认了,”他在抽烟,气息吐纳两声,“大任务之前轮班安排休假,这是咱们队里一贯的传统。老贺,你这次休假准备做什么?”
贺衍舟回身,女人安稳恬淡的睡颜透过车窗玻璃落进他的眼底。“跟姜霈待在一起,”他轻轻说,“我亏欠她太多。”
听筒那边‘咔嚓’一声轻响,石韫玉又点一根烟。
十几年过命的交情,贺衍舟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石韫玉:“你明天走?”
石韫玉鼻腔里闷闷‘嗯’了一声,隔一会才说:“回家看看桃子,看看……看看她,”他有些怅然,“也不知道这次出任务,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不要说这种话,”贺衍舟顿一顿,“老石,如果这次咱们能回来,跟嫂子复婚吧,”他说,“没有什么困难能够难过生死。”
电话那头是良久的沉默。
“行了,不说了,你忙完赶紧回来吧,”石韫玉提醒他,“知道你们现在是蜜里调油,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有数。”
“放心。我半小时之后归队。”
电话挂断,贺衍舟在浓重黑夜中深深呼出一口浊气。
回头看,姜霈的睡颜依旧安稳。
从前不懂什么是软肋,身后空荡寂寥,唯独一腔热血撑起硬挺的背脊,在信纸上写下一句‘埋骨何须桑梓地’。
现在热血依旧在躯壳内澎湃,但温香软玉倚靠在侧,也确确实实的添了三分不舍与眷恋。
若是能有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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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衍舟想,若是能有以后,他真的想跟姜霈有一个温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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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一周石韫玉休假,贺衍舟承担起队内所有工作。姜霈亦忙于心理咨询和指导研究生的毕业论文,竟没怎么与贺衍舟碰过面。
夜色沉沉,贺衍舟将手指摁在姜霈家的密码锁上,‘嘀嗒’一声悦耳轻响,门锁弹开。
“贺队!”石头从客厅惊讶探出头来,接着雀跃跳进他怀里,“妈咪说你明天才开始放假,我还以为你今晚不来了。”
“你石伯伯今晚提前归队,所以放我来找你们,”贺衍舟一手抱石头一手关门,向上掂一掂,感觉男孩又沉一些,“你怎么还没睡觉?妈咪呢?”
石头指一指阳台:“在接电话。”
客厅地毯上摆着拼了一多半的坦克乐高,小石头从贺衍舟怀里下来盘腿坐回去:“我要快点拼,妈咪同意我今晚拼完再去睡。”
他认真拼乐高,贺衍舟轻车熟路,自己进卧室洗手换衣。
等他从卧室出来,阳台推拉门依旧紧闭,姜霈竟然还在讲电话。
虽是晚春时节,但毕竟夜凉风大,贺衍舟挑起一件家居外套走近阳台,想要替她披上。
推拉门不过只开两指缝宽,姜霈的笑意便从外面传来:“……当然要见一见。商祷,若是你回国敢不通知我,我一定饶不了你。”
夜风顺门缝挤入,激起贺衍舟骨缝中的寒凉。
她对贺衍舟的到来毫无觉察,仍旧在讲电话:“石头很好,你可以放心。等你回来带他同你见面。”
交谈还在继续,贺衍舟阖掌,将推拉门重新严丝合缝的恢复原样。
他对着紧闭的门扉独站几息,而后转身到石头身边坐下:“是你爸爸的电话?”
石头一边专心拼乐高一边点头:“爹地说他过几日会来找我们。”
“唔,”贺衍舟点头,“想不想你爸?你们很久没见过了。”
“想,”石头手上的动作停顿,忽然转头对贺衍舟石破天惊的说一句,“贺队,你也想做我爸爸吗?”
连贺衍舟都愣住片刻,而后坦诚:“想,我想以后跟你妈妈结婚。不知道你对于这件事怎么想?”
石头转头继续拼乐高,稚嫩的脸庞上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沉稳和成熟:“贺队,只要你对我妈咪好,我可以让你做我爸爸。”
贺衍舟的心蓦的软了下去。
“我会的,”他认真看着石头,“我会对你妈妈好。”
才不过几岁的男孩子就已经能这样贴心。
贺衍舟盯着石头侧脸看愣了神。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石头的侧脸轮廓……竟有些像年幼的自己。
贺衍舟被自己这个念头反吓一跳,惊出一身冷汗。旋即他又觉得可笑。
北方俗语讲‘无亲不叫舅’,他跟姜霈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姜霈的儿子怎么会长得像自己?
想着想着,贺衍舟下意识问出口:“对了石头,你今年……”
“你什么时候来的?”姜霈拉开阳台推拉门,看着客厅里的贺衍舟惊讶道,“我一点也没注意。”
贺衍舟堪堪停住口,话从舌尖转一圈:“……来了有一会儿了,石头说你在打电话,我就没过去叫你。”
“哦,”姜霈把手机塞进家居服兜里,没提刚才电话那头的对象是谁,只开口催石头,“拼好了吗?已经快十点,你应该睡觉了石头。”
“好了好了,”石头雀跃着把最后两块乐高拼上,兴奋的拍拍手让他们两人看,“是不是很厉害……”话还没说完就打了个哈欠。
“非常厉害,”姜霈弯腰在他额上亲一下,推着他进卫生间,“厉害的姜砥同志现在要去洗漱,然后乖乖上床睡觉。明天周一,你还要上学呢。”
她陪石头洗漱完又催他躺下,关了灯之后不过一会儿功夫,石头就呼吸均匀绵长的睡熟了。
姜霈回到卧室的时候贺衍舟刚刚洗过澡,见她进来便想伸手去抱她。
不知怎地,姜霈忽然想起刚才和商祷的那通电话,莫名有些心虚,低了头绕过贺衍舟的手臂,只搪塞说:“我先洗澡。”说完转身钻进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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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卧室大灯已经关了,只有床头夜灯融融。
贺衍舟那侧安安静静的,好像已经睡着。
姜霈蹑手蹑脚掀开被角钻进去,还未来得及调整姿势,便被一双长臂猛然给拉进怀里。
“我以为你睡着了。”她被贺衍舟环在胸口,感受到他身体的滚滚热意,有些不安的向外挪动了下身体。
“别跑,”他又将她重新禁锢在胸前,“怎么,接一通商祷的电话就不愿意跟我靠近了?”
姜霈哑然:“你听见了?”
贺衍舟显然醋意浓重,微微‘哼’了一声,“离婚夫妻还能像你们一样相处融洽的,真的少见。”
姜霈难得听他这样讲话,忍不住想笑,又觉得他真的委屈,于是伸手去摸他:“之前就跟你讲过,我跟商祷之间不是因为矛盾难解才会离婚,怎么,现在又要翻旧账是不是?”
“不是翻旧账,”他摁住姜霈在他腹肌上蠢蠢欲动的手,“我就是好奇,你当初为什么会跟商祷结婚,又为什么会跟他常年分居,直至离婚?”尽管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中已满是醋汁摇晃,但他不得不承认,“以商祷的各方面条件来说,他都是十分上佳的丈夫人选。”
姜霈的脸埋在他怀里,瓮声瓮气:“他那么上佳你怎么不跟他结婚?”
“嘶,你说什么?”贺衍舟捏她的脸,强迫她同自己对视,“姜霈,你这张嘴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捏住姜霈的脸,她的手便少了桎梏,又蠢蠢欲动起来。
“贺衍舟,你真的要现在跟我探讨关于商祷的问题吗?”
很显然,这个问题的答案一定是否,因为贺衍舟的身体好像比他的意识更冲动一些。
去他的商祷。贺衍舟想。
不管以前是张三还是李四,都跟现在无关,现在的姜霈只属于他一个人。
他低头去吻她的唇,细细含吮,用舌尖描摹她饱满的唇。
真是稀奇,从前以为她总爱涂上唇膏,现在才知道原来唇上空无一物,那样殷红到快要滴血的唇色就是她原本的颜色。
气息逐渐紊乱,姜霈被他吻到晕头转向,嘴唇微微麻胀。
他的手从睡裙裙摆伸进去,三两下将她身上的束缚全都剥离干净。
姜霈用牙齿咬紧下唇,只有微不可闻的细碎声音从齿缝溢出。
贺衍舟咬她的耳垂:“房间隔音很好,石头什么也听不见,”他低声哄她,“霈霈,想叫就叫,我爱听。”
令人眩晕的快感一浪接一浪席卷而至,姜霈逐渐卸了心防,随着贺衍舟的动作吟哦喘息,迷蒙念出一叠声的“贺衍舟……”
身体中火热的坚硬在即将登顶的瞬间忽然抽离,姜霈睁开眼睛,有些不耐的扭扭身子,伸手去勾贺衍舟的脖颈:“你、呀……你……你快些呀……”
贺衍舟撑起手臂,自高处看她酡红的面颊,手臂上青筋虬起,额角浸出细密的汗珠。
他显然也在极力控制,声音绷的很紧:“你叫我什么?”
“贺衍舟……”她急迫的昂起上半身,毫无章法的去吻他的脸颊,骤然涌入的空虚和戛然而止的快感快要将她折磨疯,“你……别这样……”
他抵近她的身体,却又半途停下,悬在半空不肯填满她的欲望。
“不对,”贺衍舟摁下身体中翻搅的冲动,“重说。”
姜霈被他逗弄到泪花溢出,嘴硬不肯服软:“贺衍舟,你好烦。”
贺衍舟猝不及防进入她的身体,姜霈还未来得及感受饱胀的快感他便又一次离开。
姜霈这下再也忍不住,带了哭腔求饶:“你想我叫你什么?”
贺衍舟低头短促吻她一下:“自己想,想对了就让你满意。”
她像只无头苍蝇:“……衍舟,衍舟。”
贺衍舟依旧不动,反而伸手捏住一颗雪白的浑圆。姜霈身形纤瘦,可该丰腴的地方却毫不吝啬,胸前一捧雪团饱满,贺衍舟一只大手才堪堪拢住。
他的指腹有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轻捻揉搓,娇嫩的花蓓被刺激的又痛又爽,挺挺立在微凉的空气中。
姜霈嗓中下意识迸出急促的尖叫,浑身颤栗不止,下意识唤他:“哥哥……”
身体被再次贯穿,火热与坚硬填满每一寸空虚的欲望沟壑。
“哥哥、哥哥……”她逐渐失去意识,任由贺衍舟带她走入那迷人的幻境。
一晚颠来倒去,折腾到窗外鱼肚泛白贺衍舟才意犹未尽的放过姜霈。
姜霈浑身瘫软,眼皮不过轻轻一阖便沉沉睡去。
睡了不知多久,身边有窸窣声响。床榻微弹,好像是贺衍舟离开卧室。
“妈咪昨晚睡得太晚,不要打搅她。”
她模糊听见贺衍舟和石头的声音,又恍惚听见阿姨在讲话,知道是贺衍舟叫石头起床吃早饭,而后阿姨来上早班,带石头去上幼儿园。
贺衍舟的脚步声回到卧室,姜霈想要睁眼,眼皮却好似灌了铅水,有千斤重担。
略翻一翻身,腰肢酸软,浑身像是散架。
还未挣扎着醒来,贺衍舟的手机在床头柜上发出一声声震动。
贺衍舟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名称顿了顿,隔几息才滑动接听:“喂,妈。”
姜霈陡然清醒。
贺衍舟听见电话那头柳芳萍的声音轻轻传来:“我很久没见你了,正好最近事情不多,我准备去梅州看看你。”
酒酽春浓(九)
柳芳萍的飞机在第三日中午落地,贺衍舟等在停车场,看出站口人头攒动才下车朝里面走。
只是都到人影稀疏,他仍未看见柳芳萍的身影。
贺衍舟又扫一眼航班信息,确认柳芳萍的航班确实已经落地,拧眉摸出手机给柳芳萍拨去电话。
本应关机的手机被接通,响过几声后柳芳萍的声音平和的缓缓传出听筒:“小舟。”
“妈,你在哪儿?”他问,“我怎么没看到你。”
“我在出租上,想先去海湾公园那边帮你收拾一下房子,下午去队里看你,”柳芳萍温柔道,又有些诧异,“你在机场吗?”
贺衍舟转身向外走:“我现在回海湾公园。”
柳芳萍意外:“你今天怎么能出来,请假了吗?”
贺衍舟略微一顿,含混‘嗯’了一声。
柳芳萍立马追问,声音绷紧:“真的?你说的是实话?”
“怎么了?”贺衍舟有些不耐,“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柳芳萍陡然发出一声冷哼,声音已经与一开始判若两人,“我有你们队里的办公电话,不如我打电话问一问。”
贺衍舟无奈,只得实话实说:“我这周在休假。”
“休假?!”柳芳萍的声音尖利刺耳,“为什么没告诉我?”
贺衍舟眉心折痕渐起:“短暂休假,只有几天。”
“所以如果我不来看你,你没打算回宁北是吗?”
贺衍舟耐心解释:“只是短暂休假,来回宁北就要耗掉大半时间。”
“回答我的问题!”中年女人的声音总是中气十足又尖厉喧噪,直冲进贺衍舟的耳中,像有力的锤头,使劲敲击在贺衍舟紧绷的神经上。
“是的,我没打算这周回去,”他说,“妈,我已经三十多岁了,我可以安排我自己的事情。”
柳芳萍已经开始生气:“我是你妈!不要说三十多岁,就是你三百多岁我也是你妈妈,我有权力知道你的一切动向和计划!为什么计划休假前不向我说出你的打算,上级批准你休假后也不告诉我?贺衍舟,你还瞒了我些什么?!”
贺衍舟觉得自己太阳穴里有条青筋在跳动,胸口浮上些令人窒息的困顿感。
“等回海湾公园再说。”他切断电话。
他回到自己车上,有些烦闷的扯松领口。
还未等他启动车子,手机便开始不停震动。
贺衍舟就这样眼睁睁看屏幕上「妈妈」两个字亮了又灭,柳芳萍大概是对他擅自挂断电话的行为极为不满,竟是一刻不停的打进电话。
每当这个时候贺衍舟便能理解石韫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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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遇上烦心事便总会云雾缭绕的点上几根烟。
人在烦闷的时候真的需要做点什么事情,才能让自己有能缓口气的余地。
柳芳萍性格中的刻板和控制欲这几年已经到了近乎病态的地步,任何事情、任何话语,只要稍微有一点点令她不满意,就一定会歇斯底里的闹到彼此都精疲力尽才肯罢休。
上次他在朋友圈里发一张奥特曼的照片,柳芳萍固执认为这样的图片不符合他特战队长的身份,打来电话兴师问罪。
颠来倒去的质问他为什么会拍下这样一张照片,又问他是跟谁一起去的商场,最后还一定要他说清为何想要发送这张照片在朋友圈里。
她远隔梅州千里之外,贺衍舟念她自己在家本就孤寂,不愿伤她的心,只得一遍又一遍耐心回答柳芳萍的各种质问。
一通电话讲到手机发烫,可柳芳萍还是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
贺衍舟深觉无奈与疲惫,只多说一句:“我都已经这么大,发个朋友圈的自由还是有的。”
没想到一句话捅进马蜂窝,柳芳萍竟崩溃到哭泣不止,骂他没有良心,辜负慈母一片关心则乱的真情。
柳芳萍哭到近乎晕厥,贺衍舟实在放心不下,这才临时向大队请假,赶回宁北亲自照料她,直到柳芳萍情绪平复才敢离开。
贺衍舟闭起眼睛,后仰在驾驶位上。手机仍在中控台上不间断发出震动的嗡鸣声。
他眼前浮现姜霈听说柳芳萍抵达梅州之后脸上那种惊恐又慌张的神情。
若想与姜霈厮守,柳芳萍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一关。
一个姜忠礼已经够让姜霈头痛,贺衍舟实在不愿再为她多添另一桩麻烦事。
他自己深深叹息一声,发动车子。
柳芳萍的这次突如其来的梅州之行,也许注定不会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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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贺衍舟一进家门就对上柳芳萍愤怒的眼睛。
那双眼睛尽管已经饱经风霜,眼角皱纹明显,但仍能看出年轻时饱满明亮的美丽模样。
只不过眼中盈盈的温柔早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愤恨和失望。
她坐在沙发上,眼睛直勾勾盯住贺衍舟的脸庞:“家里怎么这么干净?”
贺衍舟换鞋进门,语气淡淡:“平常我不住这里,这次知道你要来,专门约保洁过来打扫过,所以干净。”
“我指的不是这个,你不要避重就轻。”
柳芳萍的行李箱就放在玄关里面,看来她从进门之后就在客厅等他回家,丝毫没有收拾的迹象。
“那您指的是什么?”
贺衍舟弯身推行李箱进客房,柳芳萍脚步急促的追进来,声音扬的很高:“你不是休假吗?休假这几天你住在哪里?”她手指抬起,围着房内环绕一圈,“你看看,一点儿住过人的痕迹都没有。你说,你到底还有什么事瞒我?!”
贺衍舟拧眉看她:“您到底是来看望我,还是来查我的岗?”他胸口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憋闷,下意识的冲口而出,“不要总疑神疑鬼的对待我,我是您的儿子,不是您的丈夫,更不是姜叔!”
一句话石破天惊,连柳芳萍都被震惊到反应不及,看向贺衍舟的眼神渐渐涣散,像看一个陌生人。
是了,姜忠礼的不忠并非一朝一夕,当年柳芳萍尽管痛苦愤懑,但念及他财富雄厚,能庇荫他们母子,只能拼尽全力把自己所有的怀疑和痛苦都尽数咽进肚中。
数十年的压抑已经完全扭曲了她的一切。
现在不必再顾及姜忠礼,柳芳萍便像报复一样,把曾经压抑过的所有怀疑都尽数倾出,统统倒给贺衍舟。
看着呆若木鸡的柳芳萍,贺衍舟猛然回神,后悔自己刚刚的口不择言。
他低头将行李箱摆好,面庞已经恢复自然模样。
“饿了吧,妈?”他说,“家里没准备饭菜,我带您去商场吃点东西吧?”
柳芳萍的眼睛慢慢重新聚焦,不知是否是刚才的话语刺中她的软肋,她罕见的没有再继续发火,转而扬起温和的笑意:“好,咱们去商场。”
工作日的商场顾客不多,零散几个人在闲逛。
贺衍舟照顾柳芳萍的口味,挑一家鲁菜落座,点了三四道她爱吃的清炒小菜。
柳芳萍一直没有说话,一直到热菜上桌,贺衍舟给她夹菜放进骨碟时才张口问他:“你最近……是不是没在海湾公园住?”
语气温和,还带了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好似怕贺衍舟再次生气。
贺衍舟有些愧疚,知道自己那句冲口而出的无心之言真的刺中了柳芳萍。
他沉默几息,而后点点头,鼻腔里‘嗯’了一声。
柳芳萍立马高兴起来,急迫问他:“你交女朋友了?”她立马解释,“你说你这孩子,直说不好吗?一定要问了才讲。你要早说交了女朋友,妈妈还会生气你不回家?”
她开始略有兴奋的絮絮叨叨:“你今年已经三十五了,我像你这个年纪,你都已经快要小学毕业。我周围的同事早就做了祖母,就只有你一个还一直单着。”
贺衍舟见她真的高兴,心里的顾虑稍微减轻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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