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8章

    向卢正思伸出了手,她根本不认为他会拒绝,至于更仔细的解释,

    她嫣然一笑:“你慢慢会知道的。”

    两人没有大肆宣扬,

    大概约定后,就这么进入一种似是而非的朋友状态,早八点的公司晨会到晚十点的加班都在同一阵营,

    加上周末的私下相处,卢正思觉得苗靖于公于私都是很能让人觉得舒适的人,

    有冷淡的距离感却又随和没架子,

    认真严肃又懂得照顾他人,坚定强势又会退让温柔。

    她其实不太爱说话,

    卢正思很少听她提及自己的事情,只知道她跟着母亲改嫁到藤城,

    陈异是重组家庭的儿子,后来继父去世,

    她母亲再嫁,她念完大学后重回藤城。

    三言两语的故事却很曲折,

    苗靖轻描淡写,

    还没等卢正思回味过来,

    苗靖换了工作话题,正色道:“跟工艺那边确认清楚,这几个钣金件的焊接和装配可行性匹配吗?要是下了开模指令再返回,后面的烂摊子就不好收拾了。”

    这么冷清漂亮的女生,工作很认真拼命,全部门人或多或少都对她有照顾,但苗靖真的相当出色,甚至远远超过男同事。

    卢正思很迷,完全跟着她的节奏走。

    因为打保龄球那天的聚餐和电影,卢正思也加了涂莉和陈异的微信,知道陈异开台球厅,涂莉还笑约大家一起再玩,台球厅有麻将桌,四人可以组一桌麻将。

    苗靖周末出去约会,涂莉当然也撺掇陈异一起约会,她有那么点女性直觉——陈异有点不正常。

    不正常的是,陈异暑假去云南,从走到现在三个月了,没有跟她睡过。

    另外,他最近安生很多,很少再跟那帮狐朋狗友吃喝消遣,也很少主动勾搭她,电话打过去,基本都泡在台球厅练球,涂莉问波仔最近台球厅的动静,陈异有没有被别的女人缠上,波仔说最近陈异关店之后直接回家,很少跟女生嬉皮笑脸,挺正常的?

    她想过夜,陈异没心情,她想晚上留在他那边,陈异沉着脸不肯,涂莉以为他还介意上次在苗靖面前闹出的乌龙,笑说苗靖也是成年人,有什么关系,再说去酒店开房,他冷冷把烟一扔,知道她身边也不缺人,让她找别的男人。

    两人一开始就是在酒吧认识,涂莉认定陈异是个玩咖,两人玩玩而已,没想到陈异直接给了女朋友的名分,涂莉当然抓紧不放,就这么一直处到现在,现在陈异话这么一出口,她秀眉紧拧,心里疑神疑鬼拿不定主意。

    其实涂莉也旁敲侧击问过苗靖陈异的动静,但苗靖似乎拒绝接这茬,只是很客气回复她:“我不知道,也许你可以直接问陈异。”

    -

    卢正思和苗靖活动不少,桌游打球,爬山跑步,有时候索性在公司加班或者去试车场,涂莉知道他们俩出去约会,找陈异同去,陈异脸色总有些难看,拒绝过两次,最后还是悻悻来了。

    他对卢正思态度很淡,不甚热络,有些懒懒的,四个人在一起,就他门神似的端着,板着个桀骜厌世脸,跷着两条腿在旁边玩游戏,要么就是不见人影。

    气氛最好的那次应该是去玩卡丁车,男人天生对车有热度,加上还有两位汽车工程师,苗靖和卢正思凑在一起,讨论的是车的底盘、转向、减震,轮胎,再由此聊到工作,车间的突发情况和项目技术文件,涂莉和陈异玩自己的,两人在赛道角逐,轰隆隆的声音飞驰过聊天背景,苗靖在说话的间隙抬眼,柔和眸光一掠,卢正思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陈异在赛道上玩起了漂移。

    “异哥开车挺酷的,拉力感很强,把控也很稳,应该常玩车吧。”

    苗靖不知道最近如何,但记得以前:“他以前摩托车飙车,对这一套玩得很溜。”

    “是么?”卢正思笑道,“异哥挺厉害的,莉莉姐说他台球打得也很好。”

    苗靖问他:“你会打台球吗?”

    “会一点。”

    “有机会你们可以切磋一下。”

    等到涂莉下场休息,卢正思跃跃欲试上场,赛场已经玩起了拉力赛,卢正思速度也不错,跟在陈异身后左突右进,苗靖和涂莉坐在休息台,涂莉掏出粉底补妆,也盯了陈异一会,看他已经玩出了速度与激情的架势,赛场上灰尘滚滚,心潮澎湃之际扭头问苗靖:“有没有觉得陈异很酷?”

    “没有。”苗靖嗓音淡淡,不以为然,“装酷而已。”

    涂莉咯咯笑了:“你挺能拆他的台。”

    苗靖笑笑:“他能拆的台太多了。”

    后来陈异和卢正思从赛场出来,头盔一脱,两人都是大汗淋漓,陈异玩得尽兴,寸头湿透,T恤紧贴着身体,骨骼和肌肉线条一览无余,湿腾腾的英俊性感。

    四个人吃过饭,陈异把卢正思和涂莉都送回去,苗靖坐在后座刷手机,抬头问他:“那几年,你还飙过车吗?”

    陈异握着方向盘:“你不是不让玩么?”

    “那就真没玩过?”

    “我又不是永远十七岁,没那么爱飚热血玩命。”他语气闲散,“什么钱不能赚,打台球就够养活自己。”

    “你的聪明全在这些地方。”苗靖慢悠悠来了句,“的确活得很好。”

    他黑眸幽灼:“不然怎么样,跟你和卢正思一样,读大学,当个工程师?”

    “我没这么想。”苗靖垂眼,回复手机消息,陈异从后视镜望她一眼,动了动肩膀,开车回家。

    -

    上次聊天说到台球,卢正思真对陈异的台球厅有了好奇,和苗靖找了个时间去看看,陈异知道,自然要好好招待,特意给卢正思留了张球台。

    卢正思大学时候和朋友偶尔去台球俱乐部,玩得不多,球技平平,陈异慢悠悠陪玩,有意让着他,让他多撑点时间。

    苗靖和波仔坐在吧台聊天,台球厅只有八张台球桌,还有两三麻将桌,客单消费也依赖软饮香烟和果盘,每天的营业额在一千到一千五之间,波仔工资一个月八千,倒真的和苗靖一样,只是还有寒暑假淡季,苗靖这么一算,问陈异是不是还有其他收入,波仔嘿嘿一笑:“异哥不让我说。”

    她也不问,目光扫过那一排粉色的娃娃机——今天店里没有女生,娃娃机清净,波仔看苗靖多瞟了两眼,给了苗靖一大桶游戏币,让她去玩,苗靖果真抱着游戏币去抓娃娃。

    都是免费游戏币,她玩的不心疼,只挑自己最喜欢的玩偶下手,投入产出比很低。

    “抓多久了?才这么两个?”陈异去吧台拿水,顺路过来问一句。

    “正思喜欢海龟,我给他抓那个。”她眼睛盯着玻璃橱窗,“藏在里面,角度不太好抓。”

    “要不要我来?”

    “不要。”她干脆拒绝。

    陈异唔了一声,又回到球台。

    老实说,陈异的球技已经超出了卢正思的预期,卢正思对台球不算精通,但好歹懂点皮毛,也看过比赛,陈异的发力和出球控制都很精准,卢正思猜他的球技应该是片区最佳,旁边有观球的球友,笑呵呵让他再往上猜。

    台球厅里每个月的友谊赛,一等奖从开店挂到现在,没有人摘走过。

    其他台球俱乐部的有高校台球锦标赛一等奖得主的教练,也从没和陈异打赢过。

    台球是高手出民间,也许路边卖烤面筋的师傅出手就能吓死人,职业和业余球手的壁没那么厚,陈异没参加过比赛,但和国手挂过杆,在藤城没输过。

    苗靖抓完娃娃,过来站在球桌边围观,陈异已经教起了卢正思,示范瞄准方法和击球节奏,从短距离直线球再到小角度球,最后一杆清台。卢正思恍然大悟,兴致勃勃再来一局,自己动手实操,沉浸其中,险险忘记苗靖在旁边看。

    她不会打台球,只是见过,摸过,这么多年没有真正上手过,大学里也有过几次机会站在球桌前,但也从没想着尝试,也没想着让人教过她。

    “苗靖,要不要试试?”卢正思扬眉朗笑,“我没资格和异哥打,我们两个新手打一盘?”

    陈异把自己的球杆递到苗靖面前,挑眉:“试试?我教你?”

    苗靖想了想,接过球杆,往球头抹巧克粉,而后依葫芦画瓢。

    她穿简单垂坠的阔腿裤和丝质衬衫,本是娴静幽雅如静水照花,这会把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白瓷般细腻的手臂,俯身贴近球台,拗着腰肢,简单的衣服在她身体的几个支点凸出玲珑弧线,手架摆好,试着滑了滑球杆:“这样可以吗?”

    墙壁镜子里完整倒影出她的身姿,清清楚楚,明亮到近乎无处遁形。

    台球厅人不算少,旁侧或坐或站围了不少男生,卢正思在球桌对面伸手比量球的角度,陈异站在她身边,宽阔体型挡着她纤细身体,眼眸滑过镜面,尖锐的喉结滚了滚,剑眉压着眼尾,那一双瞳眸深不可测,面无表情伸手,指尖托住她尖尖的手肘骨头,一点炙烫温度停留在滑腻的皮肤。

    “手伸直。”他的手指从手肘一路滑至她的肩头,两指往下摁,嗓音低低沉沉,“肩膀别拗着,放平。”

    纠正她的动作,教她运杆和击打,高大的身体顺着俯下,两手撑在她身侧,给她留出活动的空间,两人的气息和气味近在咫尺,呼吸也弥散在耳边。

    她感觉后背有身体贴近,宽阔厚重的体格,沉甸甸的压迫感,几乎把她隔绝出一个单独空间,微微偏头,在喧闹人群之外,盈盈秋水般的眉眼扬出妩媚弧度,喉咙无声逸出一句软绵绵的轻笑:“你也这样教别的女生打球?”

    温热呼吸洒在他颈边,微微染红了陈异的耳朵,他喉结重重滚了下,颊颌线绷得紧硬,摁住她的手腕,嘶哑低语:“手腕放松!”

    第15章

    隔壁是不是有声音

    正常社交——时间、场合、旁人、声音、空间都足够满足,

    一触即离的触碰,手指像落雨,极短暂滴在肩膀,

    腰背,手臂,

    温度和触感悄然无声渗进衣料,

    只有紫光灯可以照出完整的指纹,

    嗓音和气息被毛孔吸收,烟草男人味和清雅淡香搅浑——像一根黑色细线颤颤绕绕从皮肤钻进肌肉,游入血管,

    顺着大动脉回溯进心脏,

    线上串着细针,毫无防备戳在心瓣,难以拔除的微疼微痒。

    陈异迅速收敛神色,

    面孔凝刻板正,眉眼凛然正经,

    音调低沉入底,

    极力忽视妙曼腰肢和无暇凝脂,清丽眉眼和扬起的精致下巴,

    指点她如何看球,打点,

    发力……

    笑着说话,挥杆运动,

    来回走动,身边喧闹、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无的褪色背景,

    只有那根黑色细线缠绕再缠绕,

    为什么无人窥见端倪?这样醒目的颜色和痕迹,

    就在眼皮子底下肆无忌惮裹得如同蚕茧密不透风。

    苗靖松开球杆,歉意似的朝卢正思摇摇头,退回坐在椅子上休息,陈异转身不见了踪影,沉闷站在路边吞云吐雾,有小女生目光闪烁看着他,他浓眉微松,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坏笑,把人害羞得溜走。

    再回台球厅,球桌已空,苗靖和卢正思已经走了,波仔说他们抱着两只玩偶走了,要去附近的小吃街逛逛,不回来,陈异嗯了一声,仰头坐在椅子上休息,听见波仔说卢正思,浓眉大眼挺礼貌正派的年轻人,和苗靖很般配,他两只眼睛僵直盯着天花板,波仔又说莉莉姐的电话,陈异嫌他唠叨,把波仔赶回家去,自己留在店里清净。

    这天晚上陈异没回家,留在台球厅练球,恰好接了个电话,说是来了位斯诺克高手,在隔壁城市停留几天,陈异想都没想,第二天一早开车走了。

    俱乐部装潢富丽堂皇,今天能来的都不是普通人,排名点号,都算有点成绩和名气,俱乐部老板也认识陈异,他不打公开赛事,但在球桌实力不容小觑,一度想招到麾下当球员未果,球桌旁围了一大圈人,陈异围观不怎么说话,最后摸着球杆上场,身姿摆得格外好看,配着灯光下那张英挺年轻的面庞,看着像个花架子,一杆发力,满桌人都静了。

    他这水准,已经在职业球手一二线段位了。

    涂莉连着好几天找不到他,去问苗靖,苗靖也不知道,陈异给她发消息说出去两天,再去问波仔,才知道陈异去外地打球去了。她在台球厅当过收银,知道球厅大概一年二十多万的利润,陈异分了一半给波仔,还有十多万进了自己口袋,陈异花钱大手大脚,跟狐朋狗友出去吃喝玩乐哪次不是他买单,他有时也靠球桌上的挂杆赚快钱。

    苗靖问波仔:“一般多少钱一局?”

    “几千的也有,有时候一万一局,异哥心底有数,不会玩得很过火。”

    “经常玩吗?”

    “那倒没有,他也不让学生在这赌球,毕竟学校嘛,查的也严。”

    波仔这么说,苗靖也没说什么,陈异从初中就在小球房里打球,从十块二十块玩起,谁都习惯了。

    走了一个礼拜,等陈异打球从外面回来,天气凉了,他黑衣黑裤迷彩靴,脖子上不知从哪儿搞了根金链子,和玉牌挂在一起,别有一股风尘大哥味,又恢复了那种无所谓懒洋洋的状态。

    苗靖看见他脖子上的金链子,问他真假。

    陈异把金链子抛在手里,沉甸甸的,得意扬眉:“一个俱乐部老板输给我的,你说真假?”

    她没问他打球输赢如何,但听他打电话邀朋友去唱K桑拿,想来结果也不会太丧气,电话转身,他见她秋水瞳眸没有落处,长腿一迈坐在她面前,跟哥们挂了电话,问她:“这几天在家怎么样?”

    “挺好。”她坐在沙发叠衣服,问他要不要吃蛋糕。

    “哪来的蛋糕?”

    “正思的生日,我们买了个生日蛋糕,没吃完,被我拎回来,放在冰箱里。”

    哦,别人吃剩的蛋糕,问他要不要吃。

    “不吃。”

    说到卢正思,又是一桩事情,陈异撑着下巴,微微眯眼,嘴角努了努:“你跟卢正思挺好?”

    “很好。”苗靖低眉顺眼,想起件事情,柔声道,“天气冷了,早起赶班车有点困难,正思经常来回市区跑,也不太方便,我想搬到公司宿舍去住,我的房间可以保留吗?周末也许可以回来待一两日。”

    他垂眼,浓睫漆黑,又猛然起身,大步迈开,“随便你吧。”

    “你要出去吗?”

    “有事?”

    “那正好。”她把衣服抱进房间,“我换件衣服,捎带我一程,我今天有约会,晚上我晚点回来,你要是回来的早,把洗衣机的管道修一下,有点漏水。”

    “……”

    苗靖摸着耳朵上的珍珠耳环走出房间,长发用发卡松松挽着,散落几缕垂在天鹅颈,浅蓝的衬衫裙长到小腿,好像是再普通不过衣服,穿在她身上就是有股晶莹冷淡、清丽不艳的矜贵气质,谁也奈何不了她,摸不着她滑走的裙角。

    她跟卢正思约了去餐厅吃饭,陈异送她到地方,开车掉头走了,她看着凯迪拉克远去,又打了个电话给陈异。

    声音微有不耐烦:“怎么了?”

    刚才车上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这回电话倒是爽快进来了。

    “有把伞放在后座。”

    “给你送回去?”

    “不用了,跟你说一声,是莉莉姐的,还给她就行了。”

    “嗯。”

    陈异车子在市区绕了圈,顺路接了大勇和他女朋友,又等涂莉下楼,最后捎上呆毛,晚上去了间会馆,宴会桑拿麻将拉卡OK一条龙,陈异心情似乎不错,脸上笑意浓浓,眉眼飞扬。吃完饭,大家在麻将桌上玩得开心,陈异也打了两圈,涂莉陪坐,帮他数筹码放炮,还赢了不少,最后唱K喊了几箱酒,大家玩起了游戏,把陈异脖子上的那根大金链条拽了下来当场验货,他被灌得面色发白,一双眼睛熠亮如星仰在沙发上,慢悠悠又抽起了烟,涂莉搂着他的脖子,艳红的吻印在他脖子上。

    苗靖等卢正思过来,两人汇合,找了个地方吃饭,最近有个零部件设计的项目交到苗靖手里,图纸已经下来,后续的设计和试验认证工作都要展开,苗靖跟卢正思聊的就是这个,后来吃完饭,苗靖索性跟着卢正思回公司,她自己对着技术文件加了两个小时的班。

    时间差不多,卢正思从外面进来,说下雨了,苗靖起身要回去,和卢正思出了办公室,秋雨淋漓裹着寒气,风吹过她的发梢裙摆,我见犹怜的纤弱婀娜。

    “实在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卢正思替她打伞,摸了把车钥匙出来,“公司车子都空着,我借了辆,正好送你。”

    “谢谢,麻烦了。”苗靖没拒绝他的好意,“你真的不用跟我一起加班。”

    “我觉得这样挺好,跟着苗工你学到很多东西。”

    “还是应该有自己的私人时间,不要学我。我可能有点矫枉过正。”

    “苗工你是我见过的……最努力的女生,你一直都这样吗?”

    “这是可以说的吗?”苗靖微笑,“努力是最容易获得的天赋,也是摆脱人生或者说,摆脱烦恼最简单的方法。”

    “苗工你的烦恼很多?”

    苗靖粲然一笑:“我只是对人生的选择性很有兴趣。”

    两人聊工作,聊未来和行业,最后聊到各自家里,卢正思试探问:“你说的……生重病的那个人是陈异吗?”

    “你觉得他像吗?”

    卢正思有点迷茫的耸耸肩膀。

    -

    到了家楼下,卢正思和苗靖共撑一把伞下车,她小心翼翼牵着裙摆,没想到街边停了辆车,穿着豹纹短裙的涂莉搂着陈异也回来了,四个人在楼下打了个照面。

    陈异喝的不少,但还不到醉的地步,脖子上的明晃晃的大金链子已经不见,他懒洋洋搭在涂莉身上,全身阴冷冷黑沉沉,眉眼冷硬幽戾,衬得棱角分明的面孔在雨夜中白如玉石,散着放纵狂欲的气质。

    两把伞汇至一处,陈异和苗靖各自抬头,眸光在细密雨丝中接触,安静一瞬,又默然挪开。

    “好巧啊。”

    “回来了?”

    这一会的雨下得不小,裤脚都沾了湿意,四人一前一后上楼,苗靖烧水泡茶,给陈异醒醒酒,大家也喝两口暖和一下——茶壶一搁,家里气氛突然热闹,涂莉和卢正思聊起晚上的趣事,陈异那根大金链子怎么被大家瓜分干净,满屋子都是涂莉的清脆笑声。

    雨下的这么大,陈异晚上来者不拒,涂莉当然打算今晚留下来。

    时间不早,卢正思有点儿局促,犹豫着要走,被苗靖拦住:“雨这么大,你开车回去也不安全,不然留下来吧。”

    话音刚落,三个人六只眼睛都盯在她光洁面容上,陈异神色微变,意味不明的眼神僵住不动,卢正思脸色微红,有点束手束脚站着,再挠挠头,被涂莉的玩笑话化解尴尬:“这家里就少张麻将桌,不然今晚上可以多打几圈,大家找找,家里有没有扑克牌。”

    卢正思顺势跟进了苗靖房间。

    房间轻轻阖上,没锁,留着一条细细的缝,能听见屋里一点声音,涂莉笑眼看了又看,妖妖娆娆窝进陈异身上,捻起发尾挑逗他毫无表情的面庞,他眉蹙得越紧,却丝毫没有动作,耷着眉眼,一口口闷抽着烟。

    “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涂莉噘着红唇,媚眼眨了又眨,贴着他的耳朵,“我先去洗澡?”

    他半眯眼,嘴里吐出一口烟雾,冷冷勾着唇,权当回应。

    涂莉愉快进了浴室,还问苗靖借了卸妆乳和面霜,进了陈异房间,看他懒懒支着腿,靠在床头抽烟,咯咯直笑,长发拂在陈异肩头:“今晚上挺有意思的,苗靖拎着两个杯子,一盒牛奶进房间,还问我要不要,哪有人这时候喝牛奶的。”

    她两只胳膊挂在陈异肩膀,细细密密亲他,嗓音魅惑:“你不去洗洗?待会没准浴室要排队了。”

    陈异眉眼冷硬,摁着打火机又点了支烟,嗓音嘶哑轻佻:“急什么,让他们先洗不行?”

    涂莉春意绵绵捏他的坚硬胸肌,突然咦了一声,眼神闪烁兴味:“隔壁是不是有声音?”

    老房子,两个房间并排着,门靠着门,隔音并不算好。

    “这是什么声音?怎么惨叫起来了。”涂莉捂着唇咯咯笑,“没想到苗靖看起来秀气文弱,还挺放得开的。你们两个男人要不要比一比?看看谁厉害?不然这样光听着,多那个……”

    他面上一股冷森狠戾的郁气,却僵着要镇定自若,太阳穴一跳一跳,瞳眸阴沉,泛着点红丝,梗着脖子,烟抽得越来越急,越来越乱,最后眉宇迸出几分凶横,把涂莉拎起来:“穿衣服。”

    “怎么了?”涂莉不解。

    长腿迈下床,脚步有股肃杀之气,开门去敲隔壁的房门,咚咚咚,屋里声音停住,苗靖打开一条窄窄门缝,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

    他咬牙:“你出来。”

    “我换个衣服。”

    她声音懒懒哑哑,眉眼缱绻乏力,把门阖上。

    针刺般的痛意从脊背弥散上来。

    苗靖身上只穿了个薄薄的短睡裙,找了个长长的毛衣外套裹着,她抱手从房间出来,陈异在阳台等着她。

    他那双眼睛熠亮惊人,也凶狠得吓人,垂着头,冷冷掀开眼帘,直勾勾盯着她一步一步迈过来。

    风拂动她的长发,像湖底浓密的水草,那双漂亮的眼睛柔软沉静,苗靖站在阳台,把身后的门顺手带上,轻声问:“怎么了?”

    他咬牙,再咬牙,几乎要后槽牙咬碎,话语冷硬低沉,一字一句,把她钉在原地:“我他妈不管你回来干吗,不管你住哪里,做什么。我没有点头让你带男人回来睡觉,你他妈的,你要么给我搬走,要么去酒店开房。”

    苗靖沉默了许久,最后幽幽垂眼,轻启唇瓣:“那你呢?你房间也有人。”

    “我也一样。”他恨声道,“不带女人回来过夜。”

    “好啊。”她想了想,“但如果你不在家呢?”

    “不行!!”

    “没问题。”她对他笑了笑,那笑容有些狡黠和焉坏。

    他看着她那副表情,面庞紧绷,冷硬如石,恨不得咬住她的喉咙,让她笑不出来的听话。

    苗靖回了房间,当着他的面打开了房间门——卢正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屋里空无一人,她拿笔记本看了一集综艺节目。

    “,我睡了。”

    陈异脑子猛然嗡的一响,阴风嗖嗖僵硬在地。

    涂莉火冒三丈的被脸色铁青的陈异送回家。

    第16章

    两条小野狗,走呀走

    陈异对这个地方熟门熟路,

    从电缆里剥了一卷铜丝出来,又指使苗靖过来帮忙,废机器里有滚轴铁球,

    只要她抱得动,想拿多少拿多少。

    苗靖从心惊胆战到六神无主,

    大脑停机后重启活动,

    看陈异背对她蹲着,

    动作熟练手指麻利,神色淡定专注,她也慢慢挪过去,

    触碰那些沾满机油黑灰的机械,

    往下抠任何能带走卖钱的零部件。

    最后两人脏兮兮出来,陈异的外套裹了好大一包东西,他扛着,

    带着苗靖左右穿行在这座废弃工厂里,她举着两只满是黑油的手茫然跟他走着,

    走出去,

    上了摩托车,他带她去废品站,

    卖了一百三十块钱。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