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些话像电流一样令人无法忽视,他回过神来,台上沈昱宁的演讲已经进入到最后阶段。
“别人眼中的外交官是光风霁月的,在谈判桌上舌战群儒,其实不然,当外交官如同站上蹦极高台,希望你们年轻一代,在未来某一刻深感无力孤独的时候,以今时今日的意志去激励自己,用视死如归的勇气,去坚守我们的国家。”
台下再次响起掌声时,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驻足在一排正在鼓掌的顾逢晟身上。他也看着她,眼里似乎有光。
那一瞬间,两人都恍如隔世。
第2章
这两个人闹了这么多年
回到座位时,程秘书第一时间把外套递给沈昱宁。
“您讲得真好!”
程宣大学毕业刚一年便分给了她当助手,一直做一些琐碎的工作,从前在部里听说了许多人讲述沈昱宁从前的种种事迹,但他今天,才算是见了大世面。
一个受了那么多委屈,饱受伤痛和折磨的人,还能做到不忘初心坚持工作。他刚才的赞许完全是发自内心的,他是真佩服这个女人
“我听说你在青年干部班里,一会儿你就回去吧,别耽误你学习,这边结束了我自己回家就行了。”沈昱宁轻声道。
程宣当然不愿意,但想到这位的行事风格,还是点头确定了。之前部里的人说这位年轻领导没架子,果不其然。
顾逢晟自始至终坐在一旁,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却始终没说一个字。
直到比赛结束,他们一行嘉宾需要上台给获奖的学生们颁奖,他们两个这才得以走在一起。最后有人提议合影留念,沈昱宁被迫站在他左侧,看着他如今成熟的轮廓,一时感慨万千。
台下的学生渐渐离场,身后有个获奖的女学生快步走她跟前,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学姐,我冒昧想要您一个签名可以吗?我特别特别想成为您这样的人!”
她回过头,看着眼前模样乖巧的小姑娘,笑着说当然可以。
于是看着那姑娘不知道从哪拿出了一本教材书,恭敬的放到她面前。
“没有笔吗?”
那姑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尴尬的笑了笑。
沈昱宁宽慰她不碍事,然后摸索自己的外衣口袋,她从前有在衣服里放钢笔的习惯,但今天,显然是忘了。在女学生急的不行的时候,顾逢晟把胸前别着的签字笔拿了下来,递给沈昱宁。
“谢谢。”她没抬头,继续问姑娘的姓名,然后认认真真在书的扉页写了几句祝福语,最后的末尾处,一笔一划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低头时,有几缕碎发散下来,显得侧脸更加柔和。
那姑娘拿到签名后笑得灿烂,连离开时都是一跳一跳的。沈昱宁被她感染,终于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不怕一会儿所有的学生都来找你签名?
顾逢晟开口,语气拐了个弯,有点打趣她的意思。
“我又不是明星,再说了,我是看着刚才那姑娘得了第一名才答应她的。”她有理有据,挺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
但是说完后,沈昱宁也有些诧异。
大概是在这里的经历太多了,学校里的一草一木都有记忆,所以总是不自觉将人带到回忆里,甚至先入为主,以为眼前的人还是从前,从没有变。
但实际上,早已经物是人非了。
她清醒过来,把手上的笔盖上盖,捏着一头还给他。
“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顾逢晟接过笔,温和对上她的眼。其实他刚才已经找人打听过了,也从她的演讲听出了些意思,如今回来是十有八九的常驻,但他还是想亲口听她说。
“嗯,不走了。”
从前是一直不回来,以后估计想出去也没这个机会。沈昱宁没什么情绪的回答他,然后往外走。
“我送你吧!”
他快一步跟在她身后。
“不用了,明熙来接我了。”
而后,就是头也不回的消息在他的视线里。
礼堂的大灯灭了时,特助林则走到他跟前,有些着急。
“顾总,您耽误了太多时间了。”
他面无表情,有些怅然。确实不该来的。
至少,不该回到这个伤心地自取其辱。
学校里的丁香花开得正好,沈昱宁走在甬道上时,感觉自己的衣服上都沾染了丁香的香气。走出校门时,看见外面小巷里已经有些小摊开始出摊了。她以前常吃校门口的煎饼果子,一吃两年也吃不腻,后来到了国外再也没吃到过了。
“昱宁!”
一辆明黄色法拉利停在了校门口,女人穿着热裤短袖,站在车前,摘下墨镜冲她摆摆手。
要多显眼有多显眼,这人还一点都不自知。
沈昱宁以最快的速度走上前,拉着明熙进了车子里。
“快走,别在这停留太长时间。”
“毛病,你在外面呆傻了?我这是校门口又不是在你单位门口。”
驾驶座上的人不紧不慢的发动车子,慢慢把车开出了小巷子。
“影响不太好。”沈昱宁系上副驾驶的安全带,总算能歇一歇。坐了一下午,感觉她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幸亏中午吃了药,要不然估计真坚持不到这个时候。
“你回来都一星期了吧,我不联系你你永远也不知道联系我,这算什么朋友?”明熙开口兴师问罪,“我可是把例会都推了来见你,晚上请我吃点什么好吃的弥补啊?”
车子上了高架,落日余晖照进来,晒得她困意袭来,沈昱宁闭上眼睛,慢悠悠的说:“随你,我请客。”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吃什么。”
“嗯。”
明熙再看向沈昱宁时,她已经靠在座椅上睡着了。她歪着头,两只手环在身前,是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姿势。明熙把座椅往低调了调,尽量让她睡得舒服点。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方才离开学校时,她在后视镜里看见了顾逢晟的车。
这两个人闹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还要再闹到什么时候。
明熙选了一家新开的私房菜,据说味道不错,她一直没机会来尝。车子驶进地下停车场时,沈昱宁醒了过来。
“你怎么出这么多汗啊,不舒服?”
明熙停好车后看她,有些不放心的摸摸她额头。
沈昱宁拂开她的手,嗓子有点沙哑:“我没事,衣服穿多了热的。”
“你确实不正常,这都夏天了还穿风衣。”
她没说话,拿完包后下了车,沈昱宁刚踩到地面时甚至有点站不稳。她扶着车门,确认明熙没看见后慢慢放开了手。
“今天我肯定会好好宰你一顿的。”明熙挽上她的胳膊。
两人并肩走着,沈昱宁笑笑,“没问题!”
明熙点了两个素菜三个肉菜,沈昱宁又补充了一道笋汤。等菜上桌这会,明熙问向她之后的工作情况。
“那你这次是不是就不走了?”
沈昱宁点点头,反问她,“你这话怎么跟顾逢晟问的一模一样?”
她说这话时没什么表情,就是平平淡淡的一句叙述,但明熙惊得不行,甚至连水都没喝进去。拿起纸巾擦了擦刚才被她洒到桌布上的茶,装作不知道的问她:“你见到顾逢晟了?”
“嗯,今天在学校里见到的,华清出资给这些优秀的学生奖学金,校长请他当颁奖嘉宾去了。”
“那你有什么感受没?”明熙有些好奇。
“什么什么感受?”
“就是,就是再见到他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比如,心里有没有释怀一点?”她小心翼翼看向沈昱宁。当年的事,毕竟是这两个人分道扬镳的主要原因,也是心病,久病未愈。又僵持了这么些年。
说话期间,菜已经慢慢上齐了。
沈昱宁吃一口小炒,在她快要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时突然回答了她。
“其实,我早就就释怀了。”
但释怀,也始终没法往前走。
撂下筷子,她看向餐桌边角的白瓷瓶里面的几枝香槟玫瑰,从前最喜欢的,想到这,她默默垂下视线。
明熙没再说话,看着此刻认真吃饭的沈昱宁,觉得自己心里发堵。
这么多年,她一意孤行离开京平,不远万里到异国他乡,将自己投入工作中,一刻也不停歇。甚至连一年三十天的休假都不回来,旁人都以为她还放不下当年的事,所以这些年从未回国,但如今,她已到而立之年,事业算是稳定,也做到了令旁人艳羡的位置。
可明熙觉得,她实在是苦。
“那你回来这几天住在哪?”她转移了一个话题。
她小口小口喝着汤,“前几天忙着给新人培训所以一直住在宿舍,今天静海的公寓应该收拾出来了。”
沈昱宁在京平房产不少,大多都是她还没成年时家里给添置的。沈家家大业大,她母亲宁茵女士又是著名企业家,对这个唯一的女儿是宠爱的不行,别人该有的她都有。但她自己物欲很低,用明熙的话来说一整个就是一无欲无求,衣食住行这方面没什么讲究,只是偏好于用惯了的牌子和东西,后来又因为工作原因需要俭朴,所以很多从前的东西她都不用了。
“这样也好,那一会儿我送你回去。”明熙看着她认真吃饭的模样,笑了笑。
“好。”
九点多,京平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明熙开着车带她上了高架,开着敞篷,胡闹着同她在夜风里飞驰。外面是辉煌锦绣的各色霓虹,沈昱宁突然来了兴致。
“要不,带我去看看你新开的酒吧?”
明熙子承父业,继承了他父亲手下的诸多产业。娱乐产业完全司她自己小打小闹开起来的,但是两年过去了盈利不错,所以便开了许多家分店。明熙带着沈昱宁去了市中老城区的新酒吧,在胡同口里面,门口还有一颗上了年头的老槐树,装潢一点不像酒吧,反而像是个中式的茶馆。
“怎么这么人少啊。”
大厅里没几个人,沈昱宁有些疑问,她这生意是做到哪去了,竟然连客人都如此稀少。
“这家是会员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生意人的营销手段,沈昱宁佩服她挣钱的本事,仔细打量着屋内的陈设。中式风格明显,沙发背后甚至挂着水墨画,连茶几也是简单静雅的实木桌。
“你这是挂羊头卖狗肉吧。”
两人相视一笑,包间门却在这时候被推开。
“明总,我们三缺一,救个场行不行?”男人话音清冽,带着些混沌酒气,但不像是混迹酒场的二世祖们。沈昱宁转头看了看,发现是张熟悉的脸。
来的人是小时候一同住在大院里的发小。
方延愣了一下,见到她也在酒立刻醒了大半,于是走上前说什么也要带着她过去一同玩。沈昱宁推脱不过,被他连推带拽的进了他们的包间。
一进门,又有些傻眼了。
顾逢晟正坐在偏里的沙发上,在隐隐绰绰的灯光中,抬眼望向她。
下一秒,看到方延放在她胳膊上的手,脸色沉了沉,压低声音开口提醒。
“我又没说不玩,你怎么还去搬救兵了?”
这话一出,方延蒙了。明明是他一来就坐在一边发呆,他们三怎么叫他都不听,但他现在却又反悔了。
沈昱宁看到他在这,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跟着其他人简单打了个招呼就拉着明熙离开了。
全程连三秒后不到,逃避瘟神一样的速度。
第3章
他酒精过敏
包间内的气温低至零点。
方延对上顾逢晟快要吃人的视线,试图解释:“我喝得有点多了,但我这不是想着昱宁回来了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吗?”
顾逢晟拿起桌上倒满的酒,仰头灌进嗓子里。
屋内的这几个人,除了明熙都不知道他和沈昱宁当年分开的真正原因,有些话无从谈起,在这一刻更没法解释。
前尘旧事,如今也不该在她风光无两时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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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讲过后,沈昱宁整整休息了三天,不出门也不化妆,饿了就点外卖,颓废至极。但她食欲不佳,睡眠更是依旧很差,半梦半醒的时候常常怀疑自己没在京平。
傅医生给了她开了几样药,嘱咐她这些天先静养,不要多思多想,按时吃药,一星期后再去见她。
下午六点,沈昱宁喝过粥后吃了药,坐在沙发上,心里乱得很。
想到那天去看医生前,她的领导张司长叫她去办公室。
“你现在的情况,还是不能太累,我给你两个月的假先好好休息一阵子,等你精神好些了再来工作。”
张清五十出头的年纪,对这个年轻人心有不忍,又听说了她的事,所以主动给她介绍医生,并且还对别人保密。
她还有话要说,但在办公桌前正襟危坐的领导伸手按住红木桌上的辞职报告,仿佛预料了她还未出口的话,低声道:“至于这个,我就当没看见。”
他们这样的人,什么都见过,有些人的生命甚至都牺牲在异国他乡。沈昱宁回国前,部里的人几乎都知道她在一场政变中营救了几十个华侨,子弹在头上飞,她带着人穿行过交战区。说不流血是不可能的,听说她被弹片划过,腿也受了伤,醒过来之后,便开始做噩梦,也出现了头晕干呕的症状。可医生来问,她又对那片记忆十分模糊,几个月前的事甚至都混淆了。
使馆里的医生思虑良久,当着大使的面跟她说了实情。
“沈参,鉴于您现在的情况,我认为您应该尽快回国接受心理干预,您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不足以支撑您在一线工作了。”
那个医生平常跟她走得很近,拿到她的检查单时,红了眼眶。
她那时躺在床上,听到这个消息时没有露出太多的情绪,只是将视线看向窗外。往日陈旧的小城如今全是废墟,甚至还有因为流弹击中着火而还没熄灭的硝烟。
病房里沉寂许久后,她轻声开口,语气笃定。
“我愿意回去。”
沈昱宁背对着两人,竟然想着自己要是死在这里顾逢晟会不会知道。
人生总有遗憾,但她过去遗憾里的桩桩件件,如今的每一件小事都能将她击溃。
她想改变,更重要的是,她想彻底疗愈自己。
不管是身体上的疾病,还是心里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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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的休息时间,她把自己准备要做的事安排的很满。
虽然只是在京平,也有很多她从前来不及做的事要弥补。隔天沈昱宁起了一个大早,慢悠悠开着车去京郊看外公宁玉安。
外婆过世的早,宁玉安说自己一个孤家寡人得住在疗养院,单位分给他的房子也不愿意住,子女们拗不过,便答应了下来,好在疗养院里配备专门的营养师和医生,这样也让人放心些。
只是人员进出管理的很严格,外来车辆不允许入内,沈昱宁停好车下来在门卫处登记,签好字后,这才走了进去。
进屋时,宁玉安正坐在院子中的凉亭里练字。
“外公!”
她笑着,提着东西迈上台阶。
“是宁丫头吗?”
宁玉安眼神不太好,练字时戴了眼镜,抬眼看过来时额头上的皱纹都多了些。直到沈昱宁到他身边,这张严肃的脸才露出笑容来。
“我调回国内了,所以今天来看看您!”
她买了很多营养品,宁玉安看他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急忙拉着她进了屋。疗养院的格局类似独立的小洋房,一共二层,功能区一应俱全,宁玉安住的这栋花园最大,是当初女儿宁茵多花钱选的。
“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吃不完的。”宁玉安泡了茶,又让阿姨切点水果给沈昱宁吃。
大概也只有在外公这里,才能感受到家的温暖了。
“您年纪大了,该吃一些有营养的东西的。“
沈昱宁喝了茶,在房间内环视一圈。宁玉安爱书法,客厅完全被他当做书房来用,书架上挂着许多字,有些被裱了起来,有些就那样随意的放着。她认真的走到书桌前看了看,视线定格在一张有点折了的纸上。
上面是陈与义两句诗。
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山角晦还明。
宁玉安的字一向洒脱潇逸,不拘一格,唯独这两句,风格跟其他的差别很大,倒是不太像他的字。
“外公,这幅字送我好不好?”
宁玉安背着手走到跟前看了看,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
“这是我瞎写的,不太好,你要喜欢就拿去吧。”
沈昱宁小时候跟着练过一段日子,但是写得不太好,她没什么耐性,宁玉安索性也不教了,后来她也明白,写字这事讲究个天分,有些人靠临摹,而有些人重在风骨。
她就是没什么天赋的那类人。
“去年你那个外院的老师梁任年搬到我们这了,你一会儿要不要过去看看,他们夫妻俩身边没个人陪着,我看了都不落忍。”宁玉安看着她,试探道。
沈昱宁收起那张宣纸,小心翼翼卷起来,声音低下来竟然带了点哭腔,“外公,梁老师不会想要看到我的,我作为他的学生,已经够失败了。”
她垂眸,眼里暗了暗。
“好好好,你不想去外公不逼你,那你告诉我中午想吃什么,外公给你做好吃的。“
宁玉安七十有八,但看她仍旧是个小孩子,一来跟前就要问吃什么喝什么,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吃的都放到外孙女面前。老人疼爱孙辈的心大多如此。
“可不敢麻烦您,一会儿我来下厨,您正好尝尝的最近刚学的手艺。”沈昱宁笑着把宁玉安带到沙发上,又给他打开电视机,然后卷起袖子进了厨房。
她厨艺一般,也就凑合能吃的水平,但是念着这份心意,沈昱宁发誓要在阿姨的帮助下好好做完一桌子菜,她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炒完菜端上桌时,发现客厅里多了一个人。
不知道顾逢晟什么时候来的,沈昱宁出去时,他正坐在宁玉安对面,专心致志同他下着象棋。
“外公,吃饭了。”
她走到两人跟前,没什么情绪的叫人吃饭。
宁玉安输了一盘棋,反倒开心的笑了起来,低头看着棋盘同她开口:“丫头啊,今天太热闹了,逢晟也来看我了,我真是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顾逢晟也笑着,浅褐色的瞳孔下淡淡晕了层温柔。
“你怎么来了?”她看向他,话里没什么温度。
“在科技园有个合作,正好路过这边就想来看看外公。”他如实回答。
沈昱宁离开的这些年,顾逢晟一直不间断的来疗养院看宁玉安。他知道她跟沈家老人关系不好,唯一在乎的就是这个外公,所以他也一直像对待自己的亲外公那般,时时刻刻陪伴在身旁。
“行了丫头,快开饭吧我饿了。”宁玉安起身拍拍衣服,“逢晟也来吃饭。”
顾逢晟应了一声,起身跟上。
他慢条斯理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坐在宁玉安右手边,“前些日子得了两箱有年份的陈宣纸,今天出来急忘了拿,改天我给您送来。“
宁玉安视书法如命,顾逢晟这几句话让人笑得合不拢嘴,老爷子看着沈昱宁正在倒饮料,急忙开口:“昱宁啊,去酒柜里拿瓶酒来,我跟逢晟喝几杯。“
她下意识反驳:“他酒精过敏。”
再抬头,发现他正在看自己。
宁玉安疑惑的眨了眨眼,“我记得逢晟是能喝酒的啊。”
沈昱宁把果汁放到他跟前,低下头不语。顾逢晟飞速看她一眼,眼里情绪流转瞬间,最后移开视线解释,“小时候确实过敏,现在已经好了。”
当年第一次喝酒,还是因为沈昱宁。
顾逢晟高考结束后那一晚,方延江敛他们组了个局,包间里除了他们这些人外,还有这两个刚成年的二世祖找来的一群妙龄少女。沈昱宁在家里听沈谦叙说他们在喝酒,着急的不行,央求着哥哥带自己过去,沈谦叙以她还没成年为理由拒绝了。但是怎么能拦得住沈昱宁,她出门打车就去了那家酒吧。
从前沈谦叙对她管控颇多,这样的地方几乎不让她涉及,长到十六岁也没踏足过夜店酒吧一步。
今天这第一步,是因为顾逢晟。
酒吧里灯光隐隐绰绰,侍应生带她到了几人的包间门口,深灰色大理石的墙壁上,门口上方写着【朗月】包间名的提示牌。
沈昱宁没敲门,几乎是迎着里面震耳发聩的摇滚乐,直接进了包间。
“晟哥!”
她喊了一声。
沙发上正拿着酒杯的方延和江敛停住动作,反应过来后让人把音乐掐了。顾逢晟坐在沙发最边上,光线昏暗中,他越过数道视线望向沈昱宁。
小姑娘眼神清澈,笑容爽朗。只是,这笑似乎不是发自内心的。
到处都是喧闹聒噪,顾逢晟应了一声,起身拉着她出去。
这样的地方,小姑娘到底是不该踏足的。
“你怎么到这来了,让你哥知道不气死?”
两人站定在走廊尽头,他俯视她,话里有点兴师问罪的意味,但嘴角一直噙着笑意。
“我担心你啊,上次在你家吃饭姑姑非要你喝酒,结果你喝了之后全身都是疹子,现在忘了?酒精过敏很严重的。”
当时她全程目睹后吓得不行,看着他后来整整喝了一星期的中药,心疼的很。
所以大半夜听说他在酒吧,立刻就不顾一切赶来看他。顾逢晟跟沈谦叙关系亲密,两人是那一群世家子弟中少有的清醒人,又加上顾沈两家自来亲近,小辈们也都常在一起,沈昱宁也算是顾逢晟看着着她长大的,虽然两人只差了两岁,但十九岁的顾逢晟,真真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照顾。
有什么都纵着她。
尽管,沈昱宁一直不是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