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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听清楚了,这里说的是上疏投诉!而不是让尔等对着政令指手画脚,喋喋不休的用不切实际的想法儿指导朝廷!

    尔等连各司各部的职责流程都不清楚,更不晓得朝廷所行政令的缘由,怎么敢跳出来指摘对或不对?”

    “再再其次,诸位想要和本官争论,是诸位的自由;可本官不应邀,那是本官的权利,诸位邀约不成前来追讨,强人所难岂是君子所为?”

    “最后,本官不管如何,都曾六元及第荣登魁首,汝等既然言必称本官从前如何如何,那么喜欢用本官作为参照,那诸位是不是也要考个状元,才好和本官言之凿凿啊?!”

    盛苑最擅长一口气连说一大段话,主打的,就是快言快语、不给对手见缝插针的机会。

    她这招,在纵横官场近十载的时间里,面对无数朝堂老臣,也是战功赫赫从无敌手;此时用来对付还不曾出茅庐的女学子们,更是所向披靡。

    这不,任是有许多女郎几度张口,竟然都没找到说话的机会!

    好容易盛苑说到最后,看样子不准备再说了,众女郎却发现她们更开不了口了。

    原因很简单,任凭她们言语犀利、有理有据,任凭她们人多意见多,表现都不错……这盛文臻面对不同质问时的反应,都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

    “哦?这样啊!那你有信心考进殿试前三名吗?”

    第一千零一十章:惊叹的官学子

    直到永兴侯府侧门巷道彻底清净,看热闹的人们纷纷散去,诸人脑海里仍不断重复着盛苑的那句“解元耶?会元耶?状元耶?……皆不是?尔何敢妄加指点耶?自当速去,苦学!”

    不管是无功而返的众女郎,还是悄悄指点的幕后人,又亦或旁看者,此刻都极度无语。

    谁想到,曾经鲜衣怒马、张扬高调的纨绔盛苑,竟已领悟了“任你言语万千,吾自一句应之”的精妙,任凭众人编写剧本时设计了多少剧情分支,她就是不往里跳。

    遇着这么个主儿,确是让大家清晰领会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滋味儿。

    ……

    “苑姐儿,要不咱先回安城侯府吧?”安屿听闻这件事儿时,府外一众女郎早已离去,不过想到当时的情景,安屿还是打了个哆嗦。

    不管何时,当朝官员和人数众多的学子起了冲突,说出去都不好听,更不要说周围还有虎视眈眈的言官们摩拳擦掌,准备借机弹劾。

    “回去和在这儿差别有多大?她们要是想寻我,我就是躲到皇城里,她们依旧能找到进出的大门等着。”盛苑磨好了墨,这才看向他去,“要我说,还是功课少,学子们过于清闲,所以要想办法让他们的关注重点在成绩上。”

    “……”

    安屿见盛苑的情绪不仅没受影响,反而兴致勃勃的磨墨铺纸,无语之余不禁生出感叹:果然,还是苑姐儿适合官场啊!

    ……

    礼部尚书何本出看着面前奏本所具名姓,顿时脑袋有些大了。

    “盛侍郎不是才放婚假?这……这新婚燕尔的,不都恨不能黏在一起,咋她还有兴致写奏疏?”捏着奏本的手抖了抖,何本出忍不住对跟前儿的主事吐槽。

    主事讪笑两声,试探说:“下官想着,许是……盛侍郎和安侯爷,自小太过相熟,所以成了婚也不新鲜了?”

    “嗯,也是,这太熟了也不大好。”何本出掂了掂奏本,忍着把它扔给安随云的冲动,没话找话的应了一句。

    按说,他堂堂的礼部尚书,何至于怕户部区区一个右侍郎。

    可奈何这位年轻的小侍郎,不但擅于折腾、精于折腾,她还有靠山!

    何本出自认爱惜羽毛,可不想和有些同僚似地,在早朝上让她当面输出,一个没弄好,怕是就要记进史册里了。

    他自觉不是个能名垂青史的能臣,却也不想史册寥寥几笔里,提到他就是“受殴、遭挞”这类言语。

    说真话,若是这样,他宁可在史书里是查无此人的存在。

    默默脑补了半晌,何本出苦着脸,不情愿的打开了奏疏。

    很快,他发现自己想多了。

    虽说这奏疏里的主意略损了些,可只要于他无关,他还是乐意举手支持的!

    ……

    炎炎夏季本就是学子最难坐住的时候,偏偏礼部办法的官学新规就在最炎热的时候传达到了大楚所有的官学之内。

    “什么?!这以后不但额外又增加周考、月考和季考,还规定旬考、年考的试卷要由礼部下发?”书院公示墙前,一群学生看着刚公布的告示,失声高喊出声。

    “应该不是礼部出题吧?你看这里不是说了,是让各官学的先生教习按期出卷,递交到礼部,然后礼部再交叉下发……”

    不等这个学子说完,他的同窗就冷笑着问:“安同学,你不会以为礼部官员出的题目更难吧?”

    “难不难的都不重要,最可怕的是,礼部会告诉各大官学,他们出的考题送到了哪家书院的桌上,而他们接到的考题又是出自哪个书院……大家想想啊,要是两家书院彼此没有联系,还则罢了!若是两家本来就不对付的,呵呵,只怕压力给到咱们这些学生这儿了!我都不敢想,咱要是接到春晖书院的考题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考好了是应当则分,不能给太好的奖励,要不好像是蒙上的;可要是考不好了,那就是大错特错,只怕怎么惩罚都不为过!”想到未来的前景,学子们有的忍不住开始哀嚎起来。

    “各位!各位!你们眼里难道只有考试?!”有看到最后的学子,脑袋发胀的看着周围同窗,“大家往下看啊!考试只是新规的一小部分!真正可怕的是这些!”

    这人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尺,轻轻地点着后续内容,概括:“以后,大楚律成为主要课程,是要倒背如流的那种;除此之外,还添加了地理与军事、外族语言与外国文化、士农工商与基层小吏的技能实践等十余门课程,这些考核成绩都要计入到学期考的大排名里的,成绩以后也是按比例算到乡试、会试的资格考试成绩里的!”

    他此言一出,全场顿时安静下来,片刻之后竟又轰然大喊:“若是这样,我以后岂不是连进考场的资格都没有了?!”

    “只要好好学习,资格倒不至于拿不到,在下只是苦于这项要求。”有成绩不错的学子垮着脸,指着公告其他部分,直叹气,“这里说,假期要安排咱们接受军队训练、从事农田劳作、以及参与劳役活动……我这个小体格儿怎么受得住啊!我伯伯和叔叔他们每次参加劳役都要褪一层皮!更不要说我了!”

    他这样一说,众学子更是眼前一黑,只觉没有希望。

    “这是谁想的馊主意啊!”

    ……

    “阿嚏!阿嚏!”各官学的学生们抱团哀嚎的时候,准备射箭的盛苑却打起喷嚏来了。

    “莫不是着凉了?”盛苑摸摸鼻子,心虚的瞅了瞅不远处那一石桌的冰品。

    “苑姐儿,看!我九箭连射的靶子!”安屿笑着拍马过来,刚要跟盛苑显摆自己的技法,就见盛苑红着鼻头,一脸无辜的眨着眼睛,不由有些纳闷儿,“怎么了?莫不是热着了?”

    “我……”盛苑刚要说话,鼻头忽而又痒,只是喷嚏还没打出,就听有小遥自远处跑来报告。

    “小姐!小姐!皇后派人来告,户部左侍郎杨大人赈粮途中遇刺啦!”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送信

    “谁?哪个杨大人?”盛苑没反应过来,怔愣间手指微松,刹那,弦上的箭飞旋而出,只瞬间就钉在了靶子正中央。

    “杨、杨温农杨大人,户部左侍郎!您在户部的同僚啊!”

    “是他?他怎么了?”

    盛苑恍惚了一下,眼前闪过一张温和的面孔。

    “宫里女官传话说,好像是送粮路上遭遇劫匪,连人带好几船的粮食都落到江里去了!”

    “这可真巧啊!”安屿冷笑着手里的箭掷向箭筒,“只怕朝上有人要给那位杨侍郎扣上罪责了!”

    盛苑抿着唇将弓箭递给他,沉默片刻才说:“南地连着旱涝,当地百姓苦于饥饿,虽说常常饥饱不定,但是当地州府不曾断了赈粮,附近州府亦没少接济,更有朝廷大力调粮……按理说,百姓们有盼头,不应当那么多人弃了田地上山入伙。”

    她说着不应该,可现实却是,南地百姓上山不断锐减,而当地的山匪却又急剧增加,这里面的问题可就奇妙了。

    “应当不应当的咱们暂且不说,我只怕明日早朝上,会有人打你的主意!”只要和盛苑有关的,安屿反应一向极快。

    这不,盛苑上琢磨着里面的内情,安屿已经忧虑朝臣推送的下一个赈粮人选。

    “朝廷命官在地方上出事,皇上和内阁不可能善罢甘休,不但要派人彻查缘由,还要继续派人接任赈粮之事……苑姐儿,只怕有很不少的人恨不能把你拱上去,名正言顺的让你离京。”

    “且看看吧!”盛苑很清楚安屿说的可能性极高,但是作为对仕途有远大抱负的她,有时候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回到书房,安屿见盛苑兴致不高,知道她不痛快,也不打扰,安安静静地看她琢磨。

    而盛苑此刻早已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户部左侍郎,杨温农,一个和她在户部共事、在名头上略微领先她一些的同僚。

    盛苑自步入官场至今,在很多部门任职过,一起共事的同僚多得数不过来,可要说哪个同僚人品能超过杨温农?!盛苑掰着手指算了半晌,都找不出一个来。

    用“谦谦君子”来形容杨温农,一点儿都不违和。

    这人就是个温和到软和的君子。

    可能是因为尚书安随云在户部耕耘日久的缘故,户部的工作气氛和别的衙署不大一样,在这里工作累是累了点儿,可人是很轻松的。

    杨温农比盛苑早两届科考,又早两年进的户部,故而在盛苑调过来后,他常常给予工作上的指导和帮助,让盛苑省了不少力气。

    因此她对这位话少、事少、脾气好,乐于助人、头脑清醒、为人正派的同僚极为赞赏。

    她记得朝廷委派他出京前,他还一脸赧然的特意拜托她,偶尔关照一下他的妻女。

    盛苑向来遵守承诺,答应旁人的话鲜少食言,这不,自从杨温农离京,她不仅亲自上门拜访,告知杨夫人有事可去寻她,还派人在杨府附近驻留,算是侧面保障府里女眷的安全。

    其实,单从表面上瞧,盛苑这般做法的确略显大惊小怪了些,可谁让杨府后院只有一大二小三个女眷呢!加之杨家家底不显,雇佣仆从有限,关键时候未必顶用。故而杨温农才跟盛苑寻了帮助。

    仔细说来,杨温农虽然不是世家豪强出身,家里也是略有薄产,加之他为人能干,主业之余,还常从副业里赚取不菲的润笔费,再算上朝廷提供的丰厚俸禄、不收租子的官员府邸、以及一定数量的雇佣仆从支出,即使在花费较多的京都,也能生活极好。可问题是,现实中的他,过得似乎有些捉襟见肘。

    至于内情缘由,盛苑却不得而知。不过她很少打听旁人隐私,故而发现这个问题之后,也只是纳闷儿片刻,之后就撂开了手。

    “小姐,杨夫人恰在府外,想要约您一见。”

    在书房坐了半个时辰,盛苑情绪刚刚好转,就听小遥匆匆来告。

    “杨夫人?”盛苑眨眨眼,才反应过来是杨温农的妇人来寻。

    “怎么不请她进来叙话?”

    小遥摇摇头:“非是奴不请,而是杨夫人不肯,说是杨大人下落未卜,府里才有喜事不久,不好前来唐突,奴劝说半晌,她才去了对面儿的园子等候……小姐,奴瞧着,杨夫人像是乔装打扮过的。”

    “这幸好咱们今儿为了射箭回了侯府,要不然,还不好找地儿叙话了。”安屿忍不住感叹,而后,扭头看向盛苑,“苑姐儿,我陪你过去吧!”

    “嗯。”盛苑点点头。

    ……

    “盛侍郎。”杨温农的妇人见着盛苑,当即站起了身,就要屈膝行礼。

    “夫人免礼!”盛苑再见这位夫人,不由有些吃惊。

    原先多爽利干脆的人呢,此刻瞧着却憔悴得不像样。

    “让盛侍郎见笑了。”杨夫人见了盛苑眼底的惊异,苦笑着摸摸仍旧红肿的眼眶。

    “夫人莫要哀戚过度,杨大人为人良善,应能化险为夷。”盛苑见之不忍,劝了两句,“更何况,府里还有两位女郎需要您,就是为了孩子,您也要多多保重。”

    杨夫人叹了口气,一张嘴,眼眶里竟又涌起了泪花:“借盛侍郎的吉言了……按说,夫君出事,我当在府里坐阵,安排安抚一应事宜。然,夫君离京之前,曾把一封信给我保存,说是但凡有了风波,就让我把信送到您的手上。”

    她说着话,从袖袋里掏出封信,递了过来。

    “……”盛苑没想到,杨温农出京前,竟然已经有了预测。

    “盛侍郎,夫君出京这段时日,劳烦您派人保护我们母女了,之后还请您将人收回去吧,若是让调查的人见了,只怕连累于您。”

    杨夫人行了个谢礼,见盛苑欲要开口,不由赶在她说话前,说道:“盛侍郎莫要为我们母女担忧,夫君离京前给家里两个女儿都申请了国子监就学资格,我之前也在里面谋了个教授绣艺的差事……晌午时分,国子监那边儿答应了我递交的住宿申请,来这儿之前,我已带两个孩子搬了过去。”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接任

    “这是那位杨侍郎给你的信?”待盛苑让小遥送走了杨夫人,安屿从后面小隔间转了出来。

    盛苑也没避着他,点点头,在他的注视下撕开了信封。

    “赈粮遇刺这事儿,你是怎么想的?”安屿因着盛苑的关系,也了解过杨温农其人,对于他的遭遇颇为痛惜,当然,更多的还是怕有人趁机把盛苑给填进去。

    “不好说。”盛苑准备抽出信纸的手顿了顿,“没有更多线索之前,关联人物谁都可疑。”

    安屿见她说话时,目光对着信件,忽然念头一闪:“你是说杨侍郎也……”

    之前忽听得同僚遇难,盛苑情绪的确受了影响,不过冷静之后,她颇冷酷的将对方划进了怀疑范围。

    “没有证据证明他无辜的话,哪怕我暂时信任他,也不能将他排除在清查名单外。”盛苑一边展开信纸,一边说。

    说到这儿,她没急着看信,反而笑着抬头看向安屿:“是不是觉着我可能辜负了杨侍郎的信任?”

    “恰恰相反,若他是好人,定然对你的谨慎感到欣慰;若他另有面孔,也该对遇到你这个棋逢对手的同僚感到高兴。”安屿没有觉得盛苑的想法儿有何不对,反而加以赞赏。

    当然,对于安屿来说,盛苑怎样做都是极好的。

    不能不说,有这么个无条件支持自己的人在跟前儿,的确让人愉悦。

    盛苑朝他笑了笑,这才轻松的展开信纸。

    “上面儿怎么说?”安屿甜滋滋的把脑袋凑到盛苑肩膀上,视线在信上转了转。

    “喏,你瞧。”盛苑没想到杨温农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数张信纸里面都是抄录的数据。

    “这是各地粮价?”安屿有些迷糊,“杨侍郎为赈粮做了不少功课……可他把这些留给你?”

    “走,咱们回书房。”盛苑快速的将几张信纸翻来覆去看了数遍,眼眸忽然一亮。

    安屿不解,但是安屿配合,听到盛苑指挥,他二话不说,当即快步跟上。

    书房内,盛苑将各项数据画到册子上,没多久,几张曲线图就清晰的呈现在二人眼前。

    “这几处粮价较去岁同期翻了六倍?!”安屿虽然不懂得同比环比定基比,但是他会看数据欸,几个数据摆在眼前,他就是再傻,也晓得比大小,“就是和前俩月相比,也是翻了两三番。”

    他说的粮价波动比较大的几处地方,恰好是和南地毗邻的地方。

    “我记得南地往下,就是齐州十二郡,那里原是前齐京畿之所,却不成想,他们的粮价倒是稳定。”安屿目光在齐州数据上转了转,提醒盛苑,“以盛产粮食闻名的彭州都不及它稳定。”

    “是太稳定了,连波动值都这样整齐。”盛苑觉得自己对鱼米之乡的富饶应该是没有误解的,“没有当地府衙管控,只凭商贾运作,怕是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你看,从他们那里抽调的粮食数量最多,这次沉船运的就是齐州援助的粮食。”

    “前脚进了江面还没走多远就沉了,这可惜,朝廷应该派人打捞看看。”安屿想着数以千斤记的粮食落水,有些郁郁,“除非掉进江里的不是粮食,要不然,朝廷损失大了。”

    盛苑的视线在数据图上打了几个转儿,轻哼:“确是应该彻查瞧瞧。”

    ……

    这天早朝,气氛和以往都不一样。

    原本按例要彼此攻讦的朝臣,此刻也屏住了呼吸,生怕喘气声大了会激怒御座上的帝王。

    延平帝此刻,的确格外愤怒。

    他和内阁钦点的赈粮钦差,堂堂的户部左侍郎,竟然在运粮途中遇袭失踪,连带着倾齐州之力凑齐的调拨粮一起沉入江中!

    “骇人听闻!骇人听闻!”延平帝想到那些救济粮,就痛惜得想要捶人。

    “朝廷脸面何在?!朕的脸面何存?!”延平帝越看下面这群低眉搭眼的臣子越恼怒,感觉每一个看起来像好人,“尔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者,可有话说?!”

    群臣闻言尽皆微窒。

    他们听懂了,皇帝这是要寻人撒气了。

    “圣上!”意识到不对,兵部右侍郎严孙卿率先站出表示,“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派遣内卫府联合兵部及三法司之人前去勘察寻访,不管是杨侍郎还是数船粮食,都不能放弃打捞,至少确认此次事件是劫匪临时起意,还是有贼子早有准备。”

    他话说的含蓄,可众臣子都听出来了,这是要先确认杨温农这个钦差大臣是遇刺失踪还是同谋躲难;同样也要通过落水粮袋来确认齐州在此次事件上的角色。

    延平帝之前见有人出来抛砖引玉,不由怒气渐消,之后又听他言在点上,很是有理,顿时面色见缓。

    见他这样反应,朝臣尽皆领会,许多平时就活跃的大臣纷纷发言。

    “圣上,以臣之见,当务之急是要扣留涉事官员及家属,不管是地方的还是京都外派的,都要一一查明核实。”都察院御史表现更是活跃,一开口就是大动作,“尤其是失踪人员,定要看顾好他们的家人,以免他们稀里糊涂跟着出去做了山匪。”

    延平帝闻言,没出声,即不说赞成也不说反对。

    虽说他很愤怒,但是理智尚存,他不想让史册和后人说他刻薄寡恩。

    见他不言语了,另有御史站出表示:“彻查阴谋极其重要,但是重中之重,还是救助南地百姓!眼下的形式日日不同,赈粮之事断不可停!还请圣上在严查事件之前,先行委派继任者继续调度筹粮,尽快安抚百姓。”

    “寻爱卿言之有理,那么,不知各位爱卿对于继任人选有何高见?”

    延平帝的目光看向了吏部尚书陈向竹:“陈卿,可有话说?”

    陈向竹本就想好了人选,眼见延平帝第一个问他,登时来劲儿了。

    “臣以为,运粮之事既然由户部始,自当有始有终,左侍郎杨温农半途遇阻,就该由右侍郎盛苑接手。”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推举

    关于委任盛苑巡抚南地赈粮济民这事儿,哪怕陈向竹的人缘在朝中略有微妙,此刻也赢得了大半支持,至于没说话的小半数儿人,亦不曾反对他。

    延平帝听到他们提举盛苑也不惊诧,好像众臣子反应早已在他意料之内。

    只是他对于要不要派遣盛苑前往有些迟疑。

    “安卿意下如何?”延平帝看向安随云。

    这位老臣虽说滑不溜丢,人品却值得信任。

    安随云不紧不慢的迈出队伍,持笏行礼言说:“臣以为,盛侍郎可堪重任。”

    “……”延平帝清楚,安随云说的是真话,他对于盛苑能力的认可是实事求是的。

    可就是这样,延平帝脑袋才越发的大。

    从各方面看,启用盛苑的确是最优的选择,然而……想到身后一墙之隔的盛蒽,他没直接同意,只说稍后再议。

    众臣清楚,这事儿到最后应该能成,因此都很配合的缄口不言。

    不过下朝之后,有几位大臣不约而同拜访了首辅言远。

    “下官愚钝却也看出,圣上虽有明君之质,却受制于后宫妇人,每次重大决策都要征求皇后之见,是不是有些过了?”

    “下官从前听闻,皇后每日于览政殿、清源宫伴驾,总是和圣上评点朝政,据说群臣上奏之奏疏,评阅之言多出自皇后之手,以至于皇后虽未临朝,却犹若临朝,时长日久只怕重现李唐武周之纠葛。”

    “下官以为,而今女子科举盛行于世,后宫参政之事无需一味抵制。皇后若有能力辅佐圣上,让圣上能多多修养,长远来计,未必不是好事,只是圣上不当过于依赖皇后才是。”

    “前有皇储之争,后有皇后议政……说不得是皇后资质过人,才惹得圣上存了册立太女的想法儿?”

    众人一言一语说了半晌,口干舌燥之际,一抬头,好么,言首辅已经打起了瞌睡。

    “……”

    直到岑闽舟轻声呼唤,言远这才迷瞪瞪睁开眼。

    “老夫近来常感疲倦,以至于诸君所言皆未听清,真真的不该啊。”

    他说着告罪话,还不等众人言语,一双下垂的眼皮竟然又开始打架了。

    这般样子,众人有再多的唠叨话也不敢继续了,只能悻悻地拱手告辞。

    待众人依次离开,原本迷迷糊糊的言远,忽然睁开双眸。略微浑浊的眼眸里迅速闪过一抹精光。

    ……

    陈向竹沉着脸回到府中,迈步正院就见一群儿孙围成群,逗弄着蛐蛐儿,顿时怒气迸发:“不争气的奴才!老夫锦衣玉食的养着你们,是叫你们当纨绔的?!一个个读书不成,架鸡斗狗倒是精通!而今倒是愈发胆大,跑到老夫眼皮子底下斗蛐蛐了?”

    他这般咆哮,登时吓得一众儿孙作鸟兽散,霎时间,原本热闹的院子冷清下来,只剩下七零八落的树枝儿草根散在地上。

    “……”陈向竹见儿孙慌忙遁走之际,竟都不曾忘了抱紧蛐蛐罐儿,原本就高涨的怒气不由又调高了几分。

    “来人呐!叫账房把那群不争气的东西的月钱扣下,没有老夫的允许,不许府里拨款给他们使用!”陈向竹朝着闻声而来的管家一顿高吼,管家唯唯诺诺点头应是,墙外顿时传来阵阵哀嚎。

    陈向竹的夫人在侧厅带着女儿孙女儿们研究女红绣法,听到外面动静,忍不住撇撇嘴:“他这话说得好像哪个小子是靠月钱度日的。”

    岁数儿小些的女郎,让外面的动静吓得不敢噤声,倒是几个大些的恍若未闻,低着头继续练习之前学过的技法。

    陈夫人对丈夫怨言颇多,却不忍小孙女儿们战战兢兢,眼瞅着陈向竹气嘟嘟的往正堂走,干脆挥挥手,叫仆妇丫鬟把小女郎们带回厢房安顿,唯留小女儿在跟前儿说话。

    “你老子是个糊涂虫,自家子孙才学不济、不思进取,宁可想方设法拉拔外八路的侄儿,也不肯多下功夫培养你们姊妹,实在愚蠢至极!若是你哥哥还活着,我也不担心你们姊妹将来没人照应!只可惜,我将来就是成了老太君,满堂儿孙也每一个和我相关了!”

    说到悲伤处,陈夫人不免落泪连连。

    小女儿陈卓放下绣好的成品,稚嫩的脸上满是不服:“纵是哥哥不在了,还有大嫂子和两个小侄女儿在呢,她们难不成就不是您的后人了?两个姐姐和我没赶上好时候,可两个小侄女儿却都是钟灵毓秀之人,好好培养,又较哪个差了?您有时间嘀咕他,有工夫自怜自惜、放任悲伤,怎么就不能提携提携自己的孙女儿呢?”

    陈夫人头一次让小女儿呛呛,不由有些怔怔,几度张合嘴唇,却半晌都没说出半个字儿。

    陈卓却还有话说:“大嫂子的爹爹兄长还晓得帮忙给侄女儿们寻找良师,您却看着父亲拖大家后腿!他自是不缺儿孙管教,可您膝下只有这么几个念想了!”

    陈夫人没想到,一向不喜欢言语的小女儿,竟然说出这番话来,不由怔怔半晌。

    “我不喜欢说话,是我不想说吗?!是因为我晓得说了也是白搭!他不乐意在我们女郎身上投以精力,您也不肯为我们说话!若不是看您难过郁郁,我今儿也是不肯多言的。”

    陈卓说得够了,开始收拾绣筐:“没多久我也是要出门子的,以后能真情真意陪您的,就是大嫂子和侄女儿们了,若是您不为她们着想,人家又怎么可能全心全意跟您处呢?

    父亲当局者迷,看不透大势所在,我却觉得两个侄女儿日后定然有出头之机,难不成非得让人家亲家把她们接回去读书么?父亲有所为的人,可您又能为谁呢?为那群旁人生的儿孙吗?”

    她说完,也不用丫鬟帮忙,自己抱着小绣筐回后面的闺房了,徒留陈夫人自己径自沉思。

    ……

    诸臣下朝后各自奔忙,延平帝回到览政殿,则对着爱妻欲言又止。

    盛蒽清楚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世上就没有既要前程又要安稳的好事儿,因此沉默片刻,才对着延平帝幽幽叹了口气:“陛下,唤苑姐儿进宫来吧,若她没有异议,就让她去好了。”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不能退

    应不应下这桩差事?盛苑觉着,好像也没其他选项了。

    燕陈楚三朝言传下来的不成文的规定,向来赈粮济民这样的差事,多是从户部抽调官员承接。

    这也是之前选择杨温农出巡的原因。

    而今杨温农半途失踪,朝廷之上就开始吹起了“左侍郎倒下右侍郎上”的风,话里话外冲着她来。

    这时候若是她退却了,只怕受嘲笑的不是她自己,而是推进缓慢的女官政策。

    “六元及第有何用呢?纵使女郎有才,可该担当的时候就不顶用了,若说做官担责、支撑朝廷还得看郎君啊!”不用费劲儿,盛苑轻轻松松地就能脑补出很多这类嘲讽之言,都不带重复的。

    所以这次的差事儿,莫说她根本就无所畏惧,就是真的怕了,也不能怂,硬着头皮也要顶上的。

    “真若是有勇气朝我刀上冲,刚好叫他们试试我的刀刃儿锋不锋利!”想到有可能会和不知名的对手对上,盛苑竟然还很兴奋。

    饶是早就知晓自家小妹的态度,盛蒽看着满眼战意的盛苑,还是有些无语,也不知是该替这个自来不晓得啥叫怕的妹妹担忧,还是该替那帮劫匪叹气。

    “既这样,你就回去等着圣旨吧!届时皇上亦会派遣一队侍卫予你。”盛蒽有意多叮嘱几句,不过想着小妹那脾气,也晓得说不说的没多大用处,只能琢磨着回头明里暗里多安排些人保护。

    ……

    “朝里没有人了是怎么滴?竟叫你这个文臣往前冲?要我说,这事儿就该从军营里调遣人员!”盛向浔自从知晓了盛苑的差事儿,当即就蹦了起来。

    “你户部的那位同僚杨侍郎在江上翻了船,按说,就算寻不到人,总该寻到些衣衫碎片。可派出去的人在落水地都打捞多少回了,莫说衣衫碎片,就是一麻袋一麻袋的粮食都见不着半粒儿!”

    盛向浔直觉这事儿很是复杂,很不乐意小女儿掺合进去,尤其是小女儿才刚新婚,婚假还没休满哩。

    “再者说,朝廷能迅速调转的粮食有限,你接了任务就要想方设法筹粮,这不仅要和各地州县府衙打交道,还要跟当地的豪绅世家接触,这里面的弯弯绕多了去,岂是你这老实孩子能处理清楚的?”

    盛向浔嘴上把自家闺女说的跟地主家的傻姑娘似的,却也清楚这丫头能力是有的,只是他不乐意小闺女这样辛苦,明明有康庄大路在前,何必非得劳心劳力的和那些人周旋?是觉着头发太多,想要清减清减?

    “筹粮虽然略微麻烦了些,却也不是难题。”盛苑不好在自家爹娘面前表现得跃跃欲试,以免他们更加担忧,“问题就在能不能把粮食运到当地罢了。”

    “你还‘罢了’?!且不说你能不能凭空变出粮食,就是你能从那些大户手里筹集全了,这运送途就是最大的难题!你那个同僚不就在江上遇着了劫匪?”

    盛向浔不怀疑自家小闺女的功夫和谋略,可问题是,关于水性这等刚性指标,你功夫再俊、本事再高也没用,旱鸭子就是旱鸭子,想立刻变成浪里白条也是不易。

    “关于劫匪截粮一事,说来,其间疑点不少,劫匪究竟是冲着粮食去的,还是冲着搅浑水去的,都不好说……不过,那是内卫和三法司要关注的事儿,咱们不用多想。”

    盛苑说得简单,听到盛向浔和郑氏耳朵里,这样的安慰,是苍白无力的。

    “您们就别想太多了,而今朝廷上下属意人选就是我一个,我若是退却了,岂不是好像怕了谁?那样岂不是堕了您堂堂永兴侯的威名?我可做不来那种临阵退缩的事儿!更不可能给您老丢脸!”

    盛苑努力安抚,可惜,成效有限,盛向浔和郑氏还是不想放人。

    “圣旨眼瞅着就到,皇上给我调拨的护卫也快准备好了,这时候我怂了,那以后也不用在朝堂上立足了!”

    盛苑见好言劝说效果不显,只能耍赖似的表示,她就是官儿迷,就是权利爱好者,为了勇攀内阁,她这趟差事去定了!

    “……”

    还真别说,这样的“劝解”很管用。

    盛向浔和郑氏都做不出给孩子拖后腿的事儿来。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官儿迷呢!”

    盛向浔看着小闺女半晌没说话,郑氏在旁无奈感叹。

    “人在朝堂身不由己啊!”盛苑摊开手,表示在宦海沉浮的人都这样,她可不是个例,“就算这趟差事我不接,以后说不得还有巡抚四海、出使外国等事由,那些莫不是就没有风险了?

    巡抚四海要面对看不见的敌人还少了?出使外国,不管是走陆路还是海上,里面的风险都不低哩!难不成这些差事,我都推拒?!若这样,那我还考啥科举做啥官儿呢?在家里躺平了,啃您、啃我姐姐和屿哥儿不就成了?”

    “哼,我却宁可你在家里啃我们呢!”

    “你若能够这样老实可就好了!”

    盛向浔和郑氏不约而同的哼说着。

    “……”盛苑憨笑两声,只当没有听到。

    左右大家都清楚,事到此刻退是不能退的。

    “姐姐和皇上为了罴娃将来继任顺畅,在立太女一事上没有过分强势,想着便是角力之后能顺水推舟……这几年坚持下来,君臣两方犹若称杆,虽然摇摇晃晃,可只要不断加码儿,总有一方高于对方的时候。

    眼下差事未尝不是又一轮的加码,若我临阵退缩,让旁人有了话柄,他们不会说我无能懦弱,只会将话头推向‘女郎难堪重任’,于太女册立之事不利。”

    不管永兴侯府有没有野心,时局进行到现在,对于皇后、小公主和盛家而言,立太女总好过选别家郎君做太子。

    若没有之前囚禁一事还好,可延平帝已然出招,从那时起皇后这系就没有退路可言,若是皇女不能承继大统,莫说皇后和小公主了,就是永兴侯府、安城侯府都有遭到清算的可能。

    这时候,真真是只能进,不能退了。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商议

    盛苑这人吧,说好听了就是自信度高,说不好听那就是不晓得愁。

    当然,这主要和她看问题的角度有关。

    不管负责的问题有多棘手,她的关注点只在于解决的过程。

    至于最后结果,她的确看重,却不过分执着。

    就像现在,既然领了出京赈粮济民的差事,她不等圣旨落实,就已经开始为之后的工作做准备了。

    “爹娘之前说的没错,赈粮济民主打的就是用足够多的粮食安抚百姓,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筹集尽可能多的粮食。”盛苑坐在书房一手拨着算盘一手在册子上记录。

    旁边儿的安屿拿着坤舆图琢磨:“最近的齐州十二郡就甭想了,前一次筹粮,他们不仅把要上交给朝廷的粮食调拨过去了,就连自留的部分粮食也省出来援助了,眼下若是再让他们想辙,只怕是强人所难了。”

    盛苑听到齐州十二郡的时候,不自觉地眯了眯眼,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让安屿给吸引了过去。

    “彭州离得太远,即使能分出粮食调拨,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更不要说一路运送过去还有不少损耗。”安屿拿着笔在图上比比划划,“至于南地往上那些州县……去岁雨水过丰,影响了产粮,朝廷为此还特意将他们的粮税减了三成,就这样似乎也不是很够当地百姓吃用,要不然那里这粮价也不可能涨成这样。”

    那些地方的粮价虽高,可当地的豪绅却未必没有存粮,若是好好谋算谋算,说不得能稍解南地的用粮之急。

    对于拿捏当地豪绅大户这事儿,盛苑经验格外丰富,不说手拿把攥也是成竹在胸。

    只是杨温农落水失踪不久,盛苑不想将大户们逼迫得太紧,唯有尺度合适才能游刃有余。

    可不从大户们手底下要粮,南地缺粮问题怎么解决呢?

    “买!”盛苑目光在大楚之外的几个属国上转了转。

    “买?!”安屿怔了怔。

    “对!”盛苑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路,“若是购得粮食,可以直接从这条商路运回。”

    她说的商路实则是官用驿道,像是平时进贡、贸易,基本上就是走这条大道。

    虽说使用这条官路的价格略显不菲,可关键是这里有军队驻扎,专门负责维护治安、保障这驿道上的货物安全往来。

    “这里若是真出了杨侍郎之事,那其中内情算是一目了然了。”

    盛苑笑了笑,觉着内卫府和三法司若是知道她的打算,只怕恨不能盼着劫匪再度得手。那样的话,在确认劫匪动机和幕后指使方面,可就省事儿多了。

    “更重要的是,我就是户部官员!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左右朝廷粮库里挤不出调拨粮,是要让户部拨款够粮的。”

    “也是,若是旁人去户部,安尚书只怕要哭诉粮库里的硕鼠清减了。”安屿忍不住打趣“鼎鼎有名”的“安老抠”安尚书。

    盛苑闻言嗤笑出声,不过,等她笑够了,倒是说了两句公平话:“谁叫国库粮库库存有限呢!这人多肉少的,安尚书也不容易。”

    钱粮库存本就有限,还要留下应对战事和灾害的备用钱粮,剩下那些怎么可能满足所有部门要钱要粮的请求?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要钱粮的和发钱粮的都有各自的道理。若不是安尚书能把握得好,只怕朝廷财政早就捉襟见肘了。”

    “安尚书若没有几分本事,也不可能在户部尚书位置上坐了那么久啊!”安屿琢磨着这位大人只怕要在户部尚书位子上坐到告老了。

    “你这话可不要叫他听见,要不然安大人只怕是要偷着哭了。”

    盛苑想到安尚书常常感叹工作不易,见天儿盼着能早早退休,真真又是想笑又是同情。

    “不过户部就是拨款,只怕咱们到最后还是要垫付一些。”安屿拿过盛苑手上的算盘,拨了几下说出个数字,“当然,这些钱听着多,可对咱而言却是算不得什么……即使全部粮款,与咱而言也不是大钱,但关键是不能这样做。”

    “购粮的事儿叫商队去做,至于差额么……”盛苑觉着南地的乡绅大户有责任和朝廷百姓共渡时艰。

    努力挖掘豪绅潜力,使劲儿发挥大户优势,是官场上大多官员治理地方政务时采取的方针政策,盛苑自然也不例外。

    平时民脂民膏不少搜刮,这会儿需要回馈地方了,自然也是理所当然。

    “南地州县的官员里要能挖出几个硕鼠,说不得还能富裕一下朝廷财政。”安屿作为户部官员家属,对于朝廷财政问题也很关心。

    俩人就赈粮的关键问题讨论片刻,又提起了杨温农失踪之事。

    “到时候咱们兵分两路,到南地汇合。”盛苑在听说杨温农落水失踪后,就派护卫化妆出京,去往南地打探消息,按照时间来看,在她离京之前应该能有回信儿。

    她不需要确认杨温农事件是何人所为,只要确认南地有没有问题即可。

    “你放心,你指哪儿我打哪儿,保管让此次赈粮济民完成得妥妥当当。”

    安屿拍着胸脯儿保证,肯定让南地上下主打一个配合。

    ……

    “盛侍郎啊。”安随云看着盛苑递交的申请函,面上露出一抹难色,“按说,购粮之事户部责无旁贷,奈何国库可随机调动的库银告罄……本官能给你批一部分,还是因着同为户部官员的情分,再多的,本官也没办法给你变出来……要不然,从别处想想办法?”

    “???”盛苑没想到,安尚书连户部同僚的申请都打折扣,这老头子也忒不讲究了吧?!

    “咳咳咳!”大概是盛苑控诉的表情太明显,安尚书难得有片刻赧然:“这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呐!”

    “去岁税收分别划入国库和皇上的内帑,要说的确还算丰厚,可问题是张手要钱的人太多了!国库它不是内帑呐,各处都找户部要钱,咱户部只是把钱粮左手倒右手,又不可能凭空变出,这用着用着,还能有多少?”安尚书哭着穷,还不忘跟盛苑眨眼睛,那示意盛苑找皇帝要钱的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

    盛苑:“……”和这群官场老油条比,她还是太善良了。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安老抠

    帮着主官去掏皇帝的内帑?

    盛苑觉着,自己看起来也不傻啊,主官安尚书怎么把她当傻子?

    她又不是箭弩成精,主官指哪儿她打哪儿。

    当然,为这事儿和自己顶头上司翻脸也不合适,盛苑虽然偶尔瞧着有些霸道,却也不是不知事儿的,什么事儿能做什么事儿不能做,她心里门儿清着呢。

    不过,安尚书批的购粮银少了将近一半儿,明摆着让她自己想辙。

    哦,对,也不是完全不给提示,刚刚耍无赖似地给她指了两条路:要么她自己暂时垫付,然后从地方豪绅那里割韭菜;要么直接找皇帝哭穷去。

    嗯,哭穷,是每个户部官员必要掌握的职业技能。

    “国库进账多,支出更不少!这几年,大楚主要着力于边境发展,因着阿戎尽逐,朝廷收下的土地广袤,若想将领土彻底收服,就需要更多的百姓在那里安居乐业。

    因此,朝廷没少鼓励各地百姓迁徙过去,开荒垦地经营草原,其中一项优惠,就是承诺十年之内百姓无需缴纳各样税收,不用服各样劳役。

    可你以为这就算了?老百姓离乡背井,到茫茫草原耕耘土地繁衍生息,岂是容易的?对于这等响应朝廷号召,为大楚做贡献的百姓,朝廷要不要给他们下发迁徙费?安家费?

    草原不是所有地方都适合耕种,老百姓到那儿,还是要以种植牧草、果树、药材,养殖牛羊为主。那好了,粮种、树苗、草种、药材种子、种植工具等等,是不是都要朝廷采购,发放给大家?

    咱们且不谈驻扎边城的几路军队人吃马嚼的费用,也不说铺路建造房屋所用的物料人工,还不提修建、维护发展边市的庞大投入。

    就只说要发展边城经济贸易,顺带开拓西域更远处商路这等长久任务,需要建立的相关产业少说也有十数种之多!想要发展壮大边城经贸,那配套设施更不能少,这需要朝廷每年投入多少资金,纵然本官不细说,你这个户部侍郎也是清楚的啊!

    盛侍郎,这可真不是我这个上官不厚道,更不是我这个户部主官为难你!实在是,户部能周转的银钱有限啊!……唔,本官想起来了。”

    安随云用实际行动给盛苑上了一节哭穷教程课后,忽然,他这话锋一转,在盛苑亮晶晶的眼眸注视下,诚恳发出赞叹:

    “本官刚刚说的那些,好多都是出自盛侍郎你你两年前写给圣上的奏疏啊!

    唔,那可真是篇顶好的文章!本官之后,如获至宝反复品鉴!直到现在每每读之,仍旧意犹未尽!

    当真不愧出自你盛六元之手啊!可真是难得的经济佳作!应当写进教材!”

    安随云一同夸赞,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扔,再配合上他诚恳的态度、认真的表情、真切的情感……搁二个人都要感动迷糊了。

    可惜,盛苑大多时候都喜欢不走寻常路。

    此刻,她不仅不感动,反而生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荒谬感。

    所以,现在拿不到足够购粮银钱的源头,竟然是两年前的她自己?!

    这可往哪儿说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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