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衙役们瞧见是按察使司的人便是浑身发抖,周显便大喝一声:“有大人在此,你们怕什么?”对啊,知州大人在呢,大人必定会护着他们。
如此一想,他们又壮起胆子。
那些按察使司的人将托盘里的菜一一放到屋中的圆桌上,待那圆桌堆满了菜后,一位不认识的佥事进了屋子,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那佥事来说了几句场面话,意思就是按察使司误会了诸位,只得用些好饭好菜来赔不是。
一番话说完,带着按察使司的人离开了。
菜肴色香味俱全,多日未吃饭菜的衙役们被勾得移不开眼。
沈逾白眸光微闪,还是道:“既然按察使司如此热情招待,大家便放开手脚吃吧。”
李班头等人连连咽口水,互相搀扶着起身,或坐或站在圆桌前,便等着沈逾白落座。
沈逾白刚要起身,就被周显拉住:“大人,小心有诈。”
李班头等人才来不久,按察使司如何能准备这许多饭菜?
怕是一早就准备好,纵然大人今日不开口要见李班头等人,怕是按察使司也会将人送过来。
按察使司的人必不会乖乖就范,此时姿态放得如此之低,怕不是在饭菜里下了毒。
沈逾白眸光晦暗:“他们已多日未进食,如何还能再叫他们饿肚子。我会与他们一同吃,就算下了什么料,也必定不会致命。”
“大人不可!”
周显急忙劝阻。
明知饭菜不对,大人如何能就范?
“若这顿我不吃,下顿他们再给李班头等人下什么药就说不准了。”
沈逾白调侃道:“怕要让周百户饿一顿了。”
周显一顿,沉声道:“我必会守着大人。”
待沈逾白动了筷子,李班头等人终于等不及夹了菜大口吃起来。
他们实在太饿了,又遇到这般好的饭菜,便是一顿狼吞虎咽。
半夜,门被从外打开。
许多黑影蹑手蹑脚进了屋子。
“将他们全抬出去!”
一名男子低声吩咐,那些黑影纷纷弯腰去抬地上横七竖八睡着的衙役们,便是不小心碰到衙役们的伤口,那些衙役竟也未有醒来的迹象。
屋内的衙役们一个接着一个被抬出去,渐渐地,屋子空了下来。
两人靠近床边,就要朝着睡着的沈逾白动手。
“锵!”
一把泛着森然冷光的刀落在其中一人的脖子上,旋即便是一声冷声:“拿开尔等的脏手,否则叫你们性命不保!”
那两人仓皇逃走。
待到外面,就与领头之人禀告。
那领头之人一声冷哼:“就凭他一人,竟还想阻拦我整个按察使司?”
今晚必要趁着迷药的药性还在,将沈逾白等人全抬出按察使司!
“大家一起上,必要将他拿下!”
领头之人命令刚下,那些已经抬着衙役们出去的人又将衙役们抬了回来。
领头之人胸口便被怒火充斥,当即就要开口训斥,就听一人惊呼:“大人,门外全是人!”
“简直一派胡言!今晚已宵禁,街上如何还会有人?”
领头之人不信。
手下急道:“大人您快些去瞧瞧吧!”
领头之人疾步冲出按察使司的大门,瞧见眼前黑压压的人群,一时怔愣住。
第282章
何必为了那些贱民丧命?
“出来了!”
“你们究竟将我们知州大人如何了?”
“刚刚他们抬着不少人出来,必是被他们害死的人,我们知州大人怕也被他们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堵着门口的人群里爆发一声声质疑。
有人怒喊:“交出我们知州大人!”
旋即便是众人震天般的齐声呼喊:“交出知州大人!”
“交出知州大人!”
那声浪一波接着一波,仿佛要将整个按察使司掀翻。
站在按察使司门口的,乃是一位姓梁的佥事。
梁佥事被这等呼声吓得转头冲回按察使司,大喊:“关门,快关门!”
按察使司的大门被重重关上,却并不能挡住那震天的呼声。
梁佥事一回头,就见众人还抬着那些昏迷的衙役,一时怒从心头起,跳脚道:“还抬着干什么?放回去,都放回去!”
外面正民怨沸腾,这时候将这些昏迷不醒的衙役抬出去,岂不是瞬间激怒门外那些刁民?
到时他们以为这些人已经死了,一怒之下冲进按察使司,他们便是裤裆沾了黄泥,有理也说不清了。
大人们都下衙回家了,只剩下他留在此处,若出了事,必要他背锅。
那些衙役们怎么抬出来的,又怎么被放回去。
……
一大早,按察使康年心情大好。
吃了顿家中厨子悉心准备的精致早餐,坐上官轿轿晃晃悠悠就往按察使司去了。
一想到沈逾白被丢出按察使司,康年就得意地哼起了戏曲。
这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按察使司门口。
门口早已被通城州百姓团团围住,既不让里头的人出来,也不让外面的人进去。
康年气急。
刁民!
一群刁民!
竟敢堵住按察使司的大门,不是造反又是什么?
按察使大人再如何气,也进不了按察使司。
被逼无奈,只得去都指挥使司找薛岩派兵来镇压。
大批兵马将堵在按察使司前后门的百姓们围住。
那些百姓却并没有因害怕离去,反倒是纷纷坐到地上,誓要将知州大人带回通城州。
双方就这般在按察使司衙门口僵持。
康年背着手在屋中踱来踱去,最后还是忍不住冲到薛岩面前:“薛大人还在等什么?快将那些刁民赶走啊!”
“那么些百姓,如何驱赶?”
“刁民都胆小,杀几个也就知道怕了,自会离去。”
薛岩怒道:“康大人说得轻松,如今是民怨沸腾,若一个不慎惹得民反,到时你我九族都不保!”
康年脸上难看至极:“薛大人莫要忘了,那沈逾白还在按察使司,若本官进不了按察使司,他便出不来。”
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怀逸远脸色阴沉:“那沈六元来通城州不足半年,百姓竟不惜为了他堵住按察使司的大门,实在是不可小觑。”
这话让得薛岩、康年二人静默不语。
百姓一向怕事,便是官员层层盘剥,只要能活命,便都会乖乖受着。
如今竟敢来衙门口闹事,可见沈六元在通城州的威望。
“百姓如此为他着想,若他果真死在按察使司,朝廷必定会严查,到时便是你我倾覆之日。”
怀逸远的声音传来,让得康年薛岩二人心惊肉跳。
“事情已到了这份上,必须立刻让沈六元离开按察使司。”
康年沉声道。
只要让百姓见到沈六元完好无损地出现在百姓面前,如今的危机便可迎刃而解。
薛岩的人马开道,将康年送入按察使司。
当康年带着人冲进沈逾白所在的房间时,一眼瞧见沈逾白的胳膊包裹得严严实实挂在胸前。
那模样,不知道的人怕是以为他整条胳膊都断了。
康年嘴角噙着冷笑,一抬手,按察使司的胥吏们便冲向那些衙役,将他们尽数架起来。
衙役们想要挣脱,脖子上却都架上了刀。
沈逾白站起身,直直盯上康年:“康大人这是何意?”
“沈六元若不想出去,本官就不能保证这些人还能见到明日的太阳。”
衙役们脸色大变,有些直接腿软往地上滑。
沈逾白笑容里多了些戾气:“康大人大可试试。”
那笑容渗人得厉害,康年压下心底的异样,朗声道:“只要沈大人死了,不止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就是外面那些为你请命的通城州百姓也一个都跑不了!”
康年指向王虎,双眼却紧紧盯着沈逾白:“我先杀他一人,沈六元是死还是活?”
若为了一个王虎就自尽,便救不了还活着的那么多人。
还不走?再加一个李班头呢?再加五名衙役,十名衙役呢?
你沈六元只有一条命,何时用?
周显怒极:“好歹毒的心思!”
康年冷笑:“本官只要沈六元离开我按察使司,这些人是死是活,全在沈六元一念之间。”
李班头等人心头大震。
原来大人不是出不去按察使司,而是大人自己不愿走?
为何要留在这等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衙役们期盼地看向沈逾白。
只要大人开口,他们就能安全地回家。
大人承诺过会带他们回家的。
大人该走了。
“大人不走定有他的道理,你们莫要为难大人,我王虎害了各位,今日就将命还给你们!”
王虎怒喝一声,抓着脖子上的刀用力按下。
沈逾白瞳孔猛缩,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
“挡!”
是刀相撞的声音。
周显的刀已然出鞘,挡在王虎抹脖子那把刀。
“大人未发话,你急着送什么死。”
作为锦衣卫,他见多了存了死志的人。
瞧见王虎的神情,周显便知他的想法,当即动了身,堪堪赶上。
如此一幕落入康年眼中,却是胜券在握。
“沈六元终归太年轻,心慈手软,竟连一名衙役都舍不得牺牲,又如何能达成心中所想?”
沈逾白眸光寒气迫人。
他森然冷笑:“多谢康大人教导。”
如此神情自是令康年心头一跳,暗道不好。
沈逾白朝着康年走去。
瞧着沈逾白那迫人的气势,康年大惊:“你想做什么?!”
“原来外面的呼声是我通城州百姓为我请命,他们如此真心待我,我自要为他们做些事。”
沈逾白顺手抽出身旁一名胥吏的腰刀,朝着康年一步步靠近。
康年慌乱大喊:“来人,快护着本官!”
待到那些胥吏上前,康年已是躲到他们身后。
疯了,沈逾白疯了。
一个文臣,竟拿刀要与他拼命?
康年从胥吏身后探出头,指着沈逾白怒喊:“快将他抓住,夺了他的刀,将他丢出去!”
七八名胥吏便朝着沈逾白围去。
周显大惊,再要上前,却被那梁佥事带人挡住。
大人一切就要功亏一篑了吗?
周显心下暗恨。
再看沈逾白,就见其眯起眼,手中的刀一转,就对上自己的腹部。
“大人!”
屋子里响起衙役们与周显的惊呼。
“都退下!快退下!”
康年惊呼。
那些胥吏步伐顿住,又是齐齐后退。
沈逾白笑了:“今日只要死一人,我沈逾白必会殒命于按察使司。”
“疯子,你就是个大疯子!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康年气得大吼。
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锦衣玉食的生活,他还没享受够,怎么能死?
沈逾白的笑容如嗜了血般,瑰丽,又让人胆寒:“今日在此处多死一人,临海就会有多一个官员陪葬,康大人觉得自己会是第几个陪葬?”
作为按察使司的第一人,康年自是第一个。
“沈逾白你要什么?美人?金银珠宝?权势?只要你说出来,本官都可以给你。”
康年战栗着,话语诱惑,语气却带了恳求。
“你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何必为了那些贱民丧命?”
“我们大可不必如此剑拔弩张,共享富贵又如何不好?”
“你护不住他们,纵使你与我都死了,再换人来此处,那些贱民的日子依旧会回到原来。”
“沈逾白,你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改变什么,通城州只能世世代代卖私盐,这就是他们活着的意义。”
康年越说越疯狂,眼底闪烁着贪婪。
“只要你加入,我们就是这个地方的天!”
“圣旨到!”
第283章
圣旨
门外一声稍显尖锐的嗓音传来,却是让康年的声音戛然而止。
沈逾白越过康年等人看向门外,就见一名身穿内侍服的面色白皙年轻男子领着众多人气势浩荡而来。
沈逾白手松开,刀落了地,发出“锵锵”声。
终于等到了。
那内侍官在院中站定,高举圣旨,朗声道:“通城州知州沈逾白接旨!”
沈逾白便快步走出房间,来到内侍官面前跪下。
见圣旨如见天子,便是康年也不敢继续压着衙役们。
所有人尽都急匆匆赶过来,跪在沈逾白身后。
内侍官展开圣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天命,志在九州昌盛,苍生皆安。今观通城州,临海之滨,盐事昌盛,冠绝天下。今朕特颁诏令,着将通城州升为通府,直隶中央,以彰其盛!”
“原知州沈逾白,才识卓绝,自上任以来,殚精竭虑,剿灭海贼两千余众,又于献盐一事功绩卓著,实乃大越之肱骨,今特擢升为通府知府,望尔能恪尽职守,施善政,安民心,不负朕之期望,钦此。”
天子在朝中宣告此事后,远在京城的崔明启已快马加鞭将此消息送达,此时再听到并未过于惊喜。
其他人却是被惊得三魂丢了两魂,康年更是惊得浑身颤抖,只觉天旋地转,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通城州竟升为直隶府?
还是因着盐事升的,岂不是陛下已知私盐之事?
沈逾白磕头谢恩,接过圣旨。
内侍官已笑着将他虚扶起来。
“多日不见,沈六元别来无恙?”
沈逾白苦笑:“让安公公见笑了,若非安公公来得及时,我等怕是要命丧按察使司。”
沈逾白在宫中当掌记时,有好几回市场安公公送出宫的,两人自是相识。
安公公眸光在满身血污的衙役们身上扫视一圈,再看沈逾白悬挂于胸前的胳膊,心中已是明了。
他便是一声冷笑:“沈知府如今已是四品知府,又是直隶,往后整个临海谁人胆敢伤沈大人一分一毫?”
声音虽尖锐,却极有威势。
安公公乃是司礼监监正何德全的养子,有如此靠山,自是不将一个地方上的按察使放在眼里。
去年他可是亲眼瞧见陛下如何重视沈知府,事后四处传言沈逾白得罪首辅,前途尽毁,他爹却特意嘱咐他,莫要慢怠了这位六元公。
如今上任不足半年,竟就从五品连升两级,一跃成为正四品。
这等升迁速度,朝中无人能出其右,可见陛下对其如何喜爱。
再者,这通府乃是直隶,其知府的分量远非其他知府可比。
而官居四品的沈六元,才堪堪弱冠之年,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一个地方上已近知天命的按察使又如何能与之相比?
安公公自会偏帮沈逾白。
康年勉强扯了个笑脸,道:“按察使司接到举报,沈知州为贪墨银两,随意捉拿百姓,并大肆抄没其家产,致使众多百姓家破人亡。本官依律请沈知州来按察使司调查一番,如今已查明是诬告,还请沈知府莫要与本官结下私冤。”
句句依律办事,轻易就想将自己摘干净,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周显却是一声冷笑:“沈大人被抓紧按察使司,连审问也不曾有就独自关于黑屋中,两日两夜不给吃喝,后又伤沈大人的胳膊,今日竟要逼死沈大人,康大人只一句诬告就想将此事揭过去?”
康年阴狠的目光死死盯着周显:“周百户,本官秉公执法,有何过错?”
“状告之人姓甚名谁?如今身在何处?证据又在何处?”
周显声声质问,响彻院中,让得康年一时竟无言以对。
王虎更是甩开众人搀扶,直接扑到安公公面前,先是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便是声声泣血:“公公明鉴,我等被严刑拷打,就是要我等按照他们所言诬陷大人,我等不愿,就将我等折磨至此,还望公公为我等做主!”
说完,又是一下下磕头。
不过几下,头便渗出血来,又粘在地上,形成一团血污。
他当然知道一位太监不能对付三品官员,可戏文里也讲了,太监在天子身边伺候,只要偶尔吹吹风,就能让天子不喜某位官员,甚至罢黜。
按察使如此折磨大人,折磨他们这些衙役,今日他必要尽自己所能,为他们讨回公道!
康年气极怒喝:“大胆,竟敢恶言诬陷本官,来人,将此胆大衙役拖下去!”
“慢着!”
沈逾白狭长的眸子盯上康年:“他乃通府皂隶,何时轮到你按察使司管了?”
康年恨呐!
不过一日,通城州升为通府,他更是对沈逾白无权管辖,竟就让一个小小的皂吏当众如此污蔑。
他乃堂堂三品大员,何时受过此等委屈?
王虎大喜,回头对李班头等人道:“大家有何冤屈都与公公说,公公必会为我等做主!”
李班头率先反应过来,再看沈逾白的肚子一咬牙,跛着脚上前,归到安公公面前。
他的腿伤势本就极重,刚刚又经过一番撕扯,伤口早已裂开,此时便是鲜血淋漓,跪在地上,那血顺着裤腿滴落到地上,将地面染红一片。
“公公是能人,请安公公为小的做主!”
其他衙役们虽有许多并不知他们此举为何意,当即就还是跟着李班头跪下,齐声高呼:“请公公为小的们做主!”
安公公大受震撼。
他虽在宫中颇有权势,然终究是个阉人,背地里被人瞧不起。
可是今日,一群衙役竟就这般跪在他面前,声声高呼求他做主。
他竟情绪翻涌,只觉这些人是真真将他当成了青天。
他是一路从京城赶来,期间多番折腾,待到了通城州,却被告知沈知州与一众衙役被按察使司带走,只得又赶来临海按察使司。
待到来了此处,就发觉门口被百姓团团围住,按察使司的门口又有官兵层层把守,挡住百姓。
他在朝堂见惯了各种手段,哪里不知是按察使司诬陷沈知州,惹了众怒?
进来一看,衙役们个个浑身是伤,衣物被血污沾染,浑浊不堪。
竟连沈逾白的官服上都有血迹,光看胳膊的包扎就知极严重。
又有锦衣卫周百户作证,他便再无顾忌:“咱家必会将此间之事一五一十禀明圣上,圣上自会定夺!”
第284章
思着念着
沈逾白眸光晦暗。
终于得了安公公如此承诺。
从按察使司动手,他便在等圣旨到来。
无论司礼监派何人前来宣旨,都无法直接对康年动手。
可他要的是安公公将他被抓一事尽数向天子禀明。
按察使司随意构陷朝廷命官,险些夺其性命,实在嚣张跋扈至极。
言官必会为此弹劾一番,天子就可借机彻查。
只要有人查,以贪污受贿的罪名,就有可能将涉及私盐一事的众多临海官员一并拉下马。
他已在通城州冲锋许久,也该天子为自己的江山做一番努力了。
锦衣卫已潜伏于临海多年,想来天子手中已掌握了许多临海官员的罪证,只缺一个明面上的由头。
那他就将这明晃晃的由头递到天子面前,天子若还不接,那便是寒了文臣们的心,是毫无作为,将来必再难压制一众文臣。
康年大惊之下快步上前,面露讨好之色:“安公公,本官职责所在,安公公切莫听他们一家之言。”
“康大人,咱家只是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禀告圣上,圣上自有决断。”
安公公并不与康年多言。
这康年屁股不干净,就想对付沈知府。
他若真帮着康年,才是傻了。
“康大人,不知咱家今儿个能不能将沈知府带走啊?”
虽是问话,却带着浓浓的威胁之意。
康年脸色铁青。
他在临海多年,哪里受过此等脸色。
可眼前的阉人是圣上派来宣旨,代表的便是天子脸面,他只能忍。
只是让这等人将沈逾白带走,实在是大不妙。
康年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安公公颇为满意地“嗯”了声,对众衙役道:“都起来跟咱家走吧。”
李班头等人大喜,连连感谢安公公。
被如此捧着,安公公自是高兴。
沈逾白与安公公一同走到衙门口,外面的百姓瞧见后便是一声惊呼:“大人出来了!”
百姓们几乎是兴奋地蜂拥而至:“大人您可还好?”
“他们有没有为难大人?”
嘈杂的问候在衙门口响起,叽叽喳喳闹人得很,却让沈逾白喉头滚动。
他不过尽了一方父母官该尽之责,竟引得百姓们如此敬重。
都指挥使司那些兵马围成人墙,齐齐将人往后推:“推!谁敢上前,便是造反叛乱!”
那些百姓不再往前涌,却个个面带喜色,紧紧盯着他们的知州大人。
沈逾白站定,朗声道:“多谢各位乡亲们相护,我们已无事,大家莫要再堵着衙门口,与我等回家吧。”
百姓们便齐齐欢呼:“回家!”
他们在此受了好几日,又是担惊受怕,又是吃喝不济,更没地方睡觉,早已疲惫不堪,此时要回家,便是兴奋异常。
安公公感触颇深:“沈大人真是受百姓爱戴,可见大人在此地为百姓做了许多实事。”
沈逾白道:“不过尽臣子的本分,安公公舟车劳顿,到此时还未歇息,实在是我招待不周,还请公公与我一同回去先行歇息。”
安公公被如此尊敬着,心中十分受用。
……
“怎么,跟你那个不知道在哪儿的男朋友吵架了?”
李桥将托盘往桌子上一放,坐到苏锦对面,双手抱胸就问起苏锦。
苏锦回过神,赶忙道:“没有,我们好着呢。”
李桥嗤笑一声,阴阳怪气道:“你看看你盘子里的饭,都快被你戳成米糊了,还逞什么强。”
要不是这几天她跟丢了魂一样,他根本不会来多管闲事。
苏锦低头一看,盘子里的米饭果然都被戳烂了。
她倒是想隐藏,可心里就跟压了块巨石一样,根本喘不过气来。
沈逾白已经断联五天了。
苏锦早已习惯每天晚上点两个菜与沈逾白一同吃,再一起聊着各自遇到的事,互道睡觉。
早上起床时,桌子上已经准备好早饭,保温杯里装满热水。
可是最近,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研究,一个人起床去吃早餐。
原来心也会空一大块。
沈逾白跟她说过最近会很忙。
可到底有什么事,忙到他连一条消息都回不了?
苏锦将筷子放在不锈钢餐盘上,抬头看向对面的李桥。
“学弟你忙吗?”
李桥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问道:“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苏锦道:“你能帮我挑样男人的礼物吗?”
李桥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你那小男友跟你吵架,你还送他礼物?怎么,鼓励他以后多多跟你吵架?”
苏锦点点头:“对啊,最好天天跟我吵。”
总比看不到人好。
李桥觉得头有点痛,便忍不住按住额头,道:“你能不能把心思放在你的论文上?不要沉溺于儿女私情?”
“论文已经写完了。”
“好好修改,别到时候被打回来。”
“哦,老师说他对越史研究不如我,所以让我自行答辩,我已经在宿舍答辩完登刊了。”
李桥突然忧愁起来。
人跟人真的不一样。
其他大学生还在为毕业论文抓耳挠腮,他这个小师姐的论文已经自问自答结束了。
呵呵,她一个越史研究领头人,谁能指点她?
哦,胡老师还等着她带着他当上研究生导师。
哈哈,等他毕业时,就有人来审他的论文,给他论文挑刺,让他毕不了业。
李桥嫉妒,李桥狰狞,李桥端着餐盘去了另外一张空桌子。
苏锦并不肯就这么放过他,饭也不吃,就要他带着自己去买东西。
她不想一个人一直在那空荡荡的屋子里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