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李由抬手递出文件袋:“是,大少叫我准备的,说是提前送您成人礼。”回到小重山打开,发现是移民材料,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想离开随时都可以,欧洲的一个国家,风景很好,出了名的富足自由。
◇
第29章
真正的拥抱
荻城进入盛夏,簕不安在又一个炎热颓废的傍晚见到了苏可。
苏可背着书包在酒吧门口站着,人来人往的街口,很多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而她高昂着头,对那些目光视若无睹,直到看到一头黄毛的簕不安出现在街口。
苏可是特意来找簕不安。
停好机车,簕不安走过去,问:“你怎么来这儿了?”
酒吧里最近认识的朋友说有个漂亮姑娘来找他,叫苏可。
苏可说:“我膝盖受伤了。”
簕不安低头看向苏可的腿,苏可站得笔直,看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苏可说:“要做手术,我考不了舞蹈学院了。”
她情绪还算稳定,但是依照簕不安对她的了解,遇到这种事情应该情绪崩溃才对。
“怎么回事?”发现苏可眼眶有点红,簕不安顿了顿,安慰她:“没事,明年还有机会。”
“爸妈比我还难过,我不知道还能跟谁说,张裕说你经常来这里。”苏可眨了眨眼,吸了吸鼻子,眼底貌似更红了。
簕不安带她进了身后的酒吧,点了杯果汁,苏可说:“我想喝酒。”
“不行。”簕不安拒绝了。
苏可径自对吧台后的调酒师说:“我要一杯酒。”
调酒师看了眼簕不安,笑嘻嘻对他递了个“都懂”的眼神,簕不安没理他,叹了一口气,对苏可说:“那就只能喝一杯,喝完了,我送你回家。”
苏可执拗地要了基酒是威士忌的曼哈顿,端酒吞咽的动作很仓促,手有点抖,喝完一口,以往天鹅一样的脖子终于垮了。
簕不安拍了拍苏可肩膀,轻声说:“没事,会好的。”
“你呢?”苏可突然侧过脑袋,看着簕不安:“你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能告诉我吗?”
簕不安不说话,苏可笑了一下:“你这个人很奇怪。”
“知道为什么那天我会答应你吗?”
追苏可的不知道第几天,送给苏可的不知道第几杯奶茶,簕不安像往常一样守在苏可他们班门口等着告白。
“那天,我和同学打赌,你买的是珍珠还是椰果。”苏可说。
簕不安说:“是珍珠。”
苏可说:“我打赌输了。”
四目相对,簕不安想起那天,自己递出奶茶,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笑嘻嘻凑到苏可身边,问她:“今天能不能当我女朋友了?”,他以为苏可还是会拒绝。
苏可表情相当不好看,比之前的每一天都臭,说:“好。”
说起这个,苏可语气轻松,但是很显然,苏可实际上很不好受。
簕不安沉默着。
“你也打赌输了。”苏可端着杯子,很快地喝完了那杯曼哈顿,然后问酒保又要了一杯,继续说:“我在第一天就知道你是跟人打赌才来追我的,他们说我很难追,是吗?”
“对不起。”簕不安道歉道。
“没关系。”苏可吸了吸鼻子,不是很在意之前的事:“明天我就去参加封闭集训了,我文化课落下太多了,得加油追。”
“嗯。”簕不安端着自己的杯子跟苏可碰了一下:“加油。”
苏可又笑了,压抑着哭腔:“不多说点什么吗?这很难好不好?”
“……”簕不安嗓子发紧:“我相信你。”
“嗯。”苏可低着头笑了一下,一滴晶莹剔透的液体砸在了什么地方,簕不安没看清,但是好像听到了声音。苏可说:“我也相信我自己……重头开始而已。”
喝完第二杯酒,苏可要走了,簕不安送她出门,站在路口帮她打车。
苏可耳朵有点红,应该喝多了,她看着来车的方向,表情很紧绷。
下班的时间,车有点难打,苏可回过头说:“你有事就先走吧,我自己等好了。”
说完就把头转回去了。
簕不安欲言又止,最后慢慢牵上苏可的手,十指紧扣,在苏可缓慢扭头回来的时候,簕不安拥抱了她。
簕不安说:“对不起,听到这种消息,我也很难受。”
“跟你没关系,我只是不知道应该跟谁讲。”苏可把头埋进簕不安肩膀,温热的液体很快侵蚀簕不安的颈窝,她说:“所有人都告诉我要坚强,爸爸,妈妈,还有老师……我……”
簕不安拍了拍苏可后背,安慰她:“没事的。”
终于有车子打转向灯示意他们走不走,苏可推开簕不安跳上车,很迅速地抹干净眼泪,对簕不安挥挥手,然后对司机报了地址。
簕不安在路边站了一会儿,那辆车很快就看不见了,他靠在悬铃木上抽了一支烟,摸出电话想给苏可发个消息,安慰的话删删改改,反倒是苏可的消息先发了过来:
【我没事,只是有一点负面的情绪要发泄,现在好多了,谢谢你的安慰,会加油的,也希望簕不安同学一切顺利】
很官方的话,苏可好像还是那个骄傲的姑娘,反倒显得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安慰不够坚强。
簕不安勾了下嘴角,把输入好的文字删除,重新回复:【好,那就祝苏可同学身体健康,学业顺利,争取考个省状元!】
刚发出去,苏可又来消息了:【虽然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也希望你能渡过难关】
抽到最后的烟忘了掐,烫到了手,终于从苏可强自镇定的表情中回神,簕不安手忙脚乱灭了烟,背对着夕阳回酒吧重新要酒,又开始醉生梦死。
没有什么难关,也过不去。
凌晨两点,口袋里的电话边响边震动。
簕不安刚从卫生间里吐完出来,摸出电话看到来电显示簕崈,他接起来,咧着嘴,醉醺醺地笑:“……哥……哥……,簕崈,你……睡不着啊?”
簕崈坐在小重山,簕不安的房间里,轻轻嗯了一声。
簕不安没听真切,把听筒凑到耳朵前,大声地:“喂?”
簕崈问:“准备什么时候走?”
“走?”簕不安软倒在卫生间通往前厅的走廊里,感觉天旋地转,思考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簕崈说的是什么,他笑了笑:“是……谢谢……谢谢哥。”
簕崈不说话。
簕不安又大声“喂”了两声,疑心是酒吧里信号不好,自己才会听不到簕崈讲话,他说:“你等会儿,我出去……出去……再跟你说!”
簕崈:“嗯。”
簕不安跌跌撞撞出门,在燥热的夜风里扶住酒吧门口的悬铃木,靠在上面借力,然后喊:“哥。”
簕崈:“在。”
簕不安低下头,嗤了一声,自嘲地问:“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觉得,我跟那些人……没两样?……接近你,都是为了利益?”
“……”
长久的沉默。
簕崈想,他应该跟簕不安讲:没关系,这都是你应得的,比起你这么多年的陪伴,比起你分享给我的温情,这点报酬不算什么。
但他说:“你已经得到想要的了,不是吗?”
“哈……哈哈……”簕不安蹲下去,喝多了吐完了,肚子里还是翻江倒海,他难受得直抹眼泪:“你说我假惺惺?”
“又不是我跟你说我要移民,你自己给我的。”
簕崈心说:你那样,跟直说有什么区别?
簕不安继续谴责簕崈小气:“再说了,就这么一点小事,你帮帮我,怎么了?”
“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家吧。”簕崈说:“准备一下,想走就走。”
簕不安充耳不闻,蹲在地上,开始诉苦:“我特别小的时候,荻山那么大的园子,路都摸不着,好几次走丢了,差点找不回去,第一个照顾我的保姆没事就出去打牌喝酒,有时候好几天都不回来,一次给我拿好几天的饭菜,吃到最后都馊了她也不回来,有一次我肚子疼得厉害,上吐下泻,又不敢弄脏屋子里的东西,要不然保姆回来会打我,就跑去门外吐,然后才被路过的一个人发现。”
“人家以为投胎成簕世成的儿子是多好的命呢,但是我跟你们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压根就不一样,你们生来就高人一等,但是我呢?我那时候连活着都成问题,长大了也没人喜欢我!那我现在想走了,想离开这种生活!有什么问题吗?”
“我这么多年,我怎么对你的?我追着你跑,喊了你这么多年哥哥,我想方设法地逗你开心,我把你当真正的知己!我没问你要过任何东西!”
“只有这一次!怎么了!”
“我也没有很贪心!我又没有像簕衍戈那娘俩一样谋财害命!”簕不安几乎歇斯底里:“你们抢着要的这些东西对我来说都是狗屁!”
“老子这辈子都不可能跟你们一样!老子就想要他妈的自由!”
“好。”簕崈打断簕不安越来越气愤的话,透过簕不安房间的窗户,他看到簕不安往常能看到的月色。
——和自己窗户外的月亮没有很大的区别。
最近簕不安行为荒唐,害怕出事,他派了人保护簕不安,然后今天,保镖发来簕不安和苏可在路边拥抱的照片。
原来那样的姿势才叫拥抱。
早桂已经开始开花了,散发着朦胧的香味,伴随着蝉鸣。
数十年间,荻山的夏天都是这样的味道,这样的蝉鸣。
听多了,确实也枯燥,簕崈想。
“我妈后天回荻城,想跟你吃个饭。”
实际上是簕崈的委托,他觉得世界上能够开解簕不安的人不太多,解铃还须系铃人,可是身为系铃人的簕世成和汪裴早都烂成一堆了。
簕崈特意拜托唐栀回来一趟,他不想看簕不安这样堕落下去。
簕崈重复:“她后天就回来了。”
◇
第30章
你劝劝我啊!
簕崈为什么找唐栀回来,簕不安十分不解。
离开荻城的这几年,唐栀身体貌似好了很多,去年的有段时间,有传言说唐栀也有了婚外情,有段时间簕世成每天阴着个脸,对谁都没有好脸色,但是开放关系是他先提的,也是他先出的轨。
簕不安觉得唐栀应该不是那种婚姻还没结束就在外面开展新关系的人,所以可能只是追求者之类的,再者,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唐栀真的接受了所谓的开放关系,那也是簕世成活该,只有一顶帽子有点少,配不上那老不死的排面。
不对,眼下的问题是怎么面对唐栀。
唐栀不可能专程为自己回来一趟,肯定是簕崈找回来的,也就是说,簕崈知道自己对唐阿姨的心思,首先这一点上,他很难为情,其次,他没经历过跟长辈谈心的场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别看他平常生人熟人张口就来,见唐栀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很大的困难,他在唐栀面前一直都放不开,崇拜濡慕等等的有仰望含义的情感都带着充足的距离感,只适合发生在无人知晓的时候。
簕不安酒醒了大半,想拒绝,大着舌头诶了几句,电话挂断了。
荻园灯火通明,簕不安摇摇晃晃回荻园,趁夜收拾行李,预备离家出走。
找了个背包简单装了几件衣服,想着不能浪费簕崈一番好心,好歹知会他一声,于是打开翻盖手机,逐字输入:谢谢,不见,走了,别找我
点击右键发送,簕不安挎上包出门,然后,电话很迅速地震动起来。
“诶?”簕不安歪着头疑惑,摸出电话接通:“你还没睡着吗?失眠了?”
“……喂?”电话那头不是簕崈清冷的声线,而是有点闷,刻意压低的女声。
是苏可。
苏可:“你的短信是什么意思?不见谁?你要去哪儿?”
看了看窗外漆黑燥热的夜,确定不是盗梦空间,簕不安挠着头:“怎么是你?你也没睡?”
苏可正在看书,她给自己定了期末进入班级前十,年级前一百的目标,放学那会儿去酒吧耽误了时间,所以在开夜车刷题,刚准备休息,就看到了簕不安的消息。
簕不安终于意识到自己发错消息了,懊恼地拍了下自己脑门:“没什么,遇到点麻烦,去外面避避风头。”
听上去像混社会惹了麻烦,准备潜逃。
苏可坐直身体,一下子不瞌睡了,很严肃地问:“你怎么了?”
簕不安说:“算了,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等有时间再跟你解释,我先走了。”
“你到底去哪儿?”苏可喊住簕不安:“三更半夜,突然发这种消息给我,万一你出事了,警察来找我怎么办?”
簕不安说:“那你就告诉警察,我畏罪潜逃了。”
苏可:“……”
簕不安一屁股坐在屋檐下,叹了口气,决定诉一诉苦:“那既然这么有缘分地把短信发给你了,就跟你说说吧。”
苏可表示洗耳恭听。
原本,张嘴就想开始骂人,骂簕崈自作主张,骂自己那对滥情的父母,像以前很多年那样,想骂谁就骂谁,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连串的抱怨到了嘴边,才想起听筒另一端的女孩子是自己分手不久的前女友。
对方生活幸福家庭美满,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很见不得人的身份,也不知道自己憋在心里那些话有多难听。
——要知道,虽然追苏可这个决定很儿戏,但除此以外,他都很认真,提出分手的那天,他也真真切切觉得舍不得,觉得难过,还在簕崈面前掉眼泪了。
簕不安想要用轻松调侃的语气讲自己的故事,还没开口,感觉咽喉之间弥漫着化不开拂之不去的苦涩。
小的时候,他在外面玩中暑了,然后热感,呼吸困难,嗓子肿的说不出话,阿花泡黄连水,说能解暑,那是他这辈子喝过最苦最难以下咽的东西,但是不及眼下的十分之一。
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不堪,不止身世,他同时意识到某些阴暗的话好像只能对特定的人说出来,很显然,那个人不是苏可。
他和苏可的关系很干净,讲这些话就是往装满糖的玻璃罐里吐口水。
“早点休息。”簕不安说:“熬夜会变丑,你说的。”
苏可哼了一声:“你有病吧?”
“有的。”簕不安趁机内涵荻园所有人:“家族遗传。”
再一次道了,簕不安换了个人骚扰,给簕崈打电话,忙音两声,不确定簕崈睡下没有,万一簕崈睡了就有点冒昧了。
为了不让入睡困难的簕崈被自己深夜的电话骚扰,簕不安选择背着预备离家出走的行囊翻墙,轻车熟路来到簕崈窗口,自某次窗户落锁,他已经习惯了走门,簕崈身边没有碎嘴的人,这么多年他偷偷摸摸翻太子爷后院墙的事从来没人泄露。
但是敲门就意味着要吵人起来,这有点违背初心,犹豫了一下,簕不安决定走窗户试试,可是,还没试探着开窗,门就开了。
簕崈穿着深色的睡袍出现在门口,睡袍没有一个褶皱,发型也整整齐齐,表情很清醒地站在微弱的壁灯下看着鬼鬼祟祟的人。
簕不安动作一僵,有点心虚,看了看天,强装镇定:“诶……今晚月亮还挺好看……还……没睡啊?”
“打电话做什么?”簕崈问。
“……”簕不安更心虚,以为簕崈是被自己那个很快挂断的电话吵醒,讪讪道:“啊……真睡了?”
已经很久没跟簕崈打电话了,原来,没有电话的日子,簕崈也是能睡着的啊?
还是说,这么好几年过去,簕崈的失眠症好转了?
簕不安有点好奇:“你的病治好了?”
簕崈:“什么?”
簕不安往前走了几步,从他身边挤进去,簕崈看到簕不安肩上的背包。
“我对你的关心好像有点不够。”簕不安说。
“……”
好奇怪的话,心脏处出现怪异的酥麻。
但是簕崈早就习惯了,他清楚,因为他心里有不一般的想法,所以总能在簕不安很普通的话里听出不普通的含义。
他明白,他习惯。
闭了下眼,冷漠且习以为常地按下心脏不规则的跳动,簕崈等着簕不安的下文。
果然,簕不安说:“每天都给你打电话,但是老是讲一些废话,没有问过你失眠的问题好一点了没有,你是不是早就不需要跟人聊天才能睡着了。”
“没有每天。”簕崈反驳。
“嗯……?”簕不安愣了一下,疑心在簕崈语气中听出责备,两步跨过去,霸占了簕崈的沙发,回头看簕崈,还是十年如一日的面无表情。
“最近……”簕不安仰过头,捂着脸有点苍凉地笑了一下,无奈道:“哥,最近是特殊情况。”
簕崈:“以后呢?”
好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簕崈有时候也还是有一点活人情绪的,比如现在,簕不安就听出来他想继续那些电话。
但……
簕不安放下手,露出通红的两只眼睛,有点困惑。
“哥,不是你先嫌弃的我吗?……你先对我冷淡的,你知道我的,你不嫌弃我,我能一直维持原样下去,但是我不是那种看出来你不喜欢还能继续的人。”有点自嘲的笑了一下:“当然了,我不是说你这么做不对,就是……你不能把责任推在我身上……我一个人身上。”
四目相对,他们在弥漫桂花香气的安静空气中对视良久,直到簕不安坚持不下去,故作轻松地长舒一口气,避开视线。
簕崈静静开口:“我没有嫌弃你,也没想过推开你。”
那就是说,都是自己的问题?簕不安不认,他揉着发烫的眼眶,跟不知道是谁赌着气,很倔地说:“簕崈,我知道我现在不像样,但是我没办法,又没人在乎我,我就想这么玩,你也别管我。”
“我不是想劝你回头是岸。”簕崈说:“请我妈回来也不是为了找长辈教育你。”
簕不安眨了眨眼,非常不解地看着簕崈——那是为了什么呢?
簕崈说:“我只是希望你高兴一点。”
无论想要离开还是想要关心,对簕不安来说能够高兴一点的事情,簕崈觉得自己都能尝试着做一做,比起这些年簕不安对自己的付出,这些都不算什么,用簕不安的话来讲,这些报酬微不足道。
至于辍学染发、混迹乌烟瘴气的场所这些事,他不喜欢,但是明白,好比烟瘾酒瘾赌瘾,是为了逃避现实伤害,不能解决痛苦,只是为了暂时解脱。
“如果可以的话,适度发泄,不要伤害自己。”为了避免歧义,簕崈认真地解释:“这是建议。”
簕不安十几年人生中遭遇的不公和不幸,那一年的簕崈怀着同情,怀着怜惜,怀着不止兄长和朋友的关心,谨慎地行使权力和责任。
“……为什么?”簕不安更不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印象里,簕崈对谁都不冷不热,怎么学会关心人了,还说这么肉麻的话?
簕崈的人性和温情扎根在唐栀和簕不安身上。
簕崈说:“你应得的。”以德报德,簕不安赠予簕崈很多。
簕不安愣了一下,发觉这话真是簕崈说的,再往前一品,找唐栀回来不是为了劝自己不要继续堕落,是为了安慰自己。
就算再怎么流血流泪铁骨铮铮也彻底忍不住了,簕不安把脸埋在簕崈的沙发里大哭:“不是……你有病吧?……忽然说这种话……有毛病!”
高高在上那么多年的人突然煽情,简直有毛病!
“都他妈神经病!一群神经病!”
干什么多管闲事?自己就想破罐子破摔,反正也没人在乎,干嘛突然表现得这么关心自己,还把唐阿姨叫回来?!
这还让他的独角戏怎么往下唱?
有人管了,还怎么破罐子破摔?!
簕不安气不过,背着自己瘪瘪的背包起身,抹着眼泪,大步流星向外走,扬言自己要去浪迹天涯:“我不见!你让唐阿姨回去!我才不想听!我他妈今晚就走!我走得远远的!天高任鸟飞!荻城老子不待了!”
走到门口,簕崈都没来拦他,簕不安气得跺脚:“你不是关心我吗?!怎么不拦我!”
“……”搞不明白,簕崈沉默,但还是走到门口,扯着簕不安背包的带子把人拽回来,簕不安抹着眼泪给自己砌台阶:“你劝……劝劝我……”
簕崈握着背包带子的手紧了紧:“……怎么劝?”
一看就知道簕崈这个死人脸不会,都怪荻园这些活死人!簕不安气死了,哭得岔气:“你……你就说……先……先别走了,你……你还有我……”
听起来也不是多有用的话。
簕崈想了想,把簕不安扯到了怀里,轻轻拍了拍簕不安后背:“可以吗?”
如果苏可的拥抱有用,那么,簕崈的拥抱呢?
簕崈动作生疏,圈起簕不安之后就不再动作,反倒簕不安,也明白自己多丢人,好不容易有了个能把老脸藏起来的地方,迫不及待就把脸埋进了簕崈肩膀。
单薄的睡袍很快被温热的液体浸湿,簕崈愈发僵硬,呼吸都顿住。
簕不安哽咽着,还不忘夸簕崈孺子可教:“你……行啊,这不是……不是挺会吗?”
“……”面对簕不安的时候,不管多复杂的情绪,最后都会夹杂无奈。
簕不安又抬头,看着比自己略微高一点的簕崈,一抽一抽地:“我问你话,你还没告诉我,你失眠症好了没?”
簕崈:“……”
簕不安继续追问:“跟人聊天真的有用吗?我最近也有点睡不着。”
跟人聊天没有用,从来都没有用,反而会加剧失眠。
但这当然不能告诉簕不安。
簕崈说:“看看医生。”
“那你看了吗?”簕不安问:“医生有用还是我有用?”
“……”总是这种话,簕不安完全无心,但他很难在簕不安丝毫不顾忌界限的用词中克制住乱七八糟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