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有点烫,可能在低烧。平时活蹦乱跳的人,有段时间,他盼着簕不安别那么有精力,上蹿下跳地折腾,真的生病有心事了,又有点唏嘘,觉得还是精神一点的好。
簕崈问:“难受吗?”
簕不安佯装听不懂:“什么啊?”
“见过面了吧?”簕崈说:“听说,找到了以前舞厅的姐妹,想办法搭上了。”
汪裴还是有本事的,靠不上簕不安就找了以前的人脉,最终还是见到了簕世成。
簕不安感觉有点难堪,不想听了,躺回去,眯着眼翻身头向着另一边,开口闷闷的:“别跟我说这个吧,现在见你,我有点自卑。”
“……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还能开自己玩笑,说我是私生子,现在一想起这三个字,我就浑身不自在……谁让我他妈真的是。”簕不安自以为不明显地抹了下眼角:“偏偏,我妈还……”
肩膀上突然出现一只手,簕不安喉头哽塞,话音一顿,说不下去了。
他听到天生不可能安慰人的簕崈说:“好了,别想了。”
簕崈其实是个蛮温柔的人,虽然很多时候看起来很冷漠,但是凭良心说,这些年,他对自己真不错。
是真兄弟,这种时候会来安慰自己。
簕不安突然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发抖,是在哭,他把脸闷在被子里,最开始还能忍,后来忍不住了,哽咽地哭出声:“怎么……怎么回事……,不回来就算了,回来了就……我妈怎么跟别人的不一样……我……我他妈的!”
簕崈站在原地,一只手搭在簕不安肩上,轻轻地拍了拍,除此以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另一只手里的酒精棉片还没丢,但是这个东西擦眼泪不太好他放下酒精棉片,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给簕不安擦眼泪。
手帕很快就湿透了,他感觉自己应该再做点什么,但是安慰人的经验几乎为零,所以只能带着点焦躁地站在原地。
他听到簕不安边哭边抽,蜷缩地越来越像一个球,那颗球说:“抱我一下,哥,抱我一下……”
以前。他小的时候,阿花还没辞职,生病了,阿花会像一个母亲那样轻轻抱着他,拍一拍,哄一哄,次数很少,因为他生病很少。
早知道,以前应该多生点病。
簕崈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这只一边嚎啕一边哽咽的狐狸球了。
【作者有话说】
快抱他!
TAT
没事的没事的,虽然妈妈不爱你,但是还有哥哥会强制你(?
◇
第27章
‘发自真心的拥抱’
他俯身,几乎半蹲在地上,然后用搭在簕不安肩膀上的手臂环住簕不安的肩膀,这是他思考过后,感觉比较妥善的姿势。
他又轻轻拍了拍簕不安,他记得小时候唐栀也这么拍过他。
“好一点了吗?”簕崈问。
他一直都是目的导向的人,做出行动就希望有用。
簕不安蜷地更一起,整张脸埋在手肘间,抽搭着说:“不是这么抱!”
他想要阿花那种,把他整个搂着,虽然阿花总是不耐烦,但世界上也有那种耐心不好的妈妈。
静了片刻,簕崈起身,把已经被哭湿的手帕翻了个面,塞回簕不安手里,然后轻轻躺在了簕不安身后,他把握着尺度,保证簕不安能感觉到身后有人,但是不紧密,他轻轻圈住簕不安,再一次轻拍簕不安肩膀。
“我妈以前这么哄过我。”他说:“不过次数也很少。”
簕不安埋头痛哭,根本没心思细听簕崈说了什么,好半天,感觉眼睛里那条河流干了,才觉得难堪,用簕崈的手帕擦干净眼泪,然后扯着被子一蒙脑袋,扯着破锣嗓子说:“你别跟别人说!”
簕崈说:“不会。”
簕不安冷静了一会儿,觉得透不过气,就把被子掀开了,他回头,看到近在咫尺,簕崈冷静的面孔,抽了抽鼻子,问:“我丢不丢人?”
簕崈以为他问的是突然嚎啕大哭的事,回答说:“没有。”
簕不安说:“我说我妈,还有我。”
簕崈不讲话了。
这不就是默认了?
簕不安猛推了簕崈一把,坐起来,用很重的鼻音说:“我有时候特别讨厌你,你知不知道自己特别不招人喜欢?”
簕崈慢慢坐起来,嗯了一声。
“特别不招人喜欢”这种话对他来说没有意义,这不是他要考虑的东西,很多人都不喜欢他,或敬或畏或者心怀鬼胎,但是那些人永远不可能因为这样的原因选择立场,簕不安却总喜欢做情绪化的决定。
听簕崈就这么不痛不痒答应了,簕不安既恼火又觉得自我厌烦。他抱着膝盖看向空无一人的一边,因为灯光的缘故,墙上映着他们的影子,两个影子看似交叠了一大半,但其实他们谁都没碰到谁。
簕不安说:“你根本不会安慰人,你连抱一下都不会,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发自真心的拥抱是什么感觉的!”
簕崈:“……”语气上看,簕不安情绪恢复得很好。
簕不安继续说:“你也不可能知道真正的友谊,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滋味!”
簕崈:“…………”
簕不安扭头回来,很习以为常地自己讲完一段对话:“但是你根本不在乎吧?抱一下,亲一下,喜欢的人还是讨厌的人,对你来说没区别吧?”
他试图用这种话伤害簕崈,同时,心底认为,这些话对簕崈毫无杀伤力,因为簕崈似乎确实已经彻底脱胎换骨成为荻山的继承人,而不是以前自己带着戏谑和嫉妒调侃的“太子爷”。
讽刺的语气突然扭转,簕不安突然有点惭愧,更多的是难过:“我有时候真的嫉妒你,哥,你有的一切,所有东西,钱,权,地位,唐阿姨那样的妈妈,我都没有。”
簕不安扯着衣袖又擦了下眼角,很用力,本来就肿的眼角霎时间出现一道深红。
他咬牙,握着拳头把脸埋进膝盖里:“很多时候都嫉妒你——我其实是个挺差劲的人,想法那么低俗,还跟你套近乎,你看不出来吧?”
簕崈不这样认为。
他认为簕不安所说的‘嫉妒’不太对,更确切应该叫羡慕,也或者说,是簕不安此刻的难过。
簕不安所羡慕的那一切同时也是他这些年努力追求和稳固的东西,他不会让渡给任何人,但要是簕不安,那他愿意分出来一点,让簕不安开心。
簕崈说:“给你什么能让你好受一点?打一笔钱,还是赶她离开荻城?”
簕不安把头抬起来了,眼睛鼻尖都通红,疑惑地看着簕崈:“你是为我还是为你?”
那年唐栀遇险,唐肃和簕世成又打了一架,差点闹上荻城头条,然后荻山那些女人都被清出去了,簕世成之后再怎么胡来也没再往家里带过人。
簕崈说:“为你。”
簕不安将信将疑,簕崈再一次说:“我想你好受一点。”
簕不安忍不住又掉眼泪了,一脑门扎进簕崈肩膀,根本没注意到簕崈瞬间僵硬的身体,只顾着哭:“不愧我这么多年巴结你,呜……我……行,有你……有你这句话,这么多年,没白疼你!”
簕崈僵硬着,抬起手,在拨开簕不安和拍一拍簕不安后背之间犹豫,簕不安哭完了,用力抹着眼泪:“有你这句话,真的,咱们这些年的情义都是真的!刚说的那些都是屁话,你别听,你知道我爱说瞎话。”
簕不安说着离开了,越过簕崈跳下床去洗了把脸,洗完冷水脸回来,眼睛还肿着,但看起来好一点了。
簕崈也收拾好心情回了地上,准备回去了。
他交代簕不安:“吃药,吃饭,好好睡一觉,有事就找李由。”
簕不安胡乱答应着,手指头在电话按键上飞快地戳,应该是在回复消息。
簕崈不是故意要看,只是路过簕不安身边的时候,簕不安侧身让路,簕崈无意间看到小小屏幕上挤满的方块字。
簕不安在给女朋友回消息,交代他翘课这三天的状况,要对方别担心。
他全身心都在编辑短信上,簕崈停下脚,问:“女朋友?”
簕不安嗯了一声,嗓子还是哑的,说:“问我怎么没去上学。”
簕崈:“她知道你的情况吗?”
簕不安摇摇头:“我出去找点吃的,你早点睡。”
还发着烧,三更半夜,哪有吃的给他?
簕崈说:“想吃什么,找李由。”
“不麻烦他了。”簕不安说:“我看看冰箱里有没有什么能煮一煮热一热的,吃一口续个命就行,你回去休息吧。”
三天没怎么吃喝,是该续个命了。
这么多年,簕不安都是这么随便活着,是最不像少爷的少爷,有时候也犟的要命。
“找你女朋友抱一下会不会好得更快?”簕崈忽然说。
簕不安本来沉浸在编辑的短信里,确保自己回答了女朋友的每个问题,免得下次见面被质问自己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闻言抬头看向簕崈,很疑惑:“嗯?”
簕崈说:“我不懂什么是发自真心的抱一下。”
簕不安愈发疑惑,挠了挠脸皮:“什么?”
簕崈再一次确定,簕不安并不会记得他那张嘴里说出来过什么。
簕崈讲完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走了,簕不安抓耳挠腮了一会儿才在发着热不太清晰的脑子里回忆到自己扑进簕崈怀里嚎啕大哭之前讲了这句话,他摸着自己不清醒的脑壳,拍了拍,在冰箱冷冻层里翻出半包馄饨,顶着馄饨给自己降温,然后去以前阿花的房间找电锅,同时不忘发彩信调戏簕崈:没关系,虽然你不知道发自真心的拥抱是什么滋味,但是弟弟的拥抱也一样火热
彩信附件是耳温枪显示38.9的图片。
为自己火热温度满意的簕不安放下耳温枪,头晕眼花地开电锅注水,然后疑似幻听院子里有脚步声。
疑惑自己是烧坏了脑子还是烧坏了耳朵,李由掀开门进来:“诶?三少动作这么快?做什么,都下锅了?”
簕不安嘴上说这多不好意思,但其实动作很好意思地迅速关火坐到了小桌前——感觉不等馄饨出锅他就要晕过去了,也不知道是病的还是饿的。
吃着热腾腾的海鲜粥,嘴里没滋没味,又去橱柜里找榨菜,李由困得打盹儿,听见动静,看到簕不安往鲜甜的粥里倒了半包红油大头菜,啧了一声,又开始犯困。
另一边,簕崈不知道第多少次辗转反侧。
丢下电话,他收回差点碰到那床有点陈旧颜色真丝被的手,合上刚打开的柜子,坐到了书桌前。
但是,顺手拉开的抽屉里,两只毛茸茸的蚕茧躺在白瓷小碟里。
啪地一声合上抽屉,簕崈捏了捏眉心,拉开另一边的抽屉,拿出一瓶安定,吞了半片。
吞完又觉得不对,但是药片已经顺着咽喉滑到了肺腑,他清晰感觉到异物消失在食道中。
这一晚又完了,他知道。
簕不安所说的‘发自真心的抱一下’是怎么样的他确然不知道,但在今天之前,梦里,他已经抱过簕不安。
有时候就像今天那样,他背对着自己,有时候面对面,面对面的时候,因为是梦里,所以人物面孔不清晰,但他清楚知道那是簕不安。
只有簕不安。
梦的内容乱七八糟,很多时候都和睡前簕不安跟自己说的话有关系,梦境故事在那些乱七八糟很缤纷的话里发散,到最后都会变成一个人。
簕崈撑着额头,再一次打开左手边的抽屉,手掌覆盖在蚕茧的上方,轻柔的触感出现在掌心,思绪昏沉的时候,一串字符很清晰地出现在脑海:
【……没事哒^v^,生了个病,身强体壮马上就好!到时候再去接你下课~~,专辑帮你抢了,下下周才能到,这周末……】
实在不想在梦里见到簕不安,簕崈撑着倦意又吃了半片安定,如此才得来梦里清净的一晚。
临睡前,他想,柜子里那床被子或许该清理掉了。
但这样的念头已经出现过不下百次,每次都只停在出现这个念头的阶段。
狐狸是比化学药品更难摆脱的成瘾物。
簕崈很刻意地控制自己不去关注簕不安的校园恋爱,也就是说不存在监视也不存在回避——但在他看来,除了簕不安主动分享,他没有其他接触到簕不安和他女朋友的可能。
但,周末,法餐厅,突然有人对他吹口哨。
潜意识比大脑反应要快地认为音源来自簕不安,所以目光先一步行动,看到窗边临水的位置,青春洋溢的男生女生。
簕不安眼角挂着笑冲簕崈眨眼,很显然,已经从汪裴带给他的伤痛当中走出来,簕崈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来自簕不安对面那个纤细漂亮女孩子‘发自真心抱一下’的力量。
停顿只在很短的一瞬间,然后,他像没看到簕不安的招呼般,目不斜视地走向另一方向。
【作者有话说】
小虫:不记仇,真的,一点都不
◇
第28章
“我想离开”
簕不安先吃完饭,送走女朋友之后,他在停车场找到簕崈的车,然后蹲在车门外等人来。
天色暗了,停车场灯光不好,李由来开车的时候差点被车门外的黑影绊倒,哎哟一声,捂着胸口惊魂不定,簕不安拍拍屁股起身:“终于来了,蹭你们个车真难。”
丝毫没一点愧疚。
李由无语,见他不开门,簕不安催他:“你老板要等着急了。”
李由:“……”
车子解锁后,簕不安很迅速地钻进后排:“谢谢李助,理由是个好人!”
感觉有被冒犯,李由轻哼一声,也钻进车子,启动车子的时候,一边关注后方车况,一边打量簕不安朝气的面孔,问:“三少今天陪女朋友?”
簕不安正在回消息,闻言嗯了一声,很得意:“是不是特漂亮?跟我特别般配?!”
李由笑了笑,不说话。
终于回完女朋友消息,簕不安抬头凑到后视镜跟前去照镜子,拨弄他新理的头发,是最近很流行的三七分。
“我哥今天跟谁吃饭?我好像看到一个漂亮姐姐,有点眼熟。”簕不安退回去,戳着下巴沉思:“但是按理说,我以前要是见过这么漂亮的姐姐,应该记得才对。”
李由说:“是唐董的侄女。”
那就是簕崈的表妹?
唐肃的侄女,法餐厅。
簕不安恍然大悟,很理解且还有点同情地啧了一声。
依照对簕不安的了解,李由觉得他可能又在胡思乱想。
车子开到餐厅门口的时机把握得很好,簕崈刚好出门,车子缓缓停好,李由下车去开车门,车门打开的一瞬间,簕崈因为出现在车上的人稍微蹙眉,簕不安则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前方几米正在上车的漂亮姑娘身上。
唐榆回头,对簕崈挥手,笑了一下,有点腼腆,跟簕不安印象里的唐家人很不一样。
很文静,长相性格都有点像唐栀,所以觉得眼熟。
随簕不安的目光看到跟自己道别的唐榆,簕崈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扭头,看到簕不安还在打量唐榆。
再一次看向唐榆,小家碧玉的类型。
簕不安拍拍身边的位置,反客为主地催促簕崈:“回家了快上车,不用客气,随便坐!”
不太想说话,簕崈上车坐好,跟簕不安之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但簕不安一向无视他划在中间的三八线,瘫坐的姿势一下就占据了那个空隙。
车子缓缓启动,簕不安率先开口:“羡慕哥哥,能跟漂亮姐姐共进晚餐。”
“……”簕崈淡定反击:“可以把这句话说给你女朋友。”
簕不安哑火一瞬,掏了掏耳朵:“不是,我没听错吧?刚才,我的哥哥是在,威胁我?!”
李由安静开车,突然被卷入战争,簕不安身体前倾要求李由评理:“李助,你听听!这是人话吗?我不就开他一句玩笑,他居然就要毁了我坚贞不屈矢志不渝的爱情!”
李由偷觑老板神情,老板神情莫测,李由选择保持沉默。
簕崈却一反常态地持续进攻:“那说明,你的爱情也不是很坚贞不屈矢志不渝。”
还在玩笑的簕不安终于听出不对,皱眉,看看簕崈,又看看李由,歪着脑袋思考,过了会儿,坐回后排,语气没那么轻佻:“怎么了?突然说话夹刺?有人给你不痛快?”
簕崈连一个眼神也不给他,扭头看向窗外,簕不安突然探头过去,一颗脑袋堵在簕崈面前东张西望:“外面有什么好看的?有漂亮姐姐?”
簕崈扭头回来:“想要漂亮姐姐?”
簕不安撞他一下:“怎么了嘛?心情不好你跟我说啊,我给你跳十八摸?”
李由愣了一下,差点没注意到旁边的车子变道,稳住神,再一次忍不住去看簕崈的表情。
——貌似老板额角青筋在跳。
簕崈忍无可忍,推开簕不安,道:“闭嘴。”
“行了知道了,哥哥被安排了商业联姻,哥哥心情不好~”簕不安摇头晃脑取笑簕崈,话锋一转:“但是我觉得这个真可以。”
簕崈:“不是。”
“行了我都明白。”簕不安眨了下眼示意簕崈不用瞒着。
簕崈彻底不想再理簕不安,闭上眼睛养神,但是没能安静几分钟,簕不安清清嗓子:“我来跟你道谢呢,就不理我了?”
簕崈:“……”
“前几天发烧,我人都快下去了,要不是你还记得关心关心我的死活,说不定等人发现的时候,我都臭在小重山了。”
依然很安静,车子里静的连呼吸声都很清晰。
簕不安讲完这些,突然也安静了。
过了很久,车子快开回荻园了,簕不安才说:“我分手了。”
簕崈终于睁开眼,他看到簕不安别向另一边的侧脸,仿佛有点难过。
“我提的,今天吃的是散伙饭,她问我哪来的钱,我说我在外面打黑工给人洗盘子,一个盘子五毛钱,她说我骗人,洗盘子根本赚不了这么多钱。”簕不安用很轻很平静的语气讲他这段开始和结束都很突然的校园恋爱:“她问我是不是喜欢上别的同学了,对方是不是比她漂亮,我说是,她一直挺冷静,但是好像有点不高兴——我一直以为她没那么喜欢我。”
“也可能,只有刚才分手的时候喜欢了我一点点,人有时候就是会有突然一下的情绪。”
“她问我,下次跟别人谈恋爱,会不会也洗盘子带对方去很贵的西餐厅,我说有可能吧。”
“簕崈,我是不是太能编瞎话了?”簕不安缓缓说着,语调平静。
簕崈在他脸上看到了一滴液体,坠在眼角,缓缓划过半张脸,在下颌处离开。
“她骂我王八蛋,我说我也觉得,她说她要考舞蹈学院,以后当首席,我说到时候我肯定去捧场。”簕不安抹了一下脸:“她让我滚,以后再也别出现在她面前。”
听起来是个爱恨分明的姑娘。
簕崈说:“所以,分手的原因是?”
簕不安笑了一下,有点讽刺:“昨天簕世成叫我去吃饭,我妈也在。”
“我没去,但是听说他们和好了。”
‘和好’这两个字就挺奇怪。
簕不安笑了笑,改口,说:“他们又搞在一起了。”
“簕崈,我以前是私生子,现在是小三的儿子。”簕不安叹着气调侃自己。
他意识到,他和其他同学不一样,他们或心无旁骛地学习,或瞒着老师家长享受早恋的快乐,而他,牵着苏可的手逛影像店的时候,觉得自己像小偷,在商场一楼看到很适合女朋友的饰品,想买给她,苏可却拖着他离开,然后在两条街以外的精品店选了一只质感做工都差很多的水钻发卡,说生日礼物就要这个。
苏可是很骄傲的姑娘,跳舞要站C位,比赛要拿第一,以后要当首席。
她有严厉爱她的一对父母,富裕健康的家,对外自我介绍时可以很自信地讲她爸爸开了一个印刷厂,妈妈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她看起来骄傲蛮横,但是个心地很好也很可爱的姑娘,簕不安却要用很多看起来是玩笑的话掩饰起他从没自洽过的身份。
他觉得自卑,汪裴回来前的自卑有十分,汪裴回来后,突然就有了一百。
“我挺想离开的。”簕不安说:“这日子有点没劲。”
出乎簕崈的意料,他以为簕不安对荻园的感情愤恨居多,没想到他心里有压抑这么多痛苦。
感觉气氛过于沉重,簕不安收起沮丧的表情,长呼出一口气,笑得很勉强:“知道今天我女……前女友说你什么嘛?”
簕崈垂着眼帘,仿佛是心不在焉,其实只是借此遮掩眼底的情绪。“什么?”
“最开始她不知道这是散伙饭,我们刚坐下你就来了,她喊我回头,说‘看,有个帅哥’。”簕不安用一种刻意的酸溜溜语气说:“她可从来没有这么夸我……”
“然后我就跟她说,那就打个招呼吧,她让我别胡闹……我那会儿给你吹口哨,你听见没?”
车子停下了,簕崈没回答簕不安的话,率先下车,簕不安追出去:“跟你说话呢,怎么不理人?”
好像已经没有刚才难过那回事了一样。
簕崈还是不理他,已经在荻园了,不好明目张胆跟簕崈近乎,于是悻悻然回小重山独自沮丧。
这天之后,簕不安开始频繁翘课逃学,染了一头黄毛,穿了耳钉唇钉,自行车换成了机车,频繁出入网吧酒吧夜店。
白天睡觉,晚上胡闹,跟簕崈的电话就经常没时间,偶尔想起来打一个,也总是在很吵的环境里,没讲几句,簕崈那边就会挂掉。
料想簕崈可能不会喜欢自己现在这样,这种电话可能也帮不上簕崈的忙,几次之后,簕不安就不再记挂着跟簕崈打电话了。
喝到酩酊大醉,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跟着舞池里的丧尸群摇晃身体,晃到恶心眩晕,就跑去洗手间大吐一场,好一点就回去继续蹦跶,晕了就随地一趟。
小暑的家族聚会,簕世成没有出席,唐栀的位置空置好几年。
簕崈坐在两个空位旁,跟精神萎靡的簕不安四目相对。
又是通宵蹦迪,簕不安一直打盹儿,发觉簕崈来了,勉强打起精神眨了下眼,然后又开始犯困。
低头的时候,簕崈看到他耳朵上璀璨的光点,入夏了,厅外的阳光有点太刺眼。
索然无味的一餐,簕崈坐了没几分钟就离席,随后有人开始扎堆聊天,正经的不正经的都有,有人跟着离开,簕不安顶着一脑门乱糟糟的黄毛,打着瞌睡回小重山补觉,但是,李由在小路旁等他,手里还提着一个文件袋。
簕不安站定,看看李由又看看文件袋:“这是给我的?”
一般都是吃的,这个形状的很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