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简单几个字,越往后越底气不足,孟婷诧异地扭头看了一眼,正好和霍总四目相对,只得硬着头皮尴尬地笑了两声。食堂阿姨自然认识乔澈,大着嗓门问:“乔老师才忙完啊?想吃什么?”
乔澈没胃口,点了一份饺子,回头看霍明绪:“你想吃什么?”
“和你一样吧。”霍明绪顺手从旁边拿了一个餐盘,放了两碗饺子,站在乔澈身边等着他刷了饭卡才一起往宋尚孟婷那桌走去。
霍总就坐在身边,宋尚觉得自己胳膊都不怎么会动了,僵硬地夹了一筷子白菜放进嘴里,机械地嚼了嚼。
好在霍明绪压根不会分出一点心思在他身上,孟婷坐在乔澈旁边,眼睛悄悄瞟向霍明绪--她见到霍总的时候不太多,但因为长相和乔老师爱人的身份,很难让人不印象深刻。
头一次见到霍总只觉得特别帅,再加上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疏离感,让人心生畏惧不敢靠前,只能远远欣赏,默默流流口水。
然而此时的霍明绪好像没那么有距离感了,他此时就和自己坐在一张四人小桌边,褪去了霸道总裁的气质,目光始终落在乔老师身上,好像是在欣赏一幅珍贵的画作。
“这次去云市,乔澈带了礼物给你们,我放在车上了,等下吃了饭我拿给你们。”孟婷的目光存在感太强了,直到看着乔澈慢条斯理地吃了两个饺子,霍明绪才看向孟婷。
孟婷“啊?”了一声,万分惊喜地转头看向乔澈:“我们还有礼物呀?”
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的乔澈嘴里含着半颗饺子,愣了一下抬眼看了看霍明绪,霍明绪看他一眼:“乔澈刚动了手术,医生说不能太累,他工作起来经常想不起来吃饭,还得拜托你们帮我看着他点。”
宋尚立马拍着胸脯保证:“霍总放心!平时我跟乔老师呆在一起的时间长,我保证会提醒他的!”
食堂的饺子一碗十个,宋尚平时都是两碗起步,过了饭点,乔澈通常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五个饺子就吃不下了,霍明绪心疼却没办法,把他剩下的几个饺子吃了,四个人才起身往停车场走。
霍明绪早上开了车过来,从后备箱里提出两个袋子,孟婷惊愕地盯着袋子上顶级奢侈品牌的logo,还没等哆嗦着手打开,耳边一声嚎叫。
“霍霍霍总!这款游戏机我想买好长时间了!”宋尚两眼发红,把袋子捧在胸口:“谢谢霍总!”
要不是他实在还忌惮霍明绪,估计会当场叫爸爸。
孟婷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袋子打开一个小角,瞥见只有那些女明星才提的一款经典的手包,觉得自己今天绝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拿人手软,霍明绪过来了,孟婷和宋尚自然知道要给他们点独处的空间,于是各拿着各的礼物跑到其他办公室休息去了,霍明绪陪着乔澈回了办公室,门刚一关上,霍明绪就抱住乔澈,一转身将他压在门板上,俯身吻了上来。
乔澈的后脑被霍明绪垫着,感受到霍明绪的舌尖轻柔地探进自己的口腔,与他霸道的性格截然相反,不疾不徐。
直到走廊传来了脚步声,乔澈才动了动身体,侧头躲开霍明绪的唇。
两人确定了关系以后在云市也常常接吻,但与游刃有余掌握了主动权的霍明绪相比,乔澈每一次都显得很青涩,不太去直视霍明绪的眼睛。
“今天不用去医院了吗?”乔澈的表情不太自然,背靠着门板,移开目光视线飘忽。
霍明绪的手按在乔澈的侧颈上,拇指抚摸他的动脉,感受到下面的跳动,带来一种沉甸甸的真实感,心也跟着踏实下来。
“等一下我要回去,应该多陪你的。”霍明绪的声音带着歉意。
在这种时候还能特地开半个小时的车过来,乔澈知道他已经尽力陪自己了,侧脸贴了一下霍明绪的手指:“知道了,你注意身体,多休息。”
“去睡一会儿,霍宁宸说今早回去的时候你睡在沙发上,早上起床又做早饭。”霍明绪的声音带着很淡的责备和隐藏不住的心疼:“我不在家就这么照顾自己的?”
乔澈不太在意地笑了笑,从前半夜回家,因为太累在餐桌边坐着睡着的时候都有,他根本也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有了霍明绪在身边,反而矫情了。
本来昨晚也没睡好,乔澈脱了外套躺在沙发上,手被霍明绪拉着,很快睡着了。
即便心里清楚再睁开眼霍明绪就走了,但当乔澈醒过来,看到空荡荡的办公室,还是觉得心里发酸,茶几上的杯子里是霍明绪接的半杯水,已经冷了,空余了半杯让他自己兑热水用。
乔澈拿起杯子起身接了半杯热水喝了几口,拉开门出去了。
白天才收了霍明绪的礼物,宋尚和孟婷此时格外照顾乔澈,刚到六点就急急忙忙把人往外赶,说什么也不让他在这儿呆了。
刚回到工作岗位就投入到如此快的节奏中,乔澈身体确实有点撑不住,不想让还在医院的霍明绪担心,也没再坚持,换了衣服准备到门口打一辆车。
春节的网约车也比平时少,在门口站着等了几分钟也没人接单,一辆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开过来,驾驶座的车窗缓缓放下,露出一张年轻男人的脸。
有了上次的经验,乔澈警惕地往后推了一步,手机调到拨号的界面,不动声色地准备按霍明绪的号码。
“乔先生,霍老爷子让我过来,说想见您一面。”男人下了车,绕到后座打开车门,看向乔澈:“乔先生请。”
乔澈没有上车的意思:“抱歉,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男人带着霍龄的要求过来,自然不可能轻易让乔澈离开,往前一步拦住乔澈的退路:“老爷子说,他想和您单独聊聊当年的事,他已经把霍总支开了,只有半个小时。”
他这话不像是说谎,知道霍龄和乔澈当年秘密的人不多,时至今日,乔澈知道很多话再不说就真的没了说出口的机会,他把手机锁了屏放进羽绒服的口袋里,弯腰钻进了后座。
病房外一直守在门口的保镖已经全部撤了,走廊里的温度和外面比要高出很多,站在距离门口还有几步远的位置,乔澈的手心不受控制地变得潮湿起来。
男人站在门口,敲了敲门率先走进去,不到一分钟就毕恭毕敬地退了出来,侧身站着:“乔先生请进。”
这是乔澈第一次看到这么高级的病房,里面摆放了几乎所有的抢救设备,一个单人套间比公立医院的三四间病房都要大。
霍龄的脸上带着灰白,凭借着职业本能,乔澈一眼就看得出他时日无多。
“我就知道你会来。”霍龄声音透着嘶哑,躺在病床上看着乔澈,费力地说。
与霍龄独处一室,这场景在十年里乔澈想过无数次,最好就是这样,让他亲眼看着霍龄缓缓咽气,苟延残喘。
“当然,您是明绪的爷爷,您快死了,我怎么可能不过来看看。”乔澈走到病床边,室内的温度高,他却固执地双手放在口袋中,似乎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带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他这话说得直白,倒是也在霍龄的意料之中,现在只有两个人,平常没法说的话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霍龄看了乔澈一会儿,唇边浮现出一丝笑,声音像是用砂纸磨过一样难听。
“乔澈,你和明绪结婚,是为了报复我吗?”
乔澈垂着眼与霍龄对视,恍若又回到了十年前,当年高高在上的老人坐在家里唯一的沙发上,面露鄙夷,也是这样看着低头不语的乔澈。
乔澈勾了勾唇角,声音很轻很淡:“是。”
【90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周五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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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害死老爷子的人是他
当年在那个破旧却干净的小客厅里,穿着校服的少年白净又好看,倔强地低着头,不肯抬眼看霍龄,那时候的乔澈就像是一块纯净的玻璃,心里的不甘与窘迫全写在了脸上,偏偏不愿意认输,却能被人一眼看穿。
然而十年已过,如今站在病床前的青年身姿挺拔,脸上带着淡漠,唇角含着笑,与曾经的乔澈判若两人,霍龄的眼睛盯着他,却觉得他的话难辨真假,再看不出他的心思来。
话说到这个地步,谁也没有再遮遮掩掩的必要,霍龄咳嗽几声,声音更哑:“乔澈,你根本配不上明绪,当初我就无法接受他对你动心,本想着你或许还有点自知之明,没想到是我低估你了。”
今天几乎站了一整天,乔澈觉得累,换了个随意点的姿势站着:“不是所有的人和事都会在你的掌控之中的,就算你再讨厌我,也不得不接受霍明绪爱我的事实。”
霍龄恨不得掐死乔澈,只可惜现在已经没了力气,乔澈打量着病房,顺手触摸着旁边的抢救设备:“真奢侈,要是我爷爷当初…”
他的话没说完便自顾自地低头笑了,目光落在霍龄身上:“等你走了那天,我肯定给你披麻戴孝,痛哭出声,作为霍家的晚辈,这是我应该做的。”
霍龄凝视着乔澈的眼睛,瞳孔微缩,放在床边的手指徒劳地颤抖了几下,气息不稳,顿时咳得止不住。
乔澈充耳不闻:“您放心,你走了我也会和霍明绪好好过。”
他说完转身拉开病房门走了,“砰”的一声门响,将霍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隔绝在身后。
整个安州还沉浸在过年的氛围中,从医院出来,乔澈打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回家,旺财激动地用爪子刨门,乔澈却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人抽走了,强撑着给旺财加了狗粮和水,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上了楼,脱了外套钻进被窝。
没有霍明绪的被子似乎变得格外的冷,乔澈闭上眼浑浑噩噩地睡着,噩梦不断,辗转反侧了一整夜,明明也睡了,第二天早上却觉得头疼欲裂。
他今天休息,随便吃了点早饭就出了门,祭拜通常都在年前,正月的时候墓园基本看不到人,乔澈轻车熟路地绕到爷爷的墓碑前,蹲下身把怀中的菊花放下。
“新年快乐爷爷,我来看您了。”乔澈伸手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春节吃饺子了没有,我今年吃到了一枚硬币。”
想到霍明绪,乔澈的声音软了下去,目光很柔和:“您还记得霍明绪吗,我们结婚了,他对我很好,您应该可以放心了。”
“之前说我很快就要来陪您,可我大概要食言了,我想和霍明绪一起走很久很久,也不知道您会不会怪我说话不算话。”今天特别冷,北风把树枝上仅剩的几片树叶也吹落了,飘在墓碑上,乔澈伸手拂去,又说:“爷爷,我很想你。”
墓碑上爷爷的笑容还定格在十年前,乔澈很想告诉他霍龄快死了,他今天来也是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消息分享给爷爷,可是犹豫了一瞬还是没说,爷爷从小教育他要善良,要是说了,爷爷恐怕要不高兴的。
偌大的墓园一眼看去没有人影,所有灰白色的墓碑沉默而整齐地伫立着,无声地划分了生与死。
乔澈蹲在地上时间久了腿脚发麻,干脆坐在墓碑旁边,每次过来看爷爷他都会这样,像小时候蜷缩着身体靠在爷爷身边,闻他身上干爽的皂角味道。
他头脑昏沉,觉得自己应该是昨晚睡觉的时候没开暖气着凉了,头枕在墓碑上闭着眼,理智告诉他不能在这里睡着,但身体却像一团棉花一样没有力气。
口袋里手机不知道振动了多久,乔澈才费力地睁开眼,伸手摸出手机,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才辨认出霍明绪的名字,没怎么多想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是嘈杂的背景音,伴随着很多人忽远忽近的说话声,很急促,乔澈心一沉,对面沉默了几秒,才传来霍明绪疲惫至极的声音:“我爷爷走了。”
从墓园到殡仪馆是一段下坡路,将近二十分钟,乔澈的大脑一片空白,站在门口就看到殡仪馆的门外堵了十几辆车,往常只有在财经杂志上才能看到的身影从车上下来,脸上的神情或庄重或悲痛,无一不身着黑色大衣往最里面那间最大的告别厅走去。
霍明绪身上一身黑色西装,和哭哭啼啼的霍宁宸并肩站在告别厅的门口,乔澈走过去,隔得远远的看着墙上挂着的霍龄的照片。
一个人从生到死,无论多么辉煌,最终都会变成墙上的黑白照片,乔澈的目光冷淡,在场这么多人中,他大概是唯一一个脸上没有虚假的悲伤的人。
霍宁宸用手背蹭眼睛,一下子看到了乔澈,叫了一声嫂子,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淌。
听到霍宁宸的声音,霍明绪才看过来,乔澈身上穿了一件与周围人完全不同的白色羽绒服,他安静地站在几步远的位置,脸色苍白,看上去形单影只。
“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叫我。”霍明绪走过去,用手背贴了一下乔澈的额头,语气沉了下去:“怎么这么烫。”
乔澈摇摇头:“没事,看你在忙。”
霍明绪从小跟在霍龄身边长大,再加上老爷子患癌有一段时间,心里自然是有准备,但是有准备是一回事,长辈离世带来的悲痛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的脸上有很深的疲惫,眼底带着乌青,昨天身上穿的大衣已经换了,此时是一套笔挺的纯黑色西装。
乔澈心疼地看着他,把手伸进霍明绪的掌心中:“告别仪式什么时候开始。”
安州当地的风俗是凡是正月里离世的人告别仪式都要在当天举行,寓意尽早送他上路,霍明绪还看着乔澈的脸色:“下午三点。”
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乔澈点点头:“那我去换身衣服。”
“你发烧了。”霍明绪拉了他的手一把,心里担心,可眼下的事实在太多:“你先去办公室休息一会儿,我等下过来看你。”
乔澈应了一声,知道自己在这儿帮不上什么忙,转身去了办公室。
他在办公室有一套西装,虽然不是什么精良的质地,但总比身上这套正式一点,他没急着去告别厅,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到快三点才起身过去。
原本足以容纳两三百人的告别厅内黑压压地站着一屋子的人,就连今天休假的王涛也特地赶了过来,这场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好在殡仪馆里的人大多没什么精力去看热闹,只远远地看了几眼,没人凑上前。
即使分身乏术,霍明绪还是腾出空来留意乔澈,见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霍明绪走过去,众目睽睽之下伸手牵着他进了告别厅,站在霍商和楚凡的身后。
他的出现引得不少人议论纷纷,这段时间虽然霍家从没亲口承认过,但有关霍总那位神秘的另一半一直有不少猜测,直到今天他公然出现在霍老爷子的告别仪式上,以霍家人的身份站在霍明绪的身边。
握在手心里的手冰凉带着潮湿的冷汗,霍明绪的心跟着揪成一团,低声说:“实在不舒服就别强撑,等下告别仪式结束以后我让司机送你去医院。”
乔澈动了动唇角:“我没事。”
霍龄的死他只想拍手叫好,心中一直压着的那块巨石一下子落了地,他心里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更不想参加霍龄的告别仪式,听主持人虚伪地介绍这位逝者是多么受人尊重与爱戴。
可看着霍明绪憔悴的脸,乔澈不想也不舍得,即使不能做什么,能陪在他身边也是好的。
下午三点整,霍龄的告别仪式正式开始,主持人示意霍明绪代表家属致感谢词。
霍明绪松开乔澈的手,站在主持人身边,他的嗓子有点哑,显得比平时更沉一些,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首先感谢今天能够在百忙之中参加我爷爷告别仪式的各位。”霍明绪没时间准备,简单地开口说:“今天上午十一点三十分,他老人家在与病魔艰难地斗争了近一年后终究离开了我们。”
“霍老爷子不是因病离开的。”
突然,一道几乎不成人形的瘦弱身影一瘸一拐地从门口走进来,他的速度非常慢,身上甚至没穿外套,毛衣上沾满了血污,像是一个濒死之人。
他冷不丁的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扭过头看过去,震惊地发现来人竟是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陪在霍老爷子身边的沈辞!
霍明绪的目光一凛,宛如刀子般投过去。
沈辞动作缓慢地从门口走进来,最后站在霍明绪的面前,声音从霍明绪面前的话筒中传出来:“霍总,你被骗了,真正害死老爷子的凶手今天就在现场。”
他说着伸手指向乔澈站的方向,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当着所有的人说:“害死老爷子的人是他!”
◇
第46章
真相
霍明绪的脸色一沉,鹰隼般的眼神直直盯着沈辞,咬牙道:“沈辞,我做的最后悔的事就是听了爷爷的话没弄死你。”
事到如今,无论真相是什么,霍老爷子的告别仪式容不得外人看热闹,霍商微皱着眉,看了一眼一直守在门口的保镖,保镖立刻冲上前,不由分说地拽着沈辞往外拖。
沈辞是有备而来,从外套里掏出一根录音笔打开,那是霍龄临终前让手底下信得过的人交给沈辞的。
几秒钟的空白以后,录音笔内才传来霍龄苍老的声音:“乔澈,你和明绪结婚,是为了报复我吗?”
乔澈本就没有血色的脸霎时变得更加苍白,浑身发冷,他万万没想到霍龄在临死之前还会留这么一手,隔着几米远的距离,乔澈看着霍明绪,霍明绪也看着他。
这一刻霍明绪恨不得立刻扑向沈辞,夺走他手中那支不知道录了多少东西的录音笔,但整个人就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只能僵硬地站着,他不知道爷爷什么时候见过乔澈,更不知道所谓的报复指的是什么。
摆满了花篮的告别厅,背景音是悲恸的哀乐,霍明绪听到录音笔里传来乔澈毫无感情的回答:“是。”
“霍总,昨天乔澈单独在病房见了老爷子,还要求撤走了所有的保镖,他明知道老爷子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候,承受不了打击。”沈辞关掉录音笔,他的脸上带了不少伤,此时却违和地带着奇异的色彩:“您现在知道老爷子为什么反对你和乔澈结婚吗,因为他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你!”
来参加吊唁的人都没想到霍家还能有这么一出,谁都知道霍明绪是霍龄最得意的长孙,相比起真感情,豪门更多的是利益纠葛,然而霍明绪的爱人在霍老爷子临终前秘密和他见面,若是真像沈辞所说,那这背后的原因就引人遐思了。
“还不把人带出去!”霍商低喝了一声。
“乔澈!老爷子的遗体现在就停在这儿!”沈辞已经陷入了疯狂,被架着双臂也拼命挣扎:“你敢不敢说你和霍总结婚不是因为对老爷子怀恨在心?你敢发誓吗?啊?”
站在乔澈前面的楚凡转过头来,一向温柔的目光此时带着复杂,无声地看着他,乔澈偏开头,甚至不敢看楚凡的眼睛。
他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十年前的霍龄给了他羞辱与永生无法释怀的痛楚,对于霍龄,他只有恨之入骨四个字,可他不是霍明绪,他没有那么强大的势力,不能像霍明绪对待沈辞一样把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从前他在意爷爷,可爷爷不在了,现在他在意霍明绪,但如今他大概也要失去了。
霍明绪始终看着乔澈,目光很沉,他们相隔不算太远,乔澈却觉得他遥不可及。
“请各位来宾到旁边的休息区落座暂时休息一下。”
豪门的事儿王涛不敢参言,但这事儿现在明显对乔澈不利,一直站在门口的王涛硬着头皮开口解围:“那个,天冷,我们准备了点热茶。”
这话说出来在场的没一个人敢动,霍宁宸用红肿的眼睛盯着乔澈,满脸都是难以置信,这一屋子的人都是为了吊唁霍龄而来,独独显得乔澈一个像是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霍商没让人也把他直接拖出去,已经是在维持最后的体面了。
乔澈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动了动发麻的手指,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呆在这儿,霍明绪的目光就像一根根银针刺得他心口疼。
“我…”乔澈刚说了一个字,便看到霍明绪大步朝自己走过来。
从重逢到现在,即使是最开始霍明绪对他态度不善,乔澈也没觉得怕过,可如今看着霍明绪逼近的身影,乔澈的心却不受控制地乱了几拍。
霍明绪的脸色很难看,站在和乔澈相距一步的位置,面对面站着,低头看着乔澈,虽然心中并不愿意相信,但那支录音笔,还有乔澈面如死灰的脸已经说明了一切。
霍明绪突然朝乔澈伸出手,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与他十指相扣,以一种强势的姿态径直带着他离开了告别厅。
霍明绪来这里的次数不多,从告别厅到办公室这条路走得最熟,只有几百米的长度,直到推开办公室的门,霍明绪仍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宋尚刚泡了一桶泡面,掀开盖子第一口没来得及送进嘴里,就听到一声门响,一抬头,与霍明绪四目相对,莫名其妙被吓了个哆嗦,赶紧站起身:“霍总,乔老师。”
“小宋,”乔澈张口才听出自己的声音也哑了:“能不能麻烦你出去一下,我们…有点事说。”
“哦哦哦!好的好的!”宋尚急忙捧着自己的泡面,忙不迭地跑了。
办公室没开灯,再加上宋尚泡面的味道,站在里面有一种憋闷感,乔澈垂着手站着,没抬头看霍明绪。
霍明绪烦躁的想抽支烟,然而这套衣服是Lily刚送过来的,摸了一圈没找到烟盒。
快三十岁的人了,没有什么是不能接受和面对的,当初即便心中再不愿,也接受了乔澈生病的事实,那时候的霍明绪觉得只要乔澈能平平安安地在他身边,就再没什么无法面对的事了。
然而时至今日他才明白,原来和乔澈有关的所有,对他来说都很难接受。
掌心里的手带着烫人的温度,让霍明绪不忍心松开,他一言不发,乔澈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那支录音笔…都是真的。”乔澈的声音艰涩:“你爷爷说的没有错,当初决定和你在一起,确实是为了报复。”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抬起头看着霍明绪,眼底带着水光,因为发烧,气息不太稳,想说的话太多,反而不知道从何说起。
乔澈从小生长在一个无比畸形的家庭,父亲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受不了家暴毅然离开了家再也没有消息,爷爷心疼孙子,他没什么文化,只能四处打工,用微薄的工资供养乔澈。
好在乔澈自己够争气,从小到大成绩名列前茅,再加上性格温和谦逊,长相又好,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很喜欢他,即便是霍明绪也不例外。
少年人的爱意汹涌澎湃,从来不躲不藏,尤其是霍明绪这种豪门少爷,他的感情比起任何人都拿得出手。然而这种情感自然逃不开霍龄的眼睛,不怎么需要费力就把乔家的背景调查得彻彻底底。
就当霍明绪在季千山和几个朋友的帮忙下精心地筹备告白时,霍龄已经先一步到了乔澈家,坐在窄小客厅内,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堪称一贫如洗的家。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出生在一个那样的家里不是我的本意。”乔澈半垂着眼,可霍明绪还是轻而易举地看到他眼睛里倔强的不肯滑下来的眼泪,包在眼眶中,像他这么多年不愿让人窥探到的脆弱。
霍龄一生强势,他的话刺耳难听,刺向少年极强的自尊心,乔澈站在他的面前,咬着下唇不肯吭声,刚从市场收了摊回来的爷爷一进门看到霍龄,真的以为这是孙子同学的家长,热情地从厨房端了茶出来招待。
粗糙的茶叶漂浮在杯子里,没什么茶香味,霍龄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乔爷爷身上磨的泛白的外套,唇边带着轻蔑的笑,直接离开了。
“快去送送啊!”乔爷爷推了一把站在原地没动的乔澈,见他仍然不肯动,不明白一向懂事的孙子突然怎么了,自己急忙追着出了门。
家里已经记不得多久没来过客人了,乔澈低着头,看着茶杯中的茶叶,弯着腰端起喝了一口,满嘴的苦涩。
屋子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大雨,小区里的雨水很快就积攒起来,乔澈返身回卧室拿了一把雨伞正要出门去接爷爷,隔壁的大婶惊慌失措地跑过来,说他爷爷在路上被一辆货车撞飞了。
那天的雨大得让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乔爷爷佝偻的身躯孤零零地躺在路上,血流了一地,再大的雨也冲刷不干净。
满地的红色,成了乔澈十年的梦魇,乔澈的手有点发抖,直到窗外传来几声鸟叫,扑腾着翅膀从枯树枝上飞过,他才堪堪从这痛苦中回过神来。
剩下的话不用说霍明绪也能猜得出大概,可乔澈还是执拗地看着他:“那天我在你家里看到你们的全家福,当时我想,要是你爷爷知道我们结婚了,应该会很生气吧。”
他的唇角一直带着笑:“但是我知道他不敢告诉你,他在你这儿是敬爱的长辈,更不可能让你知道他当年做的事。”
乔澈眼睛发酸,连带着嗓子也不怎么说得出话来,霍明绪从始至终看着他,眼中带着受伤与失望。
“对不起,没和你说实话。你爷爷说的是对的,你听到了我的答案。”
【90作者有话说】
不会虐滴嗷!只是之前的误会需要解开,霍总很心疼小乔地
◇
第47章
究竟有没有感情
乔澈的心跟着霍明绪的眼神揪成一团,心口疼得不像话,即便心中再眷恋,还是把手从霍明绪的手掌中抽了出来:“霍明绪,你不应该跟我一起出来。”
掌心蓦然一空,霍明绪的目光也黯然了下去,过了半晌,他才开口:“还记得上次在殡仪馆那间最小的告别厅门口你对我说爷爷的告别仪式只有你一个人吗,那时我想,往后不管发生什么,再不会让你一个人站在那里。”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个瞬间,原本心里的委屈霎时不受控制,乔澈怔怔地看着霍明绪,他以为霍明绪带他出来是有话想问,又或者不愿让那么多外人看热闹,却没想到最终得到的是这样的答案。
霍明绪无声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转身推门走了。
只不过是少了一个人而已,办公室却像是顿时空的可怕,高烧的大脑几乎停止了运转,迟钝了好一会儿,乔澈才缓慢地躺在沙发上,抬起胳膊挡住眼睛,方才一直忍了又忍的眼泪终于在没人的时候涌了出来,迅速将毛衣打湿了。
宋尚窝在隔壁的小会议室吃了一桶泡面,又在操作间忙活了一下午,等晚上下班的时候回到办公室才看到沙发上躺着一个人,通过窗外微弱的月光也不难看出乔澈的脸色带着不正常的红,额头全是汗,一看就是病了。
“乔老师。”宋尚大惊,蹲在沙发旁边,小心地推了乔澈一把:“乔老师?你醒醒!”
过了好半天,乔澈才睁开眼,茫然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从头晕目眩中回头神来,转头看着宋尚。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了,睁开眼的瞬间,漆黑的办公室带来潮水般的孤独与难过,让他几乎喘不上气。
宋尚一脸担心:“乔老师,你好像发烧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他说着摸了一下乔澈的手腕,一片滚烫。
乔澈撑着沙发靠背坐起身,站起身就不受控制地往地上倒,宋尚吓坏了,急忙伸手扶他:“乔老师,要不我找一下霍总吧?”
乔澈整个人都是魂不守舍的,听到霍总才勉强做出了点反应,迟缓地扭过头看着宋尚,像是用了半天才消化了他这句话,宋尚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赶紧补充道:“刚才我回来的时候路过告别厅,看到霍总还没走。”
想到霍明绪看向自己时的那双深邃的,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睛,乔澈酸涩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乔澈平时不怎么爱麻烦别人,生病输液经常是自己过来,在急诊验个血,拿药,送到输液室,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等着叫号,对他来说习以为常。护士看了一眼乔澈苍白的脸,忍不住问:“你的家属呢?”
乔澈偏过头咳嗽了几声,笑了笑92楓:“我一个人来的。”
他的五官配上这样病态的脸色让人看了就心疼,急诊护士多看了他几眼,手上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很多,将点滴的速度调慢下来,声音很温柔:“那边有位置,一共三袋液体,快输完了可以直接叫我们可以了。”
“谢谢。”乔澈的声音哑的厉害,站起身,自己举着输液袋往输液区走过去。
陆成川刚到急诊室送了个病人,往外走了没两步就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忙追上去:“乔澈?你怎么自己过来了?明绪呢?”
“陆医生,”乔澈扭头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陆成川:“我过来输液。”
陆成川伸手接过乔澈手中的输液袋,给他找了个位置:“明绪去停车了吗?”
陆成川和霍明绪交情不错,但是与霍家并不太熟悉,所以霍龄去世霍明绪并没有通知陆成川,今天告别仪式上的闹剧他并不知情。
“他在忙。”乔澈牵起嘴角:“医生说我应该是着凉,输退烧药就可以了,没什么大碍。”
陆成川坐在乔澈身边,不满地掏出手机:“有什么重要的事比陪你来医院更重要的,我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
刚翻出霍明绪的号码,乔澈突然伸手遮住他的手机屏幕,声音很虚,带着祈求:“别打。”
陆成川一愣,看了乔澈一眼,以为他们是吵架了,虽然心里无声地谴责了一遍霍明绪,但是人家两人的事自然轮不到他开口,于是锁了屏把手机搁回去:“行,我反正已经下班了,正好在这儿陪你一会儿。”
医院的椅子又冷又硬,成年人坐在上面不太舒服,乔澈低着头出神地盯着手背上的胶布,从前陆成川熟悉的那种对一切都没什么兴趣的状态又回来了。
陆成川看了他一会儿,掏出手机给季千山发了条消息,偷摸问:你和明绪在一起吗?
季千山正开车从殡仪馆往家走,顺手回了一句:刚刚在。
陆成川急忙问:乔澈在医院呢,他们俩应该是吵架了,你看明绪今天心情怎么样?
季千山腾出功夫看了看陆成川的消息,差点被陆成川的单纯逗笑了,回道:差到极点。
乔澈看起来像是睡着了,闭着眼看起来不太舒服,怕他的胃受不了,陆成川伸手把点滴的速度调慢了一点,这才做了最终总结:看来确实吵架了。
季千山看了一眼,懒得敷衍,锁了屏把手机扔在一旁。
霍龄第二天一早火化,等了骨灰送入墓园,再返回老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老宅内过年时挂的大红灯笼已经全部摘了下去,只不过是几天就笼罩在了一片白色中。
这几天所有人都没怎么休息,保姆很快端上来热茶,霍商松开领带,看了一眼这两天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霍明绪:“现在爷爷的丧事办完了,好在他老人家临走前没受什么苦。乔澈的事你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