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陈长庚一脸淡定,拿开麦穗握住自己肩膀的手:“卖的钱一半归我。”走了两条巷子竹篮里还剩下四五把,王善提醒:“咱该回去了。”
麦穗手里握着四文钱喜滋滋宣布:“咱们把剩下的给姚婶婶送去就回家。”
“不去”陈长庚手捂着兜兜立刻拒绝,他兜兜里藏着八文钱。
为什么麦穗才四文钱?
麦穗和王善总共卖了十文钱,麦穗说‘拐枣是你家的,我拿小头好了。’麦穗的小心思:钱合在一起,王家两兄弟她不划算。
王善原本想卖了钱都买好吃的,可六文加陈长庚赚的八文……王善不会数,那么大一把铜钱对他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也许他像麦穗一样,扣下一两文买琥珀糖……他可以把大半糖分给麦穗。
麦穗不理会陈长庚拒绝,拉着他边走边劝说:“上次姚婶婶送了咱们一包点心,咱们应该送回礼。”
这话让人没法反驳,可陈长庚觉得:你是又想混人家点心吧!
诡异的麦穗心里也正打小算盘:要是再能混一包点心就好了,嘿嘿~
陈长庚被麦穗拉着思考另一件重要的事:如果现在借机甩开麦穗,哭着回家说麦穗跑到县城把自己弄丢了……
贪玩,贪吃,弄丢陈家独子……哼,陈长庚心里冷笑。可是按按兜里八文钱
,王家拐枣还多呢,再卖四五天就能赚三四十文。
能买五升麦子,七八升高粱,能给他娘买绣线……
按着兜里的钱,陈长庚乌沉沉眼珠盯着麦穗背影。
“大叔,我是陈卓庄陈大娘家麦穗,上次跟我娘来过,今天来看看姚婶婶。”麦穗对着姚家门房漾起灿烂的笑容。
前些日子才来过还接了家里绣活,门房当然有印象。眼睛向下,两个孩子都穿着粗布衣裳,房台下更是站着两个衣裳破旧畏畏缩缩半大小子。
嘁~
门房的轻视让陈长庚背毛竖起,暗暗握紧拳头:又让他娘丢人。
虽然轻视但姚太太规矩分明,下人也还是老老实实去上房禀报。
正屋里姚太太正指点自己小女儿刺绣,听下人禀报稍一回想,脑海里浮出个胖乎乎精气神十足的小丫头。
“没想到曹姐姐竟找了个这么胆大的小丫头做儿媳”万秋淡淡笑笑,这和清贵自矜的陈家格格不入。
“娘,是那个接了咱们活的人家?”姚四小姐俏声问道。
姚太太摇摇头不欲多言,回头看见桌子上几块点心,吩咐下人:“把这个包了给孩子,就说我有事顾不上见了。”
门房口得了点心麦穗喜的不行,把手里拐枣递给下人:“那让姚婶婶忙吧,我们小孩不耽误大人事情”麦穗觉得自己又体贴又懂事。
“拐枣送给姚婶婶吃,我们下次和娘还来。”
是有多蠢,人家那是借口!陈长庚气。
麦穗不知道陈长庚生气,她抱着点心跟王善吹嘘:“姚婶婶家可有钱了,每个屋子都有好多点心!”
想了想觉得力度不够,又吹嘘:“还有肉!”
可怜的孩子不知道各种肉类能做出什么花样,只能凭空吹嘘。
王善王义两兄弟一边点头乱应,一边双眼黏在点心包上挪不开。
有着一起卖拐枣的交情,麦穗大方分给两兄弟一人一块,然后再拿出一块。
“崽崽给你~”笑容灿烂
“不要”冷脸
咦?麦穗挑眉,还有不爱吃点心的?拿回来咬一大口,做出浮夸的样子:“真好吃啊~~”
哼,陈长庚甩开麦穗自己往前走,不知是气麦穗故意馋自己,还是气自己口水点心。
麦穗笑嘻嘻跑两步追上陈长庚:“崽崽张嘴”
“啊?”
一小块点心被塞到嘴里。
!!!
“呸”反映过来陈长庚立刻吐出点心,一点点渣子也不留‘呸呸呸’
怒目:“说了我不吃!”眼里的厌恶没法遮掩,转身走。
“……陈长庚好像很讨厌你”王善拉着王义期期艾艾凑上来。
楞了一下的麦穗反应过来,笑哈哈:“崽崽怎么会讨厌我,崽崽只是爱闹小脾气罢了。”
“崽崽等等我,腿走的累不累姐姐背你”麦穗拔腿去追陈长庚,眉眼快乐没有一丝阴霾。
☆、第
15
章
银色的流云纹刺上最后几针,拿缠了红布的小剪刀减断线头,低头在线排上仔细对比,找出烟灰色丝线穿进绣花针。又端详了一下褐色腰带,陈大娘将绣花针别在腰带上,抬手捏了捏僵硬的脖颈。
真是不中用了,不过绣几针花就僵硬酸疼,想她年轻那会儿……往事如烟弥漫眼前,衰败的公公长卧病榻,药味仿佛还缠绵鼻端,夫君……只一个称呼鲜血就在眼前崩裂。
止住往事和心尖颤痛,曹余香使劲往后仰仰脖子,僵硬的脖子发出咯咯咯细碎响声。
两个孩子又不知去哪儿玩了,连着三天不到吃饭不见人。曹余香伸出早就坐麻的双腿下炕,穿过干净的小院到院门口东西张望。
几只鸡悠闲的围着草垛子啄食,堂叔家的黄狗懒懒卧在墙根,秋生带着弟弟和二妞阿玉在树下抓拐玩,还是不见王善麦穗他们。
几个时辰看不到人影曹余香不是不担心,可崽崽刚开始和村里孩子玩,曹余香不想管得太紧:孩子尤其是男孩子,总要慢慢离开母亲自己长大。
再说就算她不放心麦穗,长庚她总是放心的。她的儿子她知道,虽然小却是个心里有数的。其实曹余香并不想儿子太聪明、太有数,那样活的太累。
曹余香嘴角噙起一朵笑花儿,麦穗不错,那丫头心大的能跑马车,让她带崽崽出去野,兴许崽崽也能放开心怀。
捏捏肩膀脖根,曹余香转身回家。
麦穗缠着一个妇人兜售:“婶婶,买拐枣吧又钱又厚实,一文钱一大把。”
“不是一文钱两大把?”妇人并不想买,可这价格她听孩子舅娘说过:几个小孩卖拐枣,胖丫头和弟弟逗趣的很。
麦穗笑嘻嘻眯起眼睛学陈长庚:“因为我长得壮啊~”
……妇人表情复杂。
“……长得壮我也不要。”不知为什么语气艰难。
麦穗笑眯眯:“那就一文钱两把,婶婶可以要了。”
妇人……又无奈又好笑,一文钱而已……
麦穗喜滋滋把铜钱揣到怀里回来,陈长庚嘴唇无声:笨蛋。
麦穗自然听不到这个评价,就算听到也不会在意:卖到钱才是真的,虽然她不常卖出一文钱一把,但是一文钱两把明显卖的快了!
陈长庚也没多耽误,多赚一点是一点……他能帮到娘的地方太少了。
捏着拐枣陈长庚找那种手脸皮肤细致的漂亮妇人,皮肤细致这种人家里状况都不会太糟,至于为什么要漂亮,大约陈长庚就喜欢漂亮的东西吧。
一天比一天顺当早早卖完东西,几个孩子回家,家里炊烟袅袅。
“娘~我们回来啦~”清脆又快乐,怎么能不快乐呢,麦穗现在有十五文铜钱‘巨款’!
“先打水洗洗,饭马上就好。”厨房传来陈大娘慈爱的声音。
幸福大约就是这样子了,麦穗黑红的脸上笑容甜蜜。
吃饭时麦穗照旧狼吞虎咽,陈长庚依然慢条斯理,可再怎么慢条斯理也不能掩盖饭量变好的现实。
看着儿子伸手拿第二个窝头,陈大娘心情愉悦闲话:“穗儿,你这两天带崽崽和王善他们去哪儿玩了?今天中午娘差点去他家问。”
……麦穗嚼窝头慢了。
“以后不敢带崽崽出去太久,起码中间回来喝次水。”陈大娘给麦穗夹筷子菜解释“不为别的,秋燥怕崽崽嗓子上火。”
陈长庚身子弱每年春秋几乎都要病一回,曹余香希望这次能扛过去。
“哦哦”麦穗松口气,反正他们卖不了两天了“娘放心,我能带好崽崽。”
陈长庚掰开窝头慢慢细嚼慢咽,他娘起疑心了,就明天吧,明天解决。
第二天几个孩子又跑到县里做生意,等拐枣卖的差不多了,陈长庚开始留心起来。
到底都是孩子不敢散开,他们几个相距总不过十几步,巷子长长窄窄他要怎么溜掉?
陈长庚跟着麦穗他们,不甚上心挪动脚步,心思全在别处。藏到别人家?不现实;藏到门墙后?找过来一眼就看到了……
“崽崽,别发愣跟上,一会儿跑丢了!”
陈长庚抬眼看,麦穗正挥舞胳膊喊他。
默默跟上几步,看着麦穗正积极向人兜售拐枣,王善傻呆呆跟后边提着篮子领着王义。
细长的巷子走到十字口,陈长庚慢慢、慢慢放慢脚步……眼睛盯着麦穗叽叽喳喳给人纷乱,就这样丢掉麦穗了……
想想他娘日日不停的活计,陈长庚义无反顾的走了。快出城门时他又觉得不是十分稳妥,应该等他丢了的消息传回家隔些时候他再出现。
那时候惊怒惶恐交加,他娘一定不会再留麦穗。陈长庚迈开小短腿出城,安静的躲在城外柳树林里静静注视。
不知过了多久麦穗从路上狂奔而来,狂奔而去……
王善大约还在城里找,这时候回去报信最触霉头,王善不敢吧,陈长庚心里瞧不起王善。
不会儿麦穗只剩下一个小影子,陈长庚整整衣裳从林子里出来,他不想娘担惊受怕时间太长。
走了几步陈长庚又觉得自己太整齐,他憋了憋气,学着麦穗忽然前冲然后猛然扑到,再顺势滚了两圈。
衣服全是灰尘,双手蹭破皮鲜血立刻渗出来,在脸上摸了两把……身上很疼,可陈长庚却连走带跑。娘知道消息会着急,娘着急他心疼。
☆、第
16
章
远远的迎面急匆匆赶来一帮人,大约有十几个,陈家远的近的男人都来了。看见娘亲焦急的身影,陈长庚不知怎么打心里委屈起来。
这时他以为自己为了送走麦穗,费尽心思吃苦受累所以委屈。
后来的后来当他捧起麦穗的脸轻吻时,才知道那不是委屈是对麦穗的愧疚。
陈大娘一阵旋风样冲过来,一把抱住陈长庚细小的身子失声:“崽崽!你吓死娘了。”
即便远远看见小小身影,即便此刻真实的抱在怀里,曹余香惶恐的心还没有落到实处,紧紧勒住孩子的双臂隐隐发抖脸色煞白,三魂七魄还没回来。
陈长庚忍着身体疼痛,乖乖的依偎在母亲怀里,让他娘安心。
后边过来的陈进福劝解:“找到就好,婶娘先松松手看看长庚有没有受伤。”
陈进福今年二十出头,是陈卓庄陈家这一门的长房长孙。他爷爷和陈长庚爷爷是嫡亲兄弟,也是陈长庚家血脉最近的本家。
曹余香颤抖着,总算能感觉到发凉发麻的手脚。她放开孩子扶着肩膀上下看:“崽崽你哪儿不舒服?”
脸上的血,身上的尘土……曹余香心疼难的很。
“娘,姐姐抢糖去了,崽崽被坏人抱走了,崽崽怕……”豆大的泪珠滚下来,陈长庚扑进他娘怀里“崽崽好不容易跑出来……”
曹余香听得肝肠寸断眼眶湿润,抱着孩子不住轻拍:“娘在这儿呢,崽崽不怕。”
“娘……崽崽疼……”无限委屈
一声哭诉绷断陈大娘脑里的弦,轻轻安抚崽崽后,一路焦急惶恐化作怒火烧向麦穗。
一把抓过来,照着屁股掌掌到肉不留情:“死丫头,你咋那么胆大!敢偷偷带着崽崽去县里!”
“丢了崽崽,你是要我的命啊?”
麦穗知道自己错了,错大了,不该贪嘴丢下崽崽,闯出这么大的祸被打是活该。忍着屁股火辣辣疼,麦穗反常的没有吱哇哭嚎抿着嘴忍。
‘啪啪啪’空旷的城外只有麦穗挨打的声音,眼见陈大娘打的气喘吁吁,王善爹先忍不住了,这事儿起因还在他们家。
“陈娘子息息怒先带长庚回家,孩子连惊带吓回去好好弄点吃的,洗个热水澡睡一觉安安神。”
王善爹说完看了麦穗一眼,又劝到:“到底不过八岁的孩子,经过这次定然知道错了。”
“娘,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嘴馋了。”麦穗真的知道错了,丢弟弟这错太大了。
慌乱的心终于有了落在实处的感觉,陈大娘掠掠耳边散乱发丝对王善爹勉强笑道:“忘了阿善阿义还在县里找呢,你快去带他们回家。”
找到陈长庚,跟来的陈家众人放下心返家,返家路上说的都是谁家谁家孩子丢了的事儿,语气里全是叹息和侥幸。
陈大娘默默抱紧陈长庚,一步路都不让他走,麦穗看了大人们一眼,咬咬唇垂头跟在后边。
回到家陈大娘冷冷的对麦穗说:“去院里跪着不到掌灯不许起来今晚没饭。”
麦穗垂头走到院子中间,端端正正跪下。
陈大娘把陈长庚抱到厨房,先是烧了热水给儿子洗脸洗手,然后抱到屋里梳头换衣裳。
收拾得干干净净又抱到厨房,把前几天剩下的两颗鸡蛋一次打了,给陈长庚做蛋羹吃。
香嫩细滑的鸡蛋羹配一点盐一点香油,即便是陈长庚也是很难吃到的美味。
看着儿子吃完曹余香总算松了一口气:“崽崽还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折腾一天陈长庚确实饿了,可他也心疼母亲担惊受怕。
“娘想吃什么,崽崽就想吃什么。”
这么贴心的孩子,曹余香摸摸儿子细软的头发,只可惜大惊大喜后曹余香什么胃口都没有。
“娘记得崽崽喜欢吃甜饼子,娘给你烙一个。”甜饼子就是发酵好的白面,不加调料烙成饼子。
晚饭陈长庚吃了甜饼子配凉拌人苋菜,陈大娘一口都没吃,只是痴痴的望着儿子。
“娘也吃”
“娘不饿,崽崽吃。”温柔慈祥
害的母亲吃不下陈长庚有点伤心,低下头抿抿唇低声:“娘,你叫麦穗走好不好。”
陈大娘宠溺的勾起嘴角,把小米粥推到儿子面前:“人都会犯错,崽崽原谅她好不好。”
……陈长庚仿佛被一桶凉水迎头泼下,目瞪口呆的望向他娘。怎么会这样,他都‘丢了’娘还不让麦穗走?
饼子不想吃了默默放下,小米粥也不想喝了,可是又怕他娘起疑——刚还吃的好好的怎么又不吃了?
陈长庚忍着心塞拿细磁勺一下一下硬咽下去,吃的心堵喉咙堵很不舒服。
陈大娘收好碗碟去厨房洗,跪在院里的麦穗悄悄瞅了两眼,她倒不是想求大娘让她吃饭,她想跟大娘认错。
在麦穗看来丢孩子这种事,挨打真是活该。记得去年三哥带她上树掏鸟窝,她从树上跌下来,她爹好悬没把棍打断,还是麦穗忍着疼在她爹面前活蹦乱跳说没事,她爹才绕过三哥。
陈大娘冷着脸来来往往愣是没给麦穗任何机会,一直到太阳落山,星星一颗颗在天空闪耀,陈大娘才从屋里出来叫麦穗进屋,没进正屋,进了麦穗住的屋子。
“娘,我知道错了”麦穗立刻认错。
“……”这么快认错,到让人心疼。
“哎……”最终叹息一声,陈大娘有些痛心失望“丫头你自来家里娘就喜欢你,爱笑、勤快,还会带弟弟玩,可你怎么能为一口吃的丢下崽崽不管?”
“娘……我错了”没有责骂,可这失望却让麦穗难受极了,再加上丢了弟弟的惊吓,麦穗第一次眼里盈满泪水“娘,我错了,再也不嘴馋了。”
泪水终于落下来,麦穗扑进陈大娘怀里哭。自责、惊吓,她才八岁她也会害怕。
“娘,我怕。”
到底是个孩子,陈大娘心疼的拍拍麦穗安慰:“不怕了,没事了,崽崽回来了。”
麦穗哭的肩膀一抽一抽,所有的惶恐潮水一样涌来。
“不怕不怕,没事了,乖啊~”陈大娘搂着麦穗轻轻摇晃。
“腿疼不疼?”柔声
麦穗在陈大娘怀里摇摇头:“不疼”其实疼,跪了那么久,这会儿火辣辣刺疼。
“饿不饿?”柔声
“……”麦穗有些迟疑,难道可以吃饭?心里有点隐蔽喜悦慢慢溢出,疼能忍,肚子饿不能忍。
这份迟疑陈大娘当然明白,不由微微笑,这傻孩子:“今晚得饿肚子好好记下这次错,明早才能吃。”
“知道了娘”麦穗乖乖应了,大娘罚的没错,再说睡一晚就有吃的了,麦穗还是开心的。
“乖乖呆着,娘去烧点热水给你洗洗,再揉揉腿明天就没那么疼了。”陈大娘放下麦穗起身。
“娘你真好~”麦穗笑眯了眼。
收拾好这边陈大娘回到自己屋里,左思右想放心不下麦穗,推拿的时候,那丫头肚子叽里咕噜叫个不停,眼看是个不能挨饿的。
想了又想陈大娘从炕柜食篮里摸出半块甜饼:“崽崽,你把这个给麦穗悄悄拿去,别说娘知道。”
陈长庚抬起乌黝黝眼珠盯着他娘,麦穗把自己‘丢了’他娘还担心蠢丫头饿肚子?陈长庚觉得,自己好像被丢在冰雪荒原上的孩子,无助心冷。
陈大娘被看的有些尴尬,她也知道这样对陈长庚不公平,毕竟没有晚饭是麦穗的惩罚。
“崽崽,麦穗有错你能原谅她还给她带吃的,她以后对你就会更好更尽心。”陈大娘也算是对儿子掏心窝了。
我不用麦穗对我更好更尽心,陈长庚在心里默默回答,但他还是接过饼子下炕,他不想让娘失望。
陈长庚拿着饼子穿过堂屋,走到麦穗屋前。在自己费尽心思后,麦穗还是留在自己家里,还要吃他家的粮,还让他娘偏心。
陈长庚举起饼子小口小口咬着心情郁郁,他终于清楚明白,他娘不会送走麦穗。
☆、第
17
章
第二天早上麦穗醒来,饿了一夜的肚子反而没有饥饿的感觉。穿好衣裳麦穗来到主屋门口探头探脑往里看。
陈大娘见了放下手里绣活笑道:“麦穗饿了?娘去做饭。”
平常没有这么早做饭,麦穗心里甜滋滋,笑眯眯跑进来:“我带崽崽去后院看蒜苗。”
陈长庚蔫蔫儿的坐在炕上不想理会麦穗,陈大娘有些忧心伸手覆在儿子额头:“崽崽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去县里看大夫?”
没有哪儿不舒服,陈长庚只是受了打击心情低落。
不想让娘担心陈长庚蔫哒哒爬下炕,想弥补错误的麦穗,连忙上前伸手殷勤护着。
“姐姐给你穿鞋。”积极又讨好。
不是说‘崽崽长大了要自己穿鞋’吗?这话在脑海里过了一圈,陈长庚懒得说话,由着麦穗蹲下忙碌。
穿好鞋子麦穗起身给陈长庚拽好衣裳,还‘周到’的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拉起陈长庚,麦穗难得细心把握着尺度,笑眯眯:
“走吧。”
陈长庚抽了抽手,没抽出来。算了,他懒得反抗。
麦穗把陈长庚领到后院,小小的田地里嫩呼呼剑一样蒜苗齐整整从泥土里露出新绿。看的起来稚嫩喜人,充满生命的希望和朝气。
陈长庚眼眸一松,心里微微泛出点欣喜,这是他亲手种的。
麦穗没发现陈长庚眼里的松动,弯腰对上他眼睛认真说道:“崽崽,姐姐以后不馋了,一定会看好你的。”
不用,别老粘着我,烦人。这话也就在脑子里过了一圈,陈长庚懒得说话,转身离开。
“崽崽,你去哪儿,你咋不说话呢?”麦穗追在陈长庚身后
。
甩不掉的烦人精……陈长庚默默走向厨房,他只想和娘呆在一起。
厨房里王善娘正遮不住喜悦跟陈大娘絮絮叨叨。比起陈家一场虚惊满地鸡毛,王家就是意外之喜了,王善零零整整拿回来将近七十多钱。
这钱够他们去铁匠铺买一把新叉头,两把新镰刀还有余。他们镰刀使了四五年,豁口早就磨不平,铁叉也断了一根齿,好不好有时还要低头借人家的。
“这次多亏麦穗长庚才有这意外之财,阿善说长庚挣得钱最多,我就说翰林家的小公子一定是文曲君下凡……”
说着说着王善娘觉得自己嘴角笑容咧的有点大,人家差点丢了孩子,说这些好像不应该。
脸上不觉有些尴尬,讪讪的把抱来的南瓜往前推推:“两个孩子都受了惊,他爹一会儿挑三担柴来赔礼。”
王家的柴都是王善爹砍下来阴干的,上好的硬柴比麦穗捡的耐烧太多,诚意十足的赔礼。
王善娘走了,临走还喜滋滋想摸一把陈长庚又怕失礼,只交口称赞:“长庚好好读书将来一定能做状元公。”
这话陈长庚爱听,抬抬嘴角:“谢谢婶婶。”
麦穗拍拍胸脯仿佛劫后余生:“还好,还好,还会说话。”
……陈长庚,目不斜视回房里把自己攒的钱拿给他娘,也不知他什么时候避过人用麻绳拴了一串。
“四十一文”
崽崽这么懂事刚犯错的麦穗也不能落后,把自己的铜钱拿来,一手心:“十九钱,本来二十一钱……”昨晚跑的太急丢了两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