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皇帝赵启走进屋里,见心爱的人睡着,便在床前的葵花鼓凳上坐下,随手拿起梅花团扇轻轻替她扇风。沐桑桑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问:“我阿爹和大哥,被你杀了?”
团扇顿住,赵启英俊的脸上流露出温柔笑意:“怎么会?朕答应过你不杀他们,你莫要胡思乱想。”
左手不自觉地握住,那是他说谎时特有的动作,她不会看错。
沐桑桑惨然一笑,伸手抓紧了枕头下的匕首:“我不会让你如愿。”
雷声响起,闪电劈开乌云,匕首刺进柔软的胸膛。
刺目的红色,铺天盖地……
……
“啊!”沐桑桑惊叫一声,睁开了眼睛。
刚刚那压抑恐怖的皇宫不见了,眼前是她熟悉的闺房,她没有入宫,她的亲人也没出事,她还好端端地在安国公府中。
沐桑桑定定神,她刚才,又做噩梦了。
自从半年前身为安国公的父亲带着大哥到西疆跟乌剌人开战,她就开始做噩梦。在梦里,父亲和大哥起初一切顺利,可在最后关头却打了败仗又临阵脱逃,被判了死罪,原本要嫁给赵启为后的她也受到牵连,失去了进宫的资格。可赵启舍不得她,他一再向她恳求保证,只要她入宫,他就想法子赦免安国公府的罪名。
为了救父亲和大哥,沐桑桑一顶小轿趁夜进宫,无名无分地做了赵启的女人,可在刚才的梦中,这一切最终都是徒劳,赵启骗了她。
沐桑桑慢慢揉着眉心,思绪纷乱。这个梦太真实了,她有些害怕。
“姑娘,”珠帘被掀起,侍女走进来说道:“夫人让姑娘快些梳洗换装,要进宫呢。”
半个时辰后,沐桑桑跟在母亲身后,走进了慈宁宫。
她的嫡亲姑姑,太后沐鸾斜倚在榻上,看着她笑盈盈地说道:“桑儿快过来看,西疆送来战报,你阿爹又打了胜仗。”
这情形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沐桑桑突然一个激灵,是梦!那些连绵不绝的噩梦里,就有她在慈宁宫看战报的画面,那是父亲出事前传回来的最后一个捷报。
沐桑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听见自己绷得紧紧的干涩声音:“在哪里?”
会不会是那里?
“胡麻岭。”太后很快答道。
是那里!
沐桑桑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她紧紧抓住母亲的手臂才没有倒下去,颤抖着声音说道:“太后,我,我有件事要跟您说。”
太后屏退下人,带着几分疑惑看向她,沐桑桑定定神,努力回忆着梦境:“我最近一直做梦,我梦见……”
半柱香后,太后听完她的话微微一笑:“好孩子,只是噩梦罢了,别怕。”
“可我梦见了胡麻岭的战报。”白纸上字迹清晰的“胡麻岭”三个字触目惊心,沐桑桑偏过头不敢再看,“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又怎么会梦到?姑妈,这会不会是上天示警?”
“哀家从不相信什么天意。”太后摆摆手道,“这大半年时不时会有战报送来,或者这个地名你从前就见过,凑巧梦见罢了,不必理会。桑儿,我叫你来是为了商议你的婚事,皇帝想早些成亲呢。”
沐桑桑脸上一热,不禁想起了当年的事。那时她十一岁,先帝为十六岁的赵启选妃,赵启跪在先帝面前说道:“儿此生此世只愿得桑桑一人。”
那是他第一次说要娶她。在太后的支持下,先帝为他们定亲,但她年纪太小,于是太后与赵启约定,等她及笄后就入宫册封为皇后。
太后看见她羞涩的模样,微微一笑:“我已应承了皇帝,待你及笄礼后便为你们完婚,桑儿,你好生待在家里备嫁吧,不要胡思乱想。”
沐桑桑红着脸点了头。她是七月初七生日,如今已经是五月中旬,这么说几十天后就要嫁给他了?
赵启啊赵启,你会像你说过的那样此生此世只要我一人,还是会像梦里一样欺我骗我,杀我亲人吗?
女官在殿外回禀:“太后,陛下来了。”
话音未落,赵启已经快步走进庭中,老远便向着沐桑桑一笑。
他生得极好,眉眼都似带了钩,说不出的意态风流。这一笑,似骄阳照耀,将沐桑桑心头的阴霾驱散了大半。
能对着她这么笑的人,又怎么会欺她骗她?
“母后,”赵启含笑说道,“儿子想带桑桑出去走走。”
太后看着沐桑桑,笑得别有意味:“去吧,皇帝有好东西给你呢。”
沐桑桑被赵启牵着向外走,忍不住问道:“陛下要带我去哪儿?”
“你只管跟着我。”赵启回头一笑,神采飞扬。
他牵着她,专拣幽静的小路往御园的方向去,这情形让沐桑桑想起很久以前,他们年小的时候,他也总是这样牵着她在宫里玩耍。
御园的湖边,一道崭新的宫墙出现在眼前,墙底是大块大块的虎皮石,墙头用琉璃瓦砌出镂空的梅花形状,而墙里面,是一座新建成的精美宫殿,殿后又有大片的梅树林,风吹动枝叶,依稀能看见绿叶间挂着娇黄的梅果。
赵启握住她的手,语声轻柔:“桑桑,你还记得这里吗?”
沐桑桑想起来了,十年前在这里,她第一次遇见了赵启。
赵启的思绪同样飘回了十年前,那时她站在湖边的梅树下,从荷包里掏出脆梅给他,娇娇软软的小女孩带着一身梅子香,从此刻在了他的心上。
他近前一步,轻轻揽住沐桑桑,在她耳边说道:“我特地为你修建了这座望梅宫,桑桑,我等了这么久,终于能娶你了。”
沐桑桑沉浸在缠绵的情思中,任由他牵着,走进了幽深的宫殿。
“等你进宫后就住这里,春天我们一起看梅花,夏天我们一起泡青梅酒,渍脆梅,等到秋天酒熟了,桑桑,”赵启眉梢眼角都是情意,“你喂我吃酒好不好?”
他没得到她的回答,定睛看时,却见她痴痴地看着朱红色镂空缠枝莲花的窗格子,脸色煞白。
“桑桑,怎么了?”赵启疑惑地问道。
沐桑桑突然丢开他,飞快地跑进了寝殿。
她在门口停了一下,似乎在犹豫,然而很快咬咬牙,一步跨了进去。
黑漆拔步床上挂着杏色的帐幔,床尾放着葵花鼓凳,靠着床栏的地方丢着一柄梅花团扇。
在那个噩梦里,她就躺在这架床上,看着镂空缠枝莲花的窗格子,听宫女说起阿爹被杀的消息,然后他来了,坐在葵花鼓凳上,拿梅花团扇给她扇风。
身体在不由自主地颤抖,沐桑桑扶着床栏,忍受着巨大的无力感。
眼前的他和梦中的他,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桑桑,你怎么了?”赵启追进来,急急地问道。
“没事,九哥。”沐桑桑向他露出笑容,“我太欢喜了。”
赵启放下心来,柔声道:“我也很欢喜,桑桑,我们终于要成亲了……”
慈宁宫中。
沐桑桑跪在太后面前:“太后,我看见望梅宫了,和我梦里见过的一模一样,这肯定是上天示警,我想去西疆找阿爹,也许一切都还来得及!”
既然老天开恩提前告诉了她,只要尽快告诉阿爹,阻止那场败仗,梦中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真是孩子气,一个噩梦罢了,就把你吓成这样。”太后伸手扶起她,“我从不相信鬼神,你哪儿也不许去,安心在家备嫁。”
沐桑桑还想再说,太后已转头吩咐国公夫人:“看好桑儿,这孩子心眼实在,别让她真的走了。”
“是。”国公夫人一向最敬重太后,连忙答应下来。
沐桑桑心急如焚,太后不信她,该怎么办?
入夜后,沐桑桑溜出了闺房。她急急走过长长的游廊,躲过来往的侍女和下人,敲响了外院的门:“二哥,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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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个预收,这本写完就开,《妩媚》,文案如下:
糜芜刚从乡下回到侯府时,所有人都觉得她妖妖调调,不成体统,肯定不会被选入宫。
可她不仅进了宫,还很快成了皇帝的专宠,夜夜伴驾。
于是那些人又说,皇帝连名分都没给她,肯定只当她是个玩物,过两天就腻了。
可糜芜的盛宠从没有变过,连皇帝最看重的六皇子崔恕都因为不小心得罪了她,直接被赶出了宫。
再后来,崔恕登基,人们都觉得糜芜肯定要倒霉了——
可崔恕一纸诏书,直接封糜芜为后,这下,所有人都傻眼了。
崔恕第一次见糜芜时,她在收拾下人,又野又刁。
崔恕第二次见糜芜时,她在月下歌舞,又媚又软。
崔恕第三次见糜芜时,她伏在他膝上,无处不可怜。
崔恕那时便知,江山与她,一个都不能少。
第2章
外院书房中。
安国公府二公子沐旬鹤和三公子沐乘风听完沐桑桑讲述的梦境,对望一眼。
“是有些古怪,不过太后说得对,或许你只是在哪里听过胡麻岭这个地名罢了。”沐乘风笑着说道,“至于望梅宫那里,宫里的屋子长得都差不多,应该只是凑巧。”
沐旬鹤起身去拿邸报,道:“也许西疆以前的战报中有提到过胡麻岭,我来找找看。”
沐桑桑默默坐着,她也盼望只是凑巧的乱梦,这样那些可怕的事情就永远不会发生。
然而沐旬鹤的神色越来越严肃,他很快放下邸报,起身去书架上翻找起来,沐桑桑惊疑不定。
一炷香后,沐旬鹤把一摞邸报和一本西疆方志摊在案上,眉头紧蹙:“你们看,在西疆方志和近年的邸报中,这次大捷发生的地方都被叫做油麻地,唯独在这次战报中被叫做胡麻岭。”
“也就是说,”沐旬鹤抬眼看向弟弟妹妹,“桑儿没什么可能听说过胡麻岭,那个梦,很有可能就是真的。”
沐桑桑额上起了冷汗,寒浸浸的,说不出的难过。她咬咬牙,很快做出了决定:“我要去西疆找阿爹。”
一切厄运的起因,都在于不久后的那场败仗,她得立刻赶过去告诉阿爹,帮他躲过这一劫。
沐乘风一口否决:“不行!那边正在打仗,兵荒马乱的,你一个没出阁的女儿家,绝不能去!”
“那阿爹怎么办?”
“我替你去。”沐乘风说道,“我是男人,出门比你方便,而且我也早就想去西疆帮着爹和大哥了。”
“可你没有做梦!”沐桑桑急了,“你们都没有做梦,只有我做了这些怪梦,只有我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你去了能怎么样?并不能提醒阿爹呀!”
沐乘风道:“你做了梦就写信给我,我告诉阿爹就好。”
“桑儿确实得去。”沐旬鹤开了口,“如果那些梦是真的,那么形势就是瞬息万变,写信是来不及的。”
“可她马上就要入宫,陛下不会让她走,太后和娘也不会答应的!”沐乘风急急说道。
“那就悄悄走。”旬鹤一锤定音,“乘风,你陪着桑儿,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她的安全,京中由我来应付。”
翌日一早请安时,兄妹三个都说想去姨妈家玩,国公夫人许念便让他们去了,到傍晚时三个人里只有沐旬鹤回了家,只说弟弟妹妹被姨妈留下住一天,许念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
等第三天傍晚兄妹俩还是没回来时,许念坐不住了,正要打发人去接,沐旬鹤拦住了她。
他双膝跪下在她面前,平静地说道:“母亲,桑儿始终放不下那些噩梦,她想去西疆找父亲,儿子已经让乘风带着护卫陪她一起走了。”
许念脱口说道:“你疯了!”
她来不及多想,起身就往外跑:“还不赶紧把他们找回来,兵荒马乱的,两个孩子怎么成!”
“来不及了,他们两个昨天一早就走了,快马加鞭的话,这会儿应该已经走出两三百里了。”旬鹤起身拦住她,沉声道,“母亲放心,儿子都安排好了,昨天已经给父亲和傅二叔都写了信,又调动了国公府的卫队护送他们,有乘风和卫队护着桑儿,不会有事的。”
许念瘫软在椅子上,又惊又怕:“孽障,桑儿马上就要入宫大婚,你让我怎么跟太后交代,怎么跟陛下交代……”
“那就瞒着太后和陛下。”沐旬鹤说道,“就说桑儿跟您出城静养去了,千万不能让人知道她去了西疆。”
他没有跟着去西疆,是因为要留在京中筹划后续的应对。妹妹那些梦里,皇帝并没有厚待沐家,眼下,他需要尽快与亲友们联络,万一真出了事,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十天之后。
往西疆去的官道上走着一队人马,在前面开路的是十几个家丁打扮的,中间走着个骑马的英俊少年,又有一辆关着车帘的青帷车,最后面跟着几十个拿兵刃的家丁。
这会儿刚下过几滴小雨,天气闷热得厉害,少年轻轻敲敲车子,叫了声:“表弟。”
车帘打起来了,里面坐着个异常美貌的少年,向他说道:“表哥,什么事?”
骑马的少年咧嘴一笑,把一个包裹严实的冰盆递到她手里,低声说:“桑儿扮的挺像。给,我好容易才弄到一小块冰,你先使着,等到了客栈我再给你弄。”
青帷车里,沐桑桑忍不住也是一笑。他们偷偷溜出家门时沐旬鹤给她准备了男装让她换上,又让她和沐乘风假装成出门探亲的表兄弟,还让他们在外面都说姓许,这么一来,虽然他们走了将近一千里地,但始终没被人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确实方便了不少。
她接过冰盆握在手心,沐乘风放下了车帘,沐桑桑连忙把冰盆紧贴着心口冰着,惬意地舒了一口气。
她体质虚燥,十分怕热,夏天时稍有些不防备就容易中暑,所以在家中时几乎从不离开冰盆,可如今是隐名埋姓地赶路,什么事都不方便,冰尤其难买到,她怕沐乘风担心,所以一直默默忍着没说,这会儿好容易得了块冰,一时贪图凉快,竟忘了自己身子弱,只管贴着心口痛快冰着,身上的汗这才稍微落下去了些。
只是,这十天里一直都没有做梦,也不知道阿爹和大哥怎么样了?
她想起大哥沐长弓,心中很是思念。大哥十来岁便跟着父亲东征西讨,很少在家,从小到大是二哥、三哥陪她的时间多些。不过前年二哥考中进士,选入大理寺做了郎官,每天公务繁忙见面也少了,这次去西疆,假如三哥真留在那里帮阿爹的话,那么家里就只剩下她了——不对,她也快要出嫁了。
沐桑桑正想着,忽听沐乘风在帘子外面说道:“早就给傅二叔写了信,怎么到现在也不见傅二叔的人来接咱们?”
沐乘风口中的傅二叔,乃是三等靖边侯、安西都护傅守义。傅守义原本是个军户,在沐战手底下做个小把总,后来得了沐战的赏识提拔,这才升到了侯爷的位置。他与沐家十分交好,还把嫡长女傅晚许配给了沐长弓,正因为是同袍又是亲戚,所以这次他们来西疆才没有瞒着傅守义。
沐桑桑还没答话,又听他说:“傅姐姐眼下应该也在都护府吧?大哥肯定又跟她提成亲的事了。”
沐桑桑笑出了声。沐长弓对傅晚十分倾心,早就想办婚事了,可傅家那边总是不凑巧,一直耽误到现在,这阵子傅晚在西疆,沐长弓免不了又要着急。
就在这时,沐乘风揭起了车帘:“前面有个客栈……”
话音未落,他看见她把冰盆贴在心口上,顿时一惊,忙夺过冰盆,皱着眉头道:“你身子那么弱,哪经得起这么冰着?你捂了多久,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沐桑桑知道理亏,低着头小声撒谎:“刚刚才冰的,没事。”
乘风还想再说,忽然瞥见她额前碎发被汗打湿了,丝丝缕缕贴在额上,看上去好不可怜。他想起她那么怕热,这十天却从没抱怨过一句,一下子心就软了,柔声道:“以后再不许这样了。”
沐桑桑连忙答应。
车队进了客栈,沐乘风包下整个后院,伸手扶沐桑桑下车,沐桑桑探身出来,搭着他的手正往下跳,身后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兄台,这院子是尊驾包下了吗?”
沐桑桑冷不防,况且穿的男式短靴本来就大,一个没站稳扭了脚,脱口叫道:“哥哥!”
这一声娇嫩无比,院外一个穿靛蓝道袍的男子闻声向她看去。
沐乘风连忙扶住她,带着几分不快横了眼刚刚说话的书生,那书生看上去二十多岁年纪,忙着作揖说:“惊扰了尊驾,对不住。”
沐乘风皱眉问道:“阁下有什么事?”
“在下和朋友到店里投宿,”那书生指了指院门外那个穿靛蓝道袍的男人,“不巧来晚一步,上房都被尊驾包了,所以斗胆来请问一句,能不能匀出两间上房给我们?”
沐乘风看向那蓝袍男人,但见他额高隆准,剑眉长目,尽管衣着普通,身上却散发出一股凛冽之气,令人敬畏。沐乘风看他时,那人也回望过来,沐乘风隐隐觉得不妙,忙向那书生道:“已经住满了,恕罪。”
他护着沐桑桑,飞快地进屋关了门,这才压低了声音道:“院外那人是个高手,你今晚不要出去走动。”
“什么人?”沐桑桑一直背对着院外,并没见到那人。
“刚刚来要上房的那个,他同伴穿着蓝袍,功夫不弱。”沐乘风犹豫着道,“虽然打扮得普通,但那股气派不是常人有的,只怕有蹊跷。等天黑以后我去探探他们的底细。”
他没说出来的话是,那蓝袍人看沐桑桑时的眼神极是古怪,让他有些不放心。自家妹妹是倾国的容色,又是未来皇后,无论哪一点都可能召来居心叵测的人,他必须时时留神。
二更鼓响时,沐乘风闪身出门,趁着夜色悄悄往蓝袍人住的东院摸去。
东院中。
书生道:“……表兄弟两个,姓许,京城口音,主上,郡主刚刚失踪,这里就出现京中的人,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蓝袍男人道:“那个表弟,是个女子。”
书生一怔,问道:“主上怎知是个女子?”
蓝袍男人眼前蓦地浮现出那背向他的,盈盈一握的腰肢。虽然穿着男装,但险些摔倒那一瞬的娇姿,那不经意时闯入眼帘的,细到不可思议的腰肢……蓝袍男人心头突地一荡,立时冷了声音,道:“我去探探,或者与郡主有关。”
他弹指灭掉蜡烛,眨眼便消失无踪。
等沐乘风来时,趁着朦胧月光,只看见书生独自在窗下眺望。
后院中。
沐桑桑解开发髻,青丝如瀑布般散落肩头。她拿起牙梳,心头却突地一跳,抬眼望时,窗外无边的黑暗中,似有异兽潜伏,随时暴起。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前两章,后面已经发的会尽快改好~
第3章
四周安静极了,沐桑桑却觉得背后升起一股子渗入骨髓的寒意,让她毛骨悚然。
她定定神突然吹熄蜡烛,在黑暗中飞快地跑到门前,猛地拉开门高声叫道:“来人!”
国公府的卫士很快冲进来,打起灯笼在她房中和院里仔细搜索起来,奇怪的是,无论他们怎么找,连半个人影也没看见,四周安安静静的,好像刚刚那种令人惊恐的感觉只是错觉。
可沐桑桑知道,她没有弄错,刚刚肯定有人在外面盯着她。
沐乘风赶回来时后院还在找人,听妹妹说完原由,他沉着脸往外走,冷声道:“必是那人!”
东院中,蓝袍人刚刚坐下,嘣一声,一个东西打破窗纸冲着他飞过来,蓝袍男人闪身躲过,那东西打在背后墙上,砸出一个浅坑,却是一块石头。
书生吓了一跳,正要追出去看时,蓝袍男人抬手止住了他,道:“不用追,是安国公沐家的人。”
他知道是被对方发现了行迹追过来警告,只淡淡说道:“扮男装的是沐桑桑,那少年多半是沐乘风。”
窗外,沐乘风吃了一惊,连忙屏住呼吸,仔细听屋里说话。
屋内,书生也吃了一惊,忙道:“主上,他们……”
“各走各的,互不相干。”蓝袍人抬高了声音,似乎是故意说给沐乘风听的,“你退下吧。”
书生很快离开,屋里跟着灭烛,沐乘风又等了一会儿,再没听到一丝儿动静,只得揣着一肚子疑惑走了。
屋里,蓝袍男人凝神听他走远,这才慢慢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刚刚看到的情形:少女浓密的青丝披拂肩头,烛光为她绝美的容貌染上一层圣洁的光晕,一眼望去,他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观音。
生平头一次,他体味到了什么是神魂俱失。
后来她发现了他,她好像很害怕,但她在那么害怕的时候居然懂得先吹灭蜡烛让他找不到,然后突然叫人来搜,这种反应让他很惊诧,他没想到看起来那么柔弱的女子,做起事来竟然机敏果断——
可惜,这样独一无二的女子竟然要嫁给赵启。
沐乘风很快回到后院,皱眉道:“那人不知是什么来头,竟然认出了你我。”
沐桑桑吃了一惊,忙问道:“会不会是陛下派来找我的?”
“不是。”沐乘风摇头,“若京中有这种人物,我不可能不知道。而且,那个书生管他叫主上……”
他双眉紧锁,若有所思:“朝廷官员肯定不敢让人这么称呼,山贼盗匪又没有这份气度,他看起来更像是亲王贵胄,但按照律令皇子皇孙又不能出京……”
种种矛盾的情形聚集在一起,让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难道是,安王?”
沐桑桑半晌没有回答。
安王赵恒,愍怀太子的嫡子,德宗皇帝的嫡孙。当年德宗皇帝暴病薨逝,谁都以为是愍怀太子继位,哪知道遗诏出来后才发现,德宗竟然把皇位传给了一母同胞的弟弟宣宗。宣宗当天就继位大统,几天后愍怀太子病逝,他的嫡子赵恒和女儿赵长乐在亲信的保护下逃出京城,在靠近北疆的并州定居,从此再也没有进京。
沐桑桑迟疑着说道:“听说安王得了重病,一直躺着吃药,所以从来没出过并州,三哥为什么觉得是他?”
沐乘风有些犹豫该不该把那些传闻告诉她。据他所知当年宣宗继位、愍怀太子病逝其实是皇室的一宗疑案,赵恒之所以从不进京,据说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在防备皇室对他下杀手,而皇室之所以留赵恒活到现在,并非是不想杀他,而是因为并州实力太强,据说从并州城外的群山一直到荒凉的北疆边境都埋伏着安王的人马,至少有十几万人,在没有一举拿下的把握时,皇帝并不敢轻易对安王下手。
这些传闻沐家的男子都知道,但都很默契地没在沐桑桑面前提过,沐乘风以为她不知道,却忽然听见她道:“太后跟我提过,皇家跟安王之间,并不像表面上那么亲厚。”
太后是女中豪杰,一辈子没有儿女却坐稳了皇后的位置,又挑中赵启养在膝下,扶持他登上皇位,她既然决定让沐桑桑成为沐家第二个皇后,也就希望沐桑桑能像她一样运筹帷幄,掌控后宫,影响政局。太后经常会指点沐桑桑关于后宫和朝堂的关窍,虽然关于安王的事她没说太多,但沐桑桑心里猜测,安王应该是赵启的心腹大患。
沐乘风更加担心。皇帝跟安王是死敌,假如蓝袍男真是安王,妹妹作为未来皇后会不会被牵连?并州离这里有几百里地,安王绝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他会不会是冲着妹妹来的?
沐乘风立刻道:“今晚我在屋里守着你。”
三更时分,沐桑桑合衣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
床前挡着几扇屏风,屏风外不远处坐着沐乘风,他手按长剑,随时警惕四周的动静。房门外,国公府的卫士们分成几班在院里巡逻,到处都挂着灯笼,明亮得藏不住任何贼人。
冰盆用完了,沐桑桑正热得难受,忽然听见沐乘风朝床边走来,不多时他在屏风跟前坐下,探手替她打起了扇子。
汗意随着凉风渐渐消失,沐桑桑眼角有些湿。有这样的亲人,夫复何求?为了他们,她不怕付出一切,更不怕死。
在细细的凉风里沐桑桑睡着了,噩梦再次出现。
铺天盖地的血色中,赵启抱着她的尸体痛哭,他身边有个女人在笑,沐桑桑看不清她的脸,却知道她就是赵启的皇后,那个指使宫女泄露消息,导致她自尽的人。
画面很快变成了安国公府。二哥、三哥被发配边疆,半路上遭到刺杀,皇后笑得更加得意,她脚下踩着一份诏书,是赵启判阿爹死罪的那份,沐桑桑努力睁大眼睛,终于看见了诏书上“白云川溃败”几个大字……
“阿爹!”沐桑桑惊叫一声,猛然醒来。
“桑儿别怕。”沐乘风带着倦意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三哥在呢。”
窗棂上隐隐发白,天快要亮了。
沐桑桑跳下床,抓住沐乘风的衣袖急急地说:“白云川,我梦见了,是白云川,阿爹在白云川打了败仗!”
“你又做梦了?”
“我梦见了,是白云川!”沐桑桑哭了起来,“快走,咱们快去告诉阿爹!”
“别怕,桑儿不怕。”沐乘风抚着她的头发,柔声安慰,“三哥这就带你走,不怕。”
他很快写了封短信给父亲,告诉他白云川的消息,跟着起身道:“走!”
沐桑桑松口气,刚要起身时,眼前突然一黑,连忙抓住椅背才没有晕倒。
“怎么了?”乘风忙问。
“没事,起的猛了。”沐桑桑知道坏了,昨天贪图凉快把冰盆捂在心口,大约是先热后冷,她现在病了。但她不能病,万一她生病耽搁了行程,阿爹可怎么办?
她强忍着眩晕,慢慢向外走去,沐乘风虽然担忧,但看她走动还算利索,也只能暂时放下,说道:“这会儿时候还早,那个穿蓝袍的应该没起来,咱们快些走吧。”
虽然昨夜平安无事,但他始终不放心那个蓝袍男,想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抢先离开。
可惜刚一出门,抬眼就看见那男人站在屋檐下,今天他换了件燕尾青的葛布夏衫,款式越发平常,却更衬得他器宇轩昂,沐乘风心中咯噔一下,这模样这气度,绝不可能是市井小民,难道真是安王?
沐乘风冷冷横了他一眼,回身向卫士们道:“走!”
车马辚辚远去,男人独自站在檐下眺望,深邃的目光一直望向沐桑桑坐着的那辆青帷车。书生退完房出来,低声问道:“暗夜传来消息,有人在往京城去的路上似乎见到了郡主,主上要不要去看看?”
“跟着沐乘风。”男人淡淡说道。
书生吃了一惊,忙道:“可郡主那边……”
“让暗夜先去确认,给我个准信儿。”男人翻身上马,向着沐家的车马追去。
官道上。
沐乘风拉满弓扣上箭,回身向一直跟在后面的男人就是一箭。那箭如流星赶月,不偏不倚向男人的心口处射去,男人骑在马上并不躲闪,只伸出两根手指一夹,已经将箭身夹住,抬眼看向沐乘风。
沐乘风朗声道:“昨夜你说各走各的,互不相干,为何眼下又跟着我?若你继续跟着,下支箭就不会是这个力道,也不会折断箭头,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男人垂目一看,果然那支箭已经掰断了箭头,并不会伤人,沐乘风只是在示警。
男人没做声,心里却突然有些懊恼,照理今天早晨就该跟沐家分道扬镳,可他为什么鬼使神差地一直跟到了现在?
他猛地调头,飞快地向来时的方向跑去,不多时又向书生吩咐道:“让苌虹跟着他们,有情况立刻报与我知。”
说到底,他还是不放心她。
书生很不赞成,沉默一下才答道:“是。”
两人两马很快走远,沐乘风一直按剑看着,直到看不见影子了,这才拍马跟上青帷车,轻声向沐桑桑说道:“他们走了。”
沐桑桑松了一口气。她虽然没见过那人,却莫名其妙有些怕他,能够摆脱他,她也觉得轻松了一大截。
车队加快速度,朝着西疆边境急急赶路。沐桑桑坐在颠簸的车子里,越来越觉得难过。她病了,开始发热,头晕目眩。她怕沐乘风知道后不再赶路,忙悄悄吃了些解暑的丸药暂时撑着,这一天,他们马不停蹄,赶了两百里地。
只是,夜里在荒地上住宿时,沐桑桑发起了高烧。
意识模糊起来,在一阵冷一阵热的煎熬中,她听见沐乘风大声吩咐:“连夜赶路,去安谷城找大夫!”
她在迷糊中被沐乘风带上车,不知道走了多久,车子猛地停住,只听沐乘风怒喝一声:“大胆!”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再也不存稿了,我不适合单机模式。
第4章
安谷城是边境之外最后一座大城,离傅守义镇守的安西都护府有四五百里的距离,沐乘风连夜往这边赶,就是想着城大人多,应该能找到好大夫替妹妹诊治。谁知刚到城门,路旁突然蹿出来一个骑马的男人,直勾勾地冲着沐桑桑坐的车子撞过来,他来得太快,卫队来不及拦,沐乘风情急之下大吼一声:“大胆!”
他一喊出声,立刻就开始动手,跳上车辕看准那人骑的马,照着肚子上重重踹了一脚。他是将门虎子,在京中有名的武艺高强,那匹马虽然健壮,但还是被他一脚踹得后退几步,嘶叫着跳了起来,马上的男人显然并不精通骑术,很快被马匹重重地甩在地上,哎哟一声大叫起来:“杀人了!快给我抓起来!”
路边跟着蹿出来一大群家丁打扮的人一窝蜂往青帷车跟前围,沐乘风只管护着妹妹,国公府的卫队出立刻上前动手,三两下就把那些家丁制住,摔下马的男人嚎叫着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沐乘风正要叫喊,面前突然被挡了一面令牌——上面大大的安西两个鎏金字,是都护府重要人物出行时带着的,男人吓了一跳,顿时不敢骂了。
沐乘风收起令牌,微微一笑:“是你先撞上来,我不得不出手,若你有什么伤损,我加倍赔偿。”
“呸,有都护府的令牌了不起吗,小爷也有!”那人虽然知道能拿这种令牌的都是厉害角色,但还是不服气,向手下说道,“告诉他们小爷是谁!”
一个家丁叫道:“说出来吓死你,我家小爷是安西都护府李司马的公子,尊讳唤作李明峰,整个西疆谁不知道我家小爷!”
沐乘风笑了笑,这才跳下车子说道:“李兄幸会,我是安国公府的亲眷,正要去探访安西都护傅侯爷,既然令尊是傅候的同僚,说起来大伙儿都是自家人,何必闹得不痛快呢?”
李明峰听到安国公府的名号时,明显吓了一跳,他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堆出一幅笑容道:“原来是国公府的客人,失敬失敬。”
沐乘风着急治病,不想跟他纠缠,立刻要走,李明峰却不偏不倚地挡在青帷车跟前,一边探头探脑往里头看,一边打听:“车里面坐的是谁?”
沐乘风觉得他气质不好,一双眼睛透着一股子淫邪劲儿,也懒得跟他多说,一扯驾辕躲开他,道:“车中是舍表弟,他得了急症要去问诊,恕不能奉陪,告辞!”
车马很快甩下李明峰往城里去了,李明峰捂着屁股追着车子大喊:“兄弟,兄弟你等一等呀,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他一句话没说完,沐家的车马早就走得远了,马蹄带起的灰土呛得他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李明峰恼怒不已,气呼呼说道:“我就不信了,今儿见不着车里的人小爷决不罢休!走,进城!”
安谷城中,沐乘风小心翼翼将沐桑桑带下车,大夫诊治完开了药,又叮嘱要好生调养,千万不能再中暑受寒,沐乘风一一答应了,忧心忡忡地带妹妹上了车,低声道:“今天不要赶路,就到城中驿馆歇息吧。”
“我没事的,吃了药肯定就好了。”沐桑桑挣扎着说,“别耽误了赶路。”
沐乘风不由分说按下她,道:“我来安排,你听我的。”
车马朝着安谷驿赶去,医馆的墙后转出一个人来,正是李明峰,他张着嘴,带着几分痴迷望着青帷车,自言自语道:“真没骗我,果然是个绝色的美人!”
家丁在旁边小声提醒:“那是个男人吧?”
“蠢货,男人有长成那样的吗?肯定是个女子!”李明峰摸了摸下巴,“就算是个男人,长成这样小爷也要!”
安谷驿是城中官办的驿站,专门接待来往公干的官吏和官宦家眷,沐乘风并没有报国公府名号,只亮出安西都护府的令牌就顺利住下,沐桑桑虽然一心想着赶路,但到底病得狠了,吃了药就昏昏沉沉睡着,连午饭都没有吃。
这一觉一直睡到太阳西斜,醒来时看见沐乘风守在外间的椅子上打盹儿,桌上还房中纸笔,应该是之前给父亲或者傅守义写了信说明情况。沐桑桑想到因为自己又耽误了一天,心里难过极了,她努力支持着想下床,谁知浑身瘫软,怎么也起不来,正在这时,沐乘风醒了,快步走进来问她:“有没有好些?”
“好多了。”沐桑桑带着歉疚仰脸看他,“三哥对不起,都是我没用耽误了行程……”
沐乘风莞尔一笑,顺手替她掖好了头发,说道:“自家人说这些干什么,你好好休养,我已经给爹爹写了信让驿站快马送过去,不会耽误的。”
兄妹俩又说了几句话,沐桑桑渐渐觉得支持不住,沐乘风服侍她吃了药,还想守着她时,她说什么也不答应,死活把沐乘风赶回房里休息。
许是药力发作,沐桑桑睡得很沉,隔壁的沐乘风又困又累,也很快入梦,只有卫队轮番值守,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四更时,院里的栖鸟突然扑棱棱飞起几只,惊动了沐桑桑房门前一棵树上躲着的黑衣人。黑衣人用枝叶遮住自己,悄悄探头张望一遍,这边院里只有巡夜的卫队,但与沐桑桑房间共用同一堵墙的隔壁院里却有好几个黑影在走动。黑衣人直觉有些不对,正想道隔壁去看,沐家的卫队恰好巡逻到了他待着的树下,黑衣人只得缩回去继续躲着,等卫队巡视完附近离开时,黑衣人探身再看,隔壁院里已经没了人,隐约听见往外面去的路上有些动静。
屋子里,沐桑桑在病中迷迷糊糊地睡着,身子突然被人晃动,她以为是沐乘风,刚要叫他,嘴巴却被一条布巾塞住,她猛然一惊,刚要起身,已经被人当头套上了一只黑布袋,抬起就走。
沐桑桑惊恐万分,她睁大眼睛,除了眼前的黑布袋什么也看不见,她想叫喊,可嘴巴被堵得死死的,一点儿声音也发出不来。她用尽力气想要挣扎,但抬着布袋的人抓得很牢,她再努力也挣脱不开。
许久,也或者只是一瞬,她突然冷静下来。
那些人想带走她,为什么?他们要带她去哪里?是谁派他们来的?安王吗?可她与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对付她?难道因为她要嫁给赵启?
她定定神,不管是谁,不管是为了什么,当务之急是尽快想办法逃走。
身子突地向下一坠,她被连人带布袋塞进一个车中,晃晃悠悠地走起来,沐桑桑努力听着,没有马蹄声,只有纷纷乱乱的脚步,好像是用手推车推着她往哪里走。
假如她是贼人,会带她去哪里?沐桑桑认真思索,首先,肯定得逃出安谷驿,这里有驿卒卫兵,还有沐乘风,不快快逃跑多半要被抓到。
听脚步声对方不止一两个人,她没学过武,况且又病着,单靠自己很难逃脱,那么眼下,最可行的是沿途留下记号通知哥哥。
如果不是穿着男装的话,她可以把用簪子戳破布袋丢出去,可现在她根本没戴首饰,怎么办?
安谷驿中,卫队巡逻到沐桑桑窗下,半空中突然一股劲风袭来,卫队长紧急中猛地一跳躲开了,手里提着的灯笼被打得粉碎,灯油泼了一地,却是不知道谁从哪里扔过来的一个石子。
“有刺客!”卫队长高叫一声,“保护公子!”
隔壁,沐乘风一跃从床上跳起来,飞跑出门:“表公子呢?”
他不等回答就推开沐桑桑的房门,顿时大吃一惊,被褥掉在地上,沐桑桑不见了。
沐乘风冲出房门,俊朗的面容蒙上了一层寒霜:“人不见了,怎么回事?”
卫士们面面相觑:“属下整晚都在院里巡逻,并没有听见什么动静,只有方才不知道从哪里扔过来一个石子砸了灯笼。”
沐乘风快步走到碎灯笼跟前,根据石子的方位推测飞过来的位置,目光不觉转向了隔壁院子。就在此时,又是啪一声响,另一枚石子从隔壁扔了过来。
沐乘风一跃而起,飞身掠过围墙,院中几丛草微微晃动,刚刚有人离去。
沐乘风追出去几步,遥遥看见是个黑衣男子,他掷出一枚袖箭,那人飞掠着躲开,叫道:“弄错了,你要找的不是我!”
沐乘风眼见他只是独自一人,并没有带着沐桑桑,想了想折返回隔壁院子,拿火把照着仔细查看,往台阶上去的地方有几个浅浅的脚印,沐乘风追着脚印上去,一脚踢开了门。
屋里空无一人,脚印消失了。
火把噼里啪啦烧着,沐乘风压住急怒,细细检查。靠墙放着衣柜,地上有一道浅浅的灰尘印子,应该是刚刚被人搬动过,沐乘风连忙退开,背后墙上露出了一扇隐蔽的小门。
这墙与沐桑桑房间的墙是同一堵。沐乘风恍然大悟,怪不得卫士们没有听见动静人却失踪了,想必那一面连通的是沐桑桑的房间吧!
他一脚踢开小门,那一面,果然是沐桑桑的卧室。
沐乘风冷笑一声,原来从住进这家驿站开始,就被人算计了。是谁?
他追到安谷驿外,门口是几条岔路,看不出妹妹被带去了哪一条,他浓眉一拧,厉声吩咐卫士:“分头去追!”
他自己一转身,飞跑向驿站内。
驿站中,安谷驿丞正打着呼噜,咣一声巨响,门被踢开了,沐乘风一把揪起他,冷冷道:“把驿中所有人全部叫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勤劳的小蜜蜂,啦啦啦~
第5章
安谷驿的庭院中。
所有值夜的兵卒和驿中服侍的下人都被国公府的卫士赶出来,战战兢兢地站在院里,惊恐不安地看着台阶上那个满脸肃杀的英俊少年。
少年一手拿着长剑,一手扣住驿丞,沉声道:“今日我来投宿,是谁安排我住进那个院子?”
驿丞哪里知道这些细节?他又害怕又生气,试图找回做官的尊严:“许公子,持刀威胁朝廷命官是杀头的罪过,我劝你立刻放下兵刃……”
“呵。”沐乘风冷笑一声,长剑随即贴近驿丞的脖子,“说不说!”
驿丞吓得魂飞魄散,立马叫道:“快说,你们谁知道的赶紧跟他说!”
“是驿卒齐五,齐五特地安排让你们住那个院子!”一个管理客房的仆役大着胆子答道。
“很好,齐五呢?”沐乘风追问。
“他没在这儿,奇怪,”另一个仆役说道,“今晚按班次该他值夜的,他怎么跑了?”
沐乘风剑眉一扬,不会错,这个齐五肯定是故意安排他们住进了那间有暗门的房间,眼下他目的达到,肯定溜了。但齐五只是一个小小的驿卒,有什么能耐劫人?多半是受人指使。
沐乘风问道:“齐五这几天跟谁有来往?”
“李司马的家丁今天来找过他,”一个驿卒说道,“躲在屋里嘀嘀咕咕说了半天话,后来你们就来了。”
“李司马家,李明峰?”沐乘风眉心突地一跳。
怪不得李明峰突然跑出来撞车,怪不得他对车里的人那么有兴趣,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可是,他们素不相识,怎么会知道妹妹,又费尽心机掳走她?
沐乘风扔下驿丞,沉声吩咐:“去找李明峰!”
李司马家在安谷有四处宅子,沐乘风闯进大宅没找到人,出来时猛地站住了脚步。
这样一处处找过去根本不行,妹妹危在旦夕,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李明峰会把人带去哪里?
西郊别业是四座宅子中最偏僻的一处,看李明峰今天的安排,应该是个有些小聪明的人,很可能选择这处偏僻的宅子行事。
沐乘风吩咐卫队长:“你的人分成三队,两队去别处,一队跟我去西郊别业!”
他跳上马飞快跑着,头脑中满是疑问。李明峰怎么会盯上妹妹?是谁给他透露的消息?驿中连着扔出两个石子提醒他的黑衣人又是谁,是敌是友?这一切,跟之前那个古怪的蓝袍男有没有关系?
数十里外的客栈中,黑衣人躬身禀报:“主上,沐桑桑昨夜被人从安谷驿掳走……”
“什么?”蓝袍男霍地站起,“你为何不救?”
黑衣人脸上掠过一丝诧异,忙低头答道:“主上只让属下跟着他们,没说要护着他们,属下没有命令不敢擅自行动,不过我已经及时提醒了沐乘风,他应该已经去追查了。”
蓝袍男面沉如水,问道:“被谁掳走,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