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41章

    差一点,还差一点,他就可以碰到他们了。

    阳光明媚,他们也伸出了手,温柔地看着他。

    “显恩,醒醒,显恩!”一声一声地呼喊传来,光影摇动,周显恩却浑然不觉,眼睛直直地盯着不远处的那群人。

    那是救赎他的光。

    “显恩,你夫人还在等你,你撑住啊,你不是答应了她,要好好地回去么!”那声音不停,灼热的泪困落在他的脸上,他抖了抖眼睫。

    夫人?

    他的夫人?

    他仰起头,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他动了动手,手指却勾中了什么东西,绳子勒在他的指尖。

    耳畔好像响起了一声有些遥远的:“夫他往后倒去,日光深处,有个人影慢慢地过来,纤细的手伸到他面前:“我等你,回来娶我的。”

    他还要娶一个人的。

    他捂着胸膛咳了咳,鲜血顺着嘴角滑落。所有的日光却在一瞬间消散,只剩下满天的白雪落在他的脸上。

    “显恩,你终于醒了!”顾重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急忙将他整个人都拉了起来,抗在背上,“我带你回去找阿珏,你撑着点。”

    他说着,就背着他往外走了。鲜血洒落了一地,周显恩趴在他的背上,艰难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一串红绳捆着的平安符埋在鲜血中。他动了动手指,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

    他不能死,他答应过的,要活着回去。

    回去娶她。

    她才是他的救赎啊。

    ※※※※※※※※※※※※※※※※※※※※

    下午七八点加更

    rm8

    养病(shukeba.)

    营帐内,

    周显恩躺在榻上,脸色苍白,虚弱地睁眼瞧着谢宁。丝衾压在身侧,

    满头墨发披散,发尾被睡得有些微微卷曲。

    谢宁将手里的药碗端了过来,低垂着眉眼。舀起了一汤匙药水,

    轻轻吹了吹。她偏过头瞧着周显恩,

    有些担忧地问道:“夫君,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周显恩盯着她瞧,

    鸦羽似的眼睫抬了抬,

    却是有些虚弱无力地道:“别的倒还好,

    就是浑身都没劲儿。”

    他说着,

    又轻轻咳了咳,似乎有些难受。

    谢宁听他这样说,心下也更加担忧了。大军进攻凝川的那一夜,所有人都回来了,

    就他和他重华太子迟迟未归。她等了一晚上,

    可回来的时候,两个人浑身都是血。尤其是周显恩,被重华太子背回来时,

    身上大大小小全是刀伤,

    几乎没有一处是被完好的。沈珏整整在房里关了两天两夜才将他救回来。如今在榻上躺了三天了,

    他瞧着脸色还是这般差。

    她拢了拢眉尖,又将汤药吹冷了些,

    才小心地递到周显恩的唇边。

    周显恩闻着药味,

    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这样喝太苦了,

    你能不能给我换个法子?”

    谢宁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还能怎么喝啊?”她以为周显恩是想吃糖了,

    声音顿了顿,又道,“夫君,这儿也没有糖给你吃,要不你先将就一下,咱们先把药喝了再说。”

    周显恩忽地眯了眯眼,直直地瞧着她,道:“上次我怎么给你喂药的,你学着就是了。”

    他说着,还往上靠了靠身子,白色里衣被扯开了些。他勾了勾唇,眼底闪过一丝戏谑。

    谢宁微睁了眼,想起他上次用嘴给她喂药,眼神就有些慌乱了。她捏了捏汤匙的把手,略低下了头,耳根子微微红了些。

    周显恩单手撑起身子,往她那儿凑了凑,仰头瞧着她,薄唇轻启:“我准备好了。”

    谢宁有些难为情地看着他,目光四处躲闪,却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立马低下头,直直地瞧着周显恩,鼓了鼓腮帮子:“夫君,你骗我!”

    周显恩将头枕在胳膊上,听到她的话,抬手轻咳了一声,声音虚弱无力:“我骗你什么了?我现在都病成这样了,你还不给我喝药。”

    他说着,又瞧了她一眼,捂了捂胸口。

    谢宁将药碗放到一旁,俯了俯身子,双手贴在周显恩的脸上,对着他轻哼了一声:“你明明是装病骗我,我就说,你躺了都这么久了,肯定早就好了。刚刚还说自己没力气,你看你这样子,比我都有劲儿呢。”

    她还要说些什么,就见得周显恩忽地抬手接过旁边的药碗,仰头一饮而尽。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的脑袋就被一只手按了下去,直接贴在了沾染着汤药的薄唇上。

    她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惊讶地看着低垂着眉眼的周显恩。苍白的脸上哪里还看的到半点虚弱,只有得逞的笑意。

    他用舌尖舔了舔她的唇角,这才意犹未尽地往后一躺,揽在她脖颈后的手也松开了。转而双手枕在脑后,戏谑地瞧着她。

    谢宁抿了抿唇,瞧着他那副得逞的模样,一股热气又从脖颈里冒了起来。她轻轻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没好气地道:“你就知道捉摸我,还装病。”

    周显恩将她推过来的手握住,挑了挑眉:“我可没骗你,是真疼。”他嘴角的笑意加深,状似玩笑地道,“不过瞧着你,就不疼了。”

    “就你贫嘴。”谢宁嗔怪了一声,眼里却是带着笑意。

    她说着,目光又落在周显恩露出的胸膛上,纱布层层缠绕着,可下面的伤几乎深可见骨。她那日就瞧了一眼,心都疼得不得了。伤在他身上,还不知道他当时有多疼,更不说他身上其他的伤了。

    她拢了拢眉尖,有些无奈地看着他,道:“夫君,你以后能不能别去做那么危险的事了,你知不知道,这一次差一点……”

    她没有再说下去了,一想到他回来的那天晚上,一盆一盆的全是血水端出来,沈珏两天两夜没有睡觉,才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如果没有顾重华他们在一旁劝慰着,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熬得过那两天。

    她瞧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还有身上裹着的纱布。忽地偏过头,闭了闭眼,眼尾微微泛红。

    周显恩见她这样,撑着身子起来了些,将她的手握住,放在心口:“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好不好?”

    他将脸转向她面前,认真地开口。

    “你这人就是只会要求我,说不让我有危险,不让我这样那样的。那你呢?你自己就是哪儿有危险就往哪儿去。”谢宁极快地瞧了他一眼,又故意别过脸不再看他了。

    周显恩也有些尴尬地咳了咳,随即伸手将她的脸转过来:“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大仇得报,他已经没什么遗憾了,日后这条命自然会好好爱惜。

    谢宁抿了抿唇,伸手将他轻轻推回了榻上,一面替他扯过丝衾好好盖上,一面道:“我就姑且信你一次,那现在你就好好休息,把病养好了。”

    她说着,就将一旁的药碗端着,站起身:“我先去找沈大夫替你再拿些药,你好好休息,不许乱动。”

    “知道了。”周显恩卧在榻上,好笑地瞧着她,她这样絮絮叨叨地,真像个小老太婆。

    见他还算听话,谢宁满意地点了点头,就撩开帘子出去了。

    外面风雪未停,在窗台上打盹的小鱼干冷得抖了抖身子。将小脑袋从一堆绒毛里探出来,蓝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弓着身子,摇摇晃晃地往榻上跳去。在周显恩身旁挤了挤,又准备缩着身子继续睡了。

    可它的脑袋还没有来得及趴下,就被周显恩提住了后颈皮。它立马抬起头,脑袋轻晃,左左右右地瞧着,最后和周显恩大眼瞪小眼。

    “你这只丑猫,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还敢上床来?”周显恩将它提起来了一些,瞧着它肚子上的肉,颇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

    怎么越来越胖了?这是养的猫,还是养的猪?

    小鱼干缩了缩脑袋,两只爪子耷拉着,喵喵地叫着,有些可怜巴巴地。

    周显恩瞧着它这样,倒是觉得有些好笑。还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猫,以前谢宁也是这样可怜巴巴地瞧着他,两只手紧张地攥着衣摆。

    他又瞧了小鱼干一眼,也松开了手,任它在榻上躺着了。小鱼干将身子缩成一团,只探出脑袋,好奇地张望着,慢腾腾地在丝衾上拱了拱,一直拱到周显恩的腰侧,正准备跳到他的身上,两只爪子才刚刚抬起来,就被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拍了下去。

    周显恩将手按在小鱼干的脑袋上,无视它到处扑腾的爪子,一拉丝衾,就将它给盖住了。这才收回手,阖眼休息。

    丝衾里冒出一个弧度,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拱着。拱到最后,才像是找到了路,丝衾边缘就冒出一个黄白相间的脑袋,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搭在床沿,小鱼干眯了眯眼,也跟着睡了起来。

    营帐内,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有一人一猫还在趴着睡觉。

    ……

    过了半个月,北戎和离国的联盟已经彻底崩溃了,大盛的军队长驱直入,一举拿下了北戎的王都。持续了几个月的战役,至此算是彻底结束了。

    马车上,谢宁撩开帘子瞧了瞧身后的群山,雪花从车窗外飘落进来。在这儿待了一个月,忽地离开,倒是有些怅然了。

    她将手扒在窗栏上,马车缓缓驶动,大盛的军队跟在身后,打头的红袍兵扛着旌旗,冒着风雪,往兆京而去。

    谢宁忽地垂了垂眉眼,现在兆京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光景了。信王和雍王到底是谁赢了,宫里又是如何,她哥哥现在可还安好?

    她握紧了窗栏,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日站在高坡上手持长箭的顾怀瑾,他那一日是有想杀了她的念头的,只是最后还是放过了她。这一次,他们回去,势必会和他对上。

    可顾怀瑾不比雍王,他的城府之深,简直让人害怕。若是和他斗起来,恐怕又会是血流成河了。

    她还在想着,忽地就被人从背后抱住了,周显恩靠在她的肩头,挑了挑眉:“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谢宁放下帘子,回过头瞧着他,笑了笑:“也没想什么,就是觉得这一次,咱们回兆京,可能要有麻烦了。”

    周显恩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将身子一倒,就靠在了她的膝上,仰头瞧着她:“放心,玉玺在我们手里,不管兆京现在被谁把持着,暂时都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至于陛下会不会有性命之虞,他根本就不在意,死了就死了。只要没人趁乱登基,他就只当是看一场好戏。

    瞧着周显恩这么悠闲地模样,谢宁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左右现在担心也没用,回兆京还得好几日的路程,大盛的大部分兵力都在这儿了,想来,回去镇压叛乱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勾了勾周显恩头发,也便没有再去多想了。行不多时,外面却听得一阵马蹄声,一个士兵在马车外,急急地道:“报!大将军,前面有个浑身是血的年轻公子骑马过来了,好像是冲着咱们来的,要拿下他么?”

    周显恩睁开了眼,就连谢宁也愣了愣。

    浑身是血的公子?

    rm8

    青鹤(shukeba.)

    马车停下,

    周显恩撩开帘子便出去了,谢宁从车窗处往外望了望,就见得不远处一个年轻公子打马而来,

    玄色绸面狐裘大氅被风吹得扬起,一身湛蓝色长袍几乎都快被鲜血浸湿。他一手握着缰绳,直直地往着大盛军队的方向策马扬鞭。

    似乎是见得士兵们剑拔弩张,

    他在一勒缰绳,

    马蹄高抬,

    转了个面才停下。那男子侧过身子,

    仰着头,

    高声喝道:“我乃大理寺少卿苏青鹤,

    求见太子殿下!”

    说着,

    他翻身下马,立在一旁。寒风凛冽,将他的发带下的发丝勾出了几缕,撩过纤长的眼睫。他似乎伤的不轻,

    左手一直捂着腰侧,

    鲜血就顺着指缝渗出。额头的鬓发被细密的冷汗打湿,他微张了嘴,轻轻喘着气,

    身姿却依旧屹立不倒。

    周显恩立在马车前,

    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没有开口。倒是白马上的顾重华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良久,

    他眼神微动,

    夹了夹马肚,

    便往苏青鹤所在的方向而去了。

    一旁持枪的红袍兵见顾重华直接过来了,

    有些担忧地道:“殿下,此人身份不明,还是先将他捆住再行审问的好。”

    顾重华抬了抬手,目光一直落在苏青鹤的脸上,温声道:“无妨,我认识他。”

    一听顾重华与那名叫苏青鹤的男子相识,那红袍兵倒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恭敬地退到一旁,警惕地看着不远处的苏青鹤。

    苏青鹤见着顾重华过来了,如释重负地松了松眉头。待白马走近,他放下按在腰侧的手,单膝跪地,沉声道:“臣,大理寺少卿苏青鹤见过太子殿下。”

    鲜血顺着玄色的大氅淌下,他始终低着头,唯有肩头因为压抑的痛苦而微微颤抖着。

    顾重华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翻身下马,将握住他的宽袖,将他拉起来。

    苏青鹤微睁了眼,下意识地瞧了瞧他拉在自己袖子上的手,有些诧异。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可顾重华拉着他便往前走了。

    苏青鹤被他拉着,也不敢乱动,只得乖乖跟在他身后。直至到了一辆马车旁,马车上的周显恩随意地打量了一下苏青鹤,便移开目光了。

    “殿下,臣此次是奉了圣谕来找您的,事态紧急,请您先听臣一言。”苏青鹤面上闪过一丝凝重,压下了闷哼声开口。

    “你受伤了,我先让阿珏给你止血,有何事,你治完伤再说吧。”顾重华松开了他的袖子,看向了周显恩身后,“你先上马车休息一下。”

    苏青鹤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拦住了顾重华,转而直直地看着他:“殿下,臣的伤无碍。然兆京危矣,刻不容缓。”

    他的声音顿了顿,瞧了一眼马车上的周显恩,还是沉声将所有原委一一道来,“雍王起兵谋反,却在月余前再也没有露过面,如今兆京被骠骑将军郭镇义把持,参与此事的另有左相严劲松、兵部侍郎等。他们将朝臣都羁押在宫内,太皇太后和陛下也被软禁了。臣逃脱之前听说他们在雪拥关设下了埋伏,就等着大军归来之日,永绝后患。臣冒死前来,就是想让殿下小心提防,切莫中了奸人之计。”

    他说罢,就微微喘了喘气,因着情绪太过激动,捂在腰侧的手又渗出了些鲜血。

    顾重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倒是没有说什么。马车上的周显恩忽地开口:“你说的这些,又如何让我们相信?”

    苏青鹤也知道他空口无凭,抬起头,目光无惧:“青鹤自有办法证明清白。”

    他说罢,却是径直取下了腰间匕首,刀鞘脱落,周围士兵立刻拔刀,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苏青鹤扯过垂在身侧的发带,咬在口中,便直接用刀刺中了自己的腰侧。鲜血顺着刀背淌下,很快就染红了他的衣摆。

    周围人都愣了愣,可他只是闷哼了一声,牙关紧咬。脖颈上的青筋都因为痛苦而鼓起,他手下用力,往内侧划入,将腰侧割开了一道口子。他整个人都在颤抖着,却是咬牙用手指从腰侧翻开的血肉中取出了一块密封好的卷轴。

    他将外层的卷轴解开,露出一块布帛,轻轻展开,声音断断续续地道:“苏青鹤携陛下手谕,请太子殿下和周大将军回京平乱、持局,以匡皇室。”

    他说着,再也坚持不住,摇晃着身子就要倒下去,顾重华抢先一步将他扶住,拦腰抱起,他看向周显恩,道:“显恩,先借马车一用。”

    周显恩往旁边让了让,顾重华就将苏青鹤抱进了马车内。谢宁刚刚也一直瞧着马车外,见着苏青鹤的腰侧还在渗血,心下一紧,急忙给他铺了些软垫,让他在里侧躺着。

    “你先忍耐一会儿,军医马上就到了。”顾重华将手按在他的腰侧,勉强将血止住了些。瞧着苏青鹤惨白的脸色,他尽量放缓了声音。

    苏青鹤闷哼了几声,却是抬手握住了顾重华的袖子,艰难地开口:“殿下不必麻烦了,给臣一些伤药,臣可自行上药。”

    一旁的谢宁以为他是担心军医的医术,便轻声道:“苏大人,沈大夫是神医,医术高明,您尽可放心。”

    苏青鹤摇了摇头,胸膛因为痛苦而剧烈地起伏着,还是对着谢宁露出了歉意的笑:“我自小便是一个人上药,不习惯有人在一旁,多谢夫人好意,青鹤心领了。”

    说话的功夫,沈珏已经来了。谢宁也提起裙摆下了马车,顾重华正要出来,可苏青鹤却紧紧地攥着他的袖子,恳求地道:“殿下,不必劳烦军医了,臣只是小伤,可自行上药。”

    顾重华没说什么,沈珏倒是瞧了他一眼,在他腰侧的伤口上停了一会儿,随即就收回目光,将手里的几瓶药罐子扔到了他旁边:“爱治不治。”

    说罢,他放下帘子,果真没有管他,直接就走了。

    苏青鹤握住了一旁的药罐,抬手挡在身前,强撑着自己看向顾重华:“殿下,臣身有血光,恐冲撞了您,还请殿下先行回避,待臣上好药,再与您详细说明兆京的情势。”

    顾重华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他的目光带了几分探究,良久,他的目光柔和了些,温声道:“我们都在外面,有何事便直接开口,别逞强。”

    苏青鹤点了点头,顾重华便退了出去。

    马车外,周显恩一直在等着他,两人相视一眼,自然也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因着苏青鹤说骠骑将军在雪拥关设下了埋伏,再加上天色已晚,大军便在原地安营扎寨了。只派了几个斥候前去打探消息,在一切未明朗之前,他们还得从长计议。

    入夜,营帐内,周显恩、顾重华、沈珏,连着另外几位将领一道议事,如今兆京的局势比他们群想的更要复杂。朝中重臣和皇室都被雍王的人挟持了,贸然起兵,必定会伤及无辜。再加上,雍王失踪,生死不明,这本就是一个疑点。

    按照谢宁的说法,最后她看到是信王顾怀瑾将雍王拿下了,那么为何他从此就没有动作了。苏青鹤提到了很多人,唯独没有提到顾怀瑾。到底是苏青鹤隐瞒了什么,还是顾怀瑾另有图谋?

    墙壁上的烛火明灭不定,直到夜半,大家才各自去休息。

    偏帐内,顾重华刚刚挑开帘子,就见得静静躺在榻上的苏青鹤。他上过药后,伤势似乎已经平稳了些。几乎是在帘子被掀开的瞬间,苏青鹤就睁开了眼,带了些警惕地看过来,却在见到顾重华的一瞬间,他微愣了一瞬,便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参见殿下,恕臣不便行礼。”他略低着头,恭敬地道。

    “无妨。”清越的声音刚刚落下,苏青鹤就感觉一道阴影将自己拢住,还未等他抬起头,身旁的床榻就往下压了压。

    他一惊,急忙往后退了退,看着坐在他身旁的顾重华:“殿下?”

    顾重华将手里的药碗抬起,温和地笑了笑:“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阿珏给你熬了药,你先喝下吧。”

    “多谢殿下,有劳殿下费心了。”苏青鹤身子放松了些,恭敬地要去伸手接过药碗。

    顾重华却是用汤匙舀了一勺药,抬了抬眼睫,唇角扬起一丝弧度:“你有伤在身,多有不便,还是我来喂你喝吧。”

    苏青鹤微睁了眼,见着顾重华眼底的笑意,急忙摇了摇头:“殿下乃千金之躯,怎可为臣做这些事?”

    顾重华忽地眯眼笑了笑,转而靠近了些:“青鹤贤弟,不过三年未见,你怎的与我如此生疏了?”

    苏青鹤听到他的话,抬起头有些发愣地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可见顾重华轻叹了一声,有些失望地看着他。

    他微张了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立马接过话头:“殿下言重了,如今青鹤已在朝为官,自然该敬重殿下,不可再如少时,言行随心了。”

    顾重华轻轻点了点头,眼里的笑意越发幽深:“你说的也对,在外人面前,自可如此。如今只有你我二人,还是当如从前那般。”

    苏青鹤别过眼,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殿下所言,臣记住了。”

    “青鹤,你以前都是唤我重华的,或者,”顾重华压低了声音,轻笑了一声,“叫我哥哥。”

    他的眼神始终带着笑意,说话间,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

    可苏青鹤听到他的话,像是被呛到了,赶忙抬手捂住嘴,轻咳了几声。顾重华将药碗放到一旁,为他拍了拍背,昏暗的烛光模糊了他眼底的戏谑。

    苏青鹤被他拍着背,反而咳得更厉害了,他赶忙低下头:“殿下,臣不敢逾矩。”

    见他低着头,耳根子都微红了,顾重华压下了唇角的笑意,转而将手中的药碗递给了他:“先喝药吧,喝完药,再好好休息。”

    苏青鹤怕他再说些什么,接过药碗便仰头一饮而尽了。

    顾重华忽地开口:“听说你有个双生妹妹叫青鸾,不知可许了人家?”

    苏青鹤听到他的话,眼底带了一丝悲恸,回道:“舍妹在三年前就已过世了。”

    顾重华的手指一怔,带了些歉意地道:“抱歉。”

    苏青鹤轻轻笑了笑:“已经过去三年了,殿下不必介怀。”他握紧了药碗,略低着头,错过了顾重华的目光,“然,夜深了,还请殿下早些歇息。”

    顾重华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确实该休息了。”他说着,就要去解腰上的玉带,作势要脱下衣袍。

    苏青鹤余光瞥见他宽衣的动作,手中的药碗差点掉在了榻上。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声音第一次带了些慌乱:“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顾重华的手刚刚放在玉带上,抬眼瞧着他:“自然是要歇息。”

    苏青鹤咽了咽喉头,强作镇定地道:“殿下,您若是要歇息,该回您的营帐才是。”

    顾重华笑了笑,自然地道:“可这就是我的营帐。”

    苏青鹤抬起头,身子一怔,立马要拉开丝衾:“殿下恕罪,臣不知这是您的营帐,多有冒犯,臣立刻离去。”

    他说着,就忍着伤口要下床,却被顾重华伸手拦住了。他轻笑了一声,目光清澈:“青鹤难道忘了,你我以前还同寝共食,在我看来,你就如我的手足一般。况且已经没有多余的营帐了,今夜你我也只能挤一挤了,多年未见,正好叙叙旧。”

    苏青鹤的手心微微出了些汗,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顾重华,饶是他,也快有些招架不住了。他低垂了眼睑,遮住了眼里的怀疑和犹豫。

    顾重华也没有催他,始终微笑着,目光仿若真的是一个兄长的宠溺。

    良久,苏青鹤闭了闭眼,恭敬地道:“殿下,臣有伤在身,不敢冒犯。今夜,臣自会去外面守夜。”

    “自家兄弟,怕什么?”顾重华轻笑了一声,伸手压了压床榻。

    苏青鹤身子一怔,抬头看着他,眼里隐隐有了些水光。

    顾重华在看到他微红的耳根和眼中水光后,有些释然地笑了笑。随即扶住了他的肩头,将他轻轻压回了床榻。

    在他眼中越来越盛的水光中,低下头,为他捏了捏被角,温和地看着他:“好好休息。”

    说罢,他便起身出去了。

    床榻上的苏青鹤看着床顶,微微松了一口气,眼泪从面颊滑落。后知后觉,手心已被汗水打湿了。他抬手挡在眼前,神色有些疲惫。他轻轻叹了叹气,低声呢喃:“我怎么不记得,哥哥和太子殿下有如此私交?”

    他放松了身子,还好,这一次蒙混过去了。

    营帐外,顾重华仰头看着满天的星子,眼底露出几分温柔,唇角的笑意也愈甚。

    果然是她。

    就算相貌上看不出分别,连眼神都变了。

    可一激动就忍不住会哭的人,除了她,还会有谁呢。

    ※※※※※※※※※※※※※※※※※※※※

    下午加更

    苏青鹤:我怀疑你在骗我,并且证据确凿!

    顾重华:自家兄弟,我骗你做什么?

    rm8

    怕猫(shukeba.)

    第二日,

    主帅营帐内,一众将领都在此议事。

    “雪拥关既然被设下了陷阱,咱们现下已经知道了,

    依我看,不如直接派兵围剿,将他们连根拔起。”一个身着黑甲的粗犷汉子拧了拧眉头,

    说话间,

    目带询问地看向其他人。

    倒是有不少人同意他的提议,

    若是设伏,

    除了雪拥关,

    其他的地方很可能也有。与其畏畏缩缩,

    不如趁现在出其不意,

    说不定还能有奇效。现下,众人又将目光看向了顾重华和周显恩,毕竟拿主意的还得是他们。

    周显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么,

    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一旁的顾重华不置可否,

    目光一转,透过人堆看向了角落里的苏青鹤,忽地笑了笑:“少卿大人,

    以为如何?”

    突然被点到的苏青鹤抬起头,

    迎着众人的目光往前了几步。她弯下腰,

    恭敬地行了个礼,这才不急不缓地开口:“回太子殿下,

    臣以为曲大人所言确有道理。”她的声音顿了顿,

    又道,

    “然,

    这雪拥关既要打,也要不打。”

    身着黑甲的苏将军挑了挑眉,颇有些疑惑地道:“要打,又不打,所以到底打不打?”

    顾重华倒是来了兴致,笑道:“少卿大人有何高见,尽可直言。”

    苏青鹤面上也带了些凝重:“殿下,这雪拥关如今兆京群狼环饲,信王殿下尚未露面,若是咱们在雪拥关与雍王的伏兵交战,恐让他人坐收渔利。况且,雪拥关只是第一步,一旦开始,就是将咱们全部暴露了。以臣之见,应当兵分两路,一路绕行,先回兆京,一路佯攻雪拥关。但此战只是为了虚张声势,最重要的还是如何擒获骠骑将军郭镇义,救出被困在宫中的皇室和朝臣,恕臣愚钝,如今还未想出解皇城之围的法子。”

    她说完,营帐里沉默了一会儿。她说的也没错,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将皇宫攻打下来,还要弄清楚兆京到底埋伏了多少兵力。

    “传令下去,按少卿大人所言,先兵分两路,大军修整半日,一路先行出发,过几日再佯攻雪拥关。”顾重华抬了抬手,营帐里的将领们和苏青鹤就退了出去。

    眼见人都走完了,他才看向一旁的周显恩,压低了眉头:“雍王很可能已经死在了信王手中,现在郭镇义却还把持着皇城,而且所行所为,步步为营。恐怕,他背后的人并不是雍王。这场谋逆从一开始,便是有人设下的局,可我总觉得也不像是信王一手操控的。”

    周显恩也转过身,难得的面上带了几分凝重:“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幕后的那个人揪出来,是不是顾怀瑾,一试便知了。他既然做了这个局,那我们也给他做一个。”

    他抬起眼,和顾重华交换了一个眼神,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两人没再说什么,也便一起出去了。

    ……

    马车缓缓驶在小道上,大盛的军队被分成了两路,周显恩和顾重华领着大部分的兵力从梅岭绕行了。谢宁坐在马车里,小鱼干缩在她怀中,而她对面则端坐着苏青鹤。

    因着只有一辆马车,再加上苏青鹤腰上的伤口才刚刚缠好,若是再上马颠簸,恐怕又会裂开。这才让她和谢宁坐在马车上。苏青鹤本还极力婉拒,言她是外男,不便与谢宁同座,不知为何,周显恩和顾重华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微妙,随后顾重华便直接下令让她入了马车。

    谢宁同这位大理寺少卿坐在一辆马车里,倒是没有觉得尴尬。可苏青鹤似乎有些不自在,时不时会看向谢宁那边,若是细看,会发现她的身子一直僵硬着,只不过面上还是一派镇定。

    说起来,谢宁倒是觉得这位苏大人长得颇有秀气。尤其是那双眼睛,美得像拢了一江的烟雨。身量倒是同一般男子相仿,只是太过清瘦。细腰堪折,不过盈盈一握。长的有些不可思议的眼睫垂下,明眸皓齿,肤若凝脂。看起来年若十九,想来是不足弱冠,满头青丝只用着一根蓝色发带束起。

    不过,若是论起长得美的男子,顾重华当是罕见,所以她当下也没有觉得苏青鹤这般美弱的长相有什么不对。

    谢宁本也准备靠在软垫上阖眼休息,怀里的小鱼干忽地从她手里钻出去,一跳一跳地蹦到了苏青鹤的身上。

    苏青鹤本还斜靠着小憩,听到猫叫声,像是吓了一跳,第一次失态地往后一仰头,整个人紧紧地贴在马车上,连肩头都在微微颤抖。

    她缓缓睁大了眼,咽了咽喉头,不一会儿,鬓角就冒出了冷汗。她死死地盯着爬到她身上的小鱼干,因为情绪太过激动,眼里又快要盈满泪光了,她带了一丝哭腔地道:“夫……夫人,您帮帮我,把它拿走。”

    谢宁有些惊讶,可看她吓得脸色都白了,也再不迟疑便要去将小鱼干提起来,可她还没有来得及伸手,小鱼干已经伸出舌头舔了舔苏青鹤的手臂。

    只听得“啊”的一声,马车外的周显恩和顾重华同时回过头,驱马靠近了些,周显恩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稳稳地落在马车前端,一撩开帘子,整个人愣了愣。莫说是他,连一旁立在马上的顾重华都愣住了。

    只见得马车内,苏青鹤扑在谢宁的怀里,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着,死死地抓着她的袖子。不知是遇着了什么事,一向稳重的脸上犹带了泪痕,双眼通红挂着泪。

    谢宁也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微张了嘴,还有些惊讶。

    周显恩阴沉了脸,就要去将苏青鹤给提起来,一旁的顾重华见着马车里“喵喵”叫着的小鱼干,颇有些无奈地抚了抚额。

    他忘了,苏青鸾最怕的就是猫了。

    他赶忙在周显恩动手之前,先一步将小鱼干给提了出来,又轻咳了一声。

    苏青鹤就感觉后领一紧,就被周显恩给勾到了一旁,她浑身发软的坐在地上,有些惊魂未定地看着马车内外的三个人。随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立马睁大了眼,急忙对着谢宁解释:“夫人,您别误会,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其实。”

    她说到最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在外人看来,她就是个轻薄别家夫人的登徒浪子,她是怎么也说不清了,而且谢宁的清誉还可能被她给毁了。

    她当即拂袖跪下:“青鹤并非有意,请夫人恕罪。”

    可谢宁却是喉头微动,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只是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她的脖颈。

    这位苏大人,是个女子?!

    她敢肯定自己没有弄错,刚刚苏青鹤扑到她身上的时候,压在她手臂上的感触,还有她身上淡淡的女儿香,这绝不是长相阴柔的男子能有的。

    苏青鹤看了看一旁有些不悦的周显恩,还有抱着胖猫的顾重华,眼里闪过一丝决然。她压低了眉头,忍下了眼中的泪水。不管怎么样,她不能平白坏了人家女子的清誉,害得人家夫妻离心。

    她垂下了头,视死如归地开口:“其实我是……”

    “其实苏大人只是被小鱼干吓到了。”一道声音响起,抢在她之前把她的话给堵了回去。

    苏青鹤抬起头,就见得谢宁看着她,随意地道,“苏大人快起来吧,是我考虑不周,不知您怕猫,倒是我对不住您了。”

    在苏青鹤有些发愣的眼神中,谢宁提起裙摆,往车外走,又回头对着苏青鹤道:“苏大人好生歇息,我与夫君乘马便可。”

    她说着,还冲她眨了眨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苏青鹤愣了愣,忽地反应过来,她应当是知道了什么,耳根微红了几分。也低下头,没有再说话了。

    谢宁拽了拽周显恩的袖子,笑了笑:“夫君,正好我在马车里闷了一路了,你带我骑马,也算透透气了。”

    周显恩随意地瞧了里面的苏青鹤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就翻身上马,伸手拉住谢宁,就让她稳稳地坐在了他的怀里。

    马车又继续往前行驶,谢宁瞧着四面起伏的群山,颇有些放松地往周显恩怀里靠了靠。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他的脸色。

    毕竟在他们看来,刚刚可是一个男子抱着她不撒手。不过,既然苏青鹤女扮男装,那定然是有她的苦衷,她也不好拆穿了人家。只得捏了捏周显恩的手指,试探地道:“夫君,你没生气吧?”

    周显恩嗤笑了一声,低头瞧了她一眼:“当然气,现在就想剁了那小子的手。”

    谢宁微睁了眼,立马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别别别,夫君,苏大人不是有意地,而且她也没有做什么,就是不小心而已,你千万别怪她。”

    周显恩本来只是想逗逗她,毕竟他看出来苏青鹤是个女子了。不然,他刚刚真的已经剁了她的手了。

    不过,见谢宁竟然维护她,他倒是突然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没好气地道:“你竟然还给他求情?小白眼狼,她敢占你便宜,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自觉?”

    谢宁的下巴被他捏着,又不能跟他反驳,只得小声地嘀咕:“人家想占我便宜,那也占不了啊。”

    她的声音小,可周显恩耳力极好,自然是听了个清清楚楚。他挑了挑眉,看来这小白眼狼是知道苏青鹤的身份了。思及此,他才松开了手,转而揉了揉她的脸:“这回就算了,以后,要是人敢扑过来,直接一脚踹翻,再让我来剁了他。”

    听到他这样说,谢宁没忍住轻笑出声,明明说的话狠,她却觉得跟个耍脾气的小孩一样。

    她仰了仰头,眼里带着促狭的笑:“夫君,你这是吃味了?”

    周显恩低下头,挑了挑眉:“我这是在进行家教,好好管管你这不听话的小孩。”

    谢宁没忍住又笑了笑,也不知道谁才是小孩。

    周显恩见她还敢笑,手往下,落在她腰上。低下头靠在她的脖颈上,压低了声音道:“再笑,你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他的尾音上扬,带了几分勾人的意味。

    谢宁微睁了眼,想到他夜里折腾人的劲儿,急忙摆了摆手:“不行,夫君,不行的。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笑你了。”

    周显恩忽略了她后面的话,危险地眯了眯眼:“你说我不行?”

    谢宁见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急忙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夫君,你听我说,我的意思是咱们现在……唔……”

    可她还没有说完,周显恩就伸手捂住了她的唇,轻声道:“男人可不能说不行。”

    谢宁刚要点头,周显恩就轻笑了一声,在她耳畔不容拒绝地道:“今晚,至少一个时辰,让你看看你夫君到底行不行。”

    他说着,在谢宁抗议的眼神中,轻笑了一声,就一夹马肚,奔马往前了。而他怀里的谢宁咬了咬他的手心,只不过,力气不大,更像是小猫挠痒痒一样。她轻哼了一声,这人又耍赖!

    rm8

    遇刺(shukeba.)

    入夜,

    主帅营帐内,人影幢幢,被烛光拉长的影子就投映在墙壁上。直到一道血光溅起,

    四处喷洒。身形高大的影子骤然倒地,只来得及闷哼了一声。

    紧接着,一身着玄色大氅的男子从营帐里极快地跑了出来,

    手里似乎还拿着个什么东西。顾重华正要去营帐,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