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四周风雪茫茫,直到谢宁的背影渐渐模糊,周显恩才推着轮椅到了一处院墙下,他低着头,神色莫名。垂散在身侧的墨发遮住了眸光,只有肩头因为痛苦而颤抖着。垂在轮椅旁的手被掩在宽大的袖袍下,露出苍白的指尖。殷红的血珠顺着指缝渗出,汇成细小的红线,落到了白茫茫的雪地上。像风卷红梅,簌簌落下。手腕上那道寸余长的疤痕,已经变作了猩红色,裂开的口子里就渗出鲜血。
周显恩眸光一沉,颤抖着手摸索到扶手的暗格。手指忽地一僵,随后又缓缓放下。药已经用完了。
他收回手,慵懒地躺在轮椅上,头顶是琉璃瓦房,微微勾起的飞檐和枝繁叶茂的雪松分割出了一个三角空隙。风一吹,还有细雪漏下。
指缝间的血还在滴,很快就将那片白茫茫的雪地染成殷红色。周显恩忽地垂了垂眼帘,呼吸粗重了些。
她再晚点回来就行了。
他动了动喉头,四周风声正盛。恍惚间一阵脚步声传来,混着环佩碰撞的悦耳声音。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了下来,破空之声响起,一条银丝以极快地速度向他袭来,却是直接勾缠到了他的手腕上。
良久,只听得一个带了几分嘲讽的声音:“周显恩,不要命了就直说,我亲自送你上路。”
周显恩低着头,细密的汗珠凝在眼睫上,眼底浮现出一丝不耐烦。手腕还被银丝缠着,冷冷地道:“那正好。”
四周风雪茫茫,雪松下立着一个执伞的男子,伞面朝上,绣着月隐乌云。肩披织锦灰鼠毛大氅,只见得伞柄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以及垂在地上的苍青色衣摆。
“再有下次,这蚕丝勾的就是你的命。”
那男子说罢,便执伞离去,唯有腰间配着的一块白玉平安扣轻晃,依稀刻着一个“沈”字。
周显恩嗤笑了一声,额头的冷汗已经慢慢散去,只有眼底还带着化不开的凉意。
……
新年将至,喜色铺天盖地卷来。云裳特意起了个大早,手里提着红绸、灯笼,在院子里忙里忙外地贴着。
秦风打院外路过,眼尖的云裳站在凳子上立马向他招了招手:“秦大哥,这个灯笼你能帮我挂一下么?太高啦,我够不着。”
秦风一回头,就见着一个悬在半空的大红灯笼,其后还有一只胳膊在冲他乱晃。他将手里提着的水桶放在一旁,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他平时话不多,做事却是任劳任怨。接过灯笼,脚下一点,就将它稳稳地挂在了屋檐下。
云裳见他连凳子都不用踩,直接跃了起来,当即就惊讶得睁大了眼,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轻功。她拍了拍手掌:“秦大哥,没想到你跛着脚,功夫都还能这么厉害。”
秦风点了点头,瞧了她一眼,径直去提回水桶了。还未走出院子,就正好撞见迎面而来的谢宁。他低着头,恭敬地行了个礼:“夫人安好。”
谢宁手里正端着几碗瓷盅,穿着绯色袄裙,见着秦风笑了笑:“今日是腊八,我备了些粥食,平日里多亏你接送我出府,你也拿一盅尝尝,只是不知味道如何。”
秦风连忙摇了摇头:“夫人,秦风只是个下人,做的事都是应当的,您不必在意。”
谢宁瞧着他不过十五六岁,同她四弟一般大小。复又往前了几步,将手里的托盘往他面前放了放。秦风本还欲拒绝,可实在推辞不过便接过了一盅。
他低着头,有些紧张地握紧了盅子,嗫嚅着:“多,多谢夫人。”
谢宁冲他点了点头,便径直回屋了。秦风站在原地,瞧着手里的盅子好半晌。
屋内,周显恩靠坐在炭炉旁,见着谢宁回来,眼睑微不可见地抬了抬。空气中,粥点的香甜味也扑了过来。
“将军,天寒,喝些粥食暖暖身子吧。”她将托盘放在桌上,弯腰收拾着一旁的杂物。
周显恩淡淡地“哦”了一声,便推着轮椅过去了,目光随意地落在盅子上,揭开盖子便尝了尝。他挑了挑眉,甜倒是挺甜的。
谢宁本坐在他对面,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拿出了软榻床头的一个梨花木盒子,她将盒子打开,便是一双男子的鞋,暗色打底,隐隐绣了几朵云纹。
“前几日就做好了,一直忘了给您。今日是腊八,也便是图个彩头,您待会儿要不要试试合不合脚?”
还在喝粥的周显恩撩了撩眼皮,目光随意地扫过那双鞋子,复又收了回去。低着头,不冷不淡地“哦”了一声,似乎完全不感兴趣。
谢宁颇有些尴尬,她瞧了瞧盒子里的鞋,应当是不丑的才对。可瞧着周显恩像是不喜欢的样子,她复又道:“将军若是不喜欢,我再给您重做一双。”
周显恩没回言,谢宁将梨花木盒子盖上,轻声道:“那我改日再给您重做,这双鞋,我能送给秦风么?”
她想了想,这双鞋子他不穿也是浪费了。正巧秦风在外面,改小些还能送给他。秦风也不过十五六岁,正是费鞋的时候。以往,她在谢家,谢辞整日里都嚷着换鞋。
汤匙磕在盅子上,周显恩冷冷地瞧着她:“送我的东西,你拿去送别人?”
“可……您不喜欢啊。”瞧着他的脸色渐冷,谢宁的声音也越说越小。
周显恩手指顿了顿,复又偏转过头,似乎说了句什么,可他声音很轻,轻到谢宁没有听清楚,她复又问了问:“将军?”
周显恩恹恹地抬了抬眼,推着轮椅过去,将她手里的鞋提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拿去送别人?不如给他银子自己去买。”
谢宁被他一噎,半晌没有回言。她瞧了瞧被周显恩提在手里的鞋,也便由着他了。
周显恩斜了她一眼,将鞋扔到自己床头。
谢宁也不知他这是收下了还是没收下,便点了点头,将针线盒放了回去。
周显恩靠在床头,拿了几件着要换洗的衣物,余光瞥见被扔在一旁的鞋,他叠衣服的动作一顿。眼睫投下一片阴影,嘴角却是微微抿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
谢宁收拾好了盅子,便端着托盘出去了。小厨房离院子不远,她刚刚将东西归置好,正要回院子,就听得一个黏腻的声音:“二嫂嫂,可真巧啊,在这儿也能碰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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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池(shukeba.)
那让人一阵恶寒的声音十分熟悉,
谢宁一惊,回头时果然见得周家三少爷周显德站在她身后,锦衣华服,围着狐裘围脖,
倒三角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他摇晃着身子往前行了几步,
笑嘻嘻地道:“二嫂嫂今儿个还是这么漂亮。”
谢宁嫌恶地往后退了几步,
皱了皱眉,
她冷着脸道:“还请三弟慎言,
别逾越了规矩。”
她说罢就径直绕过他往回走,却只见得他长臂一挥,
挡住了她的去路。他腆着脸笑了笑:“这日头还早,二嫂嫂这么急着走做甚?显德可是有好些话想同您说道说道。”
他说完,眼神肆无忌惮地在谢宁身上来回打量,最后却是停在她的腰肢上。
今儿是腊八,小厨房的人也得了假,这会儿房里是空荡荡地,周显德人高马大的,
又将出路堵住了。谢宁往后退了几步,
身后是灶台和墙壁。
周显德似乎也料定了她无路可退,面上不慌不忙,嘴里为自己打着遮掩:“二嫂嫂莫怕,
显德只是瞧着你日日形单影只,
怕你来了周家不习惯。我二哥又是个双腿残疾的,
多有不便,
我这个做弟弟的自然要替我二哥多照顾照顾他的夫人了。”
他说罢,
还咧嘴笑了笑,
消瘦的脸活像砧板上擀出的薄面皮打了褶子。
谢宁也是养在深闺的姑娘,
哪曾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尤其是他那贪婪的目光,更让她心头一阵反胃。
她复又往后退了几步,后背贴在灶台上,强迫自己忍着不适,冷声道:“三弟若是再不让开,我便要叫人来了。”
周显德抖动着肩头,嗤笑了一声:“我的好嫂嫂,你若是叫了人来,让人瞧见咱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到时候可真让显德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话虽这样说,他的眼底却是得意的笑。莫说今日腊八节,府里上下的人都得了假,就算是平日里,他也料定了谢宁不敢轻易叫人来。就算是真的被人撞破了,他就推说是谢宁耐不住寂寞故意勾引他,他大不了被祖母责骂一顿。谢宁可就不一样了,女子德行有失,莫说周家容不下她,便是她被休弃回门,日后连做妾都没人瞧得上眼。
他眼珠子一转,暗道自己真是聪明,若是谢宁真被赶出去了,走投无路,还不是任他摆布?
思及此,他更是有恃无恐了。他搓了搓手,不住地咽了咽口水。他早就已经忍不住了,午夜梦回,全是谢宁的身姿。梦里对他温柔顺从,可一觉醒来全是空,勾得他对青楼楚馆里的那些姑娘也全然提不起兴趣。他刚刚一路跟着谢宁到了小厨房,本只想远远地瞧瞧她,可如今四下无人,他心里那股子邪火是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谢宁气得胸膛都在起伏,周府簪缨世家,竟也养出了这样的泼皮无赖,竟对自己的长嫂意图不轨,简直是惘顾纲常伦理。
“三弟也是清楚我夫君的脾气的,若是我将此事告知他,他不会饶了你的。”事到如今,她只能拿周显恩来压一下他了。
周显德桀桀地笑了笑,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二嫂嫂尽可放心,我二哥那个人,就是别人死在他面前,他也是懒得瞧上一眼的。况且我是他的弟弟,我们都是周家人,你说他会为了你跟我撕破脸么?”
谢宁身子一僵,凉意从心头蔓延到四肢百骸,将她整个人都拖进冰窟一般。她不知周显恩会不会帮她,可她还来不及想,周显德就向她逼近了。
她无路可退,紧紧贴在灶台上,背后的手慌乱地摸索着,眼神却是警惕地盯着面前的周显德。
见面前的佳人气得脸色发白,周显德的步子倒是停了下来,他长呼了一口气,眼里满是心疼:“二嫂嫂,显德就是想同你说些体己话,这灶台又冷又脏,可别污了你的衣裳。”
他往前行了一步,谢宁手臂一紧,身子僵硬着,声音也带了一丝颤抖:“你别过来了!你若再过来,我……我便对你不客气了。”
周显德瞧了瞧她这瘦弱的模样,他怕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她的嘴给捂得严严实实地,这种威胁在他看来毫无意义。
眼见他步步紧逼,谢宁的眼神在一瞬间沉了沉,唇瓣翕动,浑身都战栗着。周显德浑然不觉,还抬起手向她伸了过去。
谢宁闭上眼睛,袖袍一扬,手中的切菜的短刀毫不犹豫地就砍向他的手臂,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只见得周显德痛苦地扭曲着脸,神情可怖。
谢宁颤抖着身子,鲜血溅到了她的脸上,激得她惊恐地睁大了眼。她虽然力气小,可刚刚那一刀也是使了十足的劲儿,正好砍中了周显德的小臂,只见他袖袍破成两半,露出的伤口深可见骨,正不停地往外冒血。此刻疼得跪在地上,吱哇乱叫。
谢宁神情恍惚,眼里只有那一片血色。轰然一声,脑子空白了一瞬。唯有周显德痛苦的哀嚎,尽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以前连条鱼都没有杀过,可今日却伤了人。余光瞥见染血的短刀,她身子一抖,像是见着了什么吓人的毒物,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见得地上的周显德似乎要挣扎着站起来,她喉头微动,吓得回过神来。提着刀,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狠狠地瞪着地上的周显德,一字一句地道:“周显德,我警告你,你日后若是再敢对我不敬,我绝不会任由你放肆的,你不怕,就尽管来,你看我会不会与你拼死一搏!”
她说着,眼里盈满了委屈的泪水,还是将手中的刀扔到一旁,提起裙摆便跑了。
小厨房内,周显德还抱着受伤的手臂,抬起眼,怨毒地看着谢宁,他咬着牙怒骂:“小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不仅要把你弄到手,还要折磨得你生不如死!”
刚刚骂完,手臂上钻心的痛苦又让他曲着身子,张大了嘴不停地哀嚎。
周府后院内,谢宁低头快步走着,浓重的血腥味仿佛一直萦绕在她身边,只要她一慌神,脑海里就是周显德血淋淋的手臂。她眉尖紧蹙,咬紧了唇,脚下未停,更是加快了步子。冷风吹在她脸上,连带着鬓角的碎发都有些凌乱了。
不知走了多久,她才感觉到脸上湿润的触感,她伸手摸了摸,手指上便是鲜红的血迹,她吓得睁大了眼,复又掏出手帕,一面走着,一面颤抖地擦拭着手指和脸上的血。
直到走近了一处幽静的竹林,她才扶在假山上,缓缓坐了下去。她还在不停地擦着身上的血,可衣服上的血迹怎么也擦不干净。
她握着帕子的手忽地攥紧,指尖泛白,没有再动作了。只是低着头,眼中的水雾一点点的汇聚。仿佛周显德就在附近,用那双肆无忌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那样的眼神让她又恶心,又害怕。
从小到大,她接触最多的男子,便是她哥哥和她的父亲,其余的也不过是家中打扫的仆役。就算是嫁给周显恩这样恶名在外的人,他也从未用那样的眼神瞧过她,也从不曾强迫过她。
她什么都没有了,她不敢赌周显恩会不会为了她而和周家人撕破脸。她也不知道周显德日后会怎么来报复她,想要毁掉一个女子太容易了。
她不知在这里坐了多久,直到冷风灌进袖袍,才激得她回过神来。抬起眼时,假山后不远处是沐浴的汤池。她眼神微动,复又看向自己的衣摆。虽然脸上和手背上的血都被她反复擦干净了,可衣裙上也染了很多血。
她不能就这样回去,不能让别人看到她浑身是血的样子。她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到底也是被吓坏了。没有多想,见着是汤池就进去了。
还好这条路一向幽静,再加之是腊八,府里的人不是出门赏乐,便是在屋子里阖家团聚,所以没有撞到什么人。
她推开了汤池的门,入目是一道与墙同宽的绢纱屏风,绣着双鹤出云、群山万壑。汤池左右各有两座玉雕的麒麟,从张开的巨口中吐出冒着热气的温泉水。四周是假山流水,间或种植着几株矮松,唯有右侧一棵歪脖子梅树,风一吹,花瓣便落在正中的圆形汤池里。
谢宁瞧了瞧四下无人,便解开衣袍,搭在了屏风之上,只余贴身的白色亵衣,水雾缭绕,模糊了她的身形。屏风内是一连的素色幔帐,被风吹得飘起,将她整个人都裹在其中,只露出一截藕白的小腿,和如云飘散的长发,散落在精致的锁骨上。
她抬手撩开了遮住视线的幔帐,一抬眸,却愣在了原地,热气从脖颈一直蔓延到面上,直熏得她整个人差点瘫坐在地。
幔帐被风吹得四散,面前的汤池内,只穿着白色里衣的周显恩就靠在玉砌上,双目微阖,似乎是睡着了。浓密的眼睫沾染了雾气,脸上因为温泉水的侵染而多了些血色。
白色里衣松松垮垮的,依稀露出大片的胸膛,呈现出健硕的曲线,肌肤却白得有些不可思议。
谢宁一惊,慌乱地望了望四周,她进错了,这里似乎是周显恩的私汤,他每日这个时辰都会来沐浴的。
见他还没醒,她不安地拢了拢脚尖,玉足小巧,指头圆润,像落在玉盘上的珍珠。她转过身,轻手轻脚地往后退着,伸手撩开幔帐时,却听得一阵水声荡开,一个满是戏谑的声音响起,带了几分漫不经心:
“来都来了,还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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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shukeba.)
汤池内雾气缭绕,
水声哗啦,感受到身后那道灼热的视线。谢宁身子一僵,面色醺红,她下意识地偏过头,
就见得周显恩斜靠在玉砌上,
温泉水只没过了他的腰线,
却将本就松松垮垮的里衣冲得四处飘散。
脖颈上凝了些水珠子,
顺着白皙的锁骨往下,
又滑过健硕的胸膛。里衣敞开的弧度一直延伸到水面之下,波光粼粼,
朦胧不清。面对突然出现的谢宁,他倒是神色自若,略歪了身子,挑眼瞧着她。
谢宁匆匆瞧了一眼就急忙转过身,将头埋得更低了。恍惚间,只见自己正赤足踩在地上,再往上也只有一件堪堪蔽体的亵衣,
她顿时睁大了眼,
扯过旁边的幔帐就挡在了自己身上。
幔帐不过刚刚垂在她的小腿,裸露的玉足就不安地挪动着,似乎是想找个缝隙钻进去。她始终低垂着头,
青丝倾泻而下,
遮住了乍泄的春光。
“将……将军,
我走错汤池了,
我马上出去,
你能不能别看我……”她眼中波光潋滟,
樱红的唇瓣翕动,
尾音都在发颤。
周显恩额前的碎发晃了晃,淌下水珠子,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又道:“我看都看完了。”
谢宁抬起头,面颊忽地滚烫起来,直烫得她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她微张了嘴,”你”了半天,却也没有下文了。
周显恩竟然当着她的脸说出这样露骨的话,惹得她又羞又气,荡开幔帐就要往回走了。
周显恩挑了挑眉,睨眼瞧着她:“既然来了,就过来帮我沐浴。”见她半晌没说话,他又道,“不是来帮我沐浴的?那你大白天来我的私汤,是想来作甚?”
他的身子往前倾斜了些,尾音上扬,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勾在谢宁耳朵里,却让她脊背一凉。她差点就要以为他知道了些什么,可瞧着他神色恹恹地,似乎真的只是想找个人帮他沐浴。她复又看了看他藏在水下的腿,他身子也不方便,她若是这样回绝了,也不大好。思及此,她轻轻“嗯”了一声。
她正要去拿回自己的衣物,指尖抬起时,身子一抖,衣裙上染了大朵大朵的血迹。
她站在屏风后,踌躇了许久,脚趾不安地缩着。四周雾气腾腾,尽数打湿在她的面颊上,周显恩倒是没有催她。她闭了闭眼,只取下了里衣穿好,又将袖子凑近鼻下,似乎没有血腥味。鞋面上也染了几滴血,她只得将罗袜穿上,便低着头从圆形汤池的边缘绕过去。
罗袜被雾气洇湿,连带着她的眼睛都雾蒙蒙地。周显恩将一条手臂搭在身后的靠台上,瞧着她快将头垂到地上的模样,忽地勾唇无声地笑了笑。
谢宁在他身后站定,手指绞着衣袖,将目光偏转到一旁。
周显恩往后仰了仰,浓密的眼睫上勾芡着水珠:“还不过来?”
谢宁眼神微动,点了点头,便缓缓屈身,坐到了他身后。她抬了抬眼帘,入目是周显恩被水淋湿的长发,铺在白玉砖上。
右侧放着干净的衣物和帕子,她捏着帕子,慢慢地伸到了他的脖颈处,正要为他擦洗,却只见得他往前倾了些,双臂张开,就将那本就快滑落的里衣褪去,露出的脊背,线条分明,仿佛鬼斧神工。
白色的衣物浮在水面上,一旁的歪脖子梅树落下几片花瓣。谢宁的呼吸一促,急忙转过头,不敢再去瞧他。
见她半天没动静,周显恩颇有些不耐地开口:“磨蹭什么?”
谢宁低下头,眉尖紧蹙,颇有些尴尬和无奈,她何曾见过赤身裸体的男子?直羞得连目光都不知该放在何处。她把眼一闭,双手的帕子就覆上了他的后背,一下一下地擦拭着。
他的后背很硬,隔着帕子也能感觉到绷紧的肌肉。湿漉漉的长发时不时撩过她的手背,有些痒痒的。
“用力点。”周显恩偏过头,不冷不淡地开口。
谢宁手指一僵,眉尖紧蹙,复又将力道加重了些。
周显恩低低地“嘶”了一声,谢宁正要收回手,手腕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了。她惊得睁大了眼,却只见周显恩皱眉瞧着她,钳制在她腕上的力道不大不小,却刚好让她没法挣脱。
“个子这么小,劲儿挺大。”他不悦地抿了抿唇,皱眉瞧着她。
谢宁晃眼看过去,果然见得他白皙的后背上留下来清晰的红痕。她松了松肩头,小声地嘀咕:“可是,是将军说要用劲儿的啊。”
周显恩挑了挑眉,眼底浮现一丝戏谑:“哦?原来还是我的错了?”还未等谢宁回应,他手下用力,就将她拉进了汤池内。
谢宁只觉得天旋地转,下意识地低呼出声,身子被他的手带着往前倾倒。眼见着就要一头栽进汤池里,她慌乱地想抓住些什么,最后却是跌坐到了一个有力的臂弯内。
汤池水花四溅,将谢宁身上的里衣浸湿,大半的青丝皆垂进水中,像倒进了些许墨汁,随着水流四散开来。周显恩的手就环在她的腰肢上,这才没让她摔倒。
谢宁拨开了有些凌乱的头发,慌忙地要往旁边退去,可环住她的手臂如铜墙铁壁一般,牢牢地将她禁锢在怀中。
她抬起头时,眉尖紧蹙,就直直地撞进了周显恩满是戏谑的眼里。清澈的眼瞳里倒映着一个披头散发,有些狼狈的女子。
她和他之间就隔了几可忽略不计的距离,因着身量的差距,她的头只到了他的胸膛,那一片裸露的肌肤就是全然落进了她眼里,带着温泉水的湿气和男子身上若有若无的气息。
“将军……”谢宁慌乱地移开目光,眼尾泛红,调子因着氤氲的雾气而显得虚浮无力。连带着她的身子都有些发软了。
“怎么,刚刚不是还跟我犟嘴么?嗯?”
见谢宁低着头,他将身子往她那儿倾斜了几分,直勾勾地盯着她瞧。因为距离太近了,呼出的热气就扑在她的额头。
谢宁耳垂已然红透了,面上也熏得红云浮动。男子有力的手臂就贴在她的腰上,他发尾的水珠子滴在了她的鼻尖,那灼热的目光还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闭上了眼,放软了姿态:“是我错了,我不该下手没轻没重的。”
头顶的周显恩不冷不淡地“哦”了一声,可钳制着她的手臂不仅没松,反而收紧了几分,直接将她整个人都拉进了怀里。
她下意识地想抬手,却被周显恩压制着,若不是他的力道掌握得极好,她的鼻尖就要撞到他的胸膛上了。
她的里衣本就被水浸湿,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若隐若现的曲线。周显恩又赤裸着身子,贴得近了,他身上的热气就铺天盖地将她裹住了。
谢宁浑身发软,她本就因着周显德的事心里一阵难受。这会儿相当于什么都没穿,还被周显恩直勾勾地瞧着,几乎快要急得哭出来了。
周显恩忽地低下头,温热地手掌将她的右手裹住,抬起来便将她翻了个面,压在了汤池边缘的白玉台上。谢宁浑身僵硬着,背靠着冰冷的玉砌,只有他放在她腰间的手臂还一阵灼热。
她眼睫上不知是水雾还是泪珠子,一眨不眨地瞧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周显恩。她的手还被他紧紧握着。他盯着她瞧了好半晌,就向她的脸缓缓低下了头。
谢宁的手脚都被他钳制着,动弹不得,只能极力地往旁边偏转过头。她不知他想做些什么,可没来由地心头一阵害怕。
周显恩的鼻尖险些蹭过她的面颊,卷曲的眼睫颤了颤,最后却是停在了她的耳畔,勾唇轻笑:“你今日杀人了?”
谢宁身子一僵,眼帘极慢地抬起,连挣扎都忘了。她瞧着周显恩戏谑的眼神,喉头微动,只觉得打湿在脖颈上的水珠都变得像冰渣子一般。
她只觉得周身热气散尽,良久,才勉强扯了扯嘴角:“将军说笑了,谢宁不敢杀人。”
周显恩挑了挑眉,将她的右手抬起,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看来,人还没死。”
谢宁呼吸急促了一瞬,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周显恩。微张着嘴,却是半晌开不了口。
他怎么会知道她刺伤了周显德?难道他一直都在,在周显德要轻薄她时,他一直都在的么?
她的脑海里忽地浮现出周显德的话:“我那二哥,便是有人死在他面前,他也懒得瞧上一眼。”
她忽地低垂了眼眸,眉尖染上一层哀色。凉意从心头蔓延到四肢百骸,仿佛将她拖进了冰窟一般。
所以他是知道她受了些委屈,却仍旧无动于衷么?
周显恩本还睨眼瞧着她,忽见她慢慢垂下头,不言不语。之前还会挣扎几下,这会儿就全然脱了力一般。他有些不耐,伸手拍了拍她的面颊,挑眼问道:“那人对你做了什么?是没死透,还是活蹦乱跳的?”
他正要再问几句,却见刚刚还低垂着眉眼的谢宁慢慢抬起了头,有些讶异地瞧着他,却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周显恩斜了她一眼,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声音也带了几分不耐:“我问你话呢?那人是谁?”
谢宁瞧着他像是毫不知情的模样,眼神微动,轻声道:“没人,将军误会了。”
周显恩明显不信她的话,嗤笑了一声:“你这一身的血腥味,还想骗谁?”
他不知道有多少次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了,哪怕是一丁点的血腥味,他都能闻得出来。谢宁刚进来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
她向来性子温吞,能让她动手的人,定然是做了些什么该死的事。思及此,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谢宁低下头,声音却带着笑意:“我……我刚刚在厨房杀了一条鱼,可能有些腥味,所以才想来洗一下的。”
周显德是周家人,她不过是一个替嫁进来的外人。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他做了些什么,周家人的心里还是会偏向他的。
更何况这种事情根本没法申冤,她又有什么证据去证明周显德对她别有所图?谁又会相信她的话。
这世道对女子太不公平了。
若是周显德反过来诬赖她恶意伤人,或者说她故意勾引他,恐怕她还要受到这些周家人的指责。哪怕他们知道周显德是个什么德行,也会选择去相信他的话。
告诉周显恩又如何,他根本帮不了她。而且她也不知道周显恩会不会帮她,他高兴的时候会对她有个好脸色,不高兴的时候就会冲她冷言冷语的。她摸不准他的脾气,也不想去麻烦他。
就算他要为她出头,最后也只是会让他难做罢了。周家人背地里本就对他颇有微词,事情还没到不可转圜的那一步,她不想将他拖累进来。
周显恩没说话,一直盯着她瞧,似乎是想在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谢宁抬起头瞧着他,唇畔弯出一丝笑意。清澈的眼里像浮着雾气的湖泊,被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周显恩身子一僵,眼睛微睁了些。
谢宁还被他压在身下,白色的里衣就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她虽看着清瘦,可该长的地方却半点不含糊,撑在衣服上像两朵花苞。
谢宁疑惑地眨了眨眼,她怎么觉得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咯到了她的大腿,明明刚刚还没有的。她正想伸手去摸一摸是什么东西,却只见周显恩身子颤栗了一下,立马就伸手把她推开了。
他侧过身子,长发垂在裸露的肩头,冷声道:“出去。”
谢宁一愣,瞧着他冷冰冰的模样,颇有些气闷。本来也不是她要来了,是他硬将她留下,这会儿又莫名其妙冲她发火。
她也知他喜怒无常的性子又犯了,见他别过脸没有看她。她才小心翼翼地撑着白玉台站了起来,玉足拨动着水面,荡开的涟漪将飘落的花瓣推向远处。
她穿好了衣服就急忙出去了,虽还染着血,她又将从周显恩那儿拿来的帕子挡在身上,便移步出去了。
轻微的关门声响起,汤池内恢复了一片寂静。周显恩靠坐在白玉台旁,长发遮住了后背的肌理,水珠子顺着肩胛的线条滑落。他瞧着面色如常,良久才动了动身子,长发滑落,露出通红的耳根。
身边似乎还有淡淡的山茶花香,一双清亮的眼眸又浮现在他眼前。他身子一怔,只觉得有些热。
歪脖子梅树上的花瓣还在时不时的掉落,浮在水面上,飘飘忽忽地打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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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鱼(shukeba.)
入夜,
秦风披着一身风雪匆匆回来了,因着天色晚,连他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不清,
唯有头顶那盏高悬的红灯笼被风吹得四晃。
周显恩就坐在木门后面,
身形拢在阴影里。
秦风低头回道:“爷,
今儿下午夫人回来的时候,确实衣裳上带了血。我去查了,没有闯进来什么可疑的人。不过……”他拖了拖尾音,
斟酌了半晌才道,“听说三少爷院子来了好些个郎中,说是出门的时候遇着劫匪,
被人砍了手。”
这个三少爷一贯是个流连烟花之地的纨绔,平日里仗着周家的势,没少干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不过周显德的身份特殊,
可能还跟谢宁的清白扯上了关系。他便只是提了一句,剩下的话没有再说了。
周显恩没说话,只是眼中阴霾渐重。他这个三弟是个什么东西,
他最清楚不过了。荒淫无度,
一个扶不起来的草包罢了。不过是仗着他的势,
在外作威作福。他真的以为他不会惩戒他么?
周显恩放在轮椅上的手指慢慢收拢,直至指节泛白。
谢宁身上带着血腥味,
她说自己是杀了一条鱼?可惜,
那是人血的味道,
她一定是出手伤了人。周显德对她做了什么,
可想而知。
他危险地眯了眯眼,
这些人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从今日起,
你去暗中跟着谢宁。”他沉声片刻,
复又道,“谁敢对她不规矩,直接动手。不管是谁,都给我往死里打。”
院外的秦风应了声,便悄然退下了。四面风雪更盛,落在轮椅上。周显恩盯着那片散雪瞧了一会儿,目光渐冷,抬手便拂落了。
快近年关,府里都忙了起来。
常老太君也时常邀着府里的人去办宴。谢宁陪着应酬了一圈,至午膳时才回院子。还没等到门口,就闻着了一阵香味。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周显恩就坐在桌案的内侧,见着她回来,也没搭理她。只是将目光随意地放在桌上的几盘菜式上,并未动筷,像是在等着她一般。
“将军。”谢宁同他打了声招呼,一面解着斗篷,一面也移步坐下了。只是见着桌上摆着的菜式时,愣了愣。
清一色的全是鱼,煎炒煮焖炸,足足做了七八盘,只要是这个时节能买着的鱼,几乎都在这儿了。
谢宁抬眸瞧了瞧他,有些疑惑,平时也并不见他喜欢吃鱼啊。
周显恩还是没说什么,抬了抬银筷,随意地道:“用膳吧。”
说罢他就夹了一块鱼肉,细致地挑着刺。
谢宁点了点头,也拿起了银筷,还是没忍住问了问:“将军今日怎么让厨房做了这么多鱼?”
周显恩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不紧不慢地挑着鱼刺,复又抬眼瞧了瞧她,嘴角隐隐带笑:“你昨天不是杀了条鱼么,这鱼都杀了,还不得做来吃么?”
说罢,他就将刚刚挑完刺的鱼肉夹到了她的碗里,眼里还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
谢宁执着银筷的手一顿,瞧着他送来的鱼肉,半晌下不去筷子。她微微垂首,眼里有些疑惑,他平白无故做这么多的鱼,说的话也像另有所指。他是知道了周显德的事么?
可瞧着他低着头继续挑鱼刺去了,似乎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她也便没去在意了,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就开始动筷了。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两人慢条斯理地吃着鱼。可鱼实在太多了,谢宁夹了几口便搁下了筷子。
“将军,我吃好了,您且慢用。”
说罢,她便起身了,正欲出门去,就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么?”
谢宁步子一顿,慢慢转过身,疑惑地问道:“将军是指?”
周显恩抬眼瞧着她,见她一脸茫然。他忽地别过眼,将手中的银筷随手搁到了一旁。又用备好的湿帕子擦了擦手,就推着轮椅往书房去了。
他头也不回地道:“你去吩咐厨房的人,从今日起,只做鱼。”
吃到她认错为止。
谢宁瞧着他的背影,肩头沉了沉。他是生气了么?可他又为何生气?总不可能是因为她瞒下了周显德的事才对。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告诉他,告诉他周显德的事。可她没有证据,她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自己。或者说他信了,又会如何。
一个是他的弟弟,一个是不情不愿娶回家的夫人。
连她的亲生父亲都可以不顾她的生死,更何况是这么一个相处不久的夫君,他又怎么会为了她去和自己的家人撕破脸。
不告诉他也好,这样她就可以骗自己,不是他不在乎,只是他不知道。这样,起码她还能坚持下去和他好好做夫妻。
没有期待过,就永远不会失望了。
她沉了沉眼眸,终究没有说什么。
最近的事实在太多,从谢家回来,她心里就堵着一块大石头,现在周显德的事情也还没有解决。
如果可以,她想自己去想个法子解决这个麻烦,让周显德不敢再来找她,否则她砍了他一刀,他便是对她没了那些歪心思,也会寻机来报复她。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低垂着眉眼,凝神忖度了好一会儿。直到小腿站得有些酸软了,她才转身出去。
周府后门外,雪松掩映,树下就站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周显德一条手臂无力地垂着,缠了厚厚的纱布。因着不敢牵动手上的伤口,本就有些佝偻的背更显得萎缩了些。
而他的旁边一个戴着瓜皮小帽,双手揣兜的精瘦男子笑眯了眼,露出一口牙,讨好地道:“三爷,您要的东西,小的给您带来了。”
周显德倒三角眼危险地眯了眯,薄面皮厚的脸就扯出一道褶子:“拿来瞧瞧。”
那瓜皮小帽往后扬了扬身子,颠了颠脚跟,不紧不慢地从袖子里伸出一个黄纸包。周显德正要伸手去拿,他复又将那东西往回缩了缩。
“三爷,这东西是违禁的,咱可是花了大力气才得了这么一小包,您看这银子……”瓜皮小帽缩了缩身子,拖长了尾音,眼珠子转来转去,都离不开周显德腰间的钱袋子。
周显德冷笑了一声,连价都没有问,随手解下钱袋子就扔他手里了。
瓜皮小帽掂了掂重量,他自然是知道这位周三爷出手阔绰,从不缺钱。所以也没有清点就揣回去了。他脸上笑开了花,弯着腰恭恭敬敬地把东西递到了周显德的手里。
“三爷收好,下次还缺啥,只管来找咱。”
周显德瞧着手里半大不小的油纸包,皱了皱眉:“这么少,有用么?”
一听这话,那瓜皮小帽“诶呦”一声,赶忙凑近了,瞪大眼睛,竖起了小指头:“三爷您可别小瞧这东西,就是让人闻着这么一小点,那也保管她神魂颠倒,就算是那庵堂里清修的比丘尼,也叫她对您言听计从。”
说完,他还嘿嘿地笑了笑。这种东西一贯就是这些高门大户的老爷爱用的,窑子里那些老鸨也拿来治那些不听话的姑娘。
一听瓜皮小帽说得信誓旦旦,周显德这才放心了。他的手臂昨晚疼得是死去活来,差点要让人砍掉他的手了。不仅以后阴天下雨骨头里跟虫咬一样,那大夫还说他这右手恐怕是使不上劲了。
而这些都是拜谢宁所赐,他不将她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就不是周显德!
后门关上,瓜皮小帽也乐呵呵地走了,只有周显德还在原地,目露怨毒地盯着手里的油纸包。
屋檐上,一道蓝色的影子一闪而过,连半点声音都没有留下。
入夜,谢宁刚刚从前院回来,复又转道回屋。只是微不可见地轻叹了一声,她已经连着吃了两顿的鱼了。周显恩全然不是在同她开玩笑,真的顿顿只要鱼,旁的菜是半点没有瞧见过。
她不太喜欢吃鱼,还好小厨房还有几块糕点,也便拿来充饥了。
只是她刚刚走到半道,忽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一般,她停住步子回了头,灯火通明,哪里有半个人影?
她只当是自己想多了,不过路虽不远,冷冷清清地,还是有些瘆人,她也便加快了步子。
阴影中,周显德就蹲在树丛里,手里的油纸包开了一个角,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慢慢走过来的谢宁。
他已经打算好了,只要她走过来,他就将药粉撒出去,到时候她中了这药效,只会求着他跟她欢好。等他完事了,就将她扒光了扔到大街上去,到时候看她还怎么有脸活下去。
思及此,他冷笑了一声,眼中的怨毒也越来越重。身子紧绷着,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眼见谢宁正要路过,他瞪大了眼,像兔子一样就要弹腿跳出去,身子还没来得及动作。只觉得脖颈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他当即就僵硬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谢宁越走越远。
他拼命挣扎着,却还是动弹不了,嘴里也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正急得脑门冒汗,就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他当即吓得瞪大了眼,脑子一片空白,哆嗦着腿。
一个阴冷的声音响在耳畔:“三弟,这是想做什么?”
那声音带了几分笑,却冷得周显德浑身一抖,差点吓得失禁了。
身后的人还在笑着,笑声零零碎碎地,却像刀子一样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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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女主不说,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她其实不太信任男主,她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多少分量。不确定自己开口,他是会觉得自己无中生有,还是会帮她。
男主每次都是背地里对她好,当着她的面就是经常有点凶,装作喜怒无常的样子。
不过他俩会慢慢地去交心的,学会去信任对方,并且好好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