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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开车的司机往外看了片刻,回头道:“前头围了不少人,车开不进去了。”迟疑后,朝应闻隽问道,“您家是不是惹到什么人了?”

    这司机是赵旻给他安排的,对宋家的事情并不清楚。

    应闻隽早就习惯了赵旻有钱找司机没钱交房租的无赖做派,叫司机将他放下就好。

    “那您今夜还去赵先生那处吗?若去,我就还老时间来接您。”

    宋府外头,围着一群彪形大汉,阵仗十足,各个满脸横肉,面色不善地盯着每个在宋府周围来往的人。应闻隽想了想,对司机说自己今晚不去赵旻那里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害怕是自己同赵旻的事情东窗事发,又或是赵旻终于动手,撺掇着潘子欣对宋千兆发难了。

    正这样揣测着,就见一人戴着墨镜,被簇拥着从宋府走出。宋千兆铁青着脸,陪着笑跟在这人身后,还想再送,这人却极不给面子的一摆手,笑着拍了拍宋千兆的肩膀。

    这是一个充满蔑视挑衅,不尊重的动作。

    宋千兆这两年挣了些钱,身边又有不少莺莺燕燕捧着,自觉今非昔比,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决不允许别人这样轻慢自己,在自己的地盘,挑战自己的权威的。

    果然,那人前脚上车,车子刚一开走,就见宋千兆猛地转身,胳膊抡了出去,甩了什么人一巴掌。

    一声尖利的叫喊哭天抢地地响了起来。

    隔着汽车扬起的尘土中,应闻隽看见宋家前头一片骚乱,似乎是谁同谁打了起来,听声音像是大太太,她带着哭腔尖声叫道:“你就是把他打死,那些钱他也还不上!”

    她双臂张开护着什么人,在她身后,宋稷面色灰败,鼻青脸肿地躲着,宋千兆来打来踹,他也不躲,眼睛直直的,又挨了宋千兆一巴掌后,突然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他胡乱抓脸捂嘴,弓着身子呕吐,显然是烟瘾犯了。

    这下宋家更是乱套,一群人在大太太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七手八脚地将宋稷抬了回去,宋千兆气急败坏地骂了句:“都别管他,死了拉倒,死了清净!”继而转身,朝身边的人交代了几句。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宋千兆的心腹冯义。

    冯义眉头紧锁,时不时点头,话倒不多,一副颇为棘手的样子,见宋千兆面色实在不好,便叫人将他送回房内。他转身往外走,抬头去找黄包车,下一刻,就看见了在不远处站着,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应闻隽。

    冯义犹豫片刻,回头看宋千兆没注意此处,便朝应闻隽走了过去。

    本以为应闻隽对他厌恶至极,看见他来就要躲,谁知应闻隽不止不躲,还朝他主动搭话,问这是怎么了。

    冯义叹口气,解释道:“大少爷抽大烟,在外头欠了赌债还不上,对方找上门了。”

    这事应闻隽早就知道。

    他“哦”了声,又问道:“难道宋千兆就没钱给他还么?宋家账面上的钱不多,可你这些年在香港,里里外外替他走出去不少钱吧。他就这一个有出息的儿子,现在虽提防着,可以后家业也还是要给他的。”

    一提钱,冯义就敏感了许多,总算不再为应闻隽看似和煦的态度而头昏脑涨,只含糊说了句:“对方不肯罢休,想讨个更大的,这里头有些麻烦事儿,用钱解决不了,要是钱能解决,老爷就不发愁了。”

    宋千兆这些年行事嚣张,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

    应闻隽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反倒是看了冯义两眼,突然道:“宋稷抽大烟,你也抽大烟了?脸色怎么难看成这样。”

    冯义一怔,他最近确实有些烦心事。

    应闻隽很快又道:“不想说也可以,我就是随口一问。”

    他随口一问,却是问得冯义心头一热,砰砰直跳起来。

    明明宋千兆吩咐给他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去做,但应闻隽一句关切,就这样实打实地压在他心上,让他迈不开腿,移不开眼睛。

    “是我自己的一些家事而已”冯义抓住机会,开了个窍,“找个地方,我请你喝杯咖啡?”

    应闻隽看他一眼,反问他:“眼见就要吃晚饭了,你请我喝咖啡?晚上不要睡了。”

    冯义又立刻道:“那就不喝咖啡,我们去别的地方,你从前总喜欢吃些甜的”

    应闻隽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片刻的沉默就又叫冯义提心吊胆起来,一面想着他说起从前,是不是叫应闻隽不高兴了;又一面想着,应闻隽今日对他的态度大变,不似之前冷若冰霜了。

    胡思乱想间,就看见那叫他魂不守舍的人终于点了点头,一颗心方算是落了回去。

    二人去到法租界新开的餐厅里,这里离宋家远,离赵旻工作的海关总署也远。

    这对昔日的恋人终于在五年后又心平气和地坐到了一起,这次没有宋千兆的监视,更没有赵旻在一旁挑拨。应闻隽一落座,冯义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移不开了,过了半晌,才低声道:“你瞧着不大一样了。”

    “是吗?”应闻隽随口道,“五年没见,我当然和从前不一样。”

    “不,我说的是,你瞧着和前一段回四川时,又不一样了。”

    这次应闻隽没再吭声,他假装看不出冯义那小心翼翼的讨好与拘谨,随手指了几个菜。这地方他前天刚同赵旻来过,知道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他一手拖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突然问道:“你在香港的太太孩子怎么样了?”

    冯义神情一凛,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从前不是没有幻想过若再有一天和应闻隽见面,只有他们二人时要说些什么,想着应闻隽要骂他怪他,又或是对他漠视憎恶,唯独想不到,应闻隽开口第一句,竟是问他远在香港的太太孩子如何。

    香港这地方对他二人意味着什么,冯义心知肚明。

    应闻隽既这样问,是不是代表已经原谅他了?

    第64章

    64

    冯义想了想,实话实说道:“他们在香港日子过得倒也还可以,就是这段时间老跟我为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吵闹不休,累得很。我本想着过几天回香港一趟,处理处理家务事,日子要实在过不下去,互相耽误着也没什么意思。但大少爷这事情一出,我又要走不开了。”

    话音一落,就见应闻隽突然笑了笑。

    冯义不吭声,只看着应闻隽,心中咯噔一下。

    他从应闻隽的眼神里看出了些许讥讽的味道,有些不是滋味。

    很快应闻隽又问他:“这次的事情听起来这样棘手,你觉得宋千兆摆得平吗?”

    冯义一怔,察觉到应闻隽直接无视了他的暗示,顿时失落几分,狼狈地眨了眨眼,回答道:“说难也难,说简单,却也简单。老爷这几年生意铺的大,不少人眼红,明里暗里想给他使绊子。毕竟现在世道乱,只有钱可不行,若只有钱,没有别的,钱捏在手里,也只是要当别人的靶子罢了。听老爷说三姨太的二位姑爷和潘七爷有些交情,若是能通过他们,说动潘七爷来说合说合,这事儿也就好办了。”

    应闻隽点了点头,一听潘子欣,就知这事和赵旻脱不开关系。

    其实从方才听到冯义说这事儿不是花钱就能摆平的,应闻隽心中就隐隐有所预感。

    赵旻先是撺掇宋稷抽大烟,等他上瘾了又不继续供着他抽,诱导他欠下赌债还不上,被追债人直接找上门来,宋千兆求门无路,只要动了朝潘子欣求助的心思,就又得通过赵旻。

    怪不得当初宋千兆说不投这个药厂,赵旻听了却依然有恃无恐,原来是还有后手。

    宋稷这大少爷的脚,从登上开往四川的火车的那一刻,就落入了赵旻的连环计。

    应闻隽忍不住想,那在四川时,让赵旻看了以后就面色大变,发了场疯的照片又是什么?

    恰好此时服务员将菜端上,应闻隽点了牛扒,冯义便主动接过盘子刀叉,替他将肉切好。他斟酌片刻,对应闻隽道:“怎么了,你在担心什么?”

    应闻隽没立刻回答,直到冯义又问了一遍,才淡淡开口:“我怕宋家这关过不去,连带着我也要倒霉。”

    冯义叹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赵旻那么记仇的人,被老爷拒绝过一次,又怎么会再帮他?恐怕不止不帮,还要在里头捣乱,火上浇油。”

    “不会,赵旻缺钱。”冯义想也不想,笃定地摇了摇头。

    “那药厂你我都去过,前期投入虽大了些,但只要消息够灵通,跟着政府走,就能赚到钱。赵芸小姐的态度咱们在四川时你就知道,不止不支持,连赵赵岩留给赵旻的遗产都给扣住了,赵旻若不是缺钱,又怎会走投无路到出昏招,找二位姑爷借钱,怕是身边能借的都借个遍,听说连他妈留给他的房子都卖了。老爷先前就想投那个药厂,我怕他是冲着老爷来的,就给劝住了。”

    “冲着老爷来的?”应闻隽困惑地看着冯义,“老爷是他亲舅舅,他还能坑自己的亲舅舅吗?”

    冯义顿了顿,忙转移话题道:“我也就那样随口一说若宋家出了事,赵旻还能不管你?”

    应闻隽低声道:“我不知道,说不清。他同我厮混,恐怕也只是觉得刺激,若真出事了,怎么会管我?”

    他低着头,慢慢搅动着热茶,红润的耳垂看得冯义起了一丝怜惜。

    “他不管我管,”冯义忍不住开了口,“你想不想回贵州?”

    应闻隽摇头道:“我没脸再回去,我爹娘这些年在贵州活得不痛快。”

    “那”想起应闻隽为何没脸重回故乡,回到那个他们二人长大的地方,再想起他的爹娘为何这些年要低着头做人,冯义心中愧疚不已,后悔不已。他深吸了口气,几乎是立刻起了冲动,想要用垂在身边的手,去立刻握住应闻隽的。

    “那你,还想不想去香港”

    他这样想,就这样做,一手已伸了过去,只虚虚搭在应闻隽的手背上。见应闻隽没有拒绝,又轻狂了几分,才真的敢把他的手握住。应闻隽看着冯义,眼中似有动容,只这一眼,就又叫冯义回到从前了。

    “得有另外一处房子,我不跟你住一起,更不能让宋家的人知道。”许久过后,应闻隽这样说道。

    “不是什么难事。”

    “我爹娘也得跟我一起,房子不能太小。”

    冯义立刻答应,眼睛热了几分,继而笑起来,一时间感慨万千,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是道:“你当真变了许多。”

    “变聪明了,是吗?”应闻隽对他一笑,把手抽走了。

    冯义不置可否,指尖迅速凉下来,他怅然若失地笑笑,说不清这一变化是好,还是不好,相较于五年前,应闻隽是更聪明,更加难以掌控,让人看不透却也更吸引人了。

    吃完饭,冯义还想再送应闻隽回宋家,应闻隽却找了借口拒绝,只说被人看见不好,叫他先走。

    冯义点了点头,又给应闻隽留下一串号码,叫他若有急事,就拨给他。

    临走前,冯义犹豫着,话里有话道:“赵旻那边,你最好及时抽身,这人心思不单纯,你别被他利用。”

    应闻隽点了点头,说道:“我在他面前讲话一直很小心的,他问宋家的事情,我都说不知道。”

    冯义摆了摆手:“我不是说这个”

    “那是什么?”应闻隽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看着冯义,不悦道,“你今日怎么这样不爽利?若不愿说,就一个字也别往外蹦,别话说一半还吞吞吐吐的,听着烦人。”

    冯义不愿冒险,心道若有的事情给应闻隽知道,二人就再无再续前缘的可能。

    他只好苦笑一下,随便应付了句,继而转身走了。

    应闻隽盯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面色逐渐冷下,拿了桌上的软布,将冯义握过的手,一根根指头挨个擦过去。最后应闻隽把软布往桌上一扔,顺手把那张写着冯义电话的便签给撕了。

    抬头间见一人站在外头马路上,隔着窗子,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不是别人,正是六姨太。

    她只穿了件单薄的长袖旗袍,不知在外头冻了多久,露在外面的白净腕子已经被冻红,连带着鼻头、耳垂、眼睛,都是红的,正可怜兮兮地瞪着应闻隽,带着无声的委屈与问责。

    应闻隽叹口气,不明白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每次一有动静就先给她撞见,只好披上大衣,拿起围巾,转身往外走。

    一出门,就把大衣披在了六姨太肩上,还要再披围巾,就被六姨太挡了一下。

    “我不冷,你自己围着。”

    声音闷闷的,一听就不大乐意。

    她不问,应闻隽也不说,兄妹二人默默往宋家走,过了半晌,六姨太忍不住了,打了个喷嚏,亲昵地抱怨道:“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也不喊个车,仗着自己穿得厚实,就憋着坏要同我一路冻着走回去,要把我冻死,定是那小开教你的。”

    应闻隽笑道:“你现在撒泼耍无赖的样子倒是和赵旻挺像的。”

    六姨太轻轻哼了声。

    应闻隽揽着她,替她挡住风,忍笑道:“想问什么,就问吧,别再给憋坏了。刚才看见什么了?”

    六姨太苦着一张脸:“看见他摸你手了”

    “不是我说你,你老跟着我做什么?”应闻隽没回答什么摸手不摸手的事情,“你就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事,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总是被你给撞见。”

    “再一再二不再三,我下次不管看见你跟谁在一起,都不会担心你,跟着你了。今天债主带人来闹,老爷发了大脾气,我怕大少爷胡言乱语,再将我同他的事情捅出来,就收拾了东西在外头躲着,看情况不对我就跑,想着不当你的拖累,谁知道,我的事情没捅出来倒是撞见你,哎,我也奇怪,怎么什么事情都能给我撞见。”

    她语气顿了顿,犹豫地看着应闻隽:“你二人又旧情复燃了?”

    应闻隽道:“别瞎说。我只是让他帮忙在香港找处住的地方。”

    “住的地方?你表弟不是都替我们打点好一切了?为什么还要这个姓冯的替我们再找。哎,我们究竟是要去马来亚,还是要去香港,我也搞不清了”六姨太茫然地看着他,却没有立刻听到应闻隽的回答。

    天色渐渐黑下,眼前地势慢慢变低,连风也跟着大了些。应闻隽这才发现二人已不知不觉走到了金钟桥下面。他突然回想起,他与赵旻在小白楼那一夜,那时他自怨自艾,郁郁不得志,心中烦闷不堪,在赵旻身下流了泪。

    赵旻以为他落泪是害怕,是对宋千兆有所愧疚,便在床上哄他骗他,说今夜一过,他二人桥归桥路归路,哪怕在金钟桥上碰见,他也定当做不认识他。

    应闻隽笑了笑,侧身从那件披在六姨太肩头的大衣口袋里摸出什么。他的指尖亮起星星火光,在六姨太惊诧的目光下,一根香烟被应闻隽二指夹着,送到嘴边。

    仅仅半月的功夫,就叫应闻隽熟练地吞云吐雾。他抽烟并不上瘾,只在心烦,或是思考的时候才抽。

    过了半晌,应闻隽弹了弹烟灰,平静道:“我俩不是一路人,总有一天要散我不能事事都倚仗他,不然等到散的那天,就得脱层皮了。”

    他又笑着看了眼六姨太:“当然,我也不打算倚仗冯义,我在他身上栽过一次跟头。朝他讨要房子,既不是给我自己讨的,也不是拿来住的。”

    六姨太似懂非懂,她跟男人上过床,却没跟男人谈过感情,听见应闻隽这样讲,也只懵懂地问了句:“哦那你心里有赵旻吗?你爱他吗?”

    第65章

    65

    这本是一个言简意赅,二人厮混了这样久,早就该有答案的问题。应闻隽却像被问住似的,看着桥下往前奔涌的水,直到一截香烟燃成了灰,不堪重负地被风吹落,他才猛地回神,又凑到嘴边吸了一口。

    应闻隽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你有试过,不论做什么事,都不需要费什么力气的滋味吗?”

    六姨太想了想,沉声道:“刚嫁到宋家的时候。”

    “那时老爷对我还新鲜,连带着宋家的下人也高看我一眼,什么好东西都往我这里送,我爹娘那边缺什么了,我还没开口,管家就主动派人送过去。我想去听戏,还没吩咐,车子就在外头等着我了。好像人人都把我说的话当回事,都把我说的话记在心上。”她落寞地笑了笑,假装去拢被风吹散的头发,却是擦掉眼泪,故作轻松道,“哥哥你是做大事的,这些在你听起来,可能也不值些什么,但却是我长这么大,过过最舒坦的日子了。”

    应闻隽换了只手拿烟,揽住六姨太:“你问我爱不爱赵旻,在不在意赵旻,我没认真想过。我只是觉得,这个问题没什么好纠结的,不重要,因为我有更想要的了,既然想要的还没有真正靠自己得到,可能会随时失去,又为什么要去纠结一些次要的。。”

    二人取暖似的依偎在一处。

    “我从前把情爱真心放在第一位,是有些想当然。没尝过做什么都不需要自己费力的滋味,等尝过了,有了更想要,更有吸引力的东西,以前看中的那些,好像也没那样重要了。”

    应闻隽抽了最后一口,烟蒂落在地上,被他拿皮鞋碾灭,他低声笑了笑,说道:“我现在就想日子过得舒坦些,顺心些。如果使唤一下冯义就能达到目的,为什么不呢?老情人怎么了,摸一下手又怎么了。走吧,回家了。”

    六姨太被他揽着往宋府走,却隐约觉得应闻隽内心真正想要的,不似他嘴上说得那样简单,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没有想明白。

    她觉得应闻隽说起赵旻,语气中总有股她读不懂的惆怅。

    只有爱才让人痛苦,爱才让人惆怅。

    如果被老情人摸一下手真的无所谓,应闻隽又为什么要在冯义走后拿软布擦手?

    可她知道她的哥哥是个聪明人,更是个清醒的人,有些话不需她去自作主张地提点戳破,应闻隽总会自己想明白。

    翌日一早,应闻隽按照原定计划同潘子欣的人一起飞去香港查看店铺,没再管宋家的事情,任凭宋家再如何鸡飞狗跳,大太太如何在家中哭闹撒泼,都同他没有关系。

    宋千兆自顾不暇,自然不会管应闻隽去了哪里。赵旻却为此发了脾气,一通电话追去香港,问应闻隽怎么临别前一夜都不来找他。

    应闻隽当时忙得不可开交,没有心情应付赵旻,敷衍道:“你矫情什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就出差几天而已。”

    然后把他的电话给挂了。

    他又从香港出发直接飞去了重庆,从重庆转四川,和赵芸见了一面,等再折腾回天津,一出火车站,就瞧见管家带着他手下常来往的一位掌柜在外头等着他,是赵芸那边的人。

    赵芸的人来见他不奇怪,可二人不是刚在四川才碰过头?

    应闻隽以为出了什么急事,忙走过去。只见那掌柜头上都是汗,还有些难为情似的,说了句:“应先生,咱们的货被扣在海关总署那边,他们不肯放行,我敢肯定手续文件是不缺的,就是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按说这种小事不该来找您,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不是什么大事。”一听是货被扣了,应闻隽登时松了口气,又问道:“你家少爷知道吗?”

    掌柜苦着脸,控诉道:“就是他扣的。”

    应闻隽:“”

    他渐渐反过味儿来,叹口气,妥协道:“你不用管了,我会处理的。”

    定是赵旻这小心眼的混蛋,变着法子叫自己低头主动去取悦他。

    不过应闻隽也没立刻放下行李就去海关总署给赵旻递台阶,而是隔了几天,也非得折腾折腾赵旻,叫他也辗转反侧,反复去猜自己怎么还不低头。

    几天以后,赵旻坐在办公室里磨牙,憋着怀招儿,琢磨着不行再扣应闻隽几票货,就不信等不来他。

    下一刻,门就被人敲响,科员走进来,说外头有位姓应的先生要见他。

    一听应闻隽来主动找他,赵旻心中舒坦得不行,偏偏还要拿架,故作思考了一会儿,才一整衣领,装腔作势道:“哦,带进来吧。”

    片刻后,科员将应闻隽领了进来,刚要出去,又被应闻隽叫住了。

    他客气道:“劳烦帮我们把门关上,我和赵主任有话说。”

    应闻隽气定神闲,在赵旻的办公室里参观起来。这地方他来过几次,每次来都焦头烂额,没有机会仔细看过装潢布局。

    第一次来是以为怀孕了,来叫赵旻给他想办法的;第二次是体检报告给赵旻这混蛋扣了,他来讨债的。

    他左翻右看,像在自己的办公室一样,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赵旻那不知足的眼神,正别有深意地盯在他身上。

    “应老板,说话就说话,你喊人关门做什么,说话用得着关门么?”

    赵旻敞着腿,坐在他的办公椅上,阴阳怪气地开口了。

    应闻隽看他一眼,直接走到赵旻办公桌前拉开抽屉,弯腰在里面翻找着自己那批货的申报单,说道:“我替你签字盖章?”赵旻看着他肆无忌惮地站在自己两腿之间,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窄腰,喉咙顿时就紧了几分,口渴的厉害,一把将人揽住。

    应闻隽跌坐在赵旻身上,从他的神情上看不出任何慌张,似乎是早就料到赵旻忍不住一样。

    赵旻贴了过来,他的声音又低又哑,说他不高兴了。

    应闻隽抬眼看他,说道:“不是什么稀奇事,你天天都要不高兴。”

    赵旻眼中已隐隐有了性欲,他盯着应闻隽的嘴,稍微一低头就能碰上,呢喃着问道:“你今天来干什么的?”

    应闻隽毫不扭捏,主动换了个姿势,侧坐在赵旻身上,双手揽了他脖子,凑近了笑着反问:“你想让我来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

    话音一落,一张利嘴,已被赵旻给噙住了。

    两人多日未见,亲得都有些急,两张嘴一挨着,就不约而同地想起那将近持续了半月的荒唐日子,赵旻亲他时,更是发出野兽般的吞咽声,下身一下下朝上顶着,一手已腾出空来,胡乱解开自己的皮带。

    一个东西跳出来,隔着衣裳顶住应闻隽的大腿。

    赵旻又伸手往应闻隽裤子里摸,二指并着,就要往肉穴里挤。应闻隽惊喘了一声,一把攥住赵旻的手腕,小声道:“别在这儿,这里什么都没有,弄完麻烦的很,我我今晚跟你回去还不行吗。”

    二人额头相抵,皆起了层细汗,说话间看着对方的眼睛,赵旻就又有些控制不住,凑过来吻他。

    应闻隽被他抱着,自己也快昏了头,一手往下伸,去摸赵旻胯间粗肿的东西。二人越亲越热,越亲嘴巴越干,最后还是应闻隽理智尚存,艰难地将人推开了。

    见赵旻不依不饶,还要来缠他,才不情不愿道:“做些别的。”

    赵旻欲念未消,暗示意味十足地盯着应闻隽的嘴,问道:“还能做什么啊?”

    应闻隽瞪他一眼,主动蹲在赵旻两腿之间,将他那东西含住了。赵旻坐在皮椅上,还要得寸进尺,推着应闻隽往后退,直把人逼到他办公桌下面去。

    他又松了松皮带,将那东西露出更多来,抚摸着应闻隽的后颈,哄着他吞的更深些。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又被人敲响了。

    应闻隽要退开,赵旻的手却十分恶趣味地卡主他的下巴,微微挺腰,在他嘴里进出着。

    赵旻小声道:“这桌子前头有挡板,你怕什么,再说人又没进来。”

    那科员在外面道:“赵主任,外面有人找,说是您舅舅。”继而为难道:“他好像有些急事,我们拦不住他。”

    赵旻一愣。

    桌子下的应闻隽也是一愣,下意识吐出嘴里的东西。

    二人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那边宋千兆便已急不可耐地越过科员,拧开了赵旻办公室的门。

    第66章

    66

    宋千兆猛地往前一冲,险些摔倒,还是被那科员扶了一把,看见赵旻,便笑着喊了句:“大外甥。”

    也不知是否是同柏英厮混的缘故,宋千兆对外貌格外注重起来,他虽神情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已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却还是勉强保持着外表的体面。

    他一整挺拔大衣,扶了扶脸上的金丝眼镜,又精神奕奕起来,向赵旻走去。

    赵旻不动声色地将椅子往前推了推,大半个阴茎还在外面露着,任由半人高的办公桌挡住自己的下半身。

    他朝对面的椅子一指,笑着对宋千兆道:“舅舅,您快坐。”

    见赵旻站也不站,随手一指,摆谱的态度惹得宋千兆微微不悦,不过他今日是来求人的,求人就要有求人的姿态,只好按捺住脾气,在这个外甥对面坐下。

    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明媒正娶,抬进门的姨太太,正跪坐在自己外甥的双腿之间,和他就隔着一层薄薄的木板。

    那一板之隔的地方,应闻隽早已冷汗直流,一颗心心虚狂跳。偏的赵旻这牲口在这种紧要关头还兴致盎然,驴屌一样的东西直直指着他的脸,在这处逼仄狭窄的空间里还要往他嘴边凑。

    应闻隽伸手,把他那根东西推一边去了。

    下一刻,赵旻的长腿在桌子下一伸,他的那双牛皮做的鞋子,鞋尖不偏不倚地抵在应闻隽两腿之间潮湿的地方。

    “舅舅,怎么啦,都好长时间没见了。”

    赵旻表面一本正经,脚在下面点来点去,恶劣地蹭着应闻隽最敏感的地方,逼得他无处可躲,伏在赵旻的膝盖上,难耐地咬住了自己的指节。

    等赵旻再把阴茎凑过去时,应闻隽只得委委屈屈地吞了。

    宋千兆当然不知道在他面前发生的一切,他夸张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旻子,舅舅直接开门见山,都是一家人,出事了我也不瞒你,你哥的事情你应当也听说了,对方不依不饶的,我想了想,还是得找个能说的上话的中间人。当然,你的关系我不白用,舅不会让你吃亏的,听说你那药厂最近正找人往里投钱扩张规模,正好我前头积压的货款都结了,你看这事儿怎么说?”

    赵旻一手垂到下面,警告似的捏应闻隽的脸,叫他别敷衍。

    “舅,你说的不错,都是一家人,有些话我也不瞒你。这药厂要是我自己的,让您参股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可问题就是这药厂不是我自己的,这药厂背后的人是谁,您也知道。”赵旻故作苦恼,“我前阵子是缺钱,四处找人借,可现在都借到了,若此时您再加进来,这其他老板手里的份额就少了,分得钱也就少了,这得罪人的事儿,我也怕啊。我同潘七爷是因着杨家的关系有些交情,可舅,这生意场上的事您比我清楚,一旦牵扯到利益,那点比鞋底子还薄的交情,管什么用啊?”

    宋千兆立刻道:“若是潘七爷能从中说和说和,叫那些人饶你哥哥一条命,分钱倒是其次”

    赵旻叹口气,不吭声了。

    他眉头紧锁,时不时“啧”上一声,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看的宋千兆心焦急躁,他不怕赵旻说话难缠,就怕赵旻沉默。

    若一沉默,反倒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赵旻一言不发,桌子底下的手却没闲着,仗着应闻隽害怕弄出动静,被宋千兆当场捉奸,料定了他此刻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便一手勾着他的下巴,慢慢顶胯,强迫他整根吞进去。

    “旻子你给想想办法?这要是花钱就能解决的事,舅也不会拉下脸来找你了。”宋千兆赔着笑,小心催促。

    赵旻嗯了声,慢慢地舒出口气。

    他这长舒一口气不要紧,那边宋千兆一颗心就跟着提了起来。

    办公桌下,他小心地往前挺动,温柔而又强势地按着应闻隽的脖子,叫他放松喉咙,直至应闻隽整张脸埋在他的胯间,喉头的软肉开始不自觉地吞咽,赵旻又得寸进尺,竟仗着宋千兆看不见,大胆地抽插起来。

    应闻隽杀了赵旻的心都有了,只深吞了一下便不肯再弄,掐了下赵旻的大腿。

    那一下险些痛得赵旻险些叫出声,不敢再放肆,又想到了更好的作弄应闻隽的办法,当即把湿漉漉的阴茎退出来,二指并拢插了进去,用手指头缓缓肏弄应闻隽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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